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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王朝:东汉帝国往事

_8 雪域桃源 (现代)
  把如此重任任务交给一个资历浅薄的郎中冯勤来干,刘秀虽是无奈之举,却收到了奇妙的效果。
  冯勤字伟伯,是魏郡繁阳县人。他的曾祖父叫做冯扬,在汉宣帝在位时做过弘农太守。冯扬有八个儿子,当时同为二千石的高官。八个儿子都做二千石,这在当时是极其罕见的。赵、魏地区的人引以为荣,送给冯扬一个美名叫做“万石君”。冯扬的八个儿子之中,除了冯勤的祖父冯偃身材矮小、容貌不佳以外,其余七个都生的魁梧英俊,相貌堂堂。由于冯偃的基因遗传,他的几个儿子身材也很矮小,相貌也很难看。为此,冯偃经常受到兄弟们的嘲笑。对此,他深以为耻。起初,他以为这不过是偶然因素而已,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当他的儿子们出生之后,却还是如同自己一样矮小。对此,冯偃自叹命薄,哀叹不已。不过,在对比了自己的母亲与妻子的身高之后,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在这里!他真是连肠子都要悔青了:谁让自己当年讨老婆的时候没注意这个问题?他唯恐自己的孙子一辈也像自己一样,冯偃发了狠: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为了“改良品种”,他特地为自己的儿子冯伉选择了一个高个子的女子为妻。
  这一招,果然受到了奇效,这个身材高挑的儿媳过门之后,很快就为冯伉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就是冯勤。冯勤果然不负祖父的厚望,长大之后,身高竟然达到了八尺三寸。汉朝的一尺相当于现在的二十三点一厘米,八尺三寸,也就是一个高达一米九一的巨人!冯偃得到了这么一个身材高大的孙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冯勤不仅身材高,智商也高。他小小年纪就显示出了过人的才智。他天资聪颖,八岁之时,就对于算术非常擅长,与成年人相差无几。在祖父冯偃、父亲冯伉这两位高智商人士的调教之下,他继承家学,饱读诗书,不仅学问优异,而且才能卓绝,尤为本地人所称道。
  建武元年,铫期被刘秀任命为魏郡太守之后,有人就向铫期力荐冯勤。铫期召见了冯勤,对于这个“冯长子”的才能感到非常惊讶,任命冯勤为魏郡的功曹。就这样,冯勤就成了做铫期的得力助手。铫期虽然是太守,但是他身上的军事任务很重要,经常被刘秀调去参加各种大型战役。每次铫期出征之时,都委托冯勤代理太守职务。
  冯勤不仅善于处理民政,在处理紧急事务方面也有一套。在他代理太守职务期间,他的繁阳同乡冯巡等人举兵响应刘秀,结果却被当地的豪强焦廉所发觉,事情最终归于失败。冯巡以及他的老母、兄弟及宗亲流离失所。冯勤得报,立即派人将他们接到邺城拜见铫期。通过这件事,铫期越发觉得冯勤才能不凡,遂引之为腹心之士。不过,铫期觉得将冯勤这么一个人才放在自己手下做事实在是埋没了他,于是就上表向刘秀鼎立推荐。
  然而,对于铫期的建议,刘秀并没有立即准奏。过了很久之后,刘秀才任命冯勤为郎中,将他安排在尚书台做事,专职负责筹集军粮事宜。冯勤做事兢兢业业,异常勤勉,从无失误。久而久之,他的敬业精神与卓越才干逐渐被刘秀所发现,逐渐受到了刘秀的恩遇与厚爱。刘秀每次见到他,常常回头对顾左右重臣们说:“这就是冯勤,真是一个好官吏啊!”
  冯勤是个比较公平尽职的人,他并没有把刘秀交给他的这项任务看作一件棘手的“难事”来办。相反,他把这一任务看作是圣上对自己的“荣宠恩典”,是圣上对自己器重。因此,他决心要用实际行动来报答刘秀的“知遇之恩”。还有一个客观情况是冯勤的有利条件:他是新人,在朝中不认识多少人,没有太多的私人顾忌,不用看谁的脸色。对于这件事情,他只要秉公论功即可,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冯勤严格按照功臣们的资历深浅、功绩大小冯勤评定功绩。按照功劳的大小,作为所封国土距离洛阳远近、土地的肥沃贫瘠的依据。在冯勤的努力之下,很快拿出了初步方案。刘秀看了,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案,大体上比较满意,准备交付朝会讨论。
  正月十七日,刘秀颁布诏书,宣布了对有功人员的封赏方案。按照这一方案,排列在众功臣前两位的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都享受有四个县的封地。虽然冯勤考虑的很全面,然而众口难调,他的方案在朝中立即引起了波澜。
  骠骑大将军景丹首先不服,面露不悦。按照冯勤的方案,他被定封为栎阳侯,封食栎阳一县。景丹本来就认为自己比吴汉功劳大却当上了大司马有意见,心中很有怨气。这次,他更为不满:“对于大司徒邓禹,臣没什么意见。可是,臣与吴汉是同时投奔陛下的。论战功,臣不比他差。如今,陛下赐吴汉食邑广平、斥漳、曲周、广年四县,怎么才给臣一个?臣实在不服!”
  刘秀觉察出了景丹的情绪变化,当众安慰他:“今关东故王国,虽数县,不过栎阳万户邑。夫‘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故以封卿耳。”意思是说:“如今关东各县的地域都非常狭小,就是几个县的人口土地,也抵不上栎阳一个县。俗话说:‘富贵之后不回故乡,与穿着华美丝衣在夜间行走还有什么两样?’朕将你的故乡作为封邑,是特意这么做的。真可谓是衣锦还乡、无上荣耀啊!”景丹见刘秀当众说话为自己宽心,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对于邓禹、吴汉等二人食邑四县,博士丁恭也不赞成,他也当场表示了不同的看法,他说:“古时候,分封诸侯不过百里。只有树干弱枝,才能把国家治理好。现在对邓禹、吴汉都封给四个县的封地,不合法制。依臣看来,这不是兴国之道!”刘秀好不容易在说服了景丹,正松了一口气。不料却见丁恭这个腐儒不识时务地插嘴,心中不悦,当场反驳说:“古时候的亡国全是因为无道,哪里听说过因功臣封地多而亡国的呢!” 丁恭见刘秀发了火,再也不敢吭声。
  当然,除此而外,朝中对于贵戚的分封也有争议。按照冯勤的方案,阴丽华的哥哥阴乡侯阴识也参加了征讨“檀乡军”的过程,也应该增加封地。对此,朝中颇有微词。阴识得知之后,求见刘秀,磕头辞谢:“天下刚刚安定,有战功的将帅很多,我作为后宫的亲属,仍然要增加封地,何颜面对天下?如果是因为皇亲国戚而受到封赏,全国百姓会怎么看待陛下呢?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秀分封阴识,本来是想安抚阴丽华,弥补以前的欠帐。此刻,他见阴识如此深明大义,非常欣慰,当即准奏。
  看到冯勤的方案仍然有人非议,刘秀为了平息矛盾,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传诏召集朝会,让众将各自说出所愿封的地方,众人全都指出富庶的县分。河南太守丁綝是颍川人,也是早期追随刘秀的老臣。如果提议分封到别的郡,他可以封到列侯。然而,他却只请分封到自己的故乡。有人问他:“你想封到颖川,人真是太多了,能论到你吗?也许,你只能做一个亭侯、乡侯了!何不请封到外地,还能混个列侯?”丁綝说:“我的能力小,功劳又少,能够封乡亭侯就很知足了!”刘秀听了,就按照他的意愿,封其为新安乡侯。
  通过自报家门,朝中的这些大臣们,总算基本上是各得其所,皆大欢喜。总体上说,大家还算是都满意。冯勤的方案,为刘秀解决了如此棘手的一个问题,刘秀从此对他更加器重。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将尚书台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他负责,执掌中枢机要。实际上,冯勤已经成了不是代理的“尚书令”。虽然没有尚书令的名分,却掌握奏章公文的上传下达任务,成为刘秀身边的当红重臣。对于冯勤这样一个投奔刘秀不到两年的新人来说,这已经是破格拔擢了。在此前,尚书台里的郎中(尚书郎)的位置一般是由尚书令史按年资依次递补。而自从冯勤首开先河之后,从此各地推荐的“孝廉”可以直接保送为 “尚书郎”遂成定制。
  按照冯勤的封赏方案以及刘秀的补充修改意见,洛阳朝廷的要员们都心满意足了。然而,有两位功勋卓著的大员―――上古太守耿况、渔阳太守彭宠,冯勤好像没有考虑到。
  其实,冯勤对他们也是考虑过的。郭况、彭宠二人早在两年前就晋位大将军,都已经封了侯。郭况被封为兴义侯,彭宠被封为建忠侯。而且刘秀还特别声明强调:郭、彭二人,对上谷、渔阳二地有自专之权,可以“自置偏裨”。这次,已经没什么可封了。如果再封,难道要封异姓王吗?对此,刘秀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刘秀忽略了一件事:他把耿况、彭宠二人忽略的太久了。冯勤虽然智商很高,考虑问题非常全面,但是他还是太年轻,缺乏政治经验。在制定封赏方案过程中,他还是有一些问题没有考虑周全。如果他能够在制定封赏方案的过程中,考虑一下郭、彭二人的感受,向刘秀提议改封,或者对他们特别赏赐一下,或许会避免后来的那场大动乱。
  刘秀的倏忽,使得刚刚安定了两年的河北上空,充满了风暴即将来临前的阴霾……
  改两个错字:
  一、此刻刘玄已经败落,李通如同丧家犬一般地千里逃往,前来姨父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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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父”应为“依附”。
  应改为:此刻刘玄已经败落,李通如同丧家犬一般地千里逃往,前来依附刘秀。
  二、可是,随着“檀乡军”的势力一天一天的膨胀,人数越来越多,隗郡的形势越来越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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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隗郡”应为“魏郡”。
  应改为:可是,随着“檀乡军”的势力一天一天的膨胀,人数越来越多,魏郡的形势越来越恶化。
  存在几处明显错误,修改一下:
  一、解除了东、北两线的后顾忧以后,刘秀得到奏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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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为:刘秀得到了捷报,解除了东、北两线的后顾之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二、不过,铫期觉得将冯勤这么一个人才放在自己手下做事实在是埋没了他,于是就上表向刘秀鼎立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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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为:不过,铫期觉得将冯勤这么一个人才放在自己手下做事实在是埋没了他,于是就上表向刘秀鼎力推荐。
  三、刘秀见状,立即明白了大家的心思:噢!原来是都怕得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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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为:刘秀见状,立即明白了大家的心思:噢!原来都是怕得罪人啊!
  四、为此,冯偃经常受到兄弟们的嘲笑。对此,他深以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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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此,冯偃经常受到兄弟们的嘲笑,对此他深以为耻。
  五、冯勤不仅身材高,智商也高。他小小年纪就显示出了过人的才智。他天资聪颖,八岁之时,就对于算术非常擅长,与成年人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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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勤不仅身材高,智商也高,他小小年纪就显示出了过人的才智。他天资聪颖,八岁之时,就对算学非常擅长,与成年人相差无几。
  六、于是,冯勤严格按照功臣们的资历深浅、功绩大小冯勤评定功绩。按照功劳的大小,作为所封国土距离洛阳远近、土地的肥沃贫瘠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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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为:于是,冯勤严格按照功臣们的资历深浅、功绩大小评定功绩。按照功劳的大小,作为所封国土距离洛阳远近、土地的肥沃贫瘠的依据。
  七、正月十七日,刘秀颁布诏书,宣布了对有功人员的封赏方案。按照这一方案,排列在众功臣前两位的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都享受有四个县的封地。虽然冯勤考虑的很全面,然而众口难调,他的方案在朝中立即引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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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为:正月十七日,刘秀召开朝会,宣布了对有功人员的封赏方案。按照这一方案,排列在众功臣前两位的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都享受有四个县的封地。虽然冯勤考虑的很全面,然而众口难调,他的方案还是在朝中立即引起了波澜。
  八、看到冯勤的方案仍然有人非议,刘秀为了平息矛盾,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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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冯勤的方案仍然有人非议,刘秀为了平息矛盾,采取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七)幽蓟狂飚
  建武二年(西元二十六年)二月,也就是刘秀将真定刘扬叛乱扼杀在摇篮之后的不到一个月,大将军、建忠侯、渔阳太守彭宠率领本部兵马扯起大旗,举境反叛了!这一惊人的消息,如同炸雷一般,顿时震动了幽州十郡。也使洛阳的刘秀大为震惊,在战略上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那么,彭宠好端端地做他的太守,为什么要造反呢?原来,彭宠的叛变,与刘秀的赏罚不公有很大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彭宠的起兵反叛,完全是被刘秀手下的幽州牧朱浮给逼的!
  公正地说,刘秀起初对彭宠的封赏也不算薄了:当年刘秀在广阿之时,接到彭宠的援兵之后,当即遥封彭宠为大将军,并加封建忠侯,领渔阳太守如故。而且刘秀给予了他可以在渔阳便宜行事,可以“自置偏裨”,有先斩后奏之权。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彭宠与刘秀之间发生了误会,本来是可以解决的。但是,在朱浮的搅和之下,彭宠的怨气也越来越大,刘秀对他越来越不信任。最终,双方分道扬镳,走上了相互对抗的道路。正是由于朱浮的诬告陷害、公报私仇,才使得彭宠与刘秀双方恩断义绝,反目成仇,双方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事情的经过,要从一年前说起……
  前文也说过,更始三年(即建武元年,西元二十五年),刘秀率领汉军主力北征刘秀在追剿尤来、大枪、五幡、五校诸部的过程中,进驻蓟县。彭宠自认为有大功于刘秀,满心欢喜地南下拜谒,而刘秀却对他的态度很冷淡。对此,他心中憋了一肚子怨气:“当年若不是我派吴汉、王梁、盖延等三人率领三千突骑南下,你刘秀能击败王郎吗?没有我彭宠,这河北的锦绣江山,究竟是姓王还是姓刘还很难说!”由于彭宠的这些牢骚话是对着幽州牧朱浮说的,而这些话又被尖酸刻薄的朱浮转奏给了刘秀。从此,彭宠在刘秀心目中的印象开始变坏。这次并不愉快的会面,成为双方决裂的开始。
  本来,在这年五月,在彻底扫平了诸部流民军之后,刘秀任命朱浮为幽州牧,负责安抚幽州十郡。
  可是,这个朱浮为人太刻薄,他不但不能安抚诸地,他本人反倒成了惹祸的根子。按照朝廷制度,太守是各郡的最高长官,直接对皇帝负责。州牧一职与太守都是二千石,属于平行职务。州牧对于各郡太守,只有监察权而没有行政领导权。除非太守犯法,否则州牧是无权指挥太守做事的。换句话说,州牧不过是皇帝派到这里的“特派员”而已。然而,朱浮仗恃着自己是刘秀手下的“老资格”,一直以太守们的“上司”自居,根本没把彭宠等太守们放在眼里,经常越权对他们发号施令,动辄就向朝廷报告、揭发他们的阴私。
  朱浮其实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在年少之时,就以才能闻名。建武元年五月,他做了州牧之后,推崇古风,崇尚节烈,决定将幽州名宿―――涿郡人王岑征召为属官从事。
  另外,他还将王莽执政时期的原任二千石官员都聚集在自己设置的幕府之中,作为高级幕僚。既然是征召国士,就必须待之以礼。可是,朱如果严格按照礼制、爵位养活这么多吃闲饭的官员,钱从哪里来?朱浮自然有他的办法。
  这次,他为了树立自己的个人声望,就以州牧身份向下属各郡太守发了一道公文:各郡每月必须向他交纳储备钱粮,用来养活这些“国士”及其家属。朱浮想的倒挺美,他自己要征召“国士”,想为自己求名,却要别人买单。很显然,这是慷他人之慨,树自己之威!
  朱浮之所以敢一下子养活这么多冗员,是因为他知道幽州各地的经济状况很好。尤其是渔阳太守彭宠,是十郡之中最有钱的。当时,彭宠求封无望,深感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好自己找些营生聊以自慰。北方各郡,因为战争的破坏,民生凋敝,残破不堪。只有彭宠治理下的渔阳郡,没有遭到大的兵燹,经济比较富裕。另外,渔阳郡靠近大海,矿藏富足,西汉时期就设置有盐铁官。因此,彭宠鼓励郡中诸县煮盐冶铁,然后到各地去贩卖。把卖来的钱有买成粮食、珍宝囤积起来,日子过得非常富裕。
  朱浮对彭宠的富裕,一向非常嫉妒。不过,令他非常恼火的是,彭宠虽然这么有钱,但是却从来没有“孝敬”过他这个“上司”。于是,朱浮决心给彭宠一点颜色看。
  这一回,朱浮的潜台词是:彭太守!这次只要你买我的帐,尊重我的权威,以前的那些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只要你肯出点钱养活这些“国士”,我得到了名,将来肯定有你的好处。你不是想求封吗?如果你识相的话,顺从了我的意思,出上点钱,将来你要是想升迁,还不是我朱某人在圣上面前一句话的事!
  朱浮满以为财大气粗的彭宠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然而他却想错了。他的这道公函被彭宠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理由很简单,此举劳民伤财,不符合朝廷制度。彭宠回函婉拒:“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实。”彭宠这么一顶,其他几个郡的太守纷纷附和,也都不愿意出钱粮了。对此,朱浮觉得颜面扫地,把彭宠恨的是咬牙切齿。
  事实上,彭宠的渔阳郡非常富裕,就是让他渔阳一家拿出这笔钱来养活这些闲人都是绰绰有余。不料,性情倔强的彭宠一向厌恶朱浮目中无人、颐指气使的跋扈态度。对于朱浮以前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往往以上司的姿态出现,试图骑在太守们的头上发号施令,因此彭宠等人一直对朱浮非常反感。对于朱浮的无理要求,他进行了坚决的抵制。由于彭宠的带头抵制,朱浮的征召“国士”计划最终搁浅。
  对于彭宠对自己的“无礼”态度,朱浮大怒:“好你个彭宠!老子叫你出点钱,你就磨磨唧唧,还用大话来糊弄老子!你不是要公事公办吗?那好,老子倒要看看,你的屁股上究竟有几颗屎!”
  朱浮是个性格偏执的人,见彭宠竟敢驳他的面子,就牢牢地在心里给彭宠记下了一笔帐。此后,怀恨在心的朱浮不时借故找彭宠的麻烦,经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兴师问罪。而彭宠也是一个“犟驴”,哪里肯买朱浮的帐?一来二去,双方就开始顶牛,经常为了一点小事搞得很不愉快。
  朱浮见状,愈发恼怒:彭宠!你小子目无长官,我看你是想造反啊!为了报复彭宠,心胸狭窄的朱浮决心公报私仇,一定给彭宠好看!于是,他在暗中展开了秘密调查,开始整彭宠的黑材料,试图搜集对方“阴私罪行”,准备一举告倒彭宠。
  也怪彭宠自己也是不太争气。他心胸狭隘,居功自傲,口无遮拦,还爱不时地公开发一些牢骚,说了一些过头话。因此,彭宠很快就被朱浮抓住了把柄,动摇了刘秀对他的信任。
  当时,彭宠由于屡屡得不到升迁,心中极度抑郁。这年六月末,他就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刘秀在鄗城即位,分封诸臣。任命吴汉为大司马,王梁为大司空。对此,本来就对刘秀满腹怨气的他更是愤怒不已:“吴汉、王梁二人本来都是老子的部下,现在都成了新朝廷的三公重臣!这几个毛头小子,他们有何德何能?如今倒好,竟然爬到了老子的头上,成了上司!”
  更令彭宠气愤不已的是:其他的有功人等都有赏赐,只有彭宠还是做他的渔阳太守。彭宠感到非常无奈,越来越觉得自己怏怏不得志。他叹息说:“按照我的功劳,本来应该被封为异姓王。现在这种赏封方法,实在不公平,难道皇上是把我彭宠忘了吗?”有人劝慰他说:“明府已经封侯,又做了大将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您看上谷的耿太守,不是与您一样吗?这次不是也没有被加封吗?”彭宠怒道:“耿况之子耿弇这次不是也被加封建威大将军了吗?他有个好儿子,我有什么?”
  这些牢骚话,都被“精明”的朱浮侦知,他如获至宝,立即将此密奏刘秀。刘秀听了,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对彭宠产生了极大的反感。不过,刘秀对彭宠还算是比较了解的,觉得这人的牢骚实在太多,为了保持大局的安定,他不动声色,对于朱浮的密奏不置可否。
  朱浮见圣上没有反应,心中有些奇怪:圣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惩治这小子?很快,他就明白过味来:噢!圣上这是默许我在继续调查他啊!不屈不挠的朱浮,继续坚持不懈地继续着他的暗中调查。
  除后,朱浮还陆续通过派出的密探打听到如下消息:彭宠虽然富可敌国,却对寡母很不孝顺。他发迹之后,不去家乡接孤苦无依的母亲与自己一起生活,反倒忙着大张旗鼓地娶妻。这种行为,一直被社会上的道德家们所诟病。另外,彭宠在为官期间,还有接受下属贿赂的行为。彭宠还曾为了一点小事,杀害了自己的一个朋友。彭宠在渔阳囤积粮食,私自打造、购买了很多武器等等。
  由于朱浮的不断告密,刘秀对彭宠的印象越来越坏了。
  彭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本来就对刘秀对他态度冷淡怨气冲天,而朱浮不但不温言抚慰,反倒频繁地上奏彭宠的诸多“过失”,无异于火上浇油,使得刘秀与彭宠之间的微小罅隙变得越来越大。使得本来可以化解的矛盾激化,最终闹得不可收拾。
  从朱浮的职责来看,他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然而,从大局来看,他的行为就大错特错了。眼下不是太平盛世,而是烽烟四起的战争年代。如果朱浮稍微有点大局观的话,他应该认识到,保持幽州十郡的稳定,比什么都重要!然而,朱浮为了抖抖威风,为了自己的飞黄腾达,为政尖刻细密,终于给刘秀捅出了天大的漏子!
  更为严重的是,胸无大局的还在朱浮不断地在刘秀面前揭彭宠的短处,使得矛盾日益尖锐。朱浮声称:彭宠富可敌国,私蓄甲兵,有图谋不轨之嫌。起初,刘秀并不相信,叮嘱朱浮休要胡乱猜疑。不过,刘秀还是通过各种隐讳的方式,暗示、敲打彭宠:“你以后不要在背后胡说八道了,有什么事的话,直接对朕讲!”
  很快,彭宠也觉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我私下说过的那些话,圣上怎么就知道了?经过在朝中的内线打听,这才知道是朱浮在背后捣鬼,正是他向皇上进的谗言!彭宠一听,火更大了。他也上奏朝廷,给自己摆功劳,诉说冤屈。更令彭宠大动肝火的是,这个朱浮得寸进尺,竟然多次写信辱骂自己。彭宠气愤不过,也写信与之对骂。这样,两个朝廷重臣,为了个人恩怨,闹得朝廷上下沸沸扬扬,不得安宁。
  二人不断的上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笔墨官司打的不可开交。开始,刘秀还是分别对他们下诏,进行劝解、说服。可是,刘秀这不劝则已,越劝这两人越吵越起劲了。时间长了以后,对于他们之间的扯皮、相互攻诘,刘秀感到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这么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整天吵吵什么?于是,刘秀下诏将他们分别训斥一顿,各打五十大板了事,严令他们二人以后不许再相互攻击。
  然而,性情偏执的朱浮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他发誓:整不倒彭宠,老子誓不罢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诬告陷害变本加厉,越发升级了。他不顾刘秀的一再训斥,继续喋喋不休揭发彭宠的阴私。到了建武元年冬天,朱浮甚至上奏说:“彭宠要谋反!请陛下留意!”
  “谎言重复千遍,就成了真理。”朱浮是很早就追随刘秀的老臣,再加上他煞有其事、连篇累牍地不断上奏,刘秀逐渐对彭宠得品质产生了怀疑。对于朱浮的造谣攻击,彭宠气愤至极,屡次上奏鸣冤,可是刘秀对他的辩解置之不理。这是因为,刘秀一见彭宠的奏章就烦心透顶,再也听不进去彭宠的任何辩解了。彭宠见刘秀对自己的辩解无动于衷,对自己的前途深感绝望,心情坏到了极点。
  建武二年正月,在刘秀第二次分封文武功臣之时,摇唇鼓舌、不干正事的朱浮竟然被封为舞阳侯,食邑三县。由于彭宠依旧榜上无名,而朱浮却得到刘秀如此重用,让他的怨气达到了顶点!这一消息,极大地刺激了彭宠的神经。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刹那,彭宠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他心中更加痛恨朱浮,也对刘秀彻底失望了!终于,他作出了过激的行为。
  朱浮被封侯之后,得意洋洋,继续发函刺激彭宠,甚至写信辱骂对方。他怒不可遏,大发脾气。他盛怒之下,他不顾一切地向刘秀飞章弹劾朱浮,要求进京与朱浮当场对质评理。从此,两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再也无法调和。
  刘秀看到朱浮、彭宠二人的内耗越来越厉害,影响北部地区的安定团结。刘秀也觉得长期冷落彭宠,没有将其提拔重用,也确实是亏待了他。于是,刘秀在建武二年的二月,下诏将彭宠调回洛阳。
  但是,刘秀在诏书中没有说安排他到洛阳具体做什么,只是说另有任用。彭宠觉得自己受到了冤枉,认为这一定是朱浮在圣上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彭宠越想越气愤,就写信给老部下吴汉、盖延,要他们两人在刘秀面前为自己辨白冤枉。同时,他上疏朝廷说:“陛下要臣去洛阳去也可以,但是陛下必须答应臣一个条件!幽州牧朱浮再也不能继续任职了,臣要和他一起到朝廷中去对质!”刘秀看到彭宠的奏章后很不悦,认为彭宠实在是不象话,居然胆敢干涉朝廷官员的任免,还与自己讨价还价。因此,刘秀严词驳回了彭宠的提议,命令他立即动身,不得延误时日!
  接到了刘秀的诏书之后,彭宠犯了愁,越发地感到不安,举棋不定。现在,自己究竟何去何从,一时拿不定主意。
  正在彭宠愁眉不展之际,他的夫人发话了。这个女人性格刚强,见到丈夫莫名其妙地受这么多窝囊气,也为丈夫感到愤愤不平。于是,她就私下劝彭宠不要去洛阳,她说:“如果夫君应征去了洛阳,您不仅会受制于人,而且还可能有生命危险。好端端地呆在渔阳多好!这么富裕的地方做官,跑到洛阳去做什么?!”彭宠还是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于是,他又和手下的属吏们商议。这些官员对于朱浮的所作所为也是非常不满,极力劝说彭宠不要奉诏应征。
  刘秀看到彭宠迟迟不动身,就派彭宠的堂弟子后兰卿劝说他去洛阳。他越发怀疑其中有诈,这肯定是刘秀听信了朱浮的谗言,准备将自己骗到洛阳去杀头!
  至此,彭宠绝望了:刘秀!不是我要造反!我彭某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看到刘秀这种态度,彭宠已经再无退路,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拿起刀枪和刘秀拼个鱼死网破了。
  决心已定,彭宠下令将子后兰卿截下,不许他回洛阳。他集合了渔阳境内所有能够调动的军队,任命手下的亲信属吏任命为大将,正式举旗反叛!举兵之后,彭宠的第一个目标,当然是朱浮把守的蓟县。誓师完毕之后,他亲率大军两万,南下对蓟县展开了猛烈攻击,将城池围困的如同铁桶一般。
  朱浮见彭宠带兵前来,顿时慌了手脚。从内心来说,朱浮也不想让彭宠造反。逼反了他,对自己有什么好处?难道是想让刘秀收拾他吗?身为州牧,辖区的太守居然造反了,他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朱浮赶紧写信给城外的彭宠,警告他要收敛一点,不要作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在信的开头这样说:“盖闻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常窃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无贤辅,卒自弃于郑也。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临人亲职,爱惜仓库,而浮秉征伐之任,欲权时救急,二者皆为国耳。即疑浮相谮,何不诣阙自陈,而为族灭之计乎?朝廷之于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而不顾恩义,生心外畔者乎!伯通与吏人语,何以为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影,何施眉目?举措建功,何以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名,造枭鸱之逆谋,捐传世之庆祚,招破败之重灾,高论尧、舜之道,不忍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愚鬼,不亦哀乎!”
  朱浮这段话,写的义正词严,指责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果他只写了这些,彭宠也许就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束手罢兵了。
  可是,朱浮在信中的信并没有就此结束。他在信中还有一段讽刺挖苦的话,正是这段话,极大地激怒了彭宠:“彭伯通,当年你与耿况(字侠游)共同一起帮助皇上平叛,也是深受皇恩之人。耿况为人谦让,经常有自抑谦退之言。而你彭伯通却自矜自大。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还觉得自己功高天下,无人能比。你自己想想,你又什么了不去的?你这样的态度,对吗?” 这些话,说得确实很正确。然而,朱浮笔锋一转,却又对彭宠进行百般讽刺挖苦,他说:“过去辽东有个人,养了一头黑毛母猪。不料,这头母猪却产下了一只白头猪仔。这个人觉得这是个稀罕动物,就准备把它献给皇上。辽东人一路赶着白头猪仔往前走,走到河东郡,却发现到处是白头猪。他这才明白,他家的这只白头猪仔,是一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猪而已。现在你把你的那点所谓的功劳拿到朝廷里与朝廷众臣的功劳相比,不觉得太普通了吗!你的这点功劳,与那头辽东白头猪又有什么区别!”
  朱浮在将彭宠破口大骂了一顿之后,又在信中严厉警告彭宠:“如今你这么愚昧狂妄,还以六国自比。在战国七雄争霸时期,哪个诸侯国没有几百年的深厚根基,哪个诸侯国不强盛。他们都占据着方圆数千里的土地,拥兵百万,拥有数十座名城大郡,因此才能够矗立几百年之久。现如今,你悄悄你自己的实力,你占据了几里地方?拥有了几做名城?你怎么就敢以以区区一个渔阳郡而结怨天子?你的这种做法,真好比是河滨之人手捧着泥土,打算堵住孟津边上的滔滔黄河水啊!足见你是何等的自不量力!”
  看了这封夹枪带棒、咄咄逼人的信,彭宠肺都要气炸了: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他喝令士兵:“破城之后,给我剥下朱浮的皮!将他随尸万段!”朱浮见自己的信发出之后,不但没有起到劝降的效果,结果却是适得其反,这下才慌了神。在一面手忙脚乱地抵抗的同时,赶紧派人杀出重围,向洛阳的刘秀告急求援!
  彭宠在渔阳举兵之后,还以重金、美女与匈奴人联系,请为外援。同时,他还分兵四出,攻略各地。彭宠在围攻蓟县的同时,也在积极地开展联络援兵的活动。他分派各路兵马到上谷、广阳、右北平等幽州各郡去劝降。彭宠多次派使者带着厚礼到上谷去见耿况,劝说他跟着自己一起干:“刘秀听信小人谗言,陷害忠良,赏罚不公,跟着他有什么前途?还不如跟着我一起干!”
  对于彭宠的劝降,耿况嗤之以鼻。他怎么可能上彭宠的贼船呢?自己的儿子耿弇在刘秀手下做了高官,前途无量,自己升不升官又有什么关系呢?耿况根本不听彭宠的话,多次将带队的使者斩首,让其余的人回去告诉彭宠不要再来劝说了。彭宠见耿况如此不识抬举,大怒:“既然不肯一起干,老子就灭了你!”彭宠分兵向上谷进攻,双方就此展开了激战,打的不可开交。
  从此,幽州境内的代郡、上谷、涿郡、广阳、右北平、辽西、辽东、玄菟、乐浪等其他九郡,由于促不及防,在遭到彭宠叛军的突然攻击之下,疲于奔命,穷于应付,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另外,彭宠还派兵南下,饮马易水河边,隐隐有觊觎冀州之意。仅仅安宁了不到一年的幽、冀两州,再次被拖入了纷飞的战火之中……
  就这样,由于刘秀的失误,在多种复杂的因素共同作用下,本来已经大体安定的北部诸郡再次陷入了战乱之中……
  修改一个笔误:
  他喝令士兵:“破城之后,给我剥下朱浮的皮!将他随尸万段!”朱浮见自己的信发出之后,不但没有起到劝降的效果,结果却是适得其反,这下才慌了神。在一面手忙脚乱地抵抗的同时,赶紧派人杀出重围,向洛阳的刘秀告急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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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喝令士兵:“破城之后,给我剥下朱浮的皮!将他碎尸万段!”朱浮见自己的信发出之后,不但没有起到劝降的效果,结果却是适得其反,这下才慌了神。在一面手忙脚乱地抵抗的同时,又赶紧派人杀出重围,向洛阳的刘秀告急求援!
  (八)帝王心术
  建武二年二月,幽州广阳国的首府蓟县,正在被彭宠数万叛军紧紧围困。站在谯楼边上指挥守城的幽州牧朱浮,看着城外潮水一般的蜂拥而来叛军,吓得魂不附体。他明白:自己与彭宠结怨已深,彭对自己恨之入骨。一旦蓟县城破,自己将会被千刀万剐,朱氏满门老幼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朱浮想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愁眉不展。看来,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拼死抵抗,固守待援!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幽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是罪责难逃。圣上的脾气,朱浮再清楚不过了。要是他怪罪下来,自己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看来,这回脑袋真是要搬家了!但是,朱浮也知道,刘秀最多只要自己的脑袋,而彭宠却是要他朱家满门的脑袋!为了保住自己与全家人的性命,他宁可死在圣上手里,也绝不能死在彭宠的刀下!打定了主意之后,朱浮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原原本本地写明,派人杀出重围,火速向刘秀请援!
  二月末,刘秀刚刚从河内郡的修武县慰劳吴汉回到洛阳。此前的几天,军中刚刚发生了一件朝野震惊的大事,让他震怒不已。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正月,刘秀命大司马吴汉为主将、大司空王梁等九人为副将,率领汉军主力北上,前去魏郡围剿檀乡流民军。很快,吴汉就在漳水边上一举击溃了对手。随即,吴汉又率领诸将在邺城之西围歼流民军黎伯卿部。这一仗,吴汉再次获胜,总共招降了十万余人。
  正月十七日,刘秀得到捷报,非常高兴,立即派使者持玺书到军中慰劳。二月十六日,刘秀亲自赶到河内郡修武县慰劳全军将士。对于吴汉的表现,刘秀非常满意,准备命他率军班师南下。临走之前,又命王梁、杜茂率本部军队留下,继续肃清魏郡、清河、东郡三地的小股残匪。
  为了统一全军的军事指挥,他下达了一份诏书:从此以后,凡是涉及征兵、作战等军事诸务,一律归大司马吴汉安排指挥,其他官员一律不得擅自行事。违者严惩不怠!
  大司空王梁却为了追求效率与刘秀开始顶起了牛。当时,为了确保兵源充足,在情急之下,王梁没有报告刘秀便擅自征发野王县的民众,组成民兵军队前来助战。刘秀发现后,立即诏敕王梁,令其遣散民兵归县。然而,王梁却认为:在紧急情况下,可以便宜从事。好不容易聚集起来这么多人,却要遣散,不利于围剿工作。
  刘秀得报,勃然大怒:好你个王梁!身为大司空,竟然公开抗旨违命!朕刚刚下达了军事工作由吴汉统一负责的诏书,你就敢顶风违纪,你的眼里还有朕吗?这还了得!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火涌上了心头,他招来尚书宗广,严肃地吩咐:“持节到王梁军中,将王梁的首级砍下见朕!”宗广到了王梁军中,了解到了实际情况,感到王梁对朝廷的一片忠心,不忍心杀他。于是,他冒着自己也被同罪的危险,只是将王梁拿下,装进了槛车,然后将其押回京师洛阳交给刘秀亲自处置。
  王梁被押解到了洛阳之后,听了宗广的解释,刘秀的气也消了大半,下令免除了王梁的死罪。不过,刘秀还是罢免了他的大司空官职。二月十九日,刘秀颁诏,晋升太中大夫宋弘为大司空,取代了王梁。
  死罪虽免,活罪难逃。王梁的才能,刘秀并没有忘记。一个多月之后,刘秀重新任命王梁为中郎将,兼行执金吾事。命令他北守箕关,前去围剿赤眉军一部。王梁死里逃生,这次又是戴罪立功,自然是格外卖力,很快就将当地的流民军收降。
  二月末,就在刘秀从回到洛阳不久,幽州方面的八百里加急求援奏章飞抵洛阳。
  刘秀看了朱浮的奏章,气的脸色铁青,心中痛骂朱浮:朕派你到北边做州牧,原本是让你做一只看家护院的狗,你怎么变成了一只蠢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幽州十郡大乱,战火纷飞,显然是刘秀不愿看到的。他急命上谷太守耿况出兵南下,骚扰彭宠的后方。此外,他又命游击将军邓隆在冀州加紧部署防线,防止彭宠分兵南下进入冀州。然而,刘秀在作出了这些部署之后,却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的援军北上。刘秀只是派人严令朱浮死守蓟县,竭力抵抗,并让人严词斥责:“朕让你好生照看幽州,你怎么给朕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自己惹出的事,自己解决!”
  朱浮得到刘秀的答复,顿时傻了眼。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心中懊悔不迭,暗暗叫苦:早知如此,就应善加抚慰彭宠,何必苦苦逼迫于他!
  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朱浮虽然惊恐万分,却没有乱了方寸。他还真是个人物,为了保住性命,紧急下令蓟县总动员,发动了一切可以组织的力量拼死抵御。在朱浮的防御之下,蓟县虽然危急,却总算是苟延残喘,没有立即陷落。在朱浮的竭力自救之下,彭宠竟然一时拿他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北线的形势,一片混沌……
  刘秀为什么不肯出兵北援呢?这主要是当时的情势所决定的。
  一是刘秀的战线太长,物资供应困难,兵力严重不足。为了夺取天下,他必须通盘考虑。他的战线太长、战区面积太大,他实在无力北援。东起睢阳,西至关中,南到南阳,北到渔阳。四个方向,到处是在打仗。如此辽阔的区域,几千公里的漫长战线,如果同时开战的话,刘秀如何吃得消?别的不说,单单是粮草供应、新兵征集两项,就够他忙活的了。
  二是因为北线已经不是刘秀的战略重点。西、南、东三线才是刘秀的战略重点所在。他的目光绝不能盯着一个幽州局部,不能为一城一地的得失而考虑。此刻,他在加紧西征的同时,主要是加紧了对中原地区,特别是洛阳以南、以东地区的经营巩固。如果抽调主力北援,则中原空虚,敌对势力必然反扑,不仅会对京师洛阳产生重大威胁,而且这种“头疼医头、脚痛医脚”的做法,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如果都像这样干,何时天下才能够统一?难道打仗要打到须发皆白为止吗?
  为了保持全局战略的实现,刘秀不得不忍痛放弃北援的计划。彭宠叛乱爆发之后,刘秀已经做好了幽州十郡全部陷落的准备。对此,他也感到十分无奈,他的意思很明白:朱浮!朕已经无能为力了!要想活命,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此外,刘秀迟迟不让当年给自己立下大功的彭宠、耿况进入中央政府任职,是饱含了深意的。
  对于包括吴汉、景丹以及彭宠、郭况等在内的功臣、大将,刘秀在心里都是很忌惮的。当时,汉军中猛将云集,吴汉、景丹、耿弇等人都是能征善战,而且足智多谋。对于这些位高爵显,而且手握重兵的将军们,刘秀都不放心。谁敢担保他们当中不会有人不起异心?如果他们团结成铁板一块,共同对付自己,那该怎么办?如何将这些人牢牢控制住?如何让他们服服帖帖地听自己指挥?这是一个历代帝王特别是开国君主必须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刘秀之所以迟迟不提拔彭宠,不肯调他到中央来任职,原因有二:
  一是对于彭宠实在没法安排合适的职位了。
  彭宠的老部下吴汉、王梁已经被分别任命为大司马、大司空,三公之中占据其二。彭宠要是到中央来,往哪里摆?刘秀觉得,自己对他彭宠已经够意思的了:大将军、渔阳太守彭宠,加封建忠侯,你还想怎样?难道想当异姓王吗?分封异姓王,这不仅违反高祖的祖训,而且刘玄就是在这个问题上栽了大跟头,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因此,刘秀是绝对不会再封异姓王的。
  二是为了避免出现小集团坐大,各行其是的局面。
  彭宠如果进了中央任职,有可能将吴汉、王梁、盖延等人重新笼络在麾下,成为“渔阳系“的总首领,从而对自己的地位产生威胁。而且,吴汉的部队骑兵是最多的,仅仅是突骑就达到了五万人左右。再加上王梁足智多谋,盖延勇冠三军,刘秀如何能够睡的安稳?
  当时,汉军中的将领山头林立,派系众多。比如,有以大司徒邓禹、建义大将军朱祐、魏郡太守铫期、大将军杜茂、扬化将军坚镡、偏将军王霸为首的“南阳系”,有以大司马吴汉、大司空王梁、虎牙大将军盖延三人为首的“渔阳系”,以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河内太守寇恂为首的“上谷系”。除了这三大派系之外,还有以征虏将军祭遵、偏将军王霸为首的颖川系。前将军耿纯、骁骑将军刘植为首的“河北系”,执金吾贾复、强弩将军陈俊为首的“汉中系”,刺奸大将军岑彭、捕虏将军马武、偏将军刘隆为代表的“更始降将系”。
  刘秀每次进行封赏,都是有意无意的制造一些差别,使得这些人彼此之间不服,造成一定程度的利益冲突,形成矛盾,自己也好借机安慰,以为己用。由于吴汉手下的部队占据汉军全部的半数以上,刘秀对此很担心。在他的有意安排之下,“上谷系”的领头羊骠骑大将军景丹开始与吴汉顶牛,彼此不和,产生了“矛盾”。刘秀让吴、景二人相互牵制,目的是使军中各种势力保持平衡,不使得“一方独大”的局面出现。
  但是,这种“矛盾”必须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而不能令其任意发展。如果超过了一定的限度,就会对复兴汉室的事业造成损害。为了确保这一点,除非刘秀自己御驾亲征,总是将他们二人分开,不让他们一同出征。在盖延的使用上,刘秀也有意用他独当一面,尽量与吴汉分开使用,尽量弱化、分割“渔阳系”的势力。最近这一次的表彰吴汉与严惩王梁同时进行,足以耐人寻味。
  虽然刘秀做的并不完美,甚至还存在着严重的失误。但是,从这一系列事件可以看出,刘秀为了平衡、照顾各个山头、派系的利益,平息各个手握重兵的将领之间的矛盾,真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
  至于委派朱浮做幽州牧,完全是权宜之计。对于朱浮能力、性格缺陷,刘秀当然是非常了解的。他之所以让朱浮留守幽州,就是看中了他对自己的忠心。朱浮尖刻细密、喜好打“小报告”的为政作风,正好可以做一个严厉的监督员,可以让彭宠、郭况这两只老狐狸不敢妄动。令人遗憾的是,朱浮做的有点过了头,将彭宠这头犟牛逼的走投无路,才愤怒地用犄角顶起人来了!
  建武二年的春天,随着幽州叛乱的大爆发,刘秀感到焦虑不安。面对乱麻一般的局面,他必须汲取教训,拿出最妥善的对策。
  西线方面,更始政权虽然已经覆灭,樊崇的赤眉军却如日中天,威震关中。邓禹的西征军依旧低迷不振,连吃败仗,进展极为缓慢。
  南线方面,大量的前更始政权的将领,势力依旧很大。郾王尹尊盘踞在郾城,苏茂占据着广乐,宛王刘赐、王常占据了南阳郡一带。他们割据一方,拥兵自重,对于洛阳的刘秀政权,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如果不及时招降、铲除,必将严重地威胁到洛阳朝廷的生存。
  在东线,梁王刘永也已经在睢阳称帝,他与青州的张步相互倚援,声震青、徐。此外,还有董宪、佼强等流民军各部在活动。
  这些如同蝗虫一般密集的敌人本来就够刘秀喝一壶的了。他一直为此忧心忡忡。而在北线,一向被刘秀视为自家后院的幽、冀二州又传来了彭宠反叛的消息。这一切,都让刘秀寝食难安。经过深思熟虑,刘秀断然决定:邓禹的西线,朱浮的北线,朕不管了。随他们去折腾吧!朕要南征、东征!
  统一天下的步履,真是何等的艰难啊………
  (九)二虎争衡
  建武元年十月,刘秀定都洛阳不久,他就立即部署南征行动。实际上,在围攻洛阳之前,刘秀已经基本上扫平了颖川境内的所有敌对势力。为了扩大战果,刘秀令刺奸大将军岑彭为主将,率领大军继续南进。
  刘秀命岑彭南征,除了政治上的考虑之外,还有激励士气用意。自从两年前离开宛城之后,刘秀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他是一个乡土情义极重的人,南阳的山山水水,舂陵的风土人情,一直萦绕在他的梦中。不仅刘秀本人是如此,以南阳籍人士为主的刘秀集团文武官员们,思乡之心也是同样的迫切!衣锦还乡、留名青史是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梦想。
  岑彭的这次南征,虽然规模不大,却是刘秀向天下群雄发起总攻的序幕。刘秀此举,不仅是给天下群雄以警告,也是为了激励将士们奋勇直前之心,给予他们必胜的信心:家乡就在眼前了,好好打仗!早日一统天下,衣锦还乡!
  岑彭果然没有辜负刘秀的希望,他率部所向披靡,接连攻克南阳郡西北边境的犨城、叶县,一路杀进了南阳郡,经过整整三年的血战,终于打回老家了!紧接着,岑彭又拿下了十余座县城,虽然没有完全控制住南阳,然而,宛城、舂陵……这些魂牵梦系的地方,就近在眼前了!
  不过,单凭岑彭手下这几万人马,想要彻底拿下南方地区,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建武二年三月,刘秀召集所有重要将领齐集洛阳,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南征、东征大计。
  在会上,刘秀手持檄简,敲着地面上的地图,询问诸将:“南方诸地之敌,郾城尹尊集团兵力最强,宛城刘赐次之。诸位将军,谁愿领兵出征?”执金吾贾复首先出列,慨然道:“臣请率部攻击郾城!”贾复血气方刚,作战极为勇猛。刘秀爱惜他的才华,担心他有失,不许他单独领兵。现在,是把这头猛虎从笼子里放出来的时候了!刘秀笑道:“太好了!君文将军打郾城,朕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他看了看诸将,朗声点将:“虎牙大将军盖延何在?”盖延立即应声而出:“臣在!”只听刘秀道:“盖将军,朕命你为东征主将,东征睢阳,你可愿去?” 盖延低头拱手道:“小臣领旨!”刘秀又继续吩咐:“马武、刘隆、马成、王霸!命四人为副将,一同东征!” 四人道:“臣等遵旨!” 最后,他又转脸看着大司马吴汉,对他说道:“吴公!你去打宛城吧!?” 吴汉沉默不语,点了点头。刘秀宣布:“就这样定了,全军各部,即日启程!”
  三月中,东线方面,虎牙大将军盖延首先取得了捷报。他率领驸马都尉马武﹑骑都尉刘隆﹑护军都尉马成﹑偏将军王霸等四人,将梁王刘永打的打败,刘永率领残部逃进了睢阳,闭门不出。盖延驱兵长驱直入,阳城紧紧地围困起来。
  同时,大司马吴汉也率军南下,向南阳郡展开了全面攻击,宛王刘赐率领众出降。几天之后,吴汉派人护送刘赐一行来到洛阳觐见刘秀。刘赐这次来洛阳,还带着刘玄的妻子儿女、刘縯的儿子刘章、刘兴。在此前后,刘秀的叔父刘良、族父刘歙、堂兄刘祉陆续长安来到洛阳。对于刘赐的到来,刘秀非常高兴,改封刘赐为慎侯。四月二日,刘秀改封刘良为广阳王,封刘祉为城阳王。刘章为太原王、刘兴为鲁王。刘玄的三个儿子刘求、刘歆、刘鲤全封为列侯。
  贾复这边也是进展神速,领兵南下之后,很快就攻破了郾城,郾王尹尊率众出降。他又引兵东向,攻击前更始淮阳太守暴汜,暴汜也率众投降。五月,刘秀接到贾复的告捷、请求班师回朝的奏章,立即准允。这时,颍川人严终、赵敦聚众万余,与密县(今山东密县东南)人贾期在颖川连兵为寇。为了剿灭叛匪,刘秀下诏起复寇恂为颖川太守。
  寇恂本来在河内郡做太守,怎么会被免职呢?原来,寇恂在河内任上,一直干得非常出色。更始三年春,在刘秀北征幽州期间,他源源不断地给向前线输送粮食。而且,他还与孟津将军冯异一道联手击败了朱鲔、苏茂,为刘秀立下了大功。刘秀多次亲笔书写诏书,对寇恂明诏嘉奖。然而,寇恂的卓越功勋却遭到了朝中有些人的嫉恨。这年六月,刘秀即位,对于寇恂这样立下如此大功的忠臣却没有任何封赏。对此,他的同学董崇很忧虑,很为他担心。董崇对寇恂说:“圣上刚刚登基,四方未定。而君侯任职大郡,对内深得民心,对外击破苏茂,威震邻敌。可是,这次圣上即位,封赏了那么多的老臣,为什么没有您呢?”寇恂也很疑惑:“为什么呢?”
  董崇说:“这还用我明说吗?按理说,您为朝廷立下了不朽之功,威名显赫,理应嘉奖犒赏。圣您难道还不明白?上之所以没有给您加官进爵,肯定有人在圣上面前说了些什么。现在正是主疑臣危,招谗引祸之时啊!当年,高祖皇帝取天下之时,命萧何镇守关中。萧何抚民有方,深得人心,高祖对他就起了疑心。后来,有个姓鲍的儒生给他出主意:‘今君王暴衣露盖,数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为君计者,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萧何觉得有理,于是将他的子弟都送上了前线。高祖知道后,就放下了心,不再怀疑萧何。董崇还说:“历史是一面镜子,应该从中汲取经验教训。萧何自保之术,难道不值得君侯深思吗?”
  寇恂这才恍然大悟,接受了董崇的建议。他立即向刘秀上书称病,从此不再理事。一个月之后,刘秀准备围攻洛阳,寇恂却再次上书要求跟着一起去。刘秀驳回了寇恂的建议:“河内怎么能离开你呢?不可!”寇恂还是坚持连篇累牍地上奏要求从军出征,刘秀为了大局稳定,坚决不予批准。寇恂无奈,主动派遣哥哥的儿子寇张、姐姐的儿子谷崇率领突骑部队前去回合,寇张、谷崇二人还主动提出:“我二人愿为大军前锋!” 至此,刘秀终于明白了寇恂的避祸心意,对此感到非常高兴,任命寇张、谷崇二人为偏将军。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很快寇恂就因为一点小事被刘秀撤职查办。原来,河内郡有人向朝廷上书告状,寇恂把这人下狱拷问,触犯了法律。刘秀知道后很生气,下令将寇恂免职回家。寇恂正是求之不得,正好乐得轻闲。
  但是,寇恂在被免职闲居了几个月后,悠闲日子没过上几天,又被刘秀拉了出来,重返政治舞台,改任为颖川太守,再次成为了一方大员。到任之后,他与破奸将军侯进击杀贾期,彻底平定了颍川全境。在建武二年二月的那次大封中,刘秀加封他为雍奴侯,食邑万户。他在任颍川太守期间,与在河内时一样,他为政有方,深得民心,深受颖川百姓的爱戴、信赖。
  看到各地接踵沓至的捷报,刘秀心中大悦。虽然北线的朱浮、西线的邓禹依旧危急,情况没有丝毫改善。但是,随着南征、东征的巨大胜利,刘秀的日子好过的多了。
  然而,随着军事上的节节胜利,汉军中存在的一些突出问题不断地暴露出来,终于酿成了大祸。军纪败坏,这个由来已久的痼疾,一直是令刘秀极为头疼的一个突出问题。他虽然三令五申,严禁各部骚扰百姓。还为此专门设立了刺奸大将军,专门督察风纪,可是却收效甚微。
  其实,原因很简单:“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司马吴汉,身为朝廷的三公之首、全军最高将领,他的军纪却是汉军中最差的,存在的问题极为严重,军纪败坏程度令人发指。在吴汉本人的放纵甚至指使之下,他的部队各级将领,纵兵抢掠,奸淫烧杀,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吴汉的恶劣行为,给汉军其他各部树立了一个极坏的榜样。由于吴汉的带头违纪,汉军军纪败坏的情况日益严重。每攻克一地,就肆意抢掠老百姓的财产,奸淫烧杀,无恶不作。老百姓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对此,刘秀心中清楚的跟明镜一般。对于这个问题,刘秀虽然很担心,却是无可奈何。只是在形式上不断地进行语言告诫,却从来没有对诸将进行过任何惩处。这是因为,眼下是用人之际,他不得不倚仗这些人出力,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在刘秀亲自亲征之时,吴汉等人还能稍微收敛一点,但是他们一旦独当一面,就开始胡作非为。
  然而,首先出事的是刘秀的爱将―――执金吾贾复。贾复在拿下了郾城之后,入镇汝南郡的首府上蔡县附近休整,准备休息几日就班师北还。由于累获大捷,贾复也变得骄傲起来,有些目中无人。贾复所部的军纪,比吴汉强不了多少。他的一个部将作为班师的先头部队北上,在路过颖川郡境内之时,骄横跋扈,再次抢掠民财。在遭到反抗之后,他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无缘无故地杀人!
  此事传开之后,黎民百姓纷纷叱骂:“什么大汉王师义旅,跟土匪强贼又有什么两样!呸!”百姓们义愤填膺,群情激愤,将此事告到了颖川太守寇恂的衙门里。百姓们跪下,向寇恂哭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天经地义!请寇大人为我等小民作主!冤枉啊!”寇恂得报大怒,下令将犯法的将军收监拷问。
  当时,国家尚在草创阶段,军队中人犯了法,往往互相包容,搪塞了事。寇恂却能够依法办事,维护老百姓的利益,值得尊敬。
  于是,犯法者被逮捕下狱,严刑拷问。在狱中,此人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最终低下了头,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寇恂下令:“该犯白日杀人,罪大恶极,按照国法,应明正典刑,斩首示众!”他手下的人一听,大惊失色:“君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寇恂道:“却是为何?”属官道:“犯法的人是贾复将军的部下,应该交给他本人处置。”寇恂变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法者,谁处置还不是一样?”属官道:“贾将军深得圣上的宠信,天下无人不知。如果为了此等小事而结怨于贾复将军,恐怕对君侯不利!还望君侯三思?”寇恂大怒:“老百姓连命都丢了,还是小事?就是贾复本人犯了法,照样要处置!” 最终,犯罪者的人头被高高悬挂在高竿之上,老百姓见了,无不拍手称快。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汝南上蔡,贾复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本来就脾气不好,性如烈火,人称“拼命三郎”。再加上他深得刘秀的厚爱,朝中没有人不怕他的。这次,寇恂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贾复怒不可遏:“寇恂!此仇不报,我跟你姓!”
  几天之后,贾复率领大军北上,准备班师回洛阳。在途径颖川之时,他恨恨扬言说:“我贾君文与寇恂同朝为官,都是国家大将。如今却被他无故陷害、侮辱,情何以堪?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可有仇不报?今日不见寇恂则已,如果让贾某遇见,我亲手宰了他!”
  这话很快传到了寇恂的耳朵里,他沉默了。按照朝廷规定,大军班师回朝,地方官员是要见面慰劳的。他的外甥、偏将军谷崇忿忿不平,对舅舅壮胆:“舅父不必害怕,我谷崇也是将军。到了见面的时候,我带剑站在您身边做护卫。就是打起来,在我们的地盘上,怕什么?我就不信了,他贾君文敢动手!”
  但是,在沉默片刻之后,寇恂还是决定躲开贾复,不与他相见。谷崇甚至带着有点鄙夷的神色,疑惑地说:“舅父!难道您害怕了吗?”
  寇恂说:“这是哪里话!你老舅且怕过谁?!蔺相如与廉颇的故事,你忘了吗?当年,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服于廉颇,是为了国家大局啊!区区一个赵国,尚有此等义士,我难道还不如蔺相如吗?怎么能够为了私人恩怨而坏了国家大事呢?”?
  于是,寇恂命令下属各县盛陈食物、供应酒肴,准备迎接贾复大军入境。贾复部队一经入界,所部每个士兵得到了双份的供应饮食。士兵们大喜,纷纷开始吃喝。寇恂本人先到路上迎接,然后马上称病返回,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贾复想整兵追赶寇恂,无奈将士们都喝的大醉,只好悻悻地过境而去。
  在刘秀的“和稀泥”之下,寇恂与贾复二人的矛盾得到了化解。然而,汉军与老百姓的矛盾不但谈不上什么“化解”,反倒越来越激化。随着汉军在军事上的不断胜利,军纪却越来越坏。终于有一天,引发了一场大祸。刘秀,作为驭将乏力的始作俑者之一,最终也不得不吞下自己酿造的苦果……
  随后,寇恂派谷崇为信使,赶到洛阳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刘秀作了汇报。刘秀得报,当即召寇恂入朝。入京陛见之时,贾复正好在殿中。看到寇恂前来,赶紧起身躲避。刘秀厉声叫住了他:“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之!”贾复听了,赧然无语。刘秀道:“今日朕且作个和事老,你们两个和解了吧!来人,拿酒来!”在刘秀的调停之下,二人坐到了一起。于是,三人并坐酣饮。筵罢,贾复与寇恂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在刘秀的“和稀泥”之下,寇恂与贾复二人的矛盾得到了化解。然而,汉军与老百姓的矛盾不但谈不上什么“化解”,反倒越来越激化。随着汉军在军事上的不断胜利,军纪却越来越坏。终于有一天,引发了一场大祸。刘秀,作为驭将乏力的始作俑者之一,最终也不得不吞下自己酿造的苦果……
  先改正昨天的几个笔误:
  一、他率领驸马都尉马武﹑骑都尉刘隆﹑护军都尉马成﹑偏将军王霸等四人,将梁王刘永打的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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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为:
  他率领驸马都尉马武﹑骑都尉刘隆﹑护军都尉马成﹑偏将军王霸等四人,将梁王刘永打的大败
  二、刘秀又继续吩咐:“马武、刘隆、马成、王霸!命四人为副将,一同东征!”
  应为:
  刘秀又继续吩咐:“马武、刘隆、马成、王霸!命你们四人为副将,一同东征!” 四人应道:“臣等遵旨!”
  三、圣您难道还不明白?上之所以没有给您加官进爵,肯定有人在圣上面前说了些什么。
  ====================
  应为:
  您难道还不明白?圣上之所以没有给您加官进爵,肯定有人在圣上面前说了些什么。
  四、还为此专门设立了刺奸大将军,专门督察风纪,可是却收效甚微。
  应为:还为此专门设立了刺奸大将军一职,专门督察风纪,可是却收效甚微。
  (十)血沃中南
  建武二年四月,东线汉军在虎牙大将军盖延、驸马都尉马武﹑骑都尉刘隆﹑护军都尉马成﹑偏将军王霸等人的率领之下,进击刘永,将他团团围困在睢阳。盖延率军日夜攻打,双方展开了艰苦的攻防战。不料。前更始政权的将领苏茂阙率军再次叛变,他杀害了淮阳太守潘蹇,占据广乐,并向刘永称臣。刘永派人任用苏茂当大司马,封淮阳王。至此,东线战场的局势发生了变化,陷入了异常复杂的局面。
  五月,刘秀在命令吴汉、贾复南征,击溃了前更始政权的主力之后,洛阳南线的威胁大大缓解。但是,危险还依旧存在,警报还没有解除。洛阳周边的流民军依旧势力滔天,洛阳之西有弘农、柏华二部骚扰。此外,洛阳以北、以东的河内、河东、魏郡、清河诸地,还有五校、檀乡等部在活动。
  这年的四月,随着大司马吴汉在南阳的节节胜利,前更始政权的邓王、王常前来主动归降。王常很受到刘玄的器重,在他迁都长安之后,加封王常为邓王,食八县,赐姓刘氏。并命他行南阳太守事(代理太守),全权负责南阳一切事务。此后,他与宛王刘赐一起南归宛城,确保老巢的安全。王常性情温厚,为官简朴,遵守法度,又精通兵法,抚民有方,在南阳深得民心。不过,在流民军势力的冲击之下,王常无力支撑局面。后来,他与刘赐商议,放弃了宛城,退守淯阳、新野等地。当吴汉率军入境之后,王常率部投降。
  几天之后,王常带着妻子儿女来到洛阳觐见刘秀。他跪在地上,肉袒(赤裸上身)向刘秀请罪:“陛下龙飞九五,正位洛阳已经多日。小臣心怀观望,投效来迟,罪该万死!请陛下依法严惩!”
  刘秀见了他,不但没有生气,反倒非常高兴。他命人将王常扶起,让他穿上衣服,温和地宽慰他:“王廷尉不比如此!你的良苦用心,朕如何不知?想当年,在宜秋城里朕与你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王常道:“小臣当然记得!那次,陛下与大司徒刘公一起来找的小臣,还有李通!”刘秀慨然道:“当年,若不是王廷尉拔刀相助,朕与大哥那么点人马,如何对付得了甄阜、梁丘赐?”
  王常听了,异常感动:“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陛下还记得!”刘秀看着王常,好像又想起了当年的峥嵘岁月,又想起了大哥刘縯,又想起了与王常联手在黄淳水击溃新莽官军的那场生死大战!他深沉地说:“王廷尉,朕每念及昔日艰难岁月,何日忘之!大司徒当年说的那番话,你还记得吗?” 王常道:“小臣记得,大司徒说过:‘如事成,岂敢独飨之哉!’”刘秀微笑着说:“这就对了!朕今日贵为天子,应该知恩图报,礼尚往来,岂敢违背昔日之言!”
  王常闻言,感激涕零,跪下拜谢:“小臣得蒙大命,得以鞭策托身陛下。始遇陛下于宜秋,后会昆阳,幸赖灵武,辄成断金。刘圣公不量愚臣,任以南州。赤眉之难,丧心失望,以为天下复失纲纪。闻陛下即位河北,心开目明,今得见阙庭,死无遗恨!”刘秀笑着说: “朕适才是与廷尉闲谈说笑罢了,快快请起!朕见了廷尉,不忧南方矣!”
  过了几日,刘秀召集满朝公卿举行朝会。他指着王常对众臣说:“这位就是王常!当年,他以一介匹夫之身,激昂大义,奋兴义兵。又明于知天命,协助大司徒斩杀甄阜、梁丘赐。正因为如此,刘圣公封他为为知命侯!王常与朕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相识相交,恩谊深厚。”群臣会意,奏道:“王常将军功勋卓著,理应加封。”于是,刘秀任命王常为左曹,封山桑侯,又给予了许多特别的赏赐。
  为了剿灭洛阳西北部一带的流民军,在击溃了魏郡的“檀乡军”之后,刘秀解决洛阳周边的流民军。这次,他诏命王常为汉忠将军,与骠骑大将军景丹、建义大将军朱祐、征虏将军祭遵、骑都尉王梁、臧宫一起,从魏郡挥师南下,清扫洛阳以西、以南之敌。出于对王常的高度信任,此次出征,虽然不设主将一职,刘秀特命王常有监督节制诸将之权。随后,大军渡河,向盘踞在洛阳西南地区的弘农、柏华流民军发动了进攻。
  几天之后,王常、景丹等人率领大军取道箕关南下,先后进入河东、弘农二郡境内。面对汉军的进攻,流民军也不示弱,他们也在拼死抵抗。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作为大军先锋,第一个向敌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祭遵挥舞长剑,身先士卒,跃马而出,率领步兵冲在最前面。
  前锋交手之后,流民军大败,死伤无数。随即,景丹所率的汉军突骑发动了冲锋,准备将其一举歼灭。流民军见势不妙,万箭齐发,力图狙击汉军的进攻。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骑在马上,冒着雨点一般的弩箭,奋不顾身地率军冲锋。不料,突然一枝弩箭飞来,正好从他的腮帮中穿过。顿时,祭遵的左右面颊上出现了两个大洞,牙齿也脱落了几颗,血流如注。祭遵大叫一声,翻身落马。部下慌忙救起,准备扶他回营。
  祭遵大怒,负痛而起,对部下怒目而视,他吐着血沫子,推开侍卫喝道:“国家大将,岂能临阵脱逃?!”他强忍剧痛,再次上马,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挥剑喝令部下:“给我冲!违令不前者,杀无赦!”汉军士兵们看到祭将军如此英勇,士气大振,精神百倍,奋力向敌军发起总攻,大破敌军。弘农、柏华二部流民军主力被彻底打垮,余部走散。
  当时,在新城县霍阳山,张满占山为王,这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而且它距离伊阙不远,对洛阳的威胁尤其巨大,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建武元年以来,张满乘着天下大乱,借机而起。他率众在霍阳山的山寨周边建立要隘,与汉军为敌。
  在得到了弘农、柏华二部被歼灭的捷报之后,刘秀命王常、景丹的率领汉军继续挥师东南,肃清颖川境内的“厌新将军”刘茂的残部。而留下祭遵率部前往霍阳山,围剿张满。刘秀的意图很清楚,这一回,一定要拔掉这颗钉子!
  祭遵到了山下,派兵将山路全部封锁,禁止通行,并且断绝其粮道。张满多次前来挑战,祭遵坚壁不出。不久,厌新、柏华二部的残余势力赶来新城与张满会合。祭遵分兵御敌,击破二部,并且将其招降。张满见祭遵不好惹,只好全力死守。祭遵下令将霍阳山周边的道路全部封死,准备长久围困。
  在刘秀的全力防御之下,洛阳朝廷的局面虽然依旧严峻,但是从总体上看,还算平稳。
  在此期间,刘秀不断接到幽州牧朱浮从蓟县发来的告急文书。朱浮困守孤城,已经好几个月了。自彭宠反叛以来,朱浮是吃尽了苦头。在他与上谷太守耿况的共同努力之下,朱浮不仅打退了彭宠的多次进攻,而且还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从此,双方在蓟县、卢奴一线展开了拉锯战,互有杀伤。
  然而,彭宠虽然暂时受挫,他的实力依然很强。幽州形势,依旧混沌不清。一向狂妄自负的朱浮,满以为自己的求援奏章送达洛阳之后,刘秀肯定会与以前一样“御驾亲征”,亲自前来救他。可是,朱浮足足等了半年,也没见到援军的一兵一卒。望眼欲穿的朱浮,一直等到八月份,才等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游击将军邓隆。朱浮对刘秀非常不满:“圣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纵然你看不起我朱某人,不愿亲自来救我,好歹派个吴汉、耿弇、景丹之类的来也行啊?怎么叫一个無名小卒前来,这有用吗?”不过,听到邓隆率领汉军万余人北上的消息,朱浮还是离开了蓟县出镇卢奴,准备接应邓隆北上。
  可是,邓隆到了幽州境内后,却将军队驻扎在潞城之南,与朱浮相距百里以上。他的设想是,与朱浮一南一北,伺机与彭宠决战。即便不利,也可以相互倚为声援。
  部属完毕之后,邓隆派信使火速南下,飞驰洛阳禀报军情。刘秀听完信使的汇报,拍案大怒,厉声责问信使:“邓隆真是个混帐!两军相距百里之遥,如何相互支援?!”信使战战兢兢地说:“小臣这就回去禀报邓将军,宣达陛下的旨意。”刘秀长叹一声:“唉!晚了!以朕来看,等你回去之时,邓隆早就被击破了!”
  果然不出刘秀所料,深通兵法的彭宠,岂能错过这个“各个击破”的绝佳机会?他以主力临河围困住邓隆,然后派三千轻骑兵迂回到邓隆军背后,前后夹击,邓隆军大败,全军溃败。信使赶回潞城之时,果见邓隆已败。至此,他由衷地佩服:“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啊!”
  而朱浮在雍奴听说邓隆军被围,急忙出兵驰援。由于雍奴城距离潞城太远,走到途中,邓隆军已经溃散,于是收军回城。从此,朱浮在蓟县、雍奴坚守一线,与彭宠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对峙。
  对于幽州,刘秀已然无力过问。刘秀周边的敌人,如同蝗虫一般密集。至于朱浮的死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八月中旬,五校军流民军再次来犯,进入魏郡内黄县。刘秀再次亲自披挂上阵,率领大司马吴汉、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建义大将军朱祐、执金吾贾复、偏将军冯异、强弩将军陈俊、汉忠将军王常、骑都尉臧宫等汉军诸将出征,对其迎头痛击。
  二十六日,刘秀抵达内黄县,亲自坐镇指挥,迎战来犯之敌。汉军前锋与流民军在羛阳遭遇,吴汉等人大破五校军,招降其众五万余人。不料,南阳方面又传来紧急军情,堵乡人董?率军袭取了宛城,逮捕了刘秀委派的南阳太守刘驎,据城反叛。叛乱发生后,本来就形势不稳的南阳郡再次告急!
  刘秀得报,急令大司马吴汉率领扬化将军坚镡、右将军万修等人率领主力掉头星夜南下,驰援南阳。几天之后,正在指挥士兵打扫战场的刘秀,却突然接到了来自代理大司徒伏湛从京师洛阳发来的两份紧急奏报。
  第一封,报告了破虏将军邓奉反叛。奏报中详细报告了吴汉南下之后的情况。奏章中说,扬化将军坚镡已于八月末奇袭宛城,击败了董?,夺回了城池,董?逃回堵乡。此后,吴汉又率军接连攻克了宛城、涅阳、郦县、穰城、新野等地。不料,破虏将军邓奉却在新野率部造反,他击败了吴汉,将其物资、粮草全部抢劫一空。由于无粮,吴汉业已被迫率部南撤。
  刘秀对此大吃一惊,正在苦思对策。正当他在绞尽脑汁、殚精竭虑地考虑如何对付邓奉之时,突然又接到了伏湛送来的第二封紧急奏报:邓禹在关中一带屡战屡败,已经断粮。赤眉军樊崇部也由于粮尽,打算东归青、徐。樊崇的部下大将苏况,已经攻破了首府弘农县,俘虏了弘农太守,西线告急!刘秀脸色大变,立即下令火速启程南归洛阳。九月二日,刘秀抵京。由于军中无人,他只好急命卧病在家的骠骑大将军、栎阳侯景丹出征。景丹强撑病体,勉强前往弘农军中赴任。十几天后,弘农方面传来了景丹病故的消息。
  刘秀得到景丹的死讯,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拆东墙补西墙”,他急调正在围困霍阳山的征虏将军祭遵撤围,率领本部人马立即西进,前去接替景丹。祭遵没有辜负刘秀的希望,他到任后,在弘农一带与弘农、柏华流民军大战数次,全部获胜。一度极度危急的西线方面,终于稳定住了。
  到了这年的十一月之后,刘秀对于这些文书是一概不理了。他正在面临着难局:樊崇所部接近三十万赤眉军,正在向东猛扑过来,这股东来的狂飚劲旅,已经逼近弘农郡了!刘秀不得不命偏将军冯异接替邓禹,前往弘农狙击。又紧调破奸将军侯进等驻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等驻屯宜阳,准备截断赤眉军的归路,打算对其全歼!
  到了这年的冬天,随着告急文书如同雪片一般飞向洛阳,宛城的坚镡、蓟县的朱浮、长安的邓禹、睢阳的盖延、荆州的吴汉等人,哪个不向伸手要粮食?哪个不向刘秀请求支援?此刻的刘秀,哪里还有预备队可派?他能够保住洛阳就不错了!
  面对如同乱麻一般混乱的战局,刘秀真是焦头烂额,情况相当的狼狈。但是,有一点刘秀很清楚:邓奉、彭宠、刘永等人不过是“癣疥之忧”而已,樊崇的赤眉军,才是心腹之患!只要吃掉了樊崇的“大龙”,其他的这些小蟊贼,根本不足挂齿。消灭他们,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因此,刘秀咬紧牙关,对于各地的请援要求一律驳回: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坚持就是胜利!
  在挨了对手们的几记重拳之后,刘秀没有倒下,总算是摇摇晃晃地站住了。
  建武二年十一月之后,在新任征西大将军冯异的顽强聚集之下,汉军终于缓过了气。在冯异的拼死博杀之下,西线汉军连续取得了弘农、崤山、黾池大捷,对樊崇进行了沉重的打击。刘秀全歼赤眉的战略目标终于就要实现了。
  到了建武三年春天,刘秀在宜阳城下 “瓮中捉鳖”, 完完整整地吃掉了樊崇的“大龙”。 这一仗,一举迫降了赤眉二十余万残匪,从根本上扭转了乾坤,实现了全国局势的重大转折。樊崇覆灭之后,扫平中原群雄的任务虽然还是非常艰巨,局面还是很严峻,还要付出极为艰苦的努力。但是,刘秀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再也没有人能够对他构成威胁了……
  (十一)野有遗贤
  建武二年(西元二十六年)二月,在洛阳的西北、正北方向,更始政权残部依旧足够强大。当年,邓禹率领西征军挥师入关西进之后,上党、太原二郡全境以及河东、河内二郡的部分地区还是被刘玄集团掌握在手中。
  前文说过,为了防止刘秀集团西进渗透,鲍永被刘玄任命为“尚书仆射、行大将军事”,持节将兵出镇河东,坚守并州、朔方一线,具有“自置偏裨”、“先斩后奏”之权,成为更始政权的地方重臣。
  鲍永是个文武双全的干才,精通民政,善于抚慰人心。在鲍永的手下,有两位得力的助手:上党太守田邑、立汉将军冯衍。在此前后,鲍永坐镇太原郡的首府晋阳,指挥全局。冯衍负责晋阳守备事宜,田邑作为上党太守,以上党郡的首府长子为中心,布置防线。他们都是更始朝廷的忠臣,尤其是对更始皇帝刘玄忠心耿耿,三人曾共同盟誓:“效忠圣上,共扶汉室!”三人由此结成了“铁三角”关系,共同对付刘秀。
  田邑字伯玉,是左冯翊人。他精通兵法,善于守城,在上党郡一带声望很高。在他的有效防御之下,更始方面将上党郡以北诸地牢牢控制在手中。
  冯衍字敬通,京兆杜陵县人。他的曾祖父是西汉名将冯奉世,祖父则是西汉名臣冯野王。冯野王在汉元帝刘奭在位期间做过大鸿胪,他的妹妹是刘奭的昭仪,曾经以身挡熊,深受汉元帝刘奭的宠爱。冯野王是个忠臣,在汉成帝刘骜在位期间,曾经被京兆尹王章举荐取代王莽的叔父王鳯辅政,遭到王莽的迫害,郁郁而终。
  冯衍少年聪颖,九岁就能够颂读《诗经》,二十余岁就博通群书,成为当代名士。王莽篡位之后时,很多人向王莽举荐他,于是王莽下诏征召其入朝,可是冯衍都婉谢不往。地皇三年(西元二十二年),青州、徐州发生赤眉流民暴动,王莽派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入境讨伐。这一次,在廉丹的征召之下,冯衍应征入伍,成了廉丹手下的掾吏,跟着他到定陶一带作战。廉丹战死之后,冯衍逃回家乡,隐居不出。更始二年(西元二十四年),鲍永奉命镇守东方之后,冯衍再次应招出山,被任命为立汉将军,镇守太原郡的首府晋阳。并州所辖的地区,大多数都被更始政权控制。晋阳的冯衍与上党的田邑一南一北,有力地遏制了刘秀集团的西侵、北犯。
  为了解决鲍永这个心腹大患,刘秀一即位就采取了军事行动。建武元年六月,刘秀刚一登基,就派谏议大夫储大伯为使者,持节到河东去征召鲍永到藁城见驾。可是,对刘玄忠心耿耿的鲍永,他不但拒绝了刘秀的征召,而且命人将储大伯收监拿下,又派使者驰回长安向刘玄报告,请求定夺。谁知,此刻樊崇的赤眉军已经攻陷了关中大部,通往三辅地区的道路断绝,消息不通。鲍永无奈,只得将储大伯继续囚禁,苦苦等待消息。
  刘秀得到储大伯被鲍永拘禁的消息,大怒,即命宗正刘延为大将,率军围攻天井关。刘延与田邑交战十余场,不分胜负。于是,刘延被田邑死死地狙截在关下,无法前进一步。此后,田邑派人西行迎接自己的母亲、妻子,结果却被刘延的伏兵抓获。刘延以田邑的家眷为人质,派人招降田邑。可是,田邑却坚决不降,继续与刘延对峙。
  然而,随着刘秀集团主力的南下,后方逐渐空虚,与上党郡毗邻的河内郡的形势逐渐恶化。鲍永趁机反攻倒算,将势力甚至渗透到了河内郡。特别是前任河内太守寇恂去职之后,敌情尤为严重。随着形势的不断发展,鲍永甚至拿下了河内郡的首府怀县,委任了太守,切断了洛阳朝廷与冀州的联系,与刘秀隔河对峙。
  直到几个月之后,刘玄身死长安的消息传来,田邑思来想去,觉得这么抵抗下去毫无意义,决定向刘秀投降。他派人到洛阳向刘秀进贡、奉献玉壁、白马,表示愿意投诚。刘秀当即任命田邑继续担任上党太守,又派出使者前去招降鲍永、冯衍。冯衍得报,立即写信给田邑,斥责其违背前约,田邑回信予以辩解说明。冯衍对于田邑的劝降,严词斥责,坚决拒绝。
  此后,有谣传说:长安城破之后,刘玄已经出逃到了并州一带。鲍永、冯衍对此深信不疑。他们下令屯兵界休(今山西省介休县),并传檄上党郡各地,声称:“圣上现在已经脱险,安顿在右扶风的雍县!”鲍永又派他的弟弟鲍升以及他的女婿张舒将涅城守将诱降。而张舒的家眷老小都在上党郡的首府长子县,田邑将张舒的满门老小全部逮捕下狱。此后,田邑又写信招降鲍永,鲍永坚决不从。从此,二人恩断义绝,成为死敌。
  建武二年二月,随着大司马吴汉在魏郡围剿“檀乡军”的节节胜利,刘秀决定渡河北上,前往河内郡。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慰劳迎接吴汉班师南下;二是清扫河东、河内二郡境内的更始残部等残渣余孽,确保洛阳以北的交通线,确保北线的安全。
  二月中旬,刘秀来到了河内郡。然而,由于更始皇帝刘玄生死不明,更始政权的河内太守依旧坚守怀县不降。刘秀率军攻打了好几天,依旧无法拿下。
  这一天,有两个头戴幅巾,一身布衣打扮的人,带着少数几个随从前来怀县投军。来人自称:“罪臣鲍永、冯衍,求见陛下!”刘秀听了,并不怎么显得高兴,只是冷冷地吩咐:“宣!”鲍永、冯衍这两个刘玄手下的死硬分子,怎么会想通了,改向刘秀投诚了呢?
  原来,此刻长安方面终于证实了刘玄被杀的消息。鲍永一听,立即放声大哭,下令全军举幡,身着缟素为刘玄发丧。办完丧事,鲍永下令将自己的部队全部解散,让士兵们各自回家逃命。然后,他下令将储大伯从牢里释放出来,带着他以及冯衍等少数亲信将领前来河内投奔刘秀。
  鲍永、冯衍谒见之后,刘秀面色阴沉,当场质问:“鲍卿,何来如此之迟也?早闻鲍卿是河东封疆大吏,怎么今日竟是如此打扮?”鲍永回奏:“陛下!近闻小臣得闻刘圣公已为赤眉所杀,故携冯衍及麾下诸将,只身前来依附!”刘秀惊问:“鲍卿麾下的军队,如何何在?” 鲍永离席,叩头回答: “小臣久事刘圣公,不能令其首级获全,对此,臣深感惭愧!如果小臣带着部下前来投奔陛下,岂不是以众人为筹码为自己牟取富贵?臣深以此为耻,因此就将他们全部遣散回家,只身带着诸将前来投奔。从今而后,臣等愿为陛下效力!”
  刘秀本来就对鲍永、冯衍等人的不识时务、姗姗来迟深感不满,又听鲍永说已经了此话,更是大失所望,他非常不悦:“鲍卿,你之所言,未免有些太托大了吧!”
  鲍永神色不变,意气自若:“陛下!恕小臣狂妄,臣深以借用他人之力为己求爵官为耻!”刘秀叹了口气,对鲍永说:“朕举兵围攻怀县已经三日,一直没有能够拿下。鲍卿,你有何良策?”见刘秀对自己的这种不信任的态度,鲍永主动请缨:“陛下!小臣愿去城下劝降!”于是,刘秀任命鲍永为谏议大夫,派他去怀县劝降。
  几天之后,随着鲍永赶到怀县的劝降,更始政权的河内太守立即开城出降。听到鲍永兵不血刃拿下怀县的消息,刘秀脸上露出了笑容,传诏对鲍永赐宅于洛阳城里的商里街,以示褒赏。但是,鲍永却对坚辞不受。刘秀无奈,只好下令任命鲍永为鲁郡太守。
  鲍永成功地劝说怀县之敌投诚,可谓是“戴罪立功”,受到了刘秀的重用。可是,他原先的下属冯衍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对此,他闷闷不乐,心中很是惆怅。
  鲍永见状,安慰他说:“昔日,高祖皇帝奖赏得罪于是他的季布,却诛杀了有功的丁固,这事你知道吗?我看当今圣上,恢廓大度,任人唯贤,实为一代明君!如今我等上遇圣主,适逢风云际会,正是大有可为之时,你还愁什么呢?”
  冯衍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沉默了一会,给鲍永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轻薄无形的光棍汉,他的邻居有两个妾,一个年长,一个年轻。有一天,光棍汉去勾引其中年长的女人,结果遭到了被痛骂了一顿,还挨了打。这个人不死心,又去勾引另一个年轻的女人。双方一拍即合,在一起媾和。此后,此人的邻居死了,这两个女人都成了寡妇。鲍兄,你猜光棍汉娶了谁?”鲍永摇了摇头。冯衍道:“光棍汉娶的,不是与他在一起鬼混的,而是当初严词拒绝了他的那个年长的女人!”冯衍继续说:“有人问他:‘这个女人不是以前拒绝了你,为什么还要娶她呢?’光棍汉回答:‘她是别人的妻子之时,我当然希望她答应与我通奸!可是,她若是我的妻子,我希望她唾骂勾引她的人!’”鲍永明白了冯衍的意思,默默不语。冯衍慨然道:“人的一生,命运很难预料。但是,做人的原则绝不能轻易改变!昔日,我等忠于淮阳王,这是尽臣子的本分!恪尽臣节的忠臣,难道还怕死吗?”
  看着鲍永,冯衍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喃喃地说:“鲍将军,圣上虽是一代明君,却未必会用我啊!”
  冯衍的预感没有错,此后不久,刘秀只封冯衍做了一个小小的曲阳县令,级别很低。冯衍并无怨言。他到任之后,搜捕抓获了境内的郭胜等土匪,招降余众五千余人。按理说,冯衍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当然应该加官进爵,重重封赏。然而,在朝中有些人的非议谗言之下,冯衍什么赏赐也没有得到。
  冯衍这个倒霉蛋,仅仅是因为他来投奔的迟了,再加上被小人所构陷,终身不复启用。甚至到了汉明帝刘庄即位之后,冯衍由于存在严重的“历史问题”,而且“言过其实”,始终得不到朝廷的原谅。
  随着鲍永、冯衍的归顺,太原、上党二郡正式纳入刘秀的势力范围,河东、河内的更始残部冰消瓦解,刘秀终于可以放下了心。十六日,他继续北上,进驻修武,准备前去慰劳吴汉。在此前后,又发生了大司空王梁违诏擅自募兵的事件。刘秀大怒,下诏将王梁免职。二月十九日,刘秀任命太中大夫宋弘为大司空,加封栒邑侯。
  宋弘字仲子,是京兆长安人。他的父亲宋尚,在汉成帝刘骜在位时官至少府。汉哀帝刘欣即位之后,嬖幸董贤。宋尚对董贤深恶痛疾,屡次直言劝谏,忤逆上意,获罪被罢了官。宋弘性情温厚,年少之时知书好学,很有才能。 汉哀帝刘欣、汉平帝刘衎在位期间,他被任命为侍中,在皇帝身边从事机要参赞工作。王莽篡位后,他被改任为共工。更始三年(建武元年)九月,赤眉军攻破长安,派人征召宋弘出山,强迫他担任伪职。宋弘被逼的走投无路,在途径长安城北的渭河桥之时,自投于水中。他的家人慌忙急救,这才幸免于难。他的家人诡称其已经溺水而亡,从此隐居不出。十月,刘秀定都洛阳,派人征召宋弘出任太中大夫。在担任大司空、受封栒邑侯之后,宋弘将自己所得的租奉分赠九族亲属,家无余财,在朝中素以廉洁清亮闻名。此后,宋弘又向刘秀推举桓梁三十余名贤士出任朝官。这些人中,不乏被被提拔为公卿高官者。此后,由于栒邑县连年征战,租税无法保证,刘秀下诏改封宋弘为宣平侯。
  刘秀征召宋弘入朝做官,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向天下人做一个姿态,向人们彰示求贤若渴之意。他没有料到的是,很快他就尝到了宋弘的厉害。
  宋弘虽然在生活中性格温厚,宽以待人,是个谦谦君子。但是,他一遇到国家大事,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往往厉声疾色,犯颜直谏。对于刘秀做的一些错事,他从来不客气,往往当面提出批评。因此,刘秀对宋弘又敬又怕。
  一日,刘秀对太中大夫宋弘说:“朕欲得一博学通达之士,宋卿可有人选?”宋弘奏道:“沛国人桓谭,才学洽闻,几能及杨雄、刘向父子,可堪大用!” 桓谭字君山,沛国相县人。他是当世名儒,名望极高。在宋弘的大力举荐之下,他被委任为议郎、给事中,负责在朝中参议事务。
  桓谭在少年时期,就显示出了卓越的学术才华。他博学多才,熟习《五经》诂训大义,不为章句所拘。他写的一手好文章,对于上古三代之学,尤为精通。在王莽篡位前后,他经常与当时的大学者刘歆、扬雄在一起辩释经义,共同研讨。他的学术素养精深,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在刘歆、杨雄二人辞世之后,桓谭是天下最负盛名的大儒。然而,此人却有一个致命弱点,他不修威仪,平易近人。尤其是嗜好音乐这点,使得当世的学术界以及道德家们对他一直颇有非议。另外,出于对他才华的嫉妒,桓谭多年以来一直被人排挤,十多年来一直是郎官,从来没有得到过升迁重用。
  另外,桓谭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他的父亲在汉成帝刘骜时期做过太乐令。按照现任官员可以荫封一子的制度,桓谭被朝廷任命为郎官。由于他从小接受父亲的熏陶,长大之后精通音律,尤善鼓琴。自从打下了洛阳之后,刘秀住进了南宫之中。这里虽然无法与长安的未央宫相提并论,却比邯郸的王府里豪华多了。自从入住这里,刘秀也生出了几分闲散之心,有了几分贪图安逸之念。自从郭圣通、阴丽华等人到来之后,刘秀多次在南宫之中设宴,又令桓谭鼓琴。桓谭是个弹琴高手,曲艺极妙,刘秀与宫人们听的如醉如痴,乐而忘忧。
  宋弘有几次入宫奏事,多次听到桓谭的琴声。对此,宋弘不悦。心中异常后悔:“唉!本官真是糊涂啊!真不该向圣上推荐此人!”但是,桓谭还是经常入宫为刘秀演奏,宋弘非常焦虑,决心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文人。
  一天,宋弘身穿朝服,端坐府中,命人召桓谭来见。桓谭正在春风得意,见恩公来召,急忙赶往太中大夫府中谒见。桓谭一进门,行礼完毕就要落座。宋弘喝道:“桓谭!你给我站起来!本官没让你坐下!”桓谭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聆听上司训示。宋弘怒气冲冲地训斥道:“桓谭!你知道为什么本官为什么举荐你吗?”桓谭低头嗫懦道:“不知。”宋弘厉声道:“本官之所以向圣上推荐你出来做官,是因为你有学问,想使你辅佐圣上,纯美道德。如今,你却反其道而行之,数次进《郑声》以乱《雅》、《颂》!你看看自己的这些行为,难道是一个忠诚、正直的臣子应该做的事吗?!”桓谭听了,赧然无语。宋弘稍息怒火,继续追问:“桓谭!从今往后,你能够改过自新吗?难道是要逼着本官上书请罪,让朝廷追究本官举荐非人的罪责吗?!!”桓谭大惭,跪下向宋弘谢罪,叩头不已。宋弘怒气不息,将他罚跪了很久,才挥手道:“去!回去吧!”
  对于这件事,刘秀并不知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厚待桓谭。不过,刘秀很快就发觉了异样。有一日,刘秀大会文武百官,再次令桓谭当众鼓琴。桓谭一看见宋弘站在班中,就吓得手指不听使唤。刘秀听着不对,赶紧责问:“桓谭!你是怎么搞的?乱弹琴!”宋弘昂然出列,拱手奏道:“陛下!臣之所以举荐桓谭,实在是期望他能够以忠正之心辅导圣上。现如今,却令桓谭以靡靡《郑声》误导朝廷,使得陛下安耽于宴乐,所有这些,都是臣的罪过!请陛下治罪!”
  刘秀这才明白过来,他改容向宋弘称谢,又令桓谭向宋弘谢罪。此后,刘秀撤销了桓谭的给事中职务,不许他入宫演奏。
  任何人都有自尊心,刘秀虽然胸襟博大,却也受不了宋弘长期如此教训自己。对于宋弘毫不留情的当众批评,刘秀有时也感到难以忍受,君臣二人的关系有些紧张。
  刘秀为了缓和矛盾,曾有意将自己的寡姐―――湖阳公主刘黄下嫁给他。但是,刘秀这一建议遭到了宋弘的婉言谢绝。
  贬黜了桓谭之后,宋弘对刘秀的教育还没有结束。有一次,他应邀到南宫中参加宴会。他看到御座边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屏风,上面画的是历代的美女,栩栩如生,妖娆多姿,仪态万千。显然,这是刘秀刚刚命人做的新屏风。宋弘注意到,在自己与刘秀谈话的过程当中,刘秀时不时地总向屏风上张望。
  宋弘当场发作,正色道:“陛下!圣人云:‘未见好德如好色者’,陛下听说过吗?”刘秀顿悟,立即下令将屏风撤掉。刘秀笑道:“听到宋公微言大义,朕服了,还不成吗?”宋弘依旧不依不饶,继续教训道:“陛下进德,臣不胜其喜!”
  其实,桓谭并不是一个奸邪小人。相反,他倒是一个高尚之士。只不过,他对于音乐有些过于迷恋了而已。要命的是,他所喜好的这些音乐,并不是《雅》、《颂》正音,而是靡靡《郑声》,这才被宋弘打了当头一棒。从此,桓谭改弦更张,走上了“正道”,也成了一个敢于犯颜直谏的“刺头”。
  在宋弘、桓谭这样的高尚之士的带动之下,洛阳朝廷的风纪肃然,蒸蒸日上,进入了一个新的上升时期。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冯衍、桓谭、宋弘后来都因为一些小的过失被刘秀清除出局。
  从冯衍、桓谭、宋弘的一生的主要行事来看,他们三人无疑是忠直之士。相对于贡献,他们三人在被贬黜的所谓“罪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五年之后,宋弘因拷问处理上党太守查无实据被撤职回家。刘秀对宋弘的处理倒也说的过去,而对冯衍、桓谭的处理,明显不公。桓谭虽然在“进献《郑声》”事件中犯有错误,但是他后来的行为看,不失为一个忠臣。但是,他最终却在建武末年因非议谶记而被贬黜,道死左迁途中。冯衍的遭遇更惨,他被埋没了三十多年,直到刘秀去世之后,他还在继续申诉。然而,他的命运注定如此,只能是沦落山野了。
  刘秀虽然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一位胸襟宏阔的帝王,也以爱惜人才、善于用人闻名。但是,在他的手下,也远远没有做到“野无遗贤”的地步。冯衍、桓谭两位当世名士以及与刘秀政见不同的贤人,或多或少有一批人没有得到拔擢重用,最终流落山野。他们如同西汉时期的贾谊一样,虽然上有明君,却终生不得重用。他们的被弃用,成为东汉历史上的一大遗憾。
  (十二)建庙立嗣
  建武二年正月,在长安西征的大司徒邓禹,在重新收殓了西汉帝后们的尸骨之后,又简单地修缮了一下陵园,派人把汉高祖刘邦以下十一位皇帝的神主(灵牌)送到了洛阳。
  在“家天下”的“封建”时代,宗庙社稷是无比神圣的至高至贵之所。但是,由于万事草创、军情紧急,刘秀虽然登基已经多半年了,而且已经定都洛阳,宗庙社稷却迟迟没有建立起来。如果刘秀不能及时建立“宗庙社稷”,就不能向天下人申明自己所建立的这个政权的性质,也就无法彰示自己与天下群雄之间的区别。
  事实上,群雄之中,很早就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为刘邦招魂,建立了所谓的“高庙”。早在更始元年(西元二十二年)七月一日,雄踞西陲的隗嚣,就建立了供奉汉高祖刘邦神主的宗庙,隗嚣建立年号,改地皇四年为“汉复元年”。他在安定郡的首府―――平襄城之东建立高庙,奉祀高祖(汉高祖)、太宗(汉文帝)、世宗(汉武帝)。建武元年十一月,梁王刘永也于睢阳称帝,同样地尊奉汉高祖,以他所建立的汉朝为正朔。
  当然,别出心裁试图自立门户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建武元年四月,也就是在刘秀登基前的两个月,盘踞在巴蜀、拥兵数十万的公孙述也自立为帝,国号“成家”。他登基之后,改元龙兴,以李熊为大司徒,以其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
  对于刘秀来说,当然不能走公孙述的“自立门户”的道路。作为舂陵刘氏子孙,他别无选择,只能是以刘邦后裔的面目出现,与刘玄、王郎、刘永一样走上“复兴汉室”的道路。很显然,对于刘秀来说,假如不打出刘邦后裔的旗号,不把这个死了二百多年的老祖宗抬出来、供奉起来,刘秀又凭什么称帝呢?跟心怀叵测的乱臣贼子又有什么区别呢?又有什么资格号令天下群雄呢?
  因此,在邓禹将西汉十一帝神主送到洛阳之后,刘秀就有了在洛阳建立高庙的打算。
  建武二年正月下旬,刘秀下诏在京师洛阳建立高庙。他宣布,每年春夏秋冬四季的规定日子,对汉高祖刘邦、汉文帝刘恒、汉武帝刘彻各进行一次祭祀,这种祭祀叫做“四时祭”。又在宗庙的右侧建立祭祀土神、谷神的社稷坛,以祈求上天保佑五谷丰登、国泰民安。另外,他还在洛阳城南郊设立天坛,以祭祀祈祷上天,还建立了祭祀众神祗的神坛。
  在这个过程中,刘秀把汉高祖、汉文帝、汉武帝这三位有庙号的皇帝的神主都供奉在高庙里,按照四时祭祀。高庙是汉高祖刘邦的享庙,原址在长安。可是由于长安附近战乱不息,刘秀又已决策定都洛阳。因此刘秀下诏,在洛阳按照原有的礼制、规模重建了一座新的高庙。
  刘秀之所以要把刘邦高抬在上,之所以不先为自己的直系亲人如父亲刘钦等立庙祭祀,完全是出于政治需要。
  因为他是打着复兴汉室的旗帜起兵的,虽然他与西汉正嫡皇室的血统比较远,但是在当时来说,必须这么做。无论血统有多么远,但是刘秀还是皇室子孙,是堂堂正正的刘氏宗室子弟。
  在整个西汉一代二百一十四年,除了几个少帝以外,总共有十一个的皇帝被后人正式承认,加谥建陵,立庙祭祀,按时拜祭。在这十一个皇帝的陵墓边,都建有享庙,收藏神主,供奉香火。但是,规格却大不相同。
  关于帝王的庙号、谥号,在此要多说两句。对于唐代以前的帝王,人们往往以谥号称之,如:汉高祖、隋文帝。对于此后的帝王,只能以庙号称之:如唐太宗、明太祖。
  第一,为什么两汉到隋朝的帝王不能用庙号来称呼呢?
  因为在唐代以前,不是每个皇帝都有庙号。比如,“汉高祖、汉文帝、汉武帝”,都是他们死后由后代给他们上的谥号,用一个字或两个字表示褒贬。西周、东周时期,周天子和诸侯国的国君都有谥号。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对此非常厌恶。下诏禁止以臣议君,废除谥号制度,以数字表示皇帝顺序。他自称始皇,以后的皇帝为二世、三世,以至于万世不绝。然而,秦朝只传到二世即亡。汉朝建立以后,恢复了谥号制度。
  在两汉,一个皇帝想在死后得到一个庙号,享受一年四次吃“冷猪肉”的待遇,却也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尤其是西汉,后世群臣为前代皇帝议上庙号的程序,已经到了非常苛刻的地步。
  西汉的庙号制度极其严格,只有建立了不朽功勋的帝王才有资格被后世上以庙号尊称。其中,终于西汉一朝,只有寥寥五人有庙号。开国之君刘邦被尊为“高祖”,开创“文景之治”的汉文帝被尊为“太宗”,汉宣帝时期,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也被尊为“世宗”。王莽时期,为汉宣帝上庙号为“中宗”,尊汉元帝为“高宗”。也就是说,谥号人人都有,庙号则只是少数帝王才有。
  第二,为什么唐朝以后的帝王不能以谥号称呼他们呢?
  因为自从唐朝之后,帝王们谥号越来越长,用谥号称呼起来很不方便。
  比如,李世民的庙号是唐太宗,只有三个字。而他的谥号却是“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长达九个字。随着时代的变迁,皇帝的谥号字数越来越多,谥号也越来越长。到了明清时期,谥号长得让人作舌。比如,明太祖朱元璋的谥号全称是“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竟然达到了二十五个字。如此冗长的谥号,历史学家只能用庙号来称呼他们。
  只有有了庙号的皇帝,才有资格在每年的四季享受香火祭祀。没有庙号的皇帝,只有在殷祭时,才被祭祀。殷祭也叫祫禘。依照汉制,三年一次的祖庙大祭,叫做祫(xiá),五年一次合祭诸祖神主的大祭,叫做禘(dì)。
  汉高祖刘邦在位时,把他的父亲尊为太上皇。这位太上皇死后,刘邦下诏让天下诸侯王在各个封地都为太上皇立庙。刘邦死后,在他陵墓边修建的享庙,开始是按照谥号称之,叫做高帝庙。后来,他的儿子汉惠帝刘盈尊高帝庙为太祖庙。汉文帝刘恒死后,享庙本名叫做孝文庙。他的儿子汉景帝刘启即位后,又尊孝文庙为太宗庙。从此,天下各郡国都有三座祖宗庙:太上皇庙、太祖庙、太宗庙。到了汉宣帝刘恂在位的本始二年,又尊孝武庙为世宗庙。孝武庙就是汉文帝死后建立的享庙。大约在此时,汉宣帝将太祖庙改名为高祖庙。当时全国各郡国共有六十八所,加上京师长安等地建立的享庙,总共有一百六十七所。从此,高祖、太宗、世宗也就成了汉高祖、汉文帝、汉武帝的庙号。为有功勋的帝王上庙号,逐渐成了一项传统制度。
  自汉宣帝以后,对于汉高祖、汉文帝、汉武帝等有庙号的帝王,一年之内,按照春夏秋冬四季的固定时期,一年之内至少祭奠四次。而对于汉惠帝、汉景帝、汉昭帝等无庙号的帝王,每三年或者五年才祭祀一次。而且是作为汉高祖的子孙实行集体祭祀,不进行单独祭祀。因此,西汉朝的皇帝们都渴望死后享受单独的四时祭,而不是和诸帝一起,接受集体祭祀的祫禘祭奠。
  到了王莽辅政时期,也就是汉平帝元始四年,王莽为了篡位的需要,也是为了讨好他的姑妈―――汉元帝的皇后王政君,给王政君的公爹汉宣帝上庙号为“中宗”,又给汉元帝刘奭上了一个“高宗”的庙号。王莽尊奉汉宣帝为中宗,自然是毫无争议。汉宣帝是一代英主,真可谓是当之无愧。可是,汉元帝刘奭这个败家之主,有什么资格和他的英明先祖一起,共同享受后世子孙的香火呢?当时,就连汉景帝刘启这样的明君,都没得到庙号,更何况是汉元帝呢?
  显然,汉元帝的神主入高庙是不合适的。由于汉宣帝的中宗庙号是王莽上的,当时也不宜入高庙。至于太上皇,他没当过一天皇帝,因此也没被列入。于是,刘秀撤下王莽尊崇的中宗汉宣帝、高宗汉元帝,改用汉宣帝时期的旧制祭祀,目的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自己确实是在身体力行地恢复汉室制度,再造河山,最大限度地获取天下人的支持。
  至于自己的亲生父亲刘钦以上的祖先,属于刘秀的私亲,而不是皇家正嫡。这个问题实在太复杂,牵扯到的宗族礼法问题太多。刘秀实在没时间和精力考虑,只能等稍微安定一点再说。直到建武三年的正月,刘秀才下诏立四亲庙于洛阳,祭奠父亲南顿君刘钦以上一直到至春陵节候刘买。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综上所述,在西汉时期,庙号制度极其严格,在正常情况之下,只有为国家立下了赫赫武功的帝王,才有资格得到庙号。
  然而,东汉建立之后,这一传统被改变。除了极个别的皇帝之外,在驾崩之后都会得到一个相应的庙号。比如,光武帝刘秀的庙号是“世祖”,汉明帝刘庄的庙号是“显宗”,汉章帝刘炟的庙号是“肃宗”,汉和帝刘肇的庙号是“穆宗”。除了几个年幼的少帝以外,甚至连一些昏庸帝王也有庙号,比如汉安帝刘祜的庙号是“恭宗”,汉顺帝刘保的庙号是“敬宗”,汉桓帝刘志的庙号是“威宗”。初平元年,蔡邕秉承董卓的旨意,向汉献帝刘协奏称:“和、安、顺、桓四帝无功德,不宜称宗。”傀儡皇帝刘协准允。因此,传统史书中的东汉帝王,只有一祖二宗:世祖(刘秀)、显宗(刘庄)、肃宗(刘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建武二年二月,在宗庙社稷建立之后,刘秀还有一个大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皇后、太子还都没有确立。
  对于这个问题,刘秀异常烦恼。不久之前,真定王刘扬谋反事发被杀后,刘秀去了一块心病。他心中酝酿着一个想法:抛弃郭圣通,将阴丽华扶正!但是,刘秀却有顾虑:他不敢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是,郭圣通所生的刘彊,是眼下他唯一的儿子。在当时,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是否具有“花容玉貌”根本不算什么,天底下的漂亮女人太多了。更何况,“人无千日好,花无白日红”,“以色事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对于她们来说,一切都是次要的,能否生下儿子,这才是“真本事”!
  就在刘秀情绪烦躁、举棋不定之时,贵人郭圣通也像丢了魂,也是一样的焦虑不安,夜不能寐。由于她失去了刘扬这个靠山,失去了最大的资本。她深感前途不妙,一直对自己与儿子的前途无比担忧。
  阴丽华为人,性格恬淡,言语不多。因此,从来没和郭圣通没发生过什么冲突。刘秀对她的这种态度非常欣赏,对阴丽华的宠爱一天比一天隆盛。对郭圣通,刘秀虽然没说什么,只是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淡。郭圣通虽然心里对阴丽华恨的是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儿子刘彊身上了。
  五月,也就是刘扬被杀的三个月之后,刘秀与群臣们商议,准备册立皇后。刘秀对群臣们说:“阴贵人雅性宽仁,而且是朕的原配夫人,朕想把她立为皇后。诸卿以为如何啊?”但是,刘秀的这个提议却遭到了朝中大臣们的反对。因为此时洛阳朝廷中的大多数朝臣,都是在刘秀到河北以后才陆续归顺的。他们只知道刘秀娶了郭圣通,不知道阴丽华是何许人也。更重要的是,郭圣通是唯一生了皇子的贵人,而且是位次居首的贵人。古语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朝臣们看到刘秀居然要立一个无子的阴贵人做皇后,而要放弃生了皇子的郭贵人,都很不满,都表示反对。
  另外,郭圣通的弟弟郭况,虽然只有十八岁,却在朝廷中担任黄门侍郎的高官。郭况为人宽和谨慎,素有清名隆誉,在朝廷中也有一定的影响。刘秀看到大家都不赞成,于是有些闷闷不乐。回到宫中,阴丽华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对刘秀说:“郭贵人为陛下生了皇子,理应正位为六宫之主。皇后之位,妾不敢当。”刘秀很惊讶,对此很不解。在那个时代,作为一个女人,有机会当上皇后,就是马上死了也值了。不仅本人能够享受荣华富贵,满门老小、宗族也跟着沾光。但是,阴丽华再三推辞,始终不肯同意立自己为皇后。刘秀一看连阴丽华自己都这么说,叹了口气,也就不再说什么。
  六月七日,刘秀正式颁诏,册立贵人郭圣通为皇后,皇子刘彊为太子,大赦天下。此诏一出,朝廷里的那些坚持礼法的书呆子大臣们都很高兴,一个个眉开眼笑,弹冠相庆。在他们看来,册立郭圣通为皇后,不但六宫有了主人,朝廷也有了储君。国本确立,顺天应人,当然应该庆贺。但是,刘秀对此一直是憋了一口气。
  刘秀不是不喜欢郭圣通,也不是因为阴丽华比她好多少。说句玩笑话,当年刘秀和阴丽华成亲,是他自己欢天喜地的跑到阴家去娶回来的。而他纳郭圣通为夫人,则是几乎被人按着脑袋拜天地的!一个是心甘情愿地迎来的,一个是被逼无奈地娶回的,这就是区别!对于刘秀这样一个生性刚强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虽说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在刘秀的心中,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
  不管怎么说,建立了宗庙社稷,封后立储工作也已经完成。对于刘秀来说,虽然四方还在征战,事业处于草创时期,各项规章制度还都不是很完备。但是,从此刻起,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东汉帝国就此建立起来了……
  (十三)邓奉之变
  建武二年(西元二十六年)九月,破虏将军邓奉在南阳新野一带公开叛变,他率领麾下的南阳精锐之兵,突然向大司马吴汉所部汉军主力发动了袭击,将其打的大败,缴获了汉军全部辎重,盘据淯阳,使得原本已经大致取得安定的南阳、颖川二郡,再次陷入了纷飞的战火之中。
  邓奉叛踞淯阳之后,他又分兵四处,陆续击破汉军其他各部,很快就控制了南阳郡的大部分地区。不仅如此,他还与周边的延岑的汉中流民军、董?的南阳流民军、更始政权残部、楚黎王秦丰联合起来,互通声气,结成了联盟,共同对付刘秀。
  至此,刘秀的洛阳朝廷在东、西、南、北四条战线上同时开战:北线是朱浮对彭宠,西线是邓禹对樊崇,东线是盖延对刘永,南线是吴汉对邓奉。由于兵源不足,物资供应紧张,四处频频告急,使得刘秀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在战略上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中。
  在邓奉事件过程中,有几个问题足以令人诧异,值得深思:当地的老百姓对于邓奉是支持的态度。他们纷纷参加邓奉的队伍,向洛阳官军发动了攻击!南阳郡是刘秀的故乡,也是洛阳朝廷绝大多数重臣、将领的桑梓之地。老百姓为什么对支持邓奉,反倒对于刘秀的“王师义旅”如此痛恨呢?
  另外,邓奉本人不仅也是南阳人,还是刘秀的姐夫邓晨胞兄之子,与刘秀也算是“拐弯亲戚”关系。他作战勇敢,屡立功勋,是刘秀身边的爱将之一。按理说,一个前途无量的有功之臣,为什么要举兵造反呢?
  邓奉之所以造反,也是事出有因。这是刘秀因内务紊乱、驭人乏力所不得不吞下的第二枚苦果。
  说起来,邓奉不仅是刘秀的爱将,也是他的“大恩人”。当初,阴丽华一家落难之时,不得不躲在淯阳、新野避难。在那时,邓奉作为阴识的部下,将阴氏一门老小安置在自己的府邸里,不仅派兵严加保护,而且在生活上对他们照顾的无微不至。
  建武元年冬天,邓奉跟着阴识一起护送着阴丽华一家来到洛阳后。刘秀为了褒扬他的功勋,加封他为破虏将军。邓奉威猛雄健,器略宏伟,刘秀非常喜欢他,就留他在身边做事。邓奉对于刘秀的赏识,也是感恩不尽,一直对刘秀很忠心,做事也很尽力。
  建武二年(西元二十六年)八月,南阳郡堵乡县人董?聚众作乱,捉住了南阳太守刘驎,据城反叛。复阳县人许邯也起兵于杏聚,以声援董?。八月二十六日,刘秀御驾亲征,与吴汉、耿弇、景丹、景丹、冯异、陈俊、坚镡、万修等诸将迫降五校军五万余人。刘秀得到南线的警报,急令大司马吴汉为主将,扬化将军坚镡、右将军万修为副将,率领汉军主力十余万掉头南下,驰援南阳平叛。
  几天之后,吴汉大军星夜兼程,一路进入南阳境内。扬化将军坚镡率部为先锋,第一个赶到宛城之下。坚镡行动神速,城上竟然对此毫无察觉。为了减少伤亡,坚镡决定发动偷袭。这天晚上,他派敢死队乘夜偷城登垣,斩关落锁,打开了城门。坚镡见奇袭得手,率领汉军一拥而入。汉军入城,与董?流民军展开激战。董?大败,被迫带领残部逃回堵乡。
  吴汉见首府宛城已经拿下,就命坚镡留守宛城,自己率军继续南下,攻取南阳郡各县,连克宛城、涅阳、郦城、穰城、新野诸地。
  按照一般常理,汉军号称是解民倒悬、出民水火的“王师义旅”,南阳又是兴汉义军的首发之地,老百姓对他们如何会不欢迎?而且,包括吴汉本人在内的很多将领都是南阳郡人。因此,只要善待老百姓,民心自然会倒向刘秀一边。只要他吴汉能够严格按照刘秀制定的军纪办事,各地应该很容易拿下,使饱受兵燹折磨的南阳各地回复平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堂堂的大司马吴汉,却是一只无论什么草都敢吃,就连家乡草也要大嚼一通的野兔!
  前文说过,吴汉所部军纪败坏,臭名昭著。其恶劣程度,令人发指。他每攻克一地,必然要让士兵抢劫几天才罢休。老百姓稍有反抗,他就要举起屠刀杀人!这次在南阳,他连自己的家乡也不放过!在吴汉的残酷蹂躏之下,南阳郡被折腾的更是残破不堪、雪上加霜。
  对于吴汉的所作所为,刘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刘秀的姑息迁就之下,这次终于酿成了大祸。
  八月末的一天,吴汉所部士兵拿下了新野,在这里烧杀奸淫,大发横财,把当地搞的是一塌糊涂、满目狼藉。老百姓对此愤怒不已,却是感怒而不敢言,哀号垂泪,痛苦万分。
  恰好,破虏将军邓奉正好从洛阳带本部兵马请假回新野探亲。看到此情此景,他不禁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吴子颜!你他娘的还是人吗?猪狗不如!”邓奉本来就是一个性情暴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看到吴汉的兵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怒不可遏。盛怒之下的他,立即喝令部下:“全体集合!操家伙,给老子把他们往死里打!”
  邓奉的麾下将士,几乎全部是南阳子弟兵。他看到吴汉的这帮幽州蛮子在南阳胡作非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次,他们同样是无比愤慨!得到主将下令,他们立即拿起武器,认蹬上马,如狼似虎地向吴汉所部发动了猛攻!
  吴汉所部士兵正在兴高采烈地“发财”,遭到邓奉的“反戈一击”,促不及防之下,死伤累累。
  一口恶气算是出了,塌天大祸却闯下了!邓奉知道,对此刘秀绝不会轻饶了自己。就算是刘秀肯赦免他,吴汉作为全军的最高长官,会放过自己吗?“开弓没有回头箭”,邓奉横下一条心:“一不做,二不休,老子索性反了!”邓奉下令:“全军将士,总攻吴汉!”邓奉所部,都是久经沙场的雄兵,这次又是本土作战,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在他们的猛烈攻击之下,吴汉大败,不仅把所有抢劫来的“不义之财”全部“吐”了出来,非但是死伤惨重,而且丢失了包括粮食在内的全部辎重物资。
  吴汉被邓奉打了一“闷棍”,正要采取对策。他本想就地指挥平叛,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筹集不到粮食了。由于邓奉在北,吴汉在南,汉军的粮道被截断了。吴汉想要作战,就必须从老百姓手中筹集粮食。可是,由于人心丧尽,想筹到粮食,难比登天!
  要想得到粮食,唯一的办法就是击败邓奉,向他要粮!可是,邓奉岂是善茬?他的南阳兵,异常剽悍。吴汉与之交手数次,丝毫占不到便宜,反倒是损兵折将,伤亡惨重。他的部队被邓奉、董?、许邯等三部分割成为互不连续的几块。宛城守将坚镡被邓奉围困在城中,孤立无援,形势危急。
  更糟糕的是,在吴汉的背后又出现了一股劲敌。此刻,盘踞于黎丘、与邓奉结成联盟的的楚黎王秦丰率军大举北上,与邓奉一起对吴汉所部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
  吴汉无奈,只好引军向南迎战。双方在黄邮水边上展开了激战,秦丰所部被击退。虽说危机暂时得到了缓解,吴汉却是进退维谷,陷入了窘境。单凭自己的实力,想要击败邓奉,根本不可能。南边的荆、楚一带,那是秦丰的天下。西边则是延岑的地盘。无奈之下,吴汉只有一个办法了:“撤!”他抛弃了孤苦伶仃的坚镡,率领剩余的人马东去投奔东线主将―――虎牙大将军盖延去了。
  此刻,宛城还在汉军手中。狙击邓奉,保全宛城的重任,此刻落在了宛城守将―――扬化将军、隐强侯坚镡的身上。
  坚镡字子伋,是颍川郡襄城人。他初为襄城县吏,精明干连,文武全才。刘秀到河北后,有人向刘秀推荐坚镡。刘秀召见,授予主簿。后来,又被任命为偏将军。建武元年春,随刘秀北征流民军。曾在卢奴城大破大枪部流民军。六月,刘秀登基后。晋为扬化将军,加封隐强侯。此后不久,他又奉命攻克内黄,解除了洛阳东线的威胁。这次南下征战南阳郡,一战克定宛城,率先立下了头功。
  邓奉反叛后,右将军万修已经病死在了军中,附近郡县全部是邓奉的天下,再也无人援助坚镡。由于坚镡在宛城抚民有方,在宛城深得人心。正是由于得到了宛城百姓的支援,他才有了固守待援的资本。
  当时,吴汉已经率领大军东去,只剩下坚镡率领少数汉军坚守宛城。道路隔断,粮食不济,岑彭的军队又被邓奉堵截,无法给予坚镡支援。然而,坚镡却是个意志坚强的“铁汉”。他咬紧牙关,拼命死守。硬是活生生地把邓奉的南阳雄兵阻拦在宛城之下,使得邓奉、董?、许邯三部无法连成一片。正是由于坚镡的顽强固守,为刘秀在南阳战线的“起死回生”,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再说刘秀,他于九月初得到赤眉军逼近弘农郡的消息,急忙率军班师回到洛阳。九月二日,他飞驰抵京。为了挽救西线危局,他强令重病在身的骠骑大将军景丹到弘农郡御敌。几天之后,南阳郡方面传来了邓奉反叛的消息,他吃惊不已,为此愁眉不展。十几天之后,景丹在弘农县病故的消息传来,他不得不派征虏将军祭遵撤下霍阳山之围,前去弘农紧急防御。
  由于西线更加重要,刘秀不得不忍痛放弃了南援计划。此后,他又听说吴汉东撤的消息,更加无奈。对于困守宛城的坚镡,只能在心中哀叹:“坚子伋,朕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一定要停住啊!”
  到了十一月,祭遵与弘农、柏华流民军大战数次,全部获胜。终于稳定住了一度极度危急的西线方面。
  十一月中旬,刘秀在稍微喘过气之后,为了解除宛城之围,他再次拿出了老本。他任命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南征大军主将,又令建义大将军朱祐、执金吾贾复、建威大将军耿弇、武威将军郭守、越骑将军刘宏、偏将军刘嘉、耿植等人为副将,率领汉军数万,南下讨伐邓奉、董?!
  在大军临行之前,他再次指着汉忠将军王常对群臣道:“这位王常将军,当年率领下江诸将辅翼汉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特命王常为汉忠将军,协助岑彭节制诸将。刘秀之所以如此作为,派遣王显然是看重他在南阳的人望,希望凭借王常的个人声望,收取南阳一带离散的人心。经过反思,刘秀总算是明白了:南阳的叛乱,归根结底是不得人心造成的!按照刘秀的设想,这次名将云集,兵强马壮,拿下邓奉,扫平南阳,应该是不成问题。然而,刘秀想错了,想一口吃掉邓奉,绝没有那么容易。
  随着南征大军的前进,岑彭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对手邓奉,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起初,岑彭的进展还算顺利。进入南阳郡境内之后,他很快就打破了杏聚,迫降了叛将之一的许邯。此后,岑彭又挥师南下,进兵堵乡,前去围攻董?。邓奉闻报,亲率一万余人来援,双方激战于堵乡城下。邓奉、董?的部下,都是南阳郡的精兵,勇猛异常。尤其是邓奉的部下,都是沙场百战之兵,锐不可当。这一仗,汉军大败,建义大将军朱祐被俘。
  经过这场惨败,汉军的锐气遭到了极大的挫伤。岑彭深感邓奉的厉害,为了解决难局,他殚精竭虑,然而却效果甚微。他本想再次上书刘秀请求增援,不料却得到了刘秀向他来抽调人马的命令。原来,到了这年的十一月之后,为了解决西线樊崇问题,刘秀对于南线的岑彭、坚镡,北线的朱浮、东线吴汉、盖延的求援,一概置之不理。他任命偏将军冯异为征西大将军,前往弘农郡华阴县狙击樊崇。除了留下少数警戒部队以外,他又下令将南线所有机动之兵北调。以破奸将军侯进等驻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驻屯宜阳,准备劝谏赤眉军。
  由于主力北调,岑彭率领剩余数万部队,只能在新野、淯阳、堵乡一线采取防御策略。从此,岑彭与邓奉在南阳郡境内展开了艰苦的拉锯战,互有胜负,激战了整整七个月,始终无法击败对手,甚至无法向宛城的坚镡靠拢一步。
  修正两个小错误:
  一、对于困守宛城的坚镡,只能在心中哀叹:“坚子伋,朕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一定要停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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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困守宛城的坚镡,只能在心中哀叹:“坚子伋,朕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一定要挺住啊!”
  二、以破奸将军侯进等驻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驻屯宜阳,准备劝谏赤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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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破奸将军侯进等驻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驻屯宜阳,准备全歼赤眉军。
  岑彭的援军处境都是如此艰难,困守在宛城的坚镡的境遇之惨,也就可想而知了。
  转眼到了建武三年(西元二十七年)的春天,汉军粮尽,坚镡与将士们只好挖野菜充饥。他与士卒同甘共苦,艰苦卓绝。他是两面作战,死死地阻挡住南边的邓奉,不让其北上。又分兵拦住北面的董?,不令其南下与邓奉会合。危急关头,坚镡亲自上阵搏杀,与来犯之敌激战。在激烈的战斗中,坚镡身负三处刀伤,仍然死战不退。宛城汉军只有几万人,却能够抵挡住数十倍以上的敌军,在坚镡的拼死抵抗之下,汉军不但保住了宛城,而且没有遭到太大的损失。
  坚镡从建武二年的九月,一直坚守了整整七个月!坚镡在南线的顽强固守,为刘秀消灭东犯赤眉军主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到了建武三年三月,刘秀亲自率领大军到来,南线的局面才得到了根本的改观。
  “邓奉事件”的罪魁祸首,当然是大司马吴汉。由于他的不法行为,才捅出如此之大的漏子。正是因为他的军纪败坏,使得南阳郡几乎人心丧尽,搞得几乎不可收拾!
  说起吴汉部下的这一恶习,也是由来已久。刘秀一直以善于识人着称,然而多年以来,吴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刘秀一直没有太看清楚。吴汉这个人的性格,真是太复杂了。
  对于吴汉,刘秀的感觉一直很是矛盾。
  一方面,对于吴汉的能征善战、剽悍骁勇非常欣赏。之所以重用他,是因为他带兵打仗有勇有谋,战功卓著。他袭杀谢躬、苗曾,给刘秀带来了五万名精锐突骑,是汉军中拥有兵马最多的将领。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刘秀不惜越过很多元老重臣,将吴汉拔擢至三公之首的大司马高位。就这样,吴汉以后进之身,位踞三公之首,成了最高军事长官。论起官阶,就连大司徒邓禹、大司空王梁的地位都在吴汉之下,可谓是极于人臣。
  另一方面,吴汉在表面上“斤斤谨质,形于体貌”,一副“厚重少文”的忠厚之相。然而,刘秀总是怀疑吴汉在“木讷内敛、威严厚重”的外表之下,或许隐藏着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不过,从“邓奉事件”来看,吴汉表面上忠直厚道,实则自私刻薄,心狠手辣。
  吴汉善于察言观色,每次跟着刘秀出征,觉得刘秀心情不好之时,总是默默地侧身而站,小心翼翼地谨慎侍立。他在带兵出征时,在激烈的战役进程中,每次遇到战局不利之时,诸将都或多或少地在脸上表现出来,有时甚至还会失态。吴汉则不然,无论战局如何变化,无论是有利还是不利,他都是镇定自若。遇到战局不利之时,他总是到军营中整饬工事、修缮兵器,亲自前去激励士卒奋勇作战。在朝廷之中,吴汉一向沉默寡言,表现的非常谨慎,从不与同僚发生争执。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刘秀对吴汉是很不放心的,对其深存疑虑。他经常派人暗中观察,让人去看吴汉在做什么。有一次,前去观察的人回来说,大司马正在带人修理攻城作战用具。刘秀听了,叹息说:“吴公为将则差强人意,惟其威重如山,隐约如一敌国矣!”从这一点看,吴汉虽然表面忠厚,其实一点也不傻。他知道刘秀对自己的疑虑,一直用特殊的方法表达自己对朝廷的忠心。每次出征,如果是早上命令,下午就率军出发,从来不耽误日程。时间长了,刘秀慢慢就对其信任了,故而能够多次带兵在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在刘秀面前谨小慎微的人,到了前线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吴汉的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是出了名的,无论是在河北、中原地区作战,还是此后的在陇西对隗嚣作战,都犯下了很多严重错误。从整体来看,吴汉的问题是相当严重的。对于这些,刘秀自己也是非常清楚的。
  既然如此,那么刘秀为什么要如此重用吴汉呢?他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除此而外,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在天下大乱、四海沸腾的时代,自己要想统一天下,建功立业,他不得不暂时重用吴汉这样的人。
  刘秀用人,一向是“亲者严,疏者宽”。他越是真正信任的人,官爵往往很低。相反,越是需要安抚、警惕的人,刘秀越是给的官爵高。不仅是冯异,铫期、祭遵、王霸这些早期老臣,对他刘秀的耿耿忠心,真是天日可鉴,不容置疑!他们不计个人名利,兢兢业业、克尽职守,这一点,刘秀是深知的。正是因为刘秀知道他们的品质,因此在封赏官爵之时,对于这些人都不太多考虑。
  事实上,刘秀手下的这些大将,越是被授予高官显爵的,刘秀越是不放心。比如,刘秀对于吴汉、景丹、耿弇三人,尤其是不放心。
  不放心归不放心,该重用还是要重用。在刘秀的姑息迁就之下,吴汉长期执掌军务大权,使得汉军军纪败坏的问题久治不愈。刘秀在军中时,吴汉不敢放纵。等到独自作主领兵在外时,就肆无忌惮,大开杀戒,肆意横行。因此,吴汉的这些毛病,除了刘秀之外,无人敢于过问。
  其实,就吴汉本人来说,也有他的苦衷。纵兵抢掠的恶习在汉军中早已司空见惯,相当普遍,这种现象刘秀非常清楚。但是,吴汉从幽州一带征集了五万突骑,这是汉军的主力,也是刘秀扫平群雄、平定天下的最大资本。打仗还要靠他们,不便管得太严。因此,刘秀对于这种情况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际上处于一种半放纵的状态。也就是说,打仗的时候,将军、士兵们可以发点财,甚至可以抢一点东西,只是不要太过分就行。刘秀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军队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士兵的素质参差不齐,根本做不到这点。对于刘秀来说,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情!
  类似的还有景丹、耿弇。这些将领都是在北边诸郡长大的,所带领的士兵也是北部各郡人。北边的人靠近匈奴、乌桓、鲜卑地区,深受胡地风气的影响。当时洛阳朝廷刚刚建立,国库里根本没几个钱。打了胜仗之后,如果不允许抢东西,拿什么给这些人发军饷?如果不允许这些士卒们在适当范围内抢一点东西,很难驾驭。吴汉、景丹、耿弇等人,正是基于这一点原因,才有意适当放纵士兵抢掠。但是,这个放纵的限度有大有小,就看各个将领们治军的风格、方法了。
  随着汉军人数的不断扩充,军纪问题越来越严重。刘秀不得不采取必要的措施来整顿纪律。因此,在河北时期,刘秀就先后任命祭遵、岑彭为刺奸将军、廷尉,负责掌管督察军纪工作。军纪败坏的问题,吴汉所部最突出,刘秀也是心知肚明。任命祭遵做刺奸将军,就是针对军中的这种恶习的。因为祭遵为人铁面无私,连刘秀身边的亲信侍卫都杀了,而且是先斩后奏。因此,祭遵在大军之中时,诸将等人还有些忌惮,不敢太放肆。此时,祭遵不在吴汉的大营之中。就是他在,也未必能够管得住这些骄兵悍将!
  纵观“邓奉事件”,诸多细节耐人寻味,值得深思。从私德上讲,邓奉是个血性男儿,确实是好样的。但是,从大义上讲,他的行为很不应该!他的反叛行为,不仅把自己送了不归之路,而且再次把南阳郡推入了熊熊的战火之中。到了建武三年三月,刘秀腾出手来之后,他决定御驾亲征。骁勇善战的邓奉的命运,将会如何呢?
  (十四)惊涛骇浪
  刘秀在定都洛阳之后,位居天下正中,他以“复兴汉室”为旗帜,与四方群雄逐鹿中原。既然打出了“汉室正统”的旗号,就成了群雄的“众矢之的”,所受到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到了建武二年春之后,随着形势的急剧变化,刘秀的战线越来越长,作战困难程度也越来越大。
  随着彭宠、邓奉相继反叛,他的战线由原来的西线、东线两条扩展为东、西、南、北四条。建武三年(西元二十七年)闰正月,刘秀在宜阳全歼了赤眉军二十余万主力之后,形势逐步得到了改观。然而,中原形势依旧复杂,犹如一团乱麻。中原大地,河南河北,大江南北,到处是烽烟滚滚,刀兵相见。
  西线方面:征西大将军冯异正在关中和延岑集团进行着激烈的较量。由于粮食缺乏,全军断粮,已经在开始采摘野果、野菜充饥……
  东线方面:梁王刘永已经、青州流民军首领张步分别盘踞在睢阳、剧县一带,声势极大,而且双方还有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自己的意象。还有前更始政权的大将苏茂,檀乡、五校流民军首领董宪、佼强等部在徐州以及睢阳以南活动,割据一方。
  北线方面:情势更加不妙。彭宠的势力越来越大,军队也越战越强。幽州牧朱浮频频告急。除了上谷郡在忠于刘秀的太守耿况手中之外,河北边陲诸郡逐渐萌生出叛降彭宠的迹象。
  南线方面:南线方面:邓奉、董?、延岑、秦丰、李宪等各路势力如日中天,杀气腾腾。秦丰、田戎等人的军队在荆、楚一带,声势震天。盘踞在庐江(今安徽省舒城县)一带自称“淮南王”的李宪也有部众十余万。尤其是邓奉、董?两路叛军,势力最为强劲。董?占据了堵乡(在堵阳附近,堵阳在今河南方城县东),与邓奉联通声气。而邓奉则在全力围攻宛城。由于长久被围,宛城汉军守将坚镡几乎以及弹尽粮绝,形势危急。而南征汉军主将岑彭屡为邓奉所败,自身难保,举步为艰。
  俗话说:“欲速则不达。”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敌人要一个一个地消灭。对于形势的严峻性,刘秀早已是洞若观火。但是,他仍然表现的非常沉着。在分析了敌情之后,他有条不紊地进行部署,试图慢慢地扭转不利局势。
  在刘秀的战略中,各条战线按照重要性依次排列是:西线、南线、东线、北线。
  首先当然是西线。这里当然是刘秀的“重中之重”,绝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必须首先重点解决。对于征西大将军冯异的能力与忠诚度,刘秀是完全放心的。他认为,只要冯异能够收取关中,确保洛阳西翼安全,其他地方就是塌了天也不怕!为了解决西征军的吃饭问题,刘秀火速派南阳人赵匡为右扶风太守,千里迢迢地将军粮送到了长安前线,为西征军提供了粮食保证。
  其次是南线。为了解宛城之围,他急命建威大将军耿弇、破奸将军侯进分率黾池、宜阳汉军南下,做好紧急增援岑彭南线汉军的准备。同时,又严令岑彭加强防御,全力保持南线的稳定,不要使战局发生大的波动。他还叮嘱岑彭:“告诉坚镡!再坚持几天!等耿弇、侯进两部会齐,朕要御驾亲征!”
  第三是东线。为了遏制刘永、张步势力的发展。这年的正月,刘秀除了严令虎牙大将军盖延继续加紧围攻睢阳以外,也加紧了对青州、徐州一带的政治、军事攻势。刘秀再次派大司徒府司直伏隆之子伏湛为使者,到青、徐一带去宣慰,招降盘踞在青州剧县一带的张步。
  最后才是北线。对于幽州战场,刘秀认为不过是“癣疥之忧”而已。而且,他还认为彭宠器宇偏狭、胸无远略,不足为虑。对于朱浮的多次求救请求,坚决予以驳回:“自己惹出的事,自己想办法!” 与此前一样,刘秀依旧采取完全的“鸵鸟政策”。
  由以上部署可以看出,为了确保西线的安全,刘秀不得不作出了重大的战略牺牲。
  在围歼樊崇的准备过程之中,南线的坚镡、北线的朱浮、东线的盖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尤其是坚镡、朱浮二人,分别困守在宛城、蓟县之中,随时都有被邓奉、彭宠叛军滔天巨浪吞没的可能。然而,在坚镡、朱浮二人的拼死防守之下,宛城、蓟县两座孤城岿然不动,为刘秀全国战略的实现减轻了压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与空间。
  特别是坚镡的死守宛城,极为关键。否则的话,邓奉、董?两路叛军就会南北会师。假如他们乘胜北上,洛阳的南大门就危险了!
  因此,刘秀在解决了西线问题之后,按照既定的战略次序安排,必须要遏制南线邓奉盘踞的疯狂攻势了。为了确保南征万无一失,就必须先把准备工作做好。他一面催促耿弇、侯进二人整顿人马,即刻南下。又令伏湛准备粮食器械,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就在刘秀紧锣密鼓地准备御驾亲征邓奉之时,北线的朱浮却再也守不住了。
  本来,刘秀早已明确告诉朱浮以及河北各地守将,稳定压倒一切。对于彭宠的叛乱,尽量维持目前的局面,能坚持一天算一天。他甚至申明:即便是消灭了樊崇之后,自己暂时也不打算在北边用兵。然而,由于迟迟得不到增援,幽州各地的一些太守顶不住彭宠的进攻,开始加如了叛军的行列,成了刘秀的敌人。
  三月,在彭宠的诱降劝说之下,涿郡太守张丰自称“天上大将军”,在首府涿县起兵反叛,与彭宠联军共同对抗刘秀。由于涿县在蓟县的正南方,张丰的反叛,彻底卡断了幽州牧朱浮的粮道,使得他苦心构筑的“卢奴-蓟县”防御体系彻底崩溃。至此,蓟县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朱浮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陷入了即将覆灭的境地。他深知,一旦城破的话,不但自己会被碎尸万段,朱家举族也将万劫不复!在惊恐万状之下,朱浮再次派人杀出重围,火速赶到洛阳求救。刘秀得报,依旧不动声色,还是让游击将军邓隆前去救援。邓隆本是个军事庸才,他在建武二年秋在潞城之南被彭宠一战击溃,至今尚未恢复元气。派这个“常败将军”前来,有用吗?对此,朱浮极为不满。他委屈地认为,刘秀不肯亲自来救他,属于严重的“怠敌”行为。
  为了活命,朱浮不惜上疏指责,企图采用“激将”之法触动刘秀的神经,迫使他亲自或者派他的主力部队来救自己。朱浮在奏章中说:“昔楚、宋列国,俱为诸侯,庄王以宋执其使,遂有投袂之师。魏公子顾朋友之要,触冒强秦之锋。夫楚、魏非有分职匡正之大义也,庄王但为争强而发忿,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宠反畔,张丰逆节,以为陛下必弃捐它事,以时灭之,既历时月,寂寞无音。从围城而不救,放逆虏而不讨,臣诚惑之。昔高祖圣武,天下既定,犹身自征伐,未尝宁居。陛下虽兴大业,海内未集,而独逸豫,不顾北垂,百姓遑遑,无所系心。三河、冀州,曷足以传后哉!今秋稼已熟,复为渔阳所掠。张丰狂悖,奸党日增,连年拒守,吏士疲劳,甲胄生虮虱,弓弩不得施,上下焦心,相望救护,仰希陛下生活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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