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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王朝:东汉帝国往事

_4 雪域桃源 (现代)
  于是,他下令严密防守大营,开始与流民军在射犬对峙。流民军由于粮食的压力过重,不断向汉军挑战,汉军采取“老虎不出洞”的战术,坚守不战。流民军无计可施,只好另外想办法。在当时,战争一般在白天进行,夜战的次数很少。流民军的众首领们,也在殚精竭虑地想办法,试图打开局面。他们想到:白天不行,难道晚上我们不能去偷营劫寨吗?于是,他们把目标锁定在了汉军突前的几个营地,准备夜间前来偷袭!
  此时,前将军、耿乡侯耿纯作为汉军前部先锋大将之一,担任突前任务。他领命之后,在敌营附近下寨,相距只有数里之遥。
  一天夜里,流民军突然大举来犯,千军万马,潮水般地涌来,前来偷袭耿纯的营寨。他们先在营外鼓噪大喊,制造声势。汉军士兵听到营外鼓噪声大作,以为敌军前来攻营,他们从睡梦中惊醒,操起家伙奔出营房,准备迎战。汉军士兵一出营房,马上遭到了敌军弓弩手的猛烈攻击。此刻,流民军的弓弩手占据了汉军营寨之外的制高点,向汉军大营之中发箭猛射。一时之间,万箭齐发,飞矢如同雨点一样射向耿纯的大营。当时,飞箭铺天盖地倾泻而下,汉军促不及防,大批汉军将士卒被飞箭射中,死伤惨重。耿纯闻变,大吃一惊。虽然他一时之间搞不清敌人的意图,却并没有慌乱。他立即下令士兵就地隐蔽,又派人去探察情况。探哨报告:只见敌军发箭,不见来攻营垣!耿纯立即明白了敌军的意图。他急选精兵两千,手持强弩,每人在口中衔着三只利箭,打开大营的后门,乘夜奔出,悄然迂回到敌后。趁其不备,从背后向敌军展开反击。
  此刻,流民军的弓弩手们正在向前攻击,没想到在自己身后会出现汉军。汉军也是以牙还牙,弓弩手们也是万箭齐发,六千支弩箭,也是如同雨点一般射向敌人。流民军促不及防,登时大乱。刚才还在射杀汉军的流民军,顿时成了汉军射手的靶子。大量士兵被射成了刺猬,死伤惨重。流民军也不是太擅长夜战,在黑夜之中,大惊之下,也不知道汉军来了多少人,以为是中了埋伏,急忙仓惶撤兵退去。
  次日清晨,耿纯派人飞骑赶往刘秀的大营,向他禀报昨夜战况。刘秀得报,立即齐集汉军诸将,到中军大营议事。耿纯也赶到大营与刘秀会面。刘秀与他一见面,温言慰劳,他幽默地说:“耿将军!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想必很是困乏吧?”耿纯拱手回答:“昨夜贼人来袭,赖明公威德,幸而获全。”
  刘秀看了看他,正色说:“大兵不可夜动,因此本王没有发兵去救你。”刘秀又问:“听说将军的家眷、宗族都在随军行动,可有此事?”耿纯道:“启禀大王!,此事属实。”刘秀当即色变,责问耿纯:“耿将军!军营进退无常,你的家眷、族人怎么能住在军营里呢!应该安置在安全之所啊!”耿纯道:“启禀大王!末将与家人甘愿追随大王,万死不辞。只是,暂时无有安身之所,只好随军行动。”刘秀这才想起,耿纯为了追随他,派人把老家的房子全部烧光了,已经无家可归。刘秀听了,不禁有些感伤。他朗然说道:“老弱妇孺随军,行动多有不便,不可令他们久居军中。将军既是有难处,本王愿替将军解决!”
  此刻,刘秀对耿纯的一片赤胆忠心,深为感动。这个耿纯,自从投奔刘秀以来,一直把耿家无论老少几百口都带在身边,随军一起行动。他们耿氏全族,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尺童子,对于刘秀忠心拥戴,万死不辞。可是,打仗之时,兵荒马乱,节节胜利之时,当然没有问题。一旦有个闪失,如何的了?
  对于这点,刘秀自己有着切肤之痛。当年,小长安一战,就是因为犯了这个兵家大忌,刘氏一门死了几十口。现在,耿纯又在重蹈覆辙,在走自己的老路,刘秀如何能够不担心呢?
  因此,刘秀当即下令任命耿纯的族人耿伋为蒲吾长。由耿伋带领着耿纯的全家老小,派精锐骑兵护送北上,安顿到常山国真定城西北八十里的蒲吾县(今河北省平山县)居住。
  刘秀对于部下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使得全军上下深为感动。全军将士决心:一定要为复兴汉室竭力尽忠,愿为萧王赴汤蹈火!
  青犊军见偷营不成,他们又施一计。这次,他们也学精了,也派兵偷袭汉军的粮草大营,企图使得汉军不战自乱。
  对于粮食、给养供应,刘秀历来极为重视。进入河内郡之后,他将把守粮道要隘,看护粮草辎重的重任交给了虎牙大将军铫期。铫期是汉军中有名的虎将,而且忠心敬业。接受这个任务以来,他一直加强戒备,严密注视各路动向,严防敌军前来劫粮。
  这一天,铫期得到紧急奏报:青犊军前来偷营劫粮!铫期立即命人向刘秀大营请求增援,翻身上马,本部军马奋起迎击。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他挥舞铁戟,率领死战,手杀敌军数十人。在激烈的肉搏战之中,铫期身中三处刀伤,依然死战不退。正在交战之时,汉军的援兵也赶到了。青犊军看到汉军有准备,又畏惧、忌惮铫期的勇猛善战,于是下令撤退回营。
  几日之后,流民军粮尽,再次准备撤退了。刘秀见时机已到,命令汉军诸将全线出击,向敌军发起了总攻!
  流民军见汉军大出,急忙掉头迎战。于是,双方在射犬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会战。这一天,双方从清早开始就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残酷的战斗整整进行了半天,双方都是尸横遍野。由于流民军的势力极大,汉军有些支持不住。急令都护将军贾复率领精锐的骑兵预备队上阵。骁勇剽悍的贾复一上阵,马上稳定住了战局。双方继续激战,一直杀到正午时分,难分胜负。
  刘秀见状,认为汉军锋锐已疲,不可再战。于是,他下令鸣金收军。贾复率众回到阵中,刘秀对他说:“贾都护!将士们已经很疲惫了!吃完午饭再打不迟!”谁知,这位贾复却是一位“拼命三郎”,对于刘秀的话竟然不肯听从。他慨然答道:“先击破了贼人,然后再就食不迟!”
  于是,贾复不等刘秀应允,头也不回地拨马飞驰。他重新招呼部下,亲率骑兵反身杀回敌阵,向敌军再次发起了勇猛的冲锋。青犊大惊,急令发箭发石狙击。贾复奋然不顾,纵马飞奔。他冒着飞矢走石,一手持着令旗,一手挥舞长剑,身先士卒,冲杀在最前面。汉军将士们看到都护将军身先士卒地英勇冲锋,士气大振,无不以一挡十,拼死上前,向青犊军猛扑过来。
  此时,青犊军也已经疲惫不堪,正准备吃饭休息。不料,汉军大队却如同猛虎一般疾扑冲杀而来,顿时手忙脚乱。在促不及防之下,陷入了被动。贾复在乱军之中,勇猛无比,所向披靡。所部将士们受到巨大鼓舞,也是奋不顾身地奋勇冲杀,青犊军被打的大败,狼狈逃走。
  在这场关键性的对决中,都护将军贾复立下了大功。刘秀没有追究他的抗命之过,而对他大加赞赏。汉军诸将看到贾复如此神勇,都非常佩服他的勇气。不过,刘秀也在心中隐隐地有了一丝担心:这个贾复!真是一个拼命三郎啊!因为刘秀经常与贾复闲聊,知道他文武全才,有宰相之器。刘秀想到,要是将来得了天下,治国安邦可是少不了这样的人才啊!要是战死在阵中,真是太可惜了。于是,此战之后,刘秀严令贾复不可再如此鲁莽。为了约束他,刘秀特意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做最亲信的侍卫,不许他带兵作战。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贾复虽然骁勇过人,但是由于刘秀不给他机会,因此他的战功在汉军将领之中,并不是很突出。
  此战获胜之后,青犊军的主力基本上已经被消灭,打垮流民军联军已经不成问题了。
  次日再战,汉军再次大获全胜。青犊、大肜两部几乎彻底被打垮。至此,赤眉、上江、大彤、铁胫、五幡五部联军全线崩溃,四散奔逃。
  从此,黄河南北两岸的魏郡、河内郡、清河国、东郡一带的流民军队伍几乎被彻底肃清。此时,除了尤来、五幡两部数十万人北窜进入河间国以外,其余的流民军已经或者被全部消灭,或者远遁别处。他们被刘秀锐利的兵锋下破了胆,再也不敢到他的地盘上讨便宜。
  刘秀围剿流民军,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就能够取得如此辉煌战果,主要原因如下:
  第一,战略方面,加强政治招抚,争取民心。他一面作战,一面尽力争取各地豪强、百姓的支持,在各地实行坚壁清野。正是由于得到了各地官吏、民众的大力支援,刘秀不但保证了自己的粮食补给,而且彻底断绝了流民军的粮食供应,从而战略上已经出于绝对优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战术方面,主要是采取保存实力、各个击破、伺机决战的针对性战术。采取了粮食消耗战术,利用对手人数众多造成的缺少粮食、补给困难的致命缺陷,将其拖垮,利用对手因缺粮造成的恐慌,对其小股部队进行歼灭。对大股武装,寻找适当战机,与之展开决战,对其予以坚决消灭。
  另外,刘秀精于谋略,善于发挥优势兵种作用。他善于寻找、捕捉战机,能够在恰当时刻,使用机动性好、冲击力强的骑兵冲击以步兵为主的流民军。
  正是由于刘秀把握住了这几条关键性的要点,抓住了流民军的命门。他扬长避短,对准敌人的“七寸”施以重手,毫不留情地予以残酷打击,因此才创造了剿匪战争的辉煌业绩。从此,他麾下的河北大军,虽然在天下群雄中数量不算最多,却成为人人畏惧的无敌之师,威名远扬。
  纵观刘秀在此之前的用兵,一向是比较仁厚,从不赶尽杀绝。但是,他对于流民军的下手之狠,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毒辣。真可谓是刀刀见血,招招要命。而且穷追不舍,一定要将其斩草除根。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赤眉军和王郎、王莽等人的部下不同,王郎、王莽的部下,都是训练有素的官军。一旦收服了他们,大多数都可以为己所用。而赤眉军士兵以流民盗贼为主,素质很低。收服之后,好多人也不够入伍的资格。这些人,除了烧杀抢掠之外,什么也不会。要是把这些人全部吸纳,造成全军战斗力低下不说,而且败坏军纪,影响兴汉事业的健康发展。刘秀下重手狂屠流民军,其意义在于用残酷镇压来警告四方,凡是敢于做强盗流贼,敢于继续烧杀抢掠奸淫,祸害百姓的,一律严惩不贷。
  扫清了邯郸、魏郡附近以及黄河南北两岸的流民军之后,剿匪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此刻,刘秀胸中酝酿着一个宏伟的战略:在北进剿匪的同时,他要派出一支大军西进,挥师西征!
  (十六)高瞻远瞩
  更始二年秋冬之间,赤眉军的总瓢把子―――樊崇,正率领着他的百万大军在中原纵横驰骋。大冷的天,他樊崇不找个地方好好呆着,到处在中原地区流窜干什么?
  原来,樊崇正在为吃喝发愁:这么多的弟兄,天天都要吃饭。既然做了这个“大当家的”,就要为兄弟们的生计这项。此刻,他最需要的解决的是粮食问题。
  本来,对于粮食问题,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没有吃的?就去抢啊!可是,进入深秋以来,他手下的弟兄们很快发现:现在不要说在城外,就是杀进了大城名城之中,也很难抢到更多的粮食了。
  多年以来,函谷关以的中原地区,连年灾害、赤地千里,再加上累年战乱,盗匪横行,农业生产遭到极大的破坏。一茬又一茬的盗匪,一遍又一遍的抢掠,哪里还有什么粮食?此刻,在黄河以南的诸郡,不要说是种粮食,就是粮食渣子也见不到了。流民军士兵无奈,只好杀了老百姓吃人肉。实在找不着老百姓,就互相残杀,抢吃死者的肉。
  本来,樊崇一直垂涎河北诸郡,一直想带着主力到河北去就食。他知道,钜鹿、魏郡、清河、河间等地都是著名的粮仓。而且,除了近年发生的王郎之乱以外,战事较少。相对而言,寻找粮食应该相对容易一些。他认为,只要杀进了河北,找到吃的不成问题。当时,他接到青犊军首领从射犬发出的告急书函之后,他立即派出精锐部队前北上河内增援。他的打算是,赤眉与尤来、青犊等部会师之后,一起到河北去闯荡天下。
  在樊崇看来,尤来、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六部,再加上自己的先锋部队,足足有三十多万人马,扫平河内、消灭刘秀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令樊崇大跌眼镜的是,这一仗下来,青犊、尤来两部的主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前来增援的赤眉、上江、大彤、铁胫、五幡五部,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此战之中,流民军各部联军全线崩溃,四散而逃。其中,除了尤来、五幡两部的主力夺路北窜河间以外,其他各部只好其他方向逃窜。这一仗,杀得流民军魂飞魄散,闻刘秀之名而丧胆,再也不敢北进。刘秀在射犬的重拳打击,使得纵横中原十数年的数十万流民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对此,远在颖川、汝南两郡活动的樊崇也得到了消息,这位久历江湖的总瓢把子,也是极为震惊,他实在想不通:刘秀也真是太厉害了!我老樊的三十多万大军,居然败在他手下!看来,他还真是一块硬骨头!
  不过,此刻樊崇已经无心北上了。他被粮食问题所困扰,焦虑不安:眼下正值数九隆冬,天寒地冻,要是再这样下去,大家统统要饿死!
  射犬一战,刘秀打击的只是流民军的支流。而他们的干流―――樊崇指挥下赤眉军主力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此刻他的手下还有一百多万人马,这次他的嫡系部队损失并不大。对于在射犬吃的这点亏,他虽然有些耿耿于怀,却并没有太在意。
  对于刘秀这块硬骨头,他再也没有心思去碰。“吃柿子专挑软的捏,”既然刘秀这小子不好惹,那么,如今只有另外想办法筹粮了。对于刘秀,樊崇在心中给他记下了一笔帐:刘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于是,樊崇下令全军进入颖川郡集合,召集众首领议事。在会上,樊崇提出了分兵的设想。他认为,由于人数太多,不便统辖,找粮食也困难,不如兵分两路,分头西进。他的这个建议,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赞同。
  于是,樊崇将百万赤眉大军一分为二,樊崇与逢安为一部,徐宣、谢禄、杨音为一部。
  虽然分兵的议案得到了通过,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下一步向什么地方打?北上?刘秀不好惹,肯定不能去。南下?那地方太穷,去了是死路一条。如今之计,只有东归、西进两条路可走了。
  赤眉自出道以来,纵横天下,罕有敌手,威名赫赫,老兵们大多数是青州、徐州人。在中原时间长了,都思念家乡,都想东归,不愿意西进。
  有的首领在会上提出:“瓢把子!如今既然衣食无着,不如东归青、徐。”樊崇对此则不以为然。他认为,如果大军东归,士兵们必然携带着抢掠来的财宝回家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这样一来,谁还肯为自己卖命打仗?对此,樊崇予以断然否决。他对诸首领们说:“弟兄们!如今之计,与其东归青、徐,不如西攻长安!” 众人一听,顿时色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樊崇站起身来,呵呵大笑:“诸位!京师长安富甲天下,那可是个花花世界!那里富的流油啊!杀进了长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漂亮女人随便挑!” 此言一出,众位首领不禁精神为之一震:这个主意,能行吗?长安,那可是刘玄的地盘,那里有几十万绿林汉军在把守啊!樊崇道:“刘圣公在长安,君臣悖离,不得人心。我有百万大军,收拾他,不是什么难事!”众人大悦,于是计议遂定。
  于是,赤眉军分为南北两路:樊崇、逢安率南路军攻武关,徐宣、谢禄、杨音等人走陆浑关。两路大军,双管齐下,同时向盘踞在关中三辅地区的更始政权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在赤眉大军的强烈攻势之下,刘玄的更始政权即将大祸临头了……
  此时,更始朝廷方面,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局面日益危急。对于这点,在长安的更始帝刘玄也意识到了。自从谢躬、苗曾等人死后,刘玄在河北的势力已经荡然无存。刘秀与刘玄,虽然没有公开撕破脸皮,但他们之间已经貌合神离,与敌人几乎没什么区别。为了遏制刘秀的势力向中原推进,也是为了防止赤眉军西进,刘玄也在关东地区作出了精心而周密的部属。
  更始二年冬十二月,刘玄派朱鲔、李轶、田立、陈侨等人率领大军三十万,以洛阳为中心,构筑中原防御体系。朱鲔、李轶等人在洛阳,与河南太守武勃一起,森严壁垒,广修战备,准备全力经营中原。刘玄又严令鲍永、田邑在并州上党郡一带加强防御,随时准备抵御刘秀的进攻。
  此刻,刘秀正在北上追剿流民军残部的途中。此时的他,兵强马壮,实力已经是相当雄厚了。由于境内,还有两股实力强劲的尤来、五幡流民军还没有肃清。除此之外,他的心中,还在打着一个小算盘:追剿流民军的同时,顺手牵羊,彻底拿下幽州十郡,作为自己的战略大后方,这才是刘秀北征的真实用意。如果不彻底消除了这个后顾之忧,怎么才能放心大胆的挥师南下与四方群雄争夺天下呢?
  当他听到赤眉军兵分两路、大举西进的消息之时,当机立断,立即下令分兵。经过与邓禹、吴汉等人的紧急商议,刘秀决定:任命邓禹为前将军,率领大军二万尾随赤眉西行入关,趁火打劫,收取长安!
  计议停当,刘秀对邓禹说:“邓禹将军!西征军务,本王全权委托于你了。你现在马上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务,立即着手准备一下,在大军之中任意挑选跟从出征的将士。”
  刘秀要北征,邓禹要西行,河内郡、钜鹿郡、魏郡这三个地方就成了大后方。当时,河内郡一带是横跨黄河南北的战略要地,必须要派一位智勇双全的人去镇守。
  刘秀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此时,邓禹挑选了冯愔、樊崇、宗歆、邓寻、耿欣、左于等六员大将,两万骁勇善战的精兵已经集合完毕。万事具备,就要启程西征。
  刘秀得报,急忙召邓禹来见,当即问他:“河内郡为河北门户,应当派何人去镇守此地呢?”邓禹说:“寇恂文武备足,有牧民御众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刘秀大悦,当即任命寇恂为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寇恂临行前,前来拜别辞行。刘秀叮嘱他说:“当年高祖皇帝把萧何留在关中,筹备军资。今天本王把河内这个重镇叫给寇将军,你一定要把粮食、物资供应工作做好,保证后勤补给!另外,你好要修缮城池,整顿甲兵,万万不可令洛阳之兵渡河北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刘秀又命令冯异为孟津将军,率领魏郡、河内两郡兵马镇守河防,防止朱鲔、李轶的洛阳大军渡河偷袭。
  安排停当,刘秀亲自把邓禹送到野王县。对他进行了再三叮嘱,要他一定要审时度势,伺机夺取关中。随后,刘秀亲自率领吴汉、耿弇等大将以及主力汉军十万北上,追剿尤来、五幡流民军。
  刘秀的上述一系列部属,显示出了一个战略家的卓越眼光。他敏锐地预见到:以实力对比来看,樊崇率领赤眉大军西征,攻破长安、消灭更始朝廷只是时间问题。然而,以青、徐流民为骨干的樊崇赤眉军,要想消灭以为首的荆、楚流民的绿林王匡、王凤绿林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然要经过一场血战才能够分出胜负。
  刘秀派邓禹西征,是一着妙棋。它突破了一城一隅的眼界,是战略上的大手笔,充分显示了刘秀扫平天下的雄心。
  一个月之后,就到了更始三年的正月。
  这一年,也是刘秀从舂陵起义之后的第三年。此时的天下,不仅没有安定下来,兵荒马乱、群雄并起的战争状态却是愈演愈烈,大有不可收拾之势。
  早在更始二年十二月,梁王刘永就割据睢阳起兵,招纳诸郡豪杰,以沛国人周建等为将帅,攻下济阴、山阳、沛、楚、淮阳、汝南,占据了二十八座城池。刘永又派人任命西防流民军首领―――山阳人佼强为横行将军,东海人董宪为翼汉大将军,琅邪人张步为辅汉大将军,总督青、徐二州,组成联军,盘踞于东方诸地。
  邔城人秦丰起兵于黎丘,攻得邔城(邔音qǐ,今湖北省宜城县北)、宜城等十余县,有部众万人,秦丰自称楚黎王。
  汝南人田戎攻陷夷陵,自称扫地大将军。起兵后,攻略周边各郡县,也有部众数万人。
  扶风人公孙述盘踞巴蜀,进踞成都。
  当时,对于名义上的天下正统―――更始政权来说,形势已经不容乐观了。由于刘玄在关中三辅举措失当,在长安一带不得人心,对于四方的叛乱,根本无力平定。这还不算,刘玄几乎连自己周边的地区都控制不住了。
  这年正月,平陵人方望从天水来到长安,打算投靠明主,也干一番事业。方望这个人,本是天水豪雄隗嚣的谋士。关于隗嚣,以后我们再详细叙述他的事迹。方望早就看出刘玄成不了什么大事,一直在劝隗嚣不要接受刘玄的封官,不要到长安去任职。可是,隗嚣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一定要去长安。方望对此非常不满,于是离开了天水,来到关中一带活动。当他看到刘玄更始政权日趋没落,人心丧尽,忖度其必败,就打算聚集四方猛士再次起事。于是,他找到安陵人弓林等人,对他们说:“前定安公刘婴,是孝平皇帝之后嗣,虽被王莽篡夺,然而他在襁褓之中时,曾经做过大汉天子。如今,四方都在风传刘氏当复兴,应该再次受命。在下不才,想与公等共同拥立刘婴,共定大功。诸位意下何如啊?”弓林等人对此表示赞同。
  于是,方望、弓林等人秘密在长安找到了刘婴,将他带出长安,送到临泾县,将其拥立为皇帝。方望自任丞相,弓林担任大司马,拥有数千人之多。
  这个刘婴,就是王莽摄政前所立的孺子婴。当年,那个还在襁褓之中就做了皇帝的婴儿,如今已经成了成年人。他自从被王莽废黜后,从小被禁闭在一间空屋子里,什么也不让他学。刘婴长到十几岁才被放出来,连猪、牛、羊、马等六畜的不认识,跟个白痴没什么区别。
  刘玄得报,立即派丞相李松、定陶王刘祉率军围剿。在人多势众的更始大军的围剿之下,刘婴、方望等人兵败,全部被杀死。此刻,更始政权虽然平定了内乱,外患却依旧严重。河东邓禹率领的西征军、弘农的赤眉军已经向更始军扑了过来。
  更始二年十二月,赤眉大军继续西进,他们分南北两路而行,分头攻击武关、陆浑关,准备一举进入弘农郡。
  刘玄得报,急命定国上公王匡、将军成丹守武关,抗威将军刘均守备河东、弘农。不久,樊崇、逢安打破了武关,穿越了秦岭北上,进入弘农郡。徐宣、谢禄、杨音等人也进军弘农,攻破了刘均把守的陆浑关(今河南省嵩县东北)。樊崇的赤眉军占据了弘农中部地区之后,犹如一柄利剑,将更始政权拦腰斩为东西两段。此刻,他们既可以西进长安,也可以东攻洛阳。
  更始三年正月,南北两路赤眉军在弘农郡中部地区会师,拥众数十万,聚集在枯枞山下。
  刘玄感到形势不妙,急令讨难将军苏茂东出长安,进入弘农境内截击赤眉。结果大败,死伤千人。苏茂见兵败,西逃长安之路又被赤眉截断,他只好带着残部东逃洛阳,投奔大司马朱鲔去了。
  更始三年三月,刘玄得到败报,又急令丞相李松再次率军东出,又令大司马朱鲔西出洛阳,对赤眉形成东西夹击之势。于是,以李松为主力、朱鲔为助攻的更始军与赤眉军在蓩乡(今河南省灵宝市西北黄河岸边)展开了一场大战。
  这一仗,李松所部大败,三万余人战死。李松带着残兵败将掉头西逃长安。经过这一仗,以绿林势力为主的更始军尝到了同道兄弟的厉害,从此再也不敢出城与之野战。
  樊崇见状,立即挥师西进,攻陷湖县(今河南省灵宝市以西)。此刻,他见大军四集,为了加强管理约束,他下令把军队每一万人分属一营,全军总共分为三十营。总计大军三十万,饮马渭水,虎视长安。
  随着赤眉军的节节胜利,邓禹的西征军也是势如破竹。两个月前的更始三年正月,邓禹的西征大军趁机西进,前锋力拔箕关(今河南省济源市西北与山西省交界处),攻克东垣,击破更始河东都尉,长驱直入,进围安邑(今山西省夏县西北)……
  刘秀果断决策,立即派邓禹率领大军西征,尾随赤眉入关。其战略目的是先“坐山观虎斗”,让赤眉军和绿林军厮杀,这是一种“以贼制贼”的战略。“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等樊崇与刘玄分出胜负,获胜的一方必然是疲惫不堪。此时,邓禹的大军一到,吊民伐罪,可以一举收取关中。刘秀派邓禹西征,从全国的战略高度考虑,是非常高明的一着棋,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它对于刘秀统一全国,重新大汉王朝,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他所派出的邓禹,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最终导致了一系列大变乱的发生……
  (十七) 偏师奇功
  更始二年十二月,刘秀在派邓禹率领两万汉军偏师西征的同时,他亲率吴汉、耿弇﹑景丹﹑盖延﹑朱祐﹑邳彤﹑耿纯﹑刘植﹑岑彭﹑祭遵﹑坚镡﹑王霸﹑陈俊﹑马武等十三将军,带领着汉军主力十余万,出师北进。从此,大军北上,向着盘踞在河间国一带尤来、五幡流民军发起了总攻!双方在北线展开了激烈的交锋,战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
  自从刘秀率领主力走后,按照他临行前的安排,偏将军寇恂以“行大将军事”的身份到河内郡担任太守。他到任之后,全力征集大量粮食、物资,又打造兵器,制造器械,源源不断地为北征大军提供给养。寇恂卓有成效的工作,为汉军取得北征剿匪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打仗就是打钱粮,没有钱粮,想要取得战争的胜利不可能的。在一般情况之下,“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在刘秀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证。刘秀在河北,对各地官吏、军民施恩甚深。剿灭土匪,安定各地,让人们过上太平日子,是当时的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的北征大计,得到了河北地区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刘秀率大军北上之后,他的姐夫―――常山太守邓晨也没闲着,这位姐夫大人不但给小舅子刘秀派来了弓努兵千余人赶来助战,而且还从常山国源源不断地向刘秀的军队中运送粮食,供给不绝。此外,邯郸、魏郡、信都等地也在竭尽全力向刘秀提供给养物资。从南边的河内等地,到中部的常山,在长达一千多里的官道上,组成了一条繁忙的运输线。河北地区的老百姓渴望着:苍天保佑,早日让萧王大军早日消灭土匪,天下太平!
  再说南线的军情。刘秀率领大部队走后,镇守黄河河防、安定后方的重任,就落在了孟津将军的肩上。他与寇恂做了明确的分工,寇恂负责向北边运送粮草、辎重。而军事防御工作,则由冯异全面负责。
  更始三年的三月,冯异正率领魏郡、河内两郡兵马两万余人巡守黄河河防,镇守孟津城。同时,严密监视洛阳一线。孟津城距离洛阳只有数十里,对洛阳方面的风吹草动看的是一清二楚。
  本来,刘秀给冯异很简单。临行之前,他告诫冯异:“冯将军!只要在本王率领主力大军班师南下之前,将军只要守住河防、保住魏郡、河内,就是奇功一件!” 换句话说,就是让冯异扎紧篱笆,不要让野狗窜进来。只要他能够与河内郡的寇恂一起,看好家,护好院,就算是奇功一件。
  对于刘秀的叮嘱,冯异时刻牢记在心,丝毫不敢怠慢。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任务,虽然很简单,却是非常艰巨。他的对手―――洛阳守將之一的朱鲔,不仅是更始军中的名将,而且实力雄厚,麾下的兵马总计有三十多万。如果朱鲔一旦集合大军,向自己猛扑过来,确实不好对付。
  为了守好孟津,刘秀走时,特地令偏将军刘隆留下,与冯异一起守城。洛阳守將之一的舞阴王李轶知道刘隆投奔刘秀去了之后,将刘隆的妻子、儿女无论老小全部抓起来,杀了个干净。从此,刘隆没了什么顾忌,发誓要为妻儿报仇,铁了心跟着刘秀干事了。
  从此,冯异、刘隆二人齐心协力地守城。他们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他们下了决心:一定要守住河防,一定要等到萧王的大军回来!坚持就是胜利!
  对于严重的敌情,冯异一直在苦苦地思考对策。他在孟津一线,并不是消极防守、坐等敌人来攻。他很清楚,一味地消极防御,无异于坐以待毙。他在加强城防、修筑工事,稳固自己根基的同时,不断地派出游哨骑兵,四处打探消息,搜集情报。密切注视洛阳方面,试图有所作为。
  可以说,冯异采取的是进攻式防守,在局部防守中寻求全面战略进攻机会。这位睿智果敢的儒将,在用兵作战方面有着独特的一套。他善于思考,精于审时度势,具有卓越的大局观。这一次,正是他的神来妙笔,一举改变了中原地区的形势。
  冯异不愧是刘秀麾下的第一名将,洞察能力极强。很快,他就有了主意。
  一年之前,刘玄迁都长安之后,以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主持长安政务。洛阳方面,以朱鲔为左大司马,刘赐为前大司马,使与舞阴王李轶、西平王李通、邓王王常等人共同镇抚关东。
  此刻,冯异看到更始政权由于受到赤眉军、西征军两线夹击,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已经无力东进。他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进攻机会。他打算对洛阳方面采取攻心瓦解策略。突破口在哪里呢?冯异选中了李轶。
  此时,冯异派人给洛阳守将之一的李轶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说:“愚闻明镜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项伯畔楚而归汉,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废昌邑。彼皆畏天知命,鷪存亡之符,见废兴之事,故能成功于一时,垂业于万世也。笱令长安尚可扶助,延期岁月,疏不闲亲,远不踰近,季文岂能居一隅哉?今长安坏乱,赤眉临郊,王侯构难,大臣乖离,纲纪已绝,四方分崩,异姓并起,是故萧王跋涉霜雪,经营河北。方今英俊云集,百姓风靡,虽邠岐慕周,不足以喻。季文诚能觉悟成败,亟定大计,论功古人,转祸为福,在此时矣。如猛将长驱,严兵围城,虽有悔恨,亦无及已。” 在这封信中,冯异劝李轶认清形势,说以利害,希望他早日归顺刘秀。
  李轶接到这封信,心中又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此刻,李轶看到赤眉大军入关西进,长安危急,知道刘玄朝廷已经大势已去。这个善于投机的骑墙派,心中早就暗萌归顺刘秀之意。
  可是,李轶心中有很大的顾虑:自己与刘秀有着血海深仇啊!想当年,刘縯之死,李轶和朱鲔是主谋。甚至可以这样讲,要是没有他李轶的极力撺掇,刘縯的脑袋绝不会落地!此时,李轶很想归顺刘秀,就是怕其记恨前仇,不能相容,担心投降后自己的生命有危险,因此很是犹豫,心中踟躇不决。
  然而,李轶的顾虑绝不是多余的。自从大哥刘縯死后,刘秀与李轶这位起义之时的莫逆之交,早已反目成仇,再也不来往。刘秀对李轶杀兄之仇,恨之入骨,时刻念念不忘,时刻想着报复。这一点,李轶再清楚不过了。
  于是,李轶给冯异回了一封信,对刘秀的态度进行试探。他在信中说:“我本来就是与萧王一起,首谋起义,志在复兴汉室。如今我奉命镇守洛阳,冯将军镇守孟津,都占据了中原的关隘要口,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我愿意和冯将军合作共事,我们双方只要同心同德、计划周密,将会无往而不胜。请您把我的计划转告给萧王,我愿意竭尽全力,佐国安民。”
  冯异回信说,萧王一向宽宏大度,不计前嫌。他在信中让李轶打消顾虑,不必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冯异表示,他愿意在刘秀面前为李轶说一点好话,以解决过去的宿怨。
  但是,冯异招降李轶的举措,正在北征的刘秀并不知情。而且,冯异并没有把与李轶之间来往的这些信函让刘秀过目。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冯异自己的主张。对于这一切,李轶并不知道。李轶想发信试探的计划,就此落了空。当他得到冯异的回信,以为冯异已经在刘秀面前说通了,不禁大喜过望。从此,李轶,这位洛阳的守將之一,就成了冯异的卧底内线。
  李轶自从与冯异接洽后,再也不出兵与之作战。不仅如此,李轶还对各地的告急文书,一律按下,置之不理。从此,李轶坐拥大军三十万于洛阳,不发一卒以驰援各地。
  由于李轶作内应,从此洛阳的更始军顿时成了无头之鸟,再也无力飞翔。由于李轶的无所作为,使得中原占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只有两万兵马的冯异,放心大胆地在黄河南北任意驰骋,攻城略地。冯异的大举进攻,使得更始政权本来在在中原相对比较严密的防御体系开始动摇起来。
  冯异品尝到了甜头,更是腾手大干,一发而不可收拾。在黄河之北,他接连攻拔天井关诸地,又攻克上党郡的两座城池,拔掉了更始方面安插在河北的几颗钉子。
  然后,冯异挥师南下,连克黄河以南、成皋以东十三个县,招降更始守军十余万,声威大震。更始朝廷的河南太守武勃得报,极为震惊。他急忙率领麾下一万余人出城,前往士乡县围剿讨伐各路归顺冯异的军队。
  冯异知道后,即刻率领本部军队与武勃激战于士乡城下。这一仗,武勃军大败,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他在危急之时,曾派人火速向洛阳的李轶求援。而李轶闭门不救,置之不理。最终,李轶坐视武勃的军队被冯异彻底消灭。而且,武勃本人也被冯异杀掉。
  冯异看到李轶信守诺言,确实有归顺之意,急忙派人飞骑千里送信,向刘秀禀报战局详情。
  此刻远在河间国剿匪的刘秀,得到冯异在南线大捷的消息,真是喜出望外。对于冯异的才能,赞不绝口。不过,当他看到冯异在信中说李轶之事时,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想到当年之仇,刘秀就气不打一处来:李轶!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你进谗言,我大哥会死的那么惨吗?害的我刘秀差点成了刘圣公的刀下鬼!到如今,你却想来投降?对不起,办不到!
  对于刘秀来说,虽然他有山海之量,确是无法容忍李轶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他下了决心:使出借刀杀人之计,除掉他!
  于是,他马上给冯异下令:“李季文为人奸诈,他的话一般人不能得其要领。我们应该把他的信公开,告诉更始各地的太守、都尉作为警备之用。”
  当时,刘秀的部下们都很奇怪刘秀为什么这样做。李轶不是已经愿意做内应了吗?这样做不是要害死李轶了吗?是的。刘秀就是要“借刀杀人”,就是要借更始朝廷的刀来为大哥刘縯报仇!
  冯异对此,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对于刘秀的军令,他不敢违抗,只好照办。他将李轶给自己信制成公文,向各地宣布说:这是舞阴王的来函,他表面上愿意归顺萧王,实际上却居心叵测,请诸位小心防范!一时之间,李轶给冯异的密函成了公开信,在黄河南北各地广为流传。
  很快,更始方面的太守、都尉很快都知道了此事,洛阳城中顿时大哗。其实,“没有不透风的樯,”李轶与刘秀方面暗中来往的事情,朱鲔早就知道,只不过没有证据而已。
  左大司马朱鲔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李轶一再不允许救援各地。他非常愤怒:李轶!你这个奸贼!本将今日要为国锄奸!由于李轶是舞阴王,地位还在自己之上,朱鲔无权将其逮捕治罪。于是,他当即派刺客把李轶杀死在府中。从此,洛阳城以及周边的更始军队,这才统一了号令,全部由朱鲔指挥。
  在对待李轶的问题上,刘秀表现出了“以怨报怨”、以牙还牙的一面。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有没有李轶做内应,拿下洛阳已经不成问题了。如果拿下了洛阳,就无法再为大哥报仇了。那个时候再杀李轶,就是报私仇,会让天下人耻笑的。
  前面讲过,大哥刘縯被杀,刘秀就给李轶记下了一笔帐。刘秀用朱鲔的刀杀了李轶,既杀了仇人,还不会落下杀功臣的罪名。如果有人杀了李轶,洛阳城中必然产生内讧、自相残杀。到时候,攻取洛阳也就是瓜熟蒂落了。
  刘秀的这一系列谋略,不禁报了私仇,还不落下杀害功臣的恶名,又使得对方产生了内讧,真可谓是“一箭三雕”。其用心真是老谋深算,让人叹为观止。
  果然,朱鲔杀了李轶之后,原来李轶的部下都有怨恨,人心不服。很多人怨恨朱鲔,纷纷逃出洛阳去投奔冯异。
  从此之后,冯异这支孤弱的偏师,竟然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具备了与朱鲔的洛阳大军全面抗衡的能力。可以遇见,一场新的血战,就要打响了……
  "萧王刘秀"学兄:从你的ID可以看出你对世祖的崇拜程度。于我心有戚戚焉!握手!
  对于邓奉,我也非常欣赏。在此多说一点,要不是邓奉拼死保护着,阴丽华一家早就没命了。对于阴丽华一家,邓奉有救命之恩。
  邓奉是个热血男儿,正是他看不惯大司马吴汉及其部下蹂躏南阳、祸害百姓,他才愤然举兵造反的。邓奉确实是名将风骨,他不仅把吴汉揍的鼻青脸肿,还把他的粮草辎重抢了精光。吴汉在这个事件中,确实是丢尽的颜面。
  此后,邓奉与汉军三位大将军对阵,建威大将军耿弇、征南大将军岑彭、建义大将军朱祐多次交手,多次被邓奉击败。耿弇、岑彭、朱祐等三人不仅占不到半分便宜,就连建义大将军朱佑做了他的俘虏。邓奉,真可谓勇将矣!在刘秀的御驾亲征之下,他终于兵败,在前来主动投降。耿弇、岑彭二人嫉妒他的才能,劝刘秀将其杀死。
  确切地说,杀邓奉,刘秀确实很痛心。但是,为了安抚吴汉、耿弇、岑彭等人,他只好挥泪杀之。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更正一下,射犬聚在野王县,而不在武德县。
  (十八)威扬河内
  更始三年的三月,舞阴王李轶死后,左大司马朱鲔正式成为更始政权的关东主将。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的发展对于朱鲔越来越不利,更始政权在关东地区也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刘秀在北征中屡屡获胜,捷报频传。从发展势头来看,用不了几个月,刘秀就可以彻底剿灭尤来、五幡流民军。
  朱鲔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不在刘秀主力南下之前,彻底打垮冯异、寇恂的留守部队,洛阳城的陷落将是无法避免的。
  因此,朱鲔在殚精竭虑地苦苦思索着对策:一定要主动出击,绝不可坐以待毙。不久,他就制定出了一个周密的作战计划:两路出击,奇袭河内!
  汉朝时的河内郡,太行山以西,全境在黄河以北,与河南尹辖区隔河相望。它下辖怀县、隰城、河阳、轵县、波县、沁水、野王、温县、平睾、山阳、武德、获嘉、修武、共县、汲县、朝歌、荡阴、林虑等十八城。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是殷商故地,是天下著名的粮仓。大名鼎鼎的朝歌城,是昔日纣王的首都,繁华一时。荡阴县(今河南省汤阴县)的羑里城,据说是当年纣王拘禁周文王姬昌之地。传说,当年姬昌被幽禁在此期间,推演八卦,写出了《周易》的爻辞。朝歌之南有牧野,是当年周武王姬发一举歼灭纣王数十万大军的地方。此外,冯异所镇守的孟津,并不是一个县,而是河阳县境内的一个渡口―――孟津。这里是当年周武王姬发大会诸侯之地。与现在的孟津并不是一回事。现在的孟津县,坐落在黄河南岸、位于洛阳西北。
  全郡人烟稠密,繁华富庶。拥有居民十五万九千七百七十户,人口八十万一千五百五十八人。物产丰饶,尤其盛产粮食,铁矿丰富,是极为重要的粮食供应基地,也是闻名天下的武器生产基地。
  这里位于天下之中,处于战略枢纽地位。就刘秀集团而言,只要牢牢地控制住了河内郡,不仅可以为刘秀的北征军提供给养,而且还能够接济邓禹的西征军。对于孟津将军冯异的河防军来说,也是完全依赖河内郡提供后勤保障。
  这年的春天,当冯异在黄河南北任意驰骋,声威大振之时,行大将军事、河内太守寇恂也在紧锣密鼓地做着他的工作。
  黄河北岸、位于洛阳城以北一百二十里的怀县,是河内郡的首府。寇恂的太守衙门就驻扎在这里。自从刘秀走后,他就来到这里上任。甫一到任,他立即下令广发通告,在全郡征集粮食、马车,源源不断地向北线运送。他又下令开挖境内丰富的铁矿资源,日夜督造兵器,为北征大军提供武器。
  正是因为有了寇恂在河内郡出色的后勤工作,保障了刘秀的北征军、邓禹的西征军、冯异的河防军的后勤供应,有力地支援了前线。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河内郡是是刘秀的生命线。
  朱鲔也是一代名将,非常有眼光。“打蛇要打七寸”,河内郡就是刘秀的七寸。此刻,他听说刘秀率领大军北征,河内空虚,防守力量相对薄弱。朱鲔看准了这一点,准备痛下杀手,向刘秀的背后发动致命一击!
  朱鲔的目标很明确,他打算趁着刘秀的主力大军不在,兵分两路,一举攻占河内。首先,他命令部将苏茂、贾强率领大军三万余人渡过黄河,偷袭河内郡的南部重镇――温县。其次,朱鲔决定,自己亲率主力数万人北上,准备从平阴渡河,佯攻河阳的孟津渡,以牵制孟津将军冯异的河防军。
  他的战略构想是,用主力死死缠住冯异的河防大军,使其无法分兵。如此一来,苏茂、贾强的部队袭取河内,把握就大大增加了。
  朱鲔在北上的路上,广发檄文,派人招降沿途各地。他如此大张旗鼓地宣传,目的是吸引冯异河防军的注意力,掩护苏茂、贾强的奇袭行动。朱鲔抵达平阴之后,与冯异的河防军展开激烈的搏杀。同时,他又派人严令苏茂、贾强火速前进,不得迟延。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拿下温县!
  随着更始军的大举渡河,一时之间,河内郡空气顿时紧张起来。朱鲔的劝降檄文一到,各地的官吏、军民无不惊恐。
  寇恂在怀县得报,他立即做出了决断。他马上命人到各县紧急宣谕,发出征兵檄文,严令境内十八县的留守部队集结,火速前往温县。发出这道命令之后,他又紧急召集起怀县所有能够披挂上阵的军士,下令立即出征!
  手下的掾吏们对此大为不解,纷纷赶来劝谏、阻拦,他们对寇恂:说:“我等今天从温县回来,看到洛阳兵渡河之时,浩浩荡荡,首尾不绝。依我等看来,敌军实力强劲,声势震天,兵锋锐利,不可阻挡!明府为何不等各县的军队汇齐,再和他们交手呢?我军人数太少,如果就此前往,只恐凶多吉少啊!”寇恂看了看他们,解释说:“温县是我河内郡的南部藩篱!一旦温县陷落,怀县就难保了!军情紧急,刻不容缓!汝等休得多言!”
  “兵贵神速”,寇恂不等各县兵马会齐,率领怀县守军立即出发,向西南方向的温县飞速驰援。
  应该说,朱鲔的计划是一个完美的。如果苏茂、贾强的行动稍微迅速一点,战局的结果就会大不一样。其实,他们从洛阳出发,速度其实并不慢。只是由于他们前往温县之时,他们为了走捷径,必须要连续渡过巩河、黄河两条河流。他们的军队正是在强渡巩河之时,被河内郡的哨兵发现的。此后,在抢渡黄河之时,由于水势太大,船只数量有限,士兵又太多,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
  因此,当寇恂率军赶到温县之时,苏茂、贾强的部队还没完全渡过黄河。寇恂一到温县,发觉敌军还没有进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当即率军奔入城门,上垣坚守。另外,他又火速派出飞骑,督促河内十八县的地方军来援。另外,他又派人紧急西赴河阳,通知孟津将军冯异,请求他即刻分兵东援。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激战,寇恂下令连夜整饬城防工事,加紧准备城防用具。经过整整一夜的艰苦准备,原本毫无防备的温县,已经成为一座要塞。
  第二天,苏茂、贾强的军队才到城下。敌军一到城下,正在扎营,准备攻城。寇恂趁其立足未稳,果断决定:开城杀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苏茂、贾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寇恂竟然放着坚城不守,居然出城来交战!他们有些轻敌:寇恂,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吗?你既然前来送死,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于是,双方在温县城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河内郡的兵虽然少,却是本郡的精锐部队。将士们拼命冲杀,抵挡住了更始军的进攻。一时之间,双方势均力敌,陷入了胶着状态,难分胜负。
  就在双方杀的尸横遍野、精疲力竭,之际,西北方向突然出现了一支汉军!这支军队骁勇异常,出现在了更始军的右侧翼。前锋部队的大旗猎猎飘扬,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冯”字。原来,这是孟津将军冯异派出的救兵赶到城下了!
  几乎与此同时,东北方向也是杀声震天,河内郡十八县的援军也赶到了。
  站在城头观战的寇恂见状,不禁大喜,觉得时机已到,立即命令麾下士卒登上城垣大声鼓噪:“萧王的大军到了!”随即,他亲率守城的所有军队开城杀出,寇恂在马上高呼:“将士们!与本官一起杀出去啊!”
  此刻,苏茂、贾强以及更始军遭到前后夹击,已经疲于应付。正在拼命死战之时,又听到刘秀的大军到了,惊惶失措,军心大动。寇恂又率军从城中杀出,更始军顿时大乱,溃不成军,死伤大半。
  苏茂、贾强等人拼命厮杀,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向南方逃去。此时,冯异也率军在孟津一线击败了朱鲔,大获全胜。
  朱鲔不得已,只好掉头南逃,率领残部渡河奔回洛阳。冯异、寇恂则紧追不舍,各自率军从东西两路,渡河南下,在洛阳城下会师。朱鲔、苏茂等人逃进城去,紧闭城门,不敢出战。冯异与寇恂率领大军列阵洛阳城下,率领全军绕城一周,然后退去。
  此战之侯,朱鲔的主力遭到了重创,再也无力出城与冯异、寇恂对垒。他被冯异、寇恂等人的实力吓破了胆,城中的大小将吏也都是恐惧不安。因此,洛阳城门白天都紧紧关闭。
  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激战中,冯异与寇恂两人,以偏师孤弱之旅,不仅守住了南部边境、保证了刘秀主力的补给线,而且再此基础上,积极有所作为,在中原一带获得了辉煌的胜利。这个意外的胜利,是远在河北征战的刘秀根本没有想到的……
  (十九)披坚执锐
  更始三年春,就在冯异、寇恂等人以孤弱偏师在中原一带立下赫赫奇功之时,刘秀正在率领河北大军主力十余万,讨伐尤来﹑大枪﹑五幡诸部流民军。
  在上一年冬天的射犬一战中,五幡部逃走的残余人马最多,他们无法渡河南下,只能向北部地区逃窜,一路向东北方向的清河国狂奔。此时,谢躬已经被吴汉、岑彭杀死,尤来军出了隆虑山,与北逃至魏郡的五幡会师,继续向北部诸郡逃窜。尤来、五幡两部一口气向东北方向逃了几百里,他们避开汉军重兵把守的钜鹿郡,改向汉军防守薄弱的西北方向前进。
  这年三月,尤来﹑五幡两部北窜之后,又与大枪等部会合。诸部人马总计约三十余万,窜入常山国境内。
  刘秀与北逃的流民军残部接战之后,流民军再次大败,乘夜北去。刘秀令大将军耿弇率部作为大军先锋,星夜追赶。这一天,耿弇在元氏县追上了流民军。耿弇骁勇善战,攻无不克,坚无不摧,将对方的断后部队击败。此后,刘秀得报,率领大军十万余北上常山国,与流民军展开了艰苦的追剿战,将几十万流民军杀的大败。从此,流民军无法在常山国立足,他们在连败之下,惶惶如惊弓之鸟,再也无心恋战,转向东北方向逃亡。他们一路飞驰,逃入了河间国境内。
  刘秀闻报,立即趁势挥师北上,也顺势杀入了河间国。尤来、五幡两部的首领们原以为逃了一千多里,汉军应该不追了吧?谁料,汉军依然在身后!
  尤来、大枪、五幡的首领们大惊失色,几乎要集体精神崩溃。对于刘秀的穷追不舍,他们实在没办法,只好继续北窜,渡过了漳河、滹沱河,沿着武邑、任丘、郧县北上。刘秀依旧不依不饶,指挥汉军大部渡河,继续紧追不舍。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哪怕你逃到天边去,也要将尔等全部歼灭!
  这一天,尤来、五幡等部逃到了河间国慎水(今徐水河)边上的易县。汉朝的易县在河间国境内,在如今河北省易县的东南方向三百里,距离比较远,并不是一个地方。当时的易县,实际上在今天的雄县境内,位于易水的北岸。尤来、五幡等部的首领们在连败之下,又听说汉军追兵迫近,异常惊恐。
  他们原本想在此就地休整,获得喘息的机会。不料,刘秀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此时,流民军再也跑不动了。俗话说:“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更何况这些江洋大盗?此刻,他们觉得再逃也不是办法,索性掉过头来,与汉军殊死一战!他们在慎水岸边列阵,与摆出了拼命的架势,打算与追击的汉军绝一死战。此刻,汉军千里奔袭,已经非常疲劳,连战连捷之下,不免有些轻敌,此时,他们的对手又是走投无路、打算拼死一战的穷寇,在“狗急跳墙”的对手凶猛反扑之下,汉军死伤无数,遭到了首次大败,全军溃退。
  猝然遇到大败,汉军被迫全军渡河南撤。尤来、五幡、大枪等部趁机掩杀,汉军损失惨重。危急之间,刘秀急令偏将军马武率军断后。此刻,汉军正在渡河,如果马武的断后队伍顶不住的话,汉军就会有全军覆没之虞。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刘秀令马武断后,算是找了一个最佳人选。马武做断后工作非常有经验,甚至可以说有特色。
  此刻,他不慌不忙,不但不撤退,也不就地防守狙击,而是下令本部人马掉头反扑,与追兵展开大战。流民军没有料到汉军在大败之下,居然还胆敢反击,登时有些手忙脚乱。马武纵马杀入敌阵,与尤来、五幡、大枪等大杀一阵。一场混战之下,各有死伤。
  在马武所部强有力狙击之下,尤来、五幡、大枪三部联军被打退,汉军终于转危为安。这一仗,充分显示了马武的过人之处。不但他本人安然无恙地带着人马脱险,而且使得汉军主力得以从容撤退。从此,每当汉军撤退时,总是让马武率部断后,掩护全军撤退。马武也赢得了“断后将军”的美名。
  此刻,在汉军的将领之中,作战勇猛,奋不顾身,几乎是蔚然成风。不讲究策略,不要命地带头冲锋,似乎有些硬逞匹夫之勇之嫌。都护将军贾复就为他的一味蛮干付出了代价。
  在真定与五校流民军的激战中,都护将军贾复受了重伤,病势危急。贾复是刘秀手下有名的虎将,也是他爱将之一。听说贾复受伤,生命危在旦夕,非常焦急。刘秀对诸将说:“本王之所以不让贾复独当一面领兵,就是担心他轻敌。果不然,损失了我的一员虎将!本王听说贾复之妻已经身怀六甲。如果贾夫人生的是女儿,将来一定要把她娶回来给本王做儿媳。如果她生的是儿子,本王要将女儿嫁给他,给他们家做儿媳。本王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他为身后的妻子、儿女担忧,不要让他留下什么遗憾!”诸将听了,都是十分地感动。
  军情紧急,不能久留。刘秀命人对伤势危急的贾复留在真定养伤,自己则亲率大军北上,继续追剿窜入幽州境内的流民军。
  此刻,尤来、五幡、大枪三部在易县获胜之后,离开冀州北上,窜入幽州境内继续抢掠。
  由于汉军在易县的那场惨败,流民军的势力复振。此刻,原本活动在青州一带的流民军五校部也赶来增援。五校部与尤来、五幡、大枪三部会师,人数再度膨胀到四十万以上,似乎恢复了元气。他们联合起来,共同回头对付刘秀。
  不久,汉军开进到安次、小广阳(今河北省廊坊市)一线,偏将军马武自告奋勇,主动请缨担任汉军先锋。他对刘秀说:“末将不但可做断后将军,也可做突前先锋!”刘秀非常赞赏他的勇武,于是,命他与大将军耿弇一道担任大军先锋。与耿弇一样,马武作战异常勇猛,临阵之时,一往无前,每次都是冲在最前面。诸将只要跟着马武前进攻击就可以了。马武在汉军中的名气,与日俱增,成为流民军畏惧的一员虎将。
  在双方多次交战,难分胜负。一时之间,形成了对峙、胶着之势,北线战局再次陷入了僵局。
  由于流民军的人多势众,刘秀也一时半会找不出适当的对策。在安次县一战中,为刘秀立下大功的是当年与贾复一起前来投军的强弩将军陈俊。
  陈俊虽然名气不大,地位也不高,却是一员有勇有谋的将领。与贾复的一味勇猛不同,陈俊打仗,更多的是用谋略。
  更始二年冬,陈俊跟随刘秀在清阳围剿铜马军,战功赫赫。在中山国蒲阳县,他率领着部下中的中坚士兵――同心士(敢死队),奋勇冲杀,杀敌无数。铜马军败灭之后,刘秀以陈俊战功卓著,特地拔擢其为强弩将军,并当场给赏赐给同心士(敢死队)绛衣九百件,以表示特别嘉奖。
  在安次县,陈俊在与五校流民军的战斗中,陈俊率领同心士(敢死队),下马步战,与敌人展开短兵相接的特死格斗。他威风凛凛,所向披靡,杀得五校流民军大败,仓惶逃去。陈俊紧追不舍,狂奔追奔二十余里,直到将其首领追上斩首才回营。刘秀后队的马上远远望见,感叹地说:“如果所有得将军都能够像陈俊一样勇猛,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此时,五校军退入渔阳郡境内,大肆抢掠。陈俊觐见刘秀,直言进谏:“应该派轻骑堵截在匪军之前,让百姓们坚壁清野,把守好各个村寨门户。匪军抢不到粮食,自然就会被我军消灭。”刘秀觉得有理,于是派出轻骑紧紧追赶流民军,对其围追堵截,不让其肆意流窜。然后命令各地百姓修缮营寨村抱,建立民团自卫。将所有能搬走的粮食,都搬进城堡保存,然后闭门坚守。果然,流民军除了遗存在野外的一点粮食以外,再也抢不到任何东西吃,军心大乱。与之相反,刘秀在常山太守邓晨、河内太守寇恂的千里运输线的有力保障之下,兵精良足,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完全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
  不久,尤来、五幡、大枪、五校诸部粮尽,被迫继续北逃。刘秀率领汉军穷追不舍,一直将其穷追到平谷(今河北省平谷县)、浚靡(今河北省遵化市西北)才收军回营。此后,汉军尽驱流民军至北边,将其驱入右北平境内。在陈俊的高明谋略之下,刘秀率军与流民军连续大战,全部获胜。进入范阳城,刘秀摆宴庆功,他对陈俊说:“能够平定这股土匪,都是陈将军献策之功啊!”
  然而,虽说此刻流民军已经穷途末路,但是,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实力。远的不说,易县的那场大败就足以令刘秀有所警惕。这一仗的惨败,并没有令刘秀汲取教训。相反,在此后的接连获胜之下,刘秀开始有些脑子发热,犯下了急于求成的错误。
  古语说的好:欲速则不达。军事谚语也说过:“骄兵必败”,在军事作战中一向谨慎小心的刘秀,这次也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此刻,他太低估这些流民军的战斗力了。在他看来,消灭这几股残匪,是非常轻松的事情。轻敌冒进,几乎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二十)范阳惊魂
  进入范阳后,刘秀把大营设在城中,全军主力也都开进城池休整。这一天,身为主将的刘秀突发奇想,竟然采取了擅自行动。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带领一小股亲兵部队大约数千人,飞骑突进继续北上追击流民军。刘秀的这一行动,真是太冒险了。一旦遇到敌军大队,纵然他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果然,刘秀的轻骑队伍出城不远,就与流民军大队顺水之北猝然遭遇。根据汉军的旗号仪仗,流民军首领们判断,汉军的主将肯定是一个大人物。等交手之后才知道,带着几千人前来追击十几万流民军大队人马的汉军将领,竟然就是刘秀本人!流民军首领们真是又惊又怒:刘秀!你也忒小看天下英雄了!今日且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他们立即下令,全军猛攻!一定要逮住这条大鱼!
  顷刻之间,流民军大队人马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对汉军数千轻骑展开疯狂的围攻。当时,战斗进行的异常惨烈。由于汉军的人数太少,汉军大败,大部分士兵战死。其余的幸存者保护着刘秀,杀出一条血路,准备突围而出。不料,在突围过程之中,刘秀的战马被流民军砍翻,他弃马步行,挥舞着长剑,与流民军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很快,刘秀身边大部分贴身侍卫都被杀死,只好带着残部边战边退,流民军追兵则穷追不舍,情势万分危急。
  此刻,刘秀带着最后几个侍从一直退到一个悬崖边上。前面是如狼似虎的流民军,后面则是深不见低的峡谷。
  摆在刘秀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扑上去死战,这样的话不是死在乱军之中就是去做阶下囚;要么跳下高高的山崖,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在情急之下,刘秀心中后悔不迭、万念俱灰。此刻,说什么也晚了,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好把心一横:跳崖!刹那之间,刘秀飞身跃起,从山崖顶上一跃而下……
  不知是被生长在悬崖侧棱边上的树枝挂了几下,还是这个悬崖本身不是太高,还是它本身的坡度比较平缓,总之,刘秀从悬崖上孤身跳下,竟然没有被摔死。
  他除了足部受到了轻伤,四肢擦破了一点皮以外,并无大碍。他从草丛中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奋力前行。因为他知道,敌军为了搜捕他,必然会绕道下崖。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必然会被对方活捉。刘秀走了几步,由于脚疼的实在不行,实在走不动了。此刻,他已经听到了不远的背后,传来了巨大的声响,那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鼓噪声。只听得有人高喊:“不要走了刘秀!快搜!”刘秀心中大惊:苦也!苦也!难道今日本王就要命丧于此吗?刘秀在绝望之中,一种求生的本能突然迸发出来:无论如何,爬也要爬出山谷!于是,他跌跌撞撞地蹒跚前行,继续向前走。
  这时,刘秀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中把握了。他的生死,完全取决于运气。也许在冥冥之中有定数,也是是所谓的“王者不死”的神秘规律发挥了神奇的力量。也许是偶然,它们在暗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突然之间,他看到前边出现了一群马队,好像在搜寻着什么。刘秀望见装扮,顿时眼前一亮:那是大汉的突骑!刘秀挥舞着双手呼救:“来人啊!救命啊!”那群骑兵听到有人呼喊,顿时纵马向刘秀这边飞驰过来。刹那之间,已经赶到刘秀的眼前。第一个赶到他眼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他看见刘秀,连忙翻身下马,跪下禀报:“小卒王丰,救驾来迟,乞请大王恕罪!”刘秀大喜:“你是谁的属下?”王丰急促地答道:“小卒是耿大将军的部下,大将军得闻大王有难,特来救援!”王丰向后面高呼:“大将军!大将军!大王在此!大王在此!”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过后,全副武装的耿弇带领着几百名突骑出现在了刘秀面前。耿弇见状,厉声大喝:“王丰!还不扶大王上马!” 刘秀心中万分感动,缓缓说道:“你没了战马,怎么办?”王丰慨然说道:“天下可以没有我王丰,却不可没有大王!天下苍生,全仗大王了!请大王上马!”
  王丰闻言,不容分说,一把就把刘秀拉了起来。刘秀苦笑着,扶着王丰的肩膀上了战马。他一边上马一边回头故作轻松地对耿弇说:“呵呵,这次真是好险!差点被贼人擒住!”
  此刻,流民军的追兵已经到了眼前,只有几百步远了。耿弇心急火燎,哪里还顾得上开玩笑,他急忙喝道:“追兵将至,我等断后!还请大王速速回营!”
  他急速抽出腰刀,用刀背在战马的后臀上奋力一拍!战马负痛,一声长嘶,驮着刘秀疾驰而去。望着刘秀疾驰而去的背影,耿弇稍稍安心。他马上叫过一个偏将:“你带上几个人,速速跟上大王!快护送大王回营!顺便招呼后队骑兵,都给我上来!快!”然后,把手中得腰刀一挥,招呼其余几百名士兵:“弟兄们!跟我上!”
  一会儿的功夫,耿弇带来的几千突骑全部聚齐,与流民军展开了厮杀。此刻,流民军的追兵有数万人之多,向着耿弇的几千名突骑发动的狂攻!耿弇命令后队的弓弩手发射弩箭,拼死狙击敌军的进攻。很快,弩箭射完了,再也无法阻止敌军的前进。由于双方猝遇在一个小山坳里,突骑的速度优势发挥不出来,逐渐处于劣势。耿弇不得已,招呼手下残存的士兵:“弟兄们!与我挡住贼人!”双方就在着狭窄的山谷之中,展开了近距离的肉搏战。
  在这场无比残酷的混战中,耿弇还是凭借着钢铁一般的神经,奋力死战击退了流民军大队追兵,护送刘秀安全返回范阳大营。不过,在这场战斗中,耿弇麾下的数千精锐突骑几乎打光,损失惨重。
  再说范阳城中。当时,刘秀失踪了好几天,军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军心大乱。有人传说刘秀已经战死,人心惶惶。诸将也都愁眉苦脸,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大将军吴汉站了出来,对诸将说:“复兴汉室之大业,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即便大王不幸归天,他的长兄之子还在南阳,何愁没有主公?”诸将听了,人心稍安。不过,话虽如此,诸将还是非常担忧、恐惧。
  此刻,刘縯的两个儿子刘章、刘兴都在宛城,被刘玄的人控制在手中。他们远在南阳,能够逃出罗网活着来到河北吗?
  要是刘秀战死了,即便他们来了,又能怎样?他们谁能比得了刘秀的才能?群龙无首之下,只怕是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河北基业,就要一朝坍塌!
  大将军耿弇对此也是焦虑万分。他当机立断,为了不动摇军心,决定独自率领本部精锐突骑出城搜寻。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耿弇历尽艰险,终于把刘秀救回了大营。对于耿弇的秘密搜救行动,包括吴汉在内的汉军将领都不知道。此后,他们听说耿弇也不知去向,更是焦灼万分,不知所出。
  几天后,耿弇护送着刘秀安然归来,军心始定。顺水之役,是刘秀一生之中在军事上罕有的几次败笔之一。这次惊心动魄的遇险经历,是刘秀一生中最为危急的时刻。此前,虽然也遇到过几次危险,但都是被情势所迫,是由客观情势造成的,刘秀本人在主观上没有太大的过错。而这次却不同,说句难听的:这一次,刘秀纯粹是找死!脑子发热之下,不但使得自己差点送命,还白白搭上了数千汉军精锐将士的性命,实在是不应该。
  这一仗,流民军虽然获胜,心中依然胆寒。原因很简单,他们已经被刘秀打怕了。自从与刘秀交战以来,败多胜少。甚至说,几乎从来没赢过。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刘秀的对手,非常畏惧刘秀。
  这一次,在顺水边上,本来是绝好的机会。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捕获这条大鱼,让它漏了网。诸部首领们觉得,这简直是老天爷在暗中帮助刘秀!与这样的对手对垒,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于是,他们决定:立即拔营起寨,趁着夜色溜之大吉!
  刘秀闻报,急忙驱动大军继续北进,继续猛追。一直追到到安次县,再次追上了流民军。两军相遇,流民军再次大败,刘秀军斩杀流民军三千余人。大军得胜,刘秀命令全军继续北进,彻底剿灭流窜到北方边陲各郡的流民军。
  就在刘秀平定河北流民军,回到范阳之时,冯异、寇恂的报捷奏章也到了。吴汉、耿弇等诸将听说南线大捷,纷纷向刘秀表示祝贺。诸将觉得,拥立新天子的时机已经成熟,现在应该是该给刘秀上尊号的时候了。将军马武第一个站起来,慨然进言:“大王!您虽然一向恭敬自守,深执谦退。但是,如果长期这么下去,大汉的宗庙社稷应该由谁来继承呢?末将以为,大王应顺应天意,登临大位,然后再继续率众征讨四方。看看天下诸贼,哪个不是急切地为了坐上这个位置而到处征战呢?”马武是绿林出身,也是个粗人,素来是心直口快,加上他又是刘秀的南阳同乡,因此他就放了第一炮。说实话,马武这话说的是实在话,句句是实,发自肺腑。可以说,马武的话,代表了刘秀麾下所有将士的心声。
  马武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是话说出来,却让刘秀听上去感觉很刺耳,很不舒服。马武在这里,竟然把刘秀和心怀鬼胎的天下群贼相提并论,着实让刘秀恼火。一方面,刘秀虽然早有称帝之意,但是感觉为时尚早,时机还不够成熟,内心一直在犹豫。另一方面,也因为被马武这个大炮筒子说中了心事,不禁又惊又怒,厉声呵斥:“将军何出此言!可斩也!”因此,诸将看到刘秀发了火,谁也不敢再劝。随后,大军回到蓟县。
  此时,流民军残部继续向北逃,奔窜进入渔阳郡境内。刘秀得报,命令吴汉、耿弇﹑景丹﹑盖延﹑朱祐﹑邳彤﹑耿纯﹑刘植﹑岑彭﹑祭遵﹑坚镡﹑王霸﹑陈俊﹑马武等十三将军继续追击。汉军与流民军在潞东、平谷再次遭遇,大破流民军,尽灭其残部。一直追到右北平无终、土垠二县之间,其余流民军残部逃到辽西、辽东,最后被乌桓、貊人所劫击,全部瓦解。
  至此,除了五校残部南窜青州以外,其余逃亡到河北土匪主力基本被消灭。函谷关以西,包括河北全境在内中原地区的流民土匪几乎全部被肃清。在刘秀的重拳猛击下,曾经显赫一时的赤眉军遭到沉重打击,在关西一带的河北、中原地区已经无法立足。
  但是,刘秀所消灭的流民军只是庞大的流民起义军中很小的一部分。其主力已经在总首领樊崇等人的带领下,率领着重新组纳的尤来、青犊诸部攻破陆浑关、武关,进入关中三辅地区。
  这时,河北地区的流民军被肃清,当地的黎民过上了大致安定的生活,初步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然而,兴一利必有一弊,流民军―――这股人间最大的祸水就此西移,关中三辅地区的老百姓,就要大难临头了……
  (二十一)飞龙在天
  更始三年五月,刘秀在北征追剿尤来、大枪、五幡、五校诸部流民军的过程中,也在暗中同步招抚幽州十郡。
  对于幽州各地,包括冀州北部的常山、河间等地,刘秀心里一直不踏实。更始元年十一月之后,刘秀进入冀州中、北部宣慰招抚,在这里已经撒下了恩泽的种子。但是,由于当时的势力过于微弱,这些地方的官吏军民虽然对于刘秀表面上拥戴服从,实际上手持两端之计,心怀观望之意。特别是王郎起事之后,短短的两个月之内,除了信都、和戎两地以外,河北中、北部地区几乎全部归附了王郎。连冀州都是如此,更不要说远在更北边的幽州十郡了。
  在这里,最有实力的两个地方军阀,一个是上谷太守耿况,另外一个就是渔阳太守彭宠。对于前者,刘秀是基本满意的。且不说耿况的儿子耿弇对自己的忠心耿耿,当初,若不是耿况派三千突骑南下光阿,讨平王郎绝不会只花了不到三个月时间,可能会是一场扩日持久的战争。另外,耿况在刘秀北征的过程中,还派人南下运送粮食等辎重物资,协助平叛。而且,耿况的个人品质也是非常优秀。他谦虚谨慎、态度恭顺,对于自己襄助刘秀之功,从来不置一词。对于耿况,刘秀是比较放心,也是非常满意的。
  与之形成对照的是,刘秀对于渔阳太守彭宠,却是隐隐地有所警惕,不是很放心。对于彭宠,刘秀是有些成见的。
  另外,刘秀还清楚地记得:更始元年十二月,刘秀进入蓟县驻扎之时,当时,他听说彭宠在渔阳做太守,就写信召其来会面。彭宠本来满口答应前来拜会,可是,刘秀左等右等,始终没有见到彭宠。倒是事前没有与刘秀预约的耿况,南下到昌平县拜会了刘秀。
  彭宠为什么没来呢?原来,正在他杀牛备酒,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邯郸方面王郎自立称帝的消息。彭宠因此单方面取消了这个拜会,也没有说明任何原因。对此,刘秀心中的不满可想而知,从此对彭宠的眼光和政治品质有了看法,产生了成见。
  更始二年二月,刘秀从蓟县出逃,一路南奔。突临巨变,彭宠也和北边的多数人一样,不知所措。于是,他决定观望一段时间再说。后来,刘秀到了信都,号召诸地联合起来讨伐王郎,驻扎在东阿。上谷太守耿况派使者寇恂来找彭宠,请求他与之各发骑兵两千南下助战。彭宠开始很犹豫,经过一番周折,在吴汉等人的劝说下,彭宠终于同意,拿出了血本―――三千精锐突骑,派吴汉严宣、盖延、王梁率领,与寇恂带来的三千骑兵一起南下参战。
  不过,在两个月后,刘秀在光阿城见到了吴汉、盖延、王梁等人率领的三千突骑,在得知他们是彭宠派来的之后,刘秀对彭宠非常感激,对他的看法有了一定程度的转变。
  刘秀为了感谢彭宠的援助,封他为建忠侯,并赐号大将军,让其继续担任渔阳太守。彭宠看到刘秀如此慷慨地施恩进爵,也很感激。刘秀率领诸路联军与王郎在钜鹿、邯郸等地作战期间,不遗余力,紧密支援。征集渔阳郡所属各县的粮食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输到前线。可以说,彭宠在平定王郎叛乱的过程中,他与上谷太守耿况一样,虽然本人没有直接上阵参战,然而他们二人的作用是非常大的。彭宠不仅出兵,而且出人、出钱、出粮,为刘秀平定河北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料,刘秀此后又通过一些方式了解到,彭宠当初在派突骑南下光阿助战,并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人逼着干的。了解到这一点之后,刘秀对彭宠大失所望,觉得此人太不简单,认为他与耿况不能相提并论,做事太滑头。从此之后,刘秀对彭宠再次有了成见。
  更始三年的五月,刘秀在追剿尤来、大枪、五幡、五校诸部的过程中,进驻蓟县。为了统一幽州十郡的指挥领导,刘秀下令:任命朱浮为幽州牧,旨在对北部边陲加强控制。彭宠听说后,连忙前来拜见刘秀。彭宠以为自己为刘秀立下了如此大功,刘秀肯定会有所表示,会对他进行赏赐表彰。殊不知,刘秀对他心中已经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了。
  有功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居功自傲、目中无人。彭宠是个直性子,他自认为自己有大功于刘秀,在拜见之时,对于刘秀的微妙态度变化,浑然不觉,在说话时难免有些托大。
  此时的刘秀,羽翼已经丰满,对于彭宠的这种居功自傲的态度很是不满。加上此前就对他有所成见,因此在接见彭宠时,对他的态度很冷淡,只是礼节性地谈了几句话。满心欢喜而来的彭宠,对此大失所望,忿忿不平,在名义上的上司―――幽州牧朱浮以及众官员面前,发了一通牢骚。彭宠的话说的很难听,一时众人大哗,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在西汉时期,天下分为十三州。州牧一职,它的品秩与手下各郡的太守们一样,都是二千石。简单地说,州牧是专职负责督察各郡太守们言行的官员,是太守们名义上的上司。说它是“名义上的上司”,主要原因是,州牧一职只有监察权而无行政权,他们只能对太守们的言行进行监督,而无权对其直接发号施令。
  “没有不透风的墙”,彭宠的这些言论,很快就传到了刘秀的耳中。刘秀知道后,马上把幽州牧朱浮召来,询问彭宠到底在背后说了些什么。
  这个朱浮,是个精明干练的人才。但是他器量狭窄、不能容人。而且,他做事苛烦细密,每事务求明察。这些倒也罢了,最要命的是,此人还有一直致命的缺点:喜欢打小报告。不过,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也恰好是“人尽其材”了,正好合适。
  朱浮―――这个器量狭窄的小人,听说刘秀召见,马上明白了主公的心意。他本来就嫉妒彭宠在幽州的声望,有心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他趁机在刘秀面前大进谗言。
  朱浮说:“彭宠在背后对下官说:此前吴汉从幽州出发的时候,大王您馈赠给他很多衣服、马车,称呼其为‘北道主人’。彭宠指望着与大王见面后,您能够紧紧握住他的手,愉快地交谈。”
  朱浮又说:“彭宠还说,大王您这次对他态度很冷淡,觉得非常失望。”刘秀皱了皱眉,笑了笑,没吭声。朱浮见刘秀的神色不对,知道他心中不悦。又借机进言陷害彭宠:“以前王莽做大司马的时候,少府官员甄丰(字长伯)每天早晚都到王莽的宅子里去议事。因此,人们都戏谑地说:‘夜半客,甄长伯。’等到王莽篡位后,疏远了甄丰,甄丰因此愤愤不平,最后获罪被诛而死。”刘秀听了这话之后,哈哈大笑,对朱浮说:“不至于吧!”
  不过,话虽如此,刘秀对彭宠的印象,从此大为恶劣。不过,刘秀此刻正在忙于剿匪,无心安抚情绪失落的彭宠。后来,彭宠也知道了朱浮密奏自己言行之事,对其大为不满。几天后,失望至极的彭宠离开蓟县北返渔阳。从此,彭宠的心中,埋下了怨恨的种子。一年多之后,渔阳地区烽烟再起,与这件事情的发生有着极大的关系。
  除了彭宠以外,刘秀的夫人郭圣通的舅舅―――真定王刘扬,拥兵十余万,雄踞河北中部。刘扬对于刘秀,虽然结了亲,但是他心中究竟有无异谋,此时也不得而知。
  不仅是彭宠、刘扬二人,河北各地的官吏们,对于刘秀不满的人也大有人在。这主要是由于,刘秀来到河北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年,他对各地的恩惠还没有深入人心。
  总体来看,更始三年的五月,刘秀虽然彻底肃清了流民军势力,在表面上基本统一了河北全境,然而他的统治并不稳固。河北三州之地,依旧波诡云谲,危机四伏,还充满无穷的变数。
  不过,在此时的刘秀看来,现在河北已经安定下来了。此刻,他踌躇满志、雄心勃勃,他要开始班师南下了。他的心中,酝酿着新的计划:挥师南下,夺取洛阳,与群雄争夺天下!
  就在大军即将启程南行之际,有人突然来报:督护将军贾复伤愈归队,前来报道!三个多月前,身负重伤、生命垂危的贾复居然没死,竟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真是令人称奇。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贾复的伤刚刚痊愈,还没休息几天,他就等不及了。听说刘秀在蓟县,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追赶大部队。刘秀大喜:“快叫他进来!让本王好好看看!”
  刘秀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贾复安然归来,非常高兴。刘秀大笑:“贾君文,你小子没死啊!”他又说:“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了,治国安邦还指望着你呢!今后,你小子再这么鲁莽,本王绝不答应!”贾复笑着回答:“末将遵命!再也不敢了!”刘秀对于人才的爱护,就是这么用心。
  在他的心目中,贾复文武双全,是个治国安邦的大才。刘秀想把他保全下来,将来天下太平了,还要重用他。然而他作战太勇敢,有些过于逞匹夫之勇。经常奋不顾身,和普通士兵一起,带头冲锋。这次虽然受了重伤,幸而大难不死。从此,刘秀出于贾复安全的考虑,不再让他担任方面军主将,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他单独领兵出征。即便出征,只是让他作为将军之一参加作战。由于刘秀的保护性措施,贾复的战功与其他如吴汉、耿弇、冯异、岑彭、来歙等诸将相比,逊色了许多。
  看到贾复安全归来,流窜到北部边陲的流民军也已经被基本消灭,刘秀下令班师回邯郸。
  六月中,大军走到中山国境内,汉军诸将再也等不及了。他们心中再也按捺不住,向刘秀提出了一个强烈的要求:请大王龙飞九五,就此登基!
  (二十二)江山谁属
  时代呼唤英雄,历史的潮流也在呼唤着英雄。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它自己的英雄出现。他们应运而生,顺应着历史的发展潮流,书写着一页又一页辉煌的篇章。
  刘秀,这位从民间走出的布衣豪杰,他有这个运数吗?在中国两千年来的帝王中,布衣出身的开国天子有三位:刘邦、刘秀、朱元璋。然而,这三人之中,惟有刘秀是经历过稼樯艰辛的人。刘邦是亭长出身,朱元璋则是僧人出身,都没有下田种过地。而刘秀则不然,他虽然是名义上的舂陵汉朝宗室,实际上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夫。二十多年的农民生涯,使得他饱偿人世的艰辛。在舂陵,他顶霜冒雨,春种秋收,还要亲自赶着打出粮食的粮食到市场上去贩卖,借以养家糊口。正是因为他长期在民间,久历艰难,深知民生疾苦。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来之不易,无比艰辛。
  这一次,出面的可不是马武,而是首席大将军吴汉。吴汉代表诸将当众提出:“请大王早正大位,就地登基。”
  对于吴汉等人的建议,刘秀依旧毫不理睬。全军走到常山国平棘县(今河北省赵县),诸将再次请求刘秀称帝,刘秀还是不答应。诸将非常失望,悻悻离开。
  那么,此刻刘秀在想什么呢?刘秀此刻,心中在考虑三个问题:
  第一,如果此时登基,时机是否恰当?是否在等等,等到拿下洛阳或者长安再说?
  第二,称帝之后,必然成为天下群雄的众矢之的,有把握取胜吗?纵然自己兵强马壮,然而早建帝号,是否妥当?能够应付的过来吗?
  第三,自己所有的亲属,包括结发夫人阴丽华、大姐刘黄、三妹刘伯姬、大哥的两个遗孤刘兴、刘章都在南阳郡的宛城,全部被更始政权控制着。养父刘良一家,也跟着刘玄进了长安。自己要是称帝,就等于和刘玄彻底撕破了脸皮,这些亲属们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正是基于这三个原因,刘秀一直在犹豫。
  这一天,诸将劝进无效,黯然退下之后,只有前将军耿纯独自留下。他慨然向刘秀进言:“普天之下的名士、猛将,他们抛弃了亲戚骨肉,背井离乡,跟着大王栉风沐雨,征战四方。他们披坚执锐,冒着飞矢流石,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为了攀龙附凤,图谋子孙富贵!大王!您要是登基称帝,我们这些人就是开国元勋!假如大王做了天子,完成了复兴汉室之重任,则可万古流芳!我等若做了开国元勋,也落得一个青史留名。这些问题,大王您考虑过吗?各有所图,各成其志,也是人之常情啊!可是,大王如今却迟迟不正位号,实在不妥。末将以为,如果使得名士、猛将们感到绝望的话,就会觉得跟着大王继续干没什么出息,也没有什么前途!时间长了,就会心生去意。如果您再不登临大位,则‘名不正言不顺’,大家都有回家养老的想法了!既然是无所作为,何苦留在这里呢?众人一散,也就难以集合了。”
  对于耿纯的一番肺腑之言,刘秀听了,非常感动。他凝视着前方,若有所思地说:“嗯,这还真是一个问题。耿将军!你先回去安歇,让本王再好好深思一下。”
  次日,大军继续南归。这一天,汉军走到鄗城这个地方,距离邯郸也就不远了。
  在鄗城,刘秀派人把孟津将军冯异与天井关守将、关内侯王梁从河阳县的河内郡召来,了解四方的动静。二人闻命,立即北驰。拜见了刘秀之后,也是发表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冯异说:“以末将看来,刘圣公必败无疑,宗庙社稷当然应该由大王您来继!末将以为,大王应该遵从众人的意见,早正大位!天予不取,反受其殃。请大王早做决断。”
  听了冯异的话,刘秀下了决心:大丈夫做事,应当当机立断。顾不得许多了!登基!
  于是,计议遂定。然而,登基称帝是大事,必须搞的隆重庄严,不能让人看作是儿戏。具体程序怎么搞呢?对此,刘秀也不太懂,于是就命冯异在暗中搜集历史资料,秘密操作此事。
  此时,恰好有个叫做强华的儒生从长安赶来,向他及时地献上了一个谶符。这个强华,是刘秀当年在长安求学时的同班同宿舍同学。此次,他为刘秀献了一个名叫《赤伏符》的谶符。谶符上说:“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这个谶符是什么意思呢?所谓的“卯金”,就是“劉”字。四七二十八,也就是说,自汉高祖刘邦与项羽约定共分天下(西元前二零三年),一直到刘秀平定河北(西元二十五年),合二百二十八年,这就是四七之际的含义。也有人说,这是说刘秀是二十八岁起兵,所以说是“四七之际”。还有人说,这是说刘秀麾下的云台二十八将,正好应了四七之数。
  在冯异的暗中操作之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连祭祀天地、神祗的祝祭之文也命人写好了。
  祝文中说:“皇天上帝,后土神只,眷顾降命,属秀黎元,为人父母,秀不敢当。众下百辟,不谋同辞,咸曰:‘王莽篡位,秀发愤兴兵,破王寻、王邑于昆阳,诛王郎、铜马于河北,平定天下,海内蒙恩。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谶记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
  要登基做皇帝,是一件大事。必要的谦虚、辞让还是应该有的,面对诸将的盛情劝进,刘秀依旧假意推辞说:“本王德薄,不堪此位!”诸将再次下佥劝进:“古云:‘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敢不敬承。”
  此时,冯异、耿纯、吴汉等人异口同声,再次提出请刘秀称帝的要求。这次,刘秀不再推辞,终于答应了大家的要求。于是,冯异命人连夜兴造祭坛,准备必要的器具。
  更始三年六月二十二日,在司仪冯异的主持之下,刘秀带领诸将祝祭天地神祗,当众宣读了祝文。在祭告了天地之后,刘秀即皇帝位于鄗城南郊。他当众宣布:改元为建武元年,大赦天下。同时,刘秀下诏将鄗城改名为高邑,作为自己的龙兴之地。
  即位之后,刘秀正式颁诏任命封赏诸将:
  大将军、建策侯吴汉为大司马,更封舞阳侯;
  前将军邓禹为大司徒,加封酇侯,食邑万户;
  偏将军、野王县令王粱为大司空,加封武强侯;
  改任左大将军、武成侯任光为信都太守,改封阿陵侯,食邑万户,归郡守城。
  改任武义侯、后大将军邳彤为和戎太守,改封灵寿侯,归郡守城。
  偏将军景丹为骠骑大将军;
  虎牙大将军铫期加封安成侯,食邑五千户;
  都护将军贾复为执金吾,加封冠军侯;
  前将军、耿乡侯耿纯改封为高阳侯;
  偏将军、建功侯盖延为虎牙大将军;
  大将军耿弇为建威大将军;
  偏将军朱祐为建义大将军;
  中坚将军杜茂为大将军,封乐乡侯;
  振威将军马武为侍中、骑都尉,封山都侯;
  偏将军坚镡为扬化将军,封隐强侯。
  刺奸大将军岑彭为廷尉,领归德侯如故,行大将军事;
  强弩将军陈俊为列侯;
  偏将军臧宫为侍中、骑都尉;
  军正、王乡侯王霸为偏将军;
  偏将军傅俊为侍中;
  偏将军冯异、寇恂等人依旧为孟津将军、河内太守,领旧职如故。
  诏书下达完毕,刘秀立即派使者西行河东,前往西征军中册封邓禹。七月五日,使者抵达邓禹军中,当众宣诏任命邓禹为大司徒,并加封酂侯,食邑万户。这一年,邓禹当时只有二十四岁。
  依照汉制,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为三公,刘秀如此任命封赏,原因何在呢?
  刘秀令大家推选大司空的人选的依据,主要是依据儒生强华所献的那个谶符《赤伏符》。谶符中记载:“王梁主卫作玄武”。经过调查,刘秀发现野王县令王梁符合谶记。于是,他下诏任命野王县令王梁为大司空。
  大司徒一职,当然是非邓禹莫属。此时,由于邓禹在外领兵作战,大司徒一职实际上虚悬。于是,刘秀启用平原太守伏湛为大司徒府司直,行大司徒事(也就是代理大司徒)。由于天下大乱,刘秀经常要亲自出征。刘秀走后,行政事务则全部交给伏湛料理。伏湛素有清名,世有美誉。他本来是刘玄委派的平原太守。刘玄朝廷腐败不堪,群雄割据,战乱不断,由于有伏湛在平原郡,平原郡各地老百姓才免于兵燹洗劫。因此,伏湛在民间的声望很高。后来,刘秀平定河北,伏湛率领平原军民归顺了刘秀。伏湛是个能臣,把内务整饬的井井有条,一如在平原郡做太守之时。
  大司徒、大司空的人选都确定了。然而,对于大司马一职,却有着不同意见。大司马是最高军事长官,汉武帝以来,大司马一直是三公之首,位在大司徒、大司空之上。
  按照谶符中的记载:平狄将军孙咸的名字符合谶记。于是,刘秀下诏:任命孙咸为行大司马事。本来,刘秀明明知道孙咸的才器不堪此位,但是为了符合谶符,只好先这么“过渡”一下,以后再调整。
  可是,他的这一任命马上在诸将中引起了争议。吴汉等大将们认为:孙咸战功微薄,诸将对此都很不满。孙咸做大司马,怎么能够服众呢?刘秀知道了大家的意思,于是下令诸将推荐大司马的人选。
  诸将有的推举景丹,有的推举吴汉。最终,刘秀经过反复权衡,选择让吴汉做了大司马。对于这一任命,同为北州大将、时任偏将军的景丹当时对此颇有微词。刘秀知其意,亲自出面安慰景丹:“景将军是北州大将,确实是个人才。但是吴将军有建大策之勋,又带兵杀了苗曾﹑谢躬,功劳很大。按照朝廷的旧制,骠骑大将军这个官制一般是由大司马兼任。现在朕把它们分开吧!”于是,刘秀下诏任命吴汉为大司马,而以景丹为骠骑大将军。不过,即便如此,景丹都觉得刘秀亏待了他。堂堂北州大将,竟然屈居在前安乐令吴汉之下,真是丢了身份,还是有些忿忿不平。
  至于“执金吾”一职,位置极为尊崇,很多将军都想得到这一位置。“执金吾”本名中尉,是秦汉时期率领禁兵保卫京城和宫城的官员。它的全称是“军中候司隶校尉执金吾”,《后汉书》中说它的品秩“中二千石”, 汉官秩则说其是“比二千石”。然而,无论是相当于今天的首都卫戍司令,是最重要的军事官员之一。当年刘秀曾感叹“仕宦当作执金吾”,他还是封给了贾复。
  值得注意的是,为刘秀登基耗尽心力、忙里忙外的冯异,什么也没有得到,还是继续做他的孟津将军,连个列侯都没混上。不过,他对此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
  不管怎么说,有矛盾也好,有意见也罢,总算是把各个重要位置的官员人选确定了下来。
  至此,一个崭新的政权总算是这样草草地建立起来了。从此,刘秀以帝号为旗帜,以河北为基地,正式加入了争夺天下的行列。称帝登基,也就意味着刘秀已经与刘玄的更始朝廷彻底决裂,已经公开地与其分庭抗礼了。逐鹿中原、统一天下,是大哥刘縯当年的理想,也是刘秀自己的政治追求。此刻,刘秀虽然已经名义上是天子了,但是,要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天子,刘秀还要付出更加艰辛的努力。让他始料不及的是,他的成功道路,要比他的远祖――汉高祖刘邦艰难得多。刘邦平定天下,只用了六年的时间。而刘秀扫平群雄,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子,已经是十三年以后的事情了。
  这一年,刘秀整整三十一岁。
  适才查了一下《史记》、《汉书》以及《明史》,前面有一段话的表述有问题,不够严谨:
  “刘秀,这位从民间走出的布衣豪杰,他有这个运数吗?在中国两千年来的帝王中,布衣出身的开国天子有三位:刘邦、刘秀、朱元璋。然而,这三人之中,惟有刘秀是经历过稼樯艰辛的人。刘邦是亭长出身,朱元璋则是僧人出身,都没有下田种过地。而刘秀则不然,他虽然是名义上的舂陵汉朝宗室,实际上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夫。二十多年的农民生涯,使得他饱偿人世的艰辛。在舂陵,他顶霜冒雨,春种秋收,还要亲自赶着打出粮食的粮食到市场上去贩卖,借以养家糊口。正是因为他长期在民间,久历艰难,深知民生疾苦。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来之不易,无比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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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应该修正为:
  刘秀,这位从民间走出的布衣豪杰,他有这个运数吗?在中国两千年来的帝王中,布衣出身的开国天子有三位:刘邦、刘秀、朱元璋。然而,这三人之中,惟有刘秀、朱元璋二人直接从事过农业劳动。
  关于刘邦,《史记》、《汉书》中都说他“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 又说他“及壮,试吏,为泗上亭长,延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 很显然,刘邦并没有直接从事长期的农业生产劳动。可以说是亭长出身的一个类似无赖的人物。
  关于朱元璋,根据《明史》的记载,朱元璋“先世家沛,徙句容,再徙泗州......至正四年,旱蝗,大饥疫。太祖时年十七,父母兄相继殁,贫不克葬。”此后,“孤无所依,乃入皇觉寺为僧。”由此可见,朱元璋在十七岁以前是一个贫苦农民,此后做了僧人。从这段记载来看,朱元璋做农夫、从事农业劳动的时间远不如刘秀长,田间操作经验远不如刘秀丰富。
  从这个意义上说,刘秀是三人之中,唯一的一个真正懂得稼樯艰辛的人。他虽然是名义上的舂陵汉朝宗室,实际上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夫。二十多年的农民生涯,使得他饱偿人世的艰辛。在舂陵,他顶霜冒雨,春种秋收,还要亲自赶着打出粮食到市场上去贩卖,借以养家糊口。正是因为他长期在民间,久历艰难,深知民生疾苦。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来之不易,无比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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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刘邦、朱元璋二人的出身,当时写作时全凭记忆而写,叙述不够严谨,特此更正。
  三、喋血关中
  (一)更始迁都
  早在一年前的初春,也就是更始二年的二月,刘玄就已经把首都从洛阳迁到了长安。
  在更始元年九月打下洛阳之后,关于以什么地方做首都,成了更始朝廷中大臣们之间争论不休的问题。
  本来,刘玄对于将首都定在洛阳还是长安,一直犹豫不决。当时,刘玄手下的朝臣们分为两派,一派是以朱鲔、陈牧、李轶等人为首洛阳派,主张改以洛阳为京师。一派则是以刘赐、李松等人为首的长安派,主张还都长安。
  最初,当然是朱鲔、李轶一派占据了上风。他们的主张很有力,洛阳虽是四战之地,无险可守。但是它位于交通要冲,天下通衢。进则可北控河北、山东、关中,一旦有变,也可退回南阳自保。而且这里的周边地区如河内、河东、河南等郡国都是天下粮仓,物产丰饶,向洛阳运输粮食、给养非常方便。
  但是,这一理由只是表面的。由于大司马朱鲔、大司空陈牧等人都是山东(崤山以东)人,不愿意远离家乡,建议应以洛阳为都城。他们建议,要迁都也应该等平定了赤眉军之后再说。
  与之相对立的是大司徒刘赐、大司徒府司直李松二人,他们极力建议迁都长安。长安的物产之丰不亚于中原,而且有险可守。刘赐、李松等人是从政治感召力的高度考虑问题:主要理由是:长安是大汉开国二百多年的旧都,如果不以此为都,何以号令天下?
  更始帝刘玄本来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看到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一时也没了主意。因此,到底是以洛阳为首都,还是西迁长安,一直没有定下来。
  三个月之后,更始元年十二月,刘玄经不住刘赐、李松的劝说,晋升大司徒刘赐为丞相,李松为丞相司直,命令刘赐先行入关,修缮宗庙、宫室,专门负责迁都的准备工作。但是,到了次年的春天,刘赐、李松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就等着刘玄一声令下,更始朝廷就要西迁了。
  然而,朱鲔、陈牧、李轶等人对此不以为然,他们坚持认为:西迁长安,是自取灭亡之道。洛阳位于天下之中,四通八达,对于山东、河北、荆襄的控制力要比长安强的多。特别是对于日渐西进的赤眉军来说,只要以洛阳为首都,对其“剿”还是“抚”,都比较方便。而一旦西迁长安,则不利于对中原的控制。在朱鲔、陈牧、李轶等人的竭力反对之下,刘玄的思想再次动摇,犹豫逡巡起来。眼看着,迁都长安的计划就要泡汤。就在朱鲔等人暗自额手称庆之时,不料,风云突变,事情转瞬之间却发生了逆转。几天之后,一向优柔寡断的刘玄却发了威,他乾纲独断,他当众宣布:迁都长安!
  刘玄之所以能够下定迁都长安的决心,主要是因为刘赐、李松二人继续努力的结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不了刘玄,就派丞相府长史郑兴去向刘玄再次劝谏。
  郑兴字少赣,是河南郡开封县人。郑兴少年的时候,学过《公羊春秋》。后来,他却改换门庭,转拜博士金子严为师,改学《左氏传》。郑兴对于《左氏传》的研究精深,在当时可谓是出类拔萃。甚至连他的同学们都纷纷改拜其为师,向他求教。从此,郑兴出了师,成了学术名流。随着时间的推移,郑兴于名气日隆,学术声望如日中天,逐渐成为名噪一时的大学者
  王莽天凤年间,郑兴率领门下弟子与大国师刘歆一起在太学中讲授《左氏传》大义。对于郑兴的才华,刘歆非常欣赏。他令郑兴撰写《左氏传》条例﹑章句﹑传诂,并且负责校勘夏﹑殷﹑周三朝流传下来的历法―――《三统历》。
  更始元年冬,刘玄委任丞相司直李松为行丞相事(即代理丞相职务),作为先行者进入长安,负责迁都事宜。更始二年二月,李松在长安准备停当,任命郑兴为长史,作为恭迎皇帝迁都的代表,回到洛阳劝刘玄西行。
  当时,朱鲔等人都不愿意迁都长安,劝说刘玄应以洛阳为首都,位居天下之中,号令四方,谋求全国重新统一。此时,郑兴却在刘玄面前,摇动三寸不烂之舌,极力劝谏刘玄迁都长安
  郑兴对刘玄说:“陛下!众所周知,您是从荆楚一带起家的。现如今,陛下虽然有了天子之名号,却没有实际上对天下各地进行过有效的统治。陛下甫一建号登基,崤山以西的豪杰争先恐后地起兵诛杀王莽,打开城门,来到郊外的道路上等着,准备迎接陛下入长安。关中父老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天下人苦王莽之暴政已久矣!他们被压迫的实在无法忍受,转而思念大汉高祖皇帝的旧恩,才日夜盼望陛下西行入关啊!陛下攻取洛阳已经快半年了,迟迟不西向入关,臣只恐百姓与陛下离心,各地的盗贼重新起事。《春秋》中说:‘齐小白入齐’。为什么不称他为侯而只呼其名呢?就是因为他没有去参拜祖先宗庙的缘故啊!现如今,朝廷的大臣们纷纷建议,等到平定了赤眉军再入关,真是本末倒置啊!假如关中三辅发生叛乱,陛下只能派兵到函谷关一带防守。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就是想安卧于洛阳,晚上还能够睡得着觉吗?”刘玄听了郑兴的话,下了决心:“朕意已决,西迁长安!”
  刘玄听了郑兴的话,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当即下诏,决定迁都长安。同时,他任命郑兴为谏议大夫,派他负责函谷关以西及并﹑凉、益三州军政事务。
  本来,司隶校尉刘秀已经于更始元年的九月到十月,遵照刘玄的旨意,带人把洛阳的宫室、官署衙门修缮一新,完全可以使用了。洛阳位处中原,便于控制四方, 是东周时期的首都。做帝都不仅有传统,而且也有可行性。就当时的条件来看,洛阳做首都,也是不错的选择。那么,刘玄究竟为什么要舍弃洛阳,而一定要迁都长安呢?除了郑兴的一番说辞之外,还有什么原因呢?
  刘玄迁都,主要出于以下几点因素考虑:
  一是为了保持政治上的感召力。长安二百多年来一直作为汉朝的首都。刘玄自诩是王室正统,当然要追随西汉诸帝,以长安为首都,借以保持正统优势,增强政治上的感召力。定都长安,可以发挥其政治上的影响力,号令天下群雄。
  二是为了有险可守,借以躲避赤眉流民军的正面攻击。洛阳四周,全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几乎没有任何险关要隘可守。当时的赤眉军总数有几百万之多,纵横天下,几乎无人能捋其锋。关中三辅,西有大散关,东有函谷关,北有崤关,南有武关。自古号称为“四塞之国”,故称关中。在秦汉之时,只要把守好这四关,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背靠秦岭、东依黄河,若论防守,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为了躲避赤眉军的侵袭,迁都长安是最好的选择。
  三是因为当时关中富甲天下,经济发达程度是全国任何地方无法比拟的。西汉名士司马相如《上林赋》中说:“终始灞、浐,出入泾、渭、酆、镐、潦、潏,纡余委蛇,经营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异态。” 灞、浐、泾、渭、沣、滈、涝、潏,八水绕长安。气候温暖湿润,八百里秦川,土地肥美,膏腴千里,经济发达,人烟稠密,城郭繁盛。对于当时的人来说,能够生活在长安三辅地区,简直跟住在天堂里一样。
  应该说,刘玄走的是汉高祖刘邦的老路。刘邦当年也是先取洛阳,开始打算建都于此。后来,刘邦听从了张良的劝说而迁都关中。从表面上看,迁都长安,可攻可守,而且能够在政治上处于有利的地位,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不幸的是,刘玄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刘玄迁都长安,犯下了一个巨大的战略性错误。迁都长安,使得更始政权在战略上处于被动地位。主要原因如下:
  第一,以长安为首都,对于中原地区的控制力远不如洛阳。
  在当时的形势之下,天下大乱,四海沸腾。王莽虽死,疮痍未平。当时的当务之急之必须加强对占领区的控制。
  长安“四塞之地“的地形,有利于战略防守,而不利于战略进攻。尤其是对于河北、河东地区,以及山东、南阳等战略要地的控制力减弱,鞭长莫及,根本无法控制。
  正是由于刘玄迁都长安,才给了王郎、刘秀等人在河北发展的机会。如果刘玄定都洛阳,王郎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就几乎完全占据河北全境。同样地,刘秀也绝不会得到现在这样任意驰骋、发展的机会。
  如果刘玄定都洛阳,刘秀在河北的活动会受到严密的监视、限制。他在河北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刘玄的耳目控制。比如,如果刘玄在洛阳,刘秀早就投奔他来了。另外,没有刘玄的批准,他刘秀根本无权征调“奔命兵”,也没有资格征调北边十郡的突骑剿匪。
  正是由于刘玄的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刘秀才有机会打着“行大司马事、征虏将军”的旗号在河北为自己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很显然,刘秀能够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成了事,与刘玄的控制不力有着极大的关系。
  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刘秀非要在河北自立为王,如果刘玄在洛阳,只需一道诏书,刘秀马上就得乖乖投降。按照儒家大义,刘玄是君,刘秀是臣。不管刘玄是怎么登基的,只要他成了皇帝,这就叫做“名分已定”,对于刘玄的诏书,刘秀是不能违抗的,收拾他是很容易的事。可是,刘玄在长安,等到他接到刘秀有异谋的奏报,刘秀的发展壮大已经既成事实了,来不及及时制止了。无奈之下,只能是利用加封“萧王”这样的虚衔笼络。
  退一万步讲,只要刘玄在洛阳,就算刘秀有野心,一心想要与他作对,刘秀还得掂量掂量。
  以洛阳为首都,对于以宛城为中心的南阳地区的控制力大大增强,不仅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可以将所有将领的家属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谁要是敢不听招呼:先宰了他全家再说!如此一来,谁敢不听他刘玄的话?
  要知道,刘秀的家眷老小全部在南阳!刘玄只要还在洛阳,刘秀要是胆敢“犯上作乱”,他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刘玄一旦去了长安,情状大步不一样。从长安到洛阳,只有弘农郡的一条官道可通。一旦这条交通要道被掐断,刘玄所在的关中地区就彻底与洛阳方面失去了联系。如此一来,刘玄不要说对关东各地想达到“如臂使指”的效果,简直和瘫痪了差不多。
  第二,迁都长安,粮食供应问题无法解决。从而将战略上的主动权拱手让出,使得更始政权在战略上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洛阳与河北、河东等地,只有一河之隔。这些地方盛产粮食,如果牢牢地控制住这些地方,就抓住了问题的根本,可以立于战略上的不败之地。
  而长安则不然,以长安为中心的关中三辅,主要包括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地。除了左冯翊与洛阳、河东接壤以外,它的西部右扶风突出境外,三面无援。西北方向是匈奴人,西方是羌人,南方则是“难于上青天”的秦岭蜀道,交通不便。虽然有“易守难攻”之利,却也有无法援助之弊。一旦弘农郡黄河岸边的山道被掐断,立即就会陷入困境。
  就关中三辅本身而言,虽然它也是盛产粮食的地区,但是耕地面积相当有限。养活当地的人口自然是毫无问题,但是它在西汉时期之所以富裕如天堂,是因为全国各地的财富源源不断输入的结果。一旦各地的供应线路被掐断,立即会陷入供应不足的窘境。再者,如果迁都的话,几十万官吏、军队涌入,必然使得粮食供应产生空前的危机。
  当然,靠着王莽时期残余的存粮也可以支撑一时,但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在更始元年九月,绿林军攻破长安之前,在三辅一带烧杀抢掠,已经将历年的存粮洗劫大半。粮食供应不足,使得更始中央政权在长安地区的统治,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第三,迁都长安,使得以绿林军将领为核心的中坚力量迅速腐化蜕变,日益堕落,丧失了进取心。
  长安虽然当时已经有些残破,在绿林军将领眼中,却是个花花世界。这里有当时最好的住宅、最标致的美女,最好的风景园林,是一个享受荣华富贵之地,却不是建功立业之所。
  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进入了长安,过上了富贵温柔乡的日子,谁还肯用命打仗?腰里鼓鼓囊囊揣满了抢劫来的财宝,谁还肯出生入死、上阵厮杀?当年,汉高祖刘邦就是差点入了这个迷魂阵。如果不是萧何及时阻止,刘邦也会沉溺于酒色之中,最终被项羽消灭。
  如果定都在洛阳,物质条件远不如长安,而且天天要打仗,神经崩的紧紧的,哪里有闲暇享受富贵?艰苦的环境,对于保持革命激情、激发进取心,是大大有好处的。
  由此可见,在当时的情况之下,朱鲔、李轶等人提出的定都洛阳是完全正确的。可惜的是,刘玄做出了一个错误的抉择。
  迁都长安,在当时是一个弊大于利的错误抉择,它使得更始政权对各地控制力大大下降,粮食供应困难,中间力量素质急剧下降,政权结构不稳,最终走上了败亡的道路。
  当然,话要说回来,迁都长安只是一个策略性失误,并不足以导致其迅速灭亡。假如说,更始政权迁到长安以后,刘玄能够勤政爱民,臣下们保持清醒的头脑,为政之时,能够采取正确的策略,这个政权还是大有希望的。然而,正是由于以刘玄为首的更始首脑们的迅速腐败,纲纪紊乱,处置适当,才不到一年时间,就搞得分崩离析了。
  由此可见,更始政权败亡的最主要原因只有一条:全面腐败!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举国上下,离心离德,最终灭亡。
  从这个角度来看,迁都长安,只不过是更始政权覆亡的前奏而已,实在令人叹息……
  (二)长安之政
  更始二年二月,刘玄率领着满朝文武,浩浩荡荡地从洛阳出发,前往长安。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十数日之后,刘玄带着几十万更始军主力以及文武百官,开进了长安城。在长安,刘玄受到了关中父老的夹道欢迎。人们渴望着,眼前走过的这位大汉新天子,能够早日消除战乱,给他们带来一个太平盛世。可是,人们满心的希望,很快就变成了失望,甚至是绝望。
  据说,刘玄入城之后,发生过一个意外事故。这一事件的发生,好像在预示着什么。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时,丞相司直李松奉命以御用马车送刘玄进宫。说也奇怪,刘玄的乘舆刚刚要接近皇宫的大门,舆马之中有一匹突然受惊,狂奔起来,带着其他几匹马一起飞驰,赶马的人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结果,这三匹马的头都撞在北宫门外的铁柱上,登时脑浆迸裂,全部死掉了。
  坐在车上的刘玄当然是受惊不小,还好没有受伤。手下的人议论纷纷,觉得这是不祥之兆。本来欢天喜地的喜庆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刘玄虽然很不舒服,然而进宫之后,他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这么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建筑,巍峨壮观、金壁辉煌,难道这就是自己的住所吗?真是不可思议!
  前文说过,王莽败灭之时,长安城中曾发生了一场规模空前的血战。在那场惨烈战役中,长安城部分官府、民居被毁,受损严重。然而,从总体来看,长安城还是没有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还是足够容纳更始朝廷安身。尤其是皇宫,保护得很好,除了未央宫被长安城中的无赖少年朱弟、张鱼放火烧毁以外,其他的宫殿都保持原样。在宫城之中,还有王莽时代遗留下来的宫女数千人,备位后庭。至于钟鼓、帷帐、舆辇、器服、太仓、武库、官府、市巷,不改旧时模样,俨然有西汉盛世之风。
  刘玄站在历代帝后居住过的长乐宫门前,心潮彭湃。他虽然也是宗室子弟,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也从未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宫墙殿宇。心中不禁发出一阵感慨:难怪人人都想坐上这个位置!能够住在这里,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在围棋术语中,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做“次序”。通俗地说,“次序”就是落子的先后顺序。对弈之时,落子的先后次序极为重要。走错一个次序,结果大不相同。走对了次序,岌岌可危的“大龙”马上就能做活。走错了次序,貌似“固若金汤”的防线会立即崩溃。“次序”如何把握,关键在于对局者对时机的把握。
  从政治博弈的角度看,定都长安是长远之举。刘玄正是在争夺天下的博弈中,走错了一个关键的次序,从而在全局上落了下风。再用围棋来比拟,樊崇的赤眉军步步西进,与刘玄的势力发生碰撞,好比这两个人在中腹“对杀”,激战的关键时刻,刘玄不全力补强“洛阳”这条中腹的大龙,却去抢占长安这个“金角”,貌似得利,实则大亏。“一着棋错,满盘皆输”,刘玄的悲剧命运就此决定。
  几天后,大司徒刘赐等人请刘玄登临长乐宫,举行迁都长安之后的第一次朝会。当刘玄坐到那个亿兆瞩目、令无数人朝思暮想的御座之上时,他反倒紧张,像一个即将上花轿的大姑娘,竟然有些羞怯。他坐在御坐之上,低着头看着地面,不敢正视眼前的大臣们。
  傻坐了半天,刘玄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大臣们见皇帝不开口,大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了一会,有人禀报王匡、王凤、陈牧、张卬等绿林系诸将进宫觐见,刘玄一脸的迷惘。诸将行礼参见,刘玄愣了半天,才逼出了一句:“诸位将军,你们在外面都抢到了多少金银财宝啊?”周围的官员们一听这话,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瞠目结舌。他们心里都在嘀咕:“堂堂大汉天子,在朝堂之上,与大臣议事,不论治国安邦之道,却问什么抢劫了多少东西,这简直和江湖土匪的聚义厅有什么区别?这简直是一副土匪头子的做派!刘玄的开场发言,给所有在场的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此时,丞相司直李松和棘阳人赵萌向刘玄提出建议,应该把各位功臣都加封为王爵。对于这个建议,大司马朱鲔表示坚决反对,他当众对众人说:“高祖皇帝当年杀白马与大臣盟誓,非刘氏不王,非功臣不侯。对于诸位功臣,最多封侯即可。滥封异姓王,迟早会天下大乱!”
  朱鲔不愧是一代英豪,他的看法是相当有道理的,也是非常有远见的。可是,对于朱鲔的正确意见,刘玄根本听不进去。
  刘玄按照李松、赵萌的提议,下诏大肆分封王爵。首先分封的是刘氏宗室六王:加封太常将军刘祉为定陶王,刘赐为宛王,刘庆为燕王,刘歙为元氏王,大将军刘嘉为汉中王,刘信为汝阴王。
  随即,又分封异姓十三王:加封王匡为比阳王,王凤为宜城王,朱鲔为胶东王,韂尉大将军张卬为淮阳王,廷尉大将军王常为邓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申屠建为平氏王,尚书胡殷为随王,桂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大司空陈牧为阴平王,骠骑大将军宋佻为颍阴王,尹尊为郾王。
  除了刘氏宗室六王以外,刘玄总共加封了十四个异姓王。其中,只有朱鲔坚决不接受王爵,他说:“臣非刘宗,不敢干典。”刘玄无奈,于是下诏,改封朱鲔为左大司马,刘赐为前大司马。又任命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共同担负治理长安三辅的任务。
  就这样,刘玄总共分封了十三个异姓王,六个宗室王,分封了如此多的新贵权臣,给这个新建立的朝廷埋下了权力斗争的隐患。
  对于屡进忠言的朱鲔,刘玄越来越见他不顺眼。此后不久,就派他去镇守洛阳。于是,左大司马朱鲔怏怏不乐,与舞阴王李轶﹑廪丘王田立﹑白虎公陈侨等三人东归洛阳。不过,洛阳的第一守将是李轶,朱鲔并没有多少实权。随着刘秀在河北的坐大以及赤眉军势力的不断西侵,关东局面日益严峻起来。此后,刘玄又将前大司马、宛王刘赐东调,持节镇抚南阳郡老巢。
  朱鲔、刘赐等人离开长安之后,忠良见弃,邪佞当道,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长安朝廷的风气搞的一塌糊涂。
  刘玄的为政水平,的确不是一般的糟糕。此后,他又娶了右大司马赵萌的女儿为夫人,对其宠爱有加。从此,刘玄把朝廷大事全部委托给赵萌,自己一头扎进长乐宫,日日纵酒,夜夜笙歌,不理政事。
  此后,群臣们有重大军情禀报,紧急进宫谒见,请求刘玄裁决,而他却经常喝得大醉,酣睡不醒,无法处理。
  对于一般的小事也就算了,等他酒醒之后处理也可以。然而,当时天下大乱,四海沸腾,军务繁忙,急需处理。有的事情属于十万火急,必须马上就要办理,必须经过刘玄本人亲自裁定,而他却喝的烂醉如泥、人事不省。
  大臣们急的没办法,站在殿外又搓手、又跺脚,一个个怨声载道:“唉!喝的这是什么酒啊!真是的!“为了不耽误军情,他们只好站在宫殿外门的帷幕边上等着。
  等待了很久,刘玄醒来,依旧是迷迷糊糊,但是头脑还不是很清醒。他身边的宦官马上禀报:“外面有几位大人等候了几个时辰了!他们说有重大军情急奏!”刘玄不悦,借着酒劲怒喝:“有事为什么不早奏?还让不让朕歇息了?传朕旨意,有事明日再议!”宦官到外面去了,马上又回来了:“启奏陛下!外面的几位大人说了,今天要是见不着陛下,他们绝不会走的!还请陛下更衣接见!”刘玄喝的昏昏沉沉,连站也站不稳,对于手下的这些倔脾气大臣,他也没办法。他指着一个宦官说:“你,过来!”战战兢兢的宦官走到刘玄面前,只听刘玄对他说道:“站在帘子外面去,替朕与那几个傻小子说活!看他们说些什么!”宦官连忙跑到帷幕之内,模仿刘玄的声音,与大臣们开始对话。
  宦官是净了身的人,说话声音与常人有着明显的区别,如何能够瞒得过大臣们?他们一听就知道不是刘玄的声音,愤怒无比。对于刘玄得拒不接见,他们也无可奈何,有人忧心忡忡地说:“如今之时,天下未定,成败尚未可知,陛下怎么能够如此放纵呢?!”有的则说:“唉!我们别在这里瞎操心了!皇上都不着急,我们着什么急?走吧!”
  正是由于刘玄的贪图安逸,好酒贪杯,使得很多军国大事得不到及时的处理,贻误了很多时机。他不仅好酒,而且贪淫。
  此刻,刘玄的后宫之中,除了赵萌的女儿受宠以外,前面说过的那个韩夫人同样是刘玄身边的宠妃。
  韩夫人是个酒鬼,也特别喜欢喝酒。她为了与赵萌的女儿争宠,也使起了心计。她知道刘玄极爱饮酒,就发挥自身酒量大的优势,总是缠着要和刘玄一起喝酒,经常把皇帝灌的酩酊大醉。
  有时,刘玄与韩夫人都已经醉了,正要歇息。不巧,大臣们又来谒见奏事,韩夫人很不高兴,经常出面阻拦。心急火燎的大臣们如何肯依?双方经常展开激烈的争吵,甚至对骂。吵架归吵架,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们却并不怕这只“母老虎”,遇到重大军务照禀不误。韩夫人对此恨的牙根发痒:“好小子,敢跟老娘作对!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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