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罗说,“你刚才告诉我,枪给隐没在沙发底下,根本不可能被人无意中发现。因此拿走枪的人,一定早知道它的所在。这个当时一定在场。”
芬索普摇摇头。“枪响之前,我在甲板上见不到任何人影。”
“啊,但你是从右舷门出去的。”
“不错,我的房间也是在同一边。”
“那么,假如有人在左舷门这玻璃内望,你就看不到了吧?”
“是的。”芬索普承认道。
“除了那侍应生之外,有没有其他人听见枪声?”
“就我所知,没有。”
芬索普继续道:“是这样的,当时了望厅内所有的玻璃窗被关上了。因为早些时候,梵舒乐小姐怕风太大。旋转门也是关上的。我很怀疑枪声会被清楚听见,相信只会像瓶塞弹开时一样‘噗’的一声。”
雷斯说:“依我所知,似乎没有人听到另外一声枪响――杀死道尔太太的那一枪。”
“这一点,我们立刻就进行调查。”白罗说,“目前,我们仍将注意力集中在杜贝尔弗小姐身上。我们得跟鲍尔斯小姐谈谈。不过,首先,在未离去之前,”他示意芬索普及珂妮亚道,“你们要告诉我人一点个人资料,那么以后便不需要再麻烦你们了。你先吧,芬索普先生――全名?”
“詹姆斯.雷契德尔.芬索普。”
“地址?”
“诺坦普顿夏郡,都灵顿区,格拉斯摩尔大厦。”
“职业?”
“我是一名律师。”
“此行目的?”
芬索普沉默了一会,似乎感到有点吃惊。最后,他语句含混地说:“嗯――旅游。”
“哦,”白罗说,“你是来度假的,是吧?”
“嗯――不错。”
“好极了,芬索普先生。可否约略交代一个在刚才所述说的一连串事情发生了之后你的行踪。”
“我立刻上床休息。”
“大约是――”“十二点半多。”
“你的房间编号是右舷二十二号――最近了望厅的一间?”
“对。”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你返回房间之后,有没有听到声响――任何声音?”
芬索普想了一会儿。
“我很快便上床了。不过,我想,在刚入睡之前,曾经听到一下水溅声。没有什么别的了。”
“你听到水溅声?就在近处。”
芬索普摇摇头。
“真的,我不能确定,当时我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
“会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可能大约凌晨一点,我不敢肯定。”
“谢谢你,芬索普先生。就这样。”
白罗转向珂妮亚。
“轮到你了,罗柏森小姐。你的全名是?”
“珂妮亚.卢斯。我的住址是康乃狄克州,贝尔费尔德市,红屋区。”
“为何到埃及来?”
“玛丽表姐――即梵舒乐小姐,带我来旅行。”
“在这以前,曾否见过道尔夫人?”
“没有,从来没有。”
“昨晚你做了些什么事?”
“我协助贝斯勒医生疗理完道尔先生的腿,便立刻上床去了。”
“你的房间是――?”
“左舷第四十三号――就在杜贝尔弗小姐隔壁。”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珂妮亚摇摇头。“我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水溅声呢?”
“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听到,因为左舷边刚好靠着岸。”
白罗点点头。“多谢你,罗柏森小姐。现在或许麻烦你去请鲍尔斯小姐来。”
芬索普和珂妮亚出去了。
“这看来再明显不过,”雷斯说,“除非三个主人都在说谎,否则贾克琳·杜贝尔弗没有可能取回手枪。是另外有人把枪拿走了;有人窥视到事件的经过;更有人愚蠢到把‘J’写在墙上。”
传来了敲门声,鲍尔斯小姐走了进来。hushi小姐用她那惯常的镇静、敏捷的态度坐下。在白罗的询问下,她道出了姓名、住址和资历,还加上一句,“我负责照顾梵舒乐小姐已经两年多了。”
“梵舒乐小姐的健康是否很差?”
“不,我不这么认为。”鲍尔斯小姐什么答道,“她年纪已经不轻,又特别担忧自己的身体。她喜欢有个hushi随侍在侧。其实她的健康情况一点也不严重,她只是喜欢经常受到照顾,更不介意花点钱。”
白罗同意地点点头,接着说:“我知道罗柏森小姐昨晚把你叫了出来?”
“不错,是这样。”
“可以详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唔,罗柏森小姐只是很简单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我便跟她一起出来了。我发现杜贝尔弗小姐正处于极度兴奋和歇斯底里的状态中。”
“她有没有说出任何威胁道尔夫人的话?”
“没有,完全没有。她只是在失去常态地责怪自己。她喝了很多酒,依我看,当时酒精正在发作。我认为她不应该独处,所以我给她打了一针吗啡,然后在床边陪她。”
“现在,鲍尔斯小姐,请你回答下面的问题:杜贝尔弗小姐曾否离开她的房间?”
“不曾。”
“你自己呢?”
“我一直陪着她,直到今天早上。”
“你十分肯定?”
“绝对肯定。”
“谢谢你,鲍尔斯小姐。”
hushi小姐出去了,又剩下白罗和雷斯两人对视。
贾克琳·杜贝尔弗已确定与凶案无关。那么,谁是杀死林娜·道尔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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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雷斯说:“有人把枪偷去。这人不是贾克琳·杜贝尔弗,但他深知可以把罪名推倭到她身上,可是他却不晓得她会接受吗啡的注射,还有hushi整晚陪在身边。还有一件事,早些时候,已经有人在悬崖上推下大石,企图把林娜·道尔压死,这件事也证实了不是贾克琳·杜贝尔弗所为。那究竟是谁呢?”
白罗说:“如果说谁不会是此人,事情反而比较简单一点。道尔先生、艾乐顿夫人、提姆·艾乐顿先生、梵舒乐小姐和鲍尔斯小姐不在此列,因为他们当时都在我可见的范围之内。”
“嗯,”雷斯说,“剩下来可疑的人物倒还不少。至于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这一点,我希望道尔先生能够提供一些帮助。事实上已发生不少宗意外——就在这时,门开了,贾克琳·社贝尔弗闯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脚步踉跄。
“不是我干的。”她说话的语调显得极度惊煌。“不是我干的。噢,请相信我。人人都会以为是我干的——但我没有——我没有。真是太——太可怕了。我真希望这不是真的。昨晚,我或许会杀死希蒙,当时我可能是疯了;但是我没有把……,”她跌坐在椅子上,放声大哭。
白罗拍拍她的肩膀。
“好啦,好啦,镇静点,我们相信你没有杀死道尔夫人。已经证明了──是的,事实已经证明,凶手不会是你。”
贾姬突然坐直了直身子,手里紧握着湿润的手帕。
“那么凶手是谁?”
“这个,”白罗道,“正是我们在寻找的答案。你有办法帮我们解决吗?”
贾克琳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能想象……不,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她皱紧眉头。“吓,”她最后说“我想不到有任何人会要她死,”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除了我。”
雷斯说:“失陪一下一一我刚想到有点事情有要办。”他匆匆走了出去。
贾克琳·杜贝尔弗低垂着头,坐在那儿,神经质地扭动着手指。
突然间,她大叫起来:“死亡真可怕一一真可怕!
我——我恨想到它。”
白罗说:“不错。更令人不安的是,就在这一刻,有人却在庆幸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不一一不!”贾姬叫道,“你这说法,太可怕了!”
白罗耸耸肩说:“但这是事实。”
贾姬用低沉的声调说:“我一一我要她死──现在,她真的死了——而,更糟的是——她的死法跟我所说的一模一样。”
“是的,小姐,她是因子弹穿过头部而死的。”
她大叫道:“那么,我没有说错,在瀑布酒店的那个晚上,有人在偷听我们谈话!”
“啊!”白罗点点头。“难得你还记得那么清楚。不错,这不可能是个巧合一一道尔夫人竟然像你所说一样被杀死。”
贾姬颤抖起来。
“当晚那个男人一一会是谁?”
白罗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用颇不相同的语气说:“小姐你敢肯定那是个男的?”
贾姬诧异地望着他。
“当然。至少——”
“怎样呢,小姐?”
她皱起眉,半闭着眼睛设法回忆当晚的情景,然后缓缓地说:“我以为那是男人……”
“但现在你却不那么肯定了?”
贾姬缓缓地说:“对,我不敢肯定。我只是当他是个男的──但当时不过是──一个人影──黑影……”
她停了下来,白罗没说什么。于是她补充道:“你认为那是个女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船上没有其他女人会想杀死林娜啊?”
白罗只是摇晃着脑袋。
门开处,出现了贝斯勒医生。
“白罗先生,请你来跟道尔先生谈一谈,他想见你。”
贾姬跳了起来,抓着贝斯勒医生的臂膀。
“他怎么了?他──他没没事吧?”
“他当然不会没事。”贝斯勒医生责备道,“骨头折断了,你该明白。”
“但他不会死去吧严贾姬喊道。
“呵,谁说他会死?我们会把他送回文明地方,替他照X光和治疗。”
“噢!”少女的双手痉挛地合拢起来,她,再度跌坐在椅上。
白罗跟医生步出甲板,遇到了雷斯,于是一行三人走上.上层甲板,向医生的房间走去。
希蒙·道尔躺在床上,腿的四周围满了坐垫和枕头;脸色难看极了,极度的痛楚蕴藏着无比的震惊。但他的神情却是迷们──孩童般的迷惘。
他模糊地道:“请进来。医生已经告诉我──告诉我──
有关林娜……我不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明白,这是个很大的打击。”雷斯说。
希蒙结结巴巴地说:“你知道吗?不是贾姬干的。我敢肯定不是贾姬干的!虽然,她的处境很不利,不过真的不是她干的。她一她昨晚是有点失常,神精有点紧张,所以才会袭击我。但她不会──她不会去杀人的……冷血的凶手……”
白罗温和地说:“不必过虑,道尔先生。杀你太太的不是杜贝尔弗小姐。”
希蒙怀疑地望着他。
“是不是已经证实了?”
“不过,既然不是杜贝尔弗小姐,”白罗继续说,“你能够提供一些可疑的人物吗?”
希蒙摇摇头,迷们的神情再度充满脸上。
“简直是疯狂一一不可能。除了贾姬之外,没有人会要她死。”
“回想一下,道尔先生。她有没有仇人?或是跟任何人有什么恩怨?”
希蒙再度摇头,依旧一副茫然的神情。
“这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当然,温特显姆也许不满意她,她多少算是抛弃他而嫁给我,但我不认为像温特显姆这样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会犯下谋杀罪。再说他远在数哩外。
乔治·提德老先生也是一样,为了房子的事他不太满意林娜──他不喜欢她布置房子的方式;然而他人也远在伦敦。照这样去推想谋杀者一定落空。”
“听着,道尔先生。”白罗热切地说,“登上‘卡拿克’号的第一天,你太太的一席诗曾留给我深刻的印象。她当时极度不安──很沮丧。她说──请留意──人人都憎恨她。她说她感到很害怕──没安全感──好像身旁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敌人。”
“她见到贾姬在船上,的确很不安。当时我也是一样。”
希蒙说。
“这是事实,但并不能完全解释她那席话。当她说自己被敌人所包围,固然是有点夸张,但无论如何,她心目中的敌人一定不只一个。”
“这一点,你可能说对了。”希蒙承认道,“我想我可以解释。旅客名单上有一个名字使她感到不安。”
“旅客名单上的一个名字?哪一个。”
“嗯,她没有确实告诉我。事实上,我当时并没有留心听。我正想着贾姬的事。据我记忆所及。林娜提起过,碰到番话,她第一次感到她继承巨富所带来的负累。”
“道尔先生,你肯定,她没有提及那人的名字?”雷斯插嘴问道。
希蒙苦笑着摇摇头。
“我当时并没有很在意,只是说,‘啊,现在再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父亲那一辈的事了。日子过得太快了。’大约就是这样。”
贝斯勒冷冷地说:“我猜到一个人。船上确实有一个年轻人对林娜不满。”
“你是指斐格森?”白罗问。
“嗯。他抨击道尔太太一两次,我亲耳听见的。”
“我们怎样找证据呢?”希蒙问。
白罗答道:“雷斯上校和我得接见其他旅客。在未听完每一个人的故事之前,任何推断都是徒然的。还有道尔夫人的女佣,我们应该先接见她。就在这儿进行吧!道尔先生在场可能会方便点。”
“不错,这是个好主意。”希蒙说。
“她服侍道尔夫人很久了吗?”
“只有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自罗颇感诧异。
“难道你认为──”“道尔夫人有没有贵重的珠宝?”
“有珍珠。”希蒙说,“有一次她告诉我她那些珍珠值四、五千镑。”他打了一个冷颤。“我的天,你以为那些该死的珠宝──”“劫财是个可能的动机。”自罗说,“但似乎又不大可能……唔,再看看。先见一见那女佣吧!”
露易丝·蒲尔杰正是白罗注意过的那个轻佻妇人。
不过,她现在却是一点也不轻松了。。她似乎哭过一场,并且十分惧怕。尽管如此,她的脸上充满狡猾,使白罗和雷斯不免产生一点偏见。
“你就是露易丝·蒲尔杰?”
“是的,先生。”
“你最后一次见到道尔夫人,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我在她房间服侍她休息。”
“当时是几点钟?”
“大约十一点过后。先生,我不能准确地说出是几点钟。我安排太太上了床,就离开了。”
“大约花了多少时间?”
“十分钟。太太当时很累,她吩咐我出去时把灯关掉。”
“你离开她后,做些什么事?”
“先生,我返回自己的房间──就在甲板下一层。”
“你有没有听到或见到什么,也许对我们有帮助?”
“我会听到或看到什么啊,先生?”
“小姐,这正是你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她偷偷地斜望了他一眼。-“不过,先生,我又不在附近……我会看到或听到什么?我住甲板下层,而且我的房间又在船的另一边,我根本不可能听到什么。当然,如果我睡不着,如果我爬上楼梯,那么或许我会见到那凶手,狂魔,走进或离开太太的房间。
但问题是——她哀求地把手伸向希蒙。
“先生,我求求你!你看怎么办?我该怎么说?”
“我的好露易丝,”希蒙安慰她道,“像个傻瓜。没有人说你见到或听到什么。你会没事的。我会照顾你。没人会诬蔑你的。”
露易丝喃喃道:“先生真是好人。”她怯怯地眨了一下眼。
“这么说,我们就当你没有见到或听到任何东西?”雷斯不耐烦地问道。
“正是这样,先生。”
“你知道有任何人对你主人怀恨在心吗?”
出乎各人意料之外,露易丝猛然地点头。
“噢,有的。我知道,我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地答复你:有的。”
白罗说,“你是指杜贝尔弗小姐?”
“她当然是罗,但我不是说她,这船上还有一个人极不喜欢太太。他因为太大曾经伤害过他,而感到很愤怒。”
“我的天!”希蒙惊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露易丝往下说,仍然不停地点头,“是的,是的,正如我所说。这跟太太的旧佣人有关,就是我接替的那一个。有一个男人,是这船上的工程师,想娶她。玛丽──太太的上一任仆人──很愿意嫁给他。但道尔太太调查过后,发现这个胡利伍德原来已经有了太太──是本地人。虽然已经返家乡,但你知道,他跟她仍然是有婚约的。所以道尔太太把一切都告知玛丽。玛丽很不开心,此后也不想见胡利伍德。当时胡利伍德非常愤怒。当他听说道尔太太就是从前的林娜·黎吉薇小姐,就对我说想杀死她!他说太太好管闲事,毁了他一生!”
露易丝兴奋地停了下来。
“这真有意思。”雷斯说。
白罗转向希蒙。
“你知道这件事吗?”
“完全没听过。”希蒙格外诚恳地回答道,“我怀疑林娜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在船上。她可能早已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厉声对露易丝说:“你将这种事告知太太了吗?”
“没有,先生,当然没有。”
白罗问道:“你知道有关主人珍珠项链的事吗?”
“她的珍珠项链?”露易丝睁大眼睛。“昨晚她还戴着哩。”
“她回房时,你见到项链还在她身上吗?”
“是的,先生。”
“她把项链脱下后,放在哪儿?”
“在床边的柜台上,就跟往常一样。”
“那就是你最后见到项链的地方?”
“是的,先生。”
“今天早上,你见到项链依然在那儿吗?”
露易丝的脸上显出诧异的神色。
“哎哟!我根本望也没望一眼。我走到床边,就──发现太太──接着便大叫着跑出来,昏倒了。”
白罗点点头。
“你没望一眼。但我──我的眼睛什么也不会遗漏。今天早上,床边的柜台上没有珍珠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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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白罗的观察一一一点也没错,林娜·道尔床边柜台上的确没有了珍珠项链。
露易丝·蒲尔杰遵照吩咐在林娜的行李中搜寻一遍。结果她说,其它东西都在,就是不见了那串珍珠项链。
他们从房里走出来,侍应生告知早餐已经准备好。他们步过甲板,雷斯停下来在船杆旁俯望。
“呵,朋友,我看你好像想到了什么事!”
“不错。芬索普说他好像听到一阵水溅声,我现在突然想起,我自己昨晚也曾被类似的声音惊醒。极有可能的是:
凶手在行凶后把手枪抛到河里。”
白罗缓缓地说:“你真的认为有此可能吗?”雷斯耸耸肩。
“这是个提示。无论如何,凶枪并不在死者房里,我到现场后首先就找枪。”
“尽管如此。”白罗说,“枪给抛进河里的想法仍是有点不可思议。”
雷斯问道:“那么,枪究竟在哪儿呢?”
白罗若有所思地答道:“倘若枪不在道尔夫人房里,照逻辑推断,它只能在一个地方。”
“在什么地方?”
“杜贝尔弗小姐的房里。”
雷斯若有所悟地说;“啊,我明白——”
他突然停下来。
“她此刻不在房里,我们去搜一遍,好吗?”
白罗摇摇头。“不,我的朋友,这会打草惊蛇。枪可能还没放在那儿。”
“那么立刻全船搜查一次,怎么样?”
“这样会露出端倪。我们得小心行事。目前我们的处境很微妙,让我们一边吃早餐,一边研究情况吧!”
雷斯同意了。两人走进吸烟室。
“唔,”雷斯边倒咖啡边说,“我们有两个肯定的线索:一是失踪的项链,一是胡利伍德这船员。项链似乎显示了这是一宗劫案,但——不晓得你是否同意我……”
白罗立刻接下去,“但劫匪却选择了这个特别时刻?”
“正是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偷去项链,将会导致全船的人被严密搜查。那贼怎能设想脱身呢?”
“他可以跑上岸,把它埋起来。”
“船公司派了守卫在岸上经常巡逻。”
“那么,刚才的说法是不可能了。然则,劫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故意犯下谋杀?不,这不合情理,完全不合逻辑。不过,倘若是道尔夫人突然惊醒,发现了劫匪?”
“于是那贼向她开枪?但她是在睡梦中被杀的啊!”
“那么,这也不合情理……你知道吗?关于那串珠链,我有个想法──不过──不──这不可能。因为如果我的想法正确,珠链不会无故失踪。告诉我,你对露易丝的印象如何?”
“我怀疑,”雷斯缓缓地说,“她知道的比她所说的要多。”
.“啊,你也有这样的印象?”
“一定不是个好女人。”雷斯说。
白罗点点头。“对,我不会信任这样的人。”
“你认为她与凶案有关?”
“不,我不会这么想。”
“那么,与失窃案有关?”
“这个可能性较大。她跟道尔夫人相处只有很短的时间。她可能是职业珠宝盗窃集团的一员。这类案件通常都牵涉到一位由有力保证人推荐的女佣。可惜,我们现在没法找到这方面的资料。不过,这种解释我还是不满意……那串珠链──啊,我的想法应该没错。但没有人会如此低能……”
他停顿下来。
“胡利伍德这个人又怎样?”
“我们得查问他,可能从那儿找到答案。倘若露易丝·蒲尔杰的故事是真的,胡利伍德的确有报复的动机。他可能无意中看到了道尔先生和贾克琳在了望厅内的纠葛,于是在他们离去后,迅速走进了望厅,拿走沙发底下的枪。不错,这很有可能。恰恰解释了墙上留下的‘J’字,这很符合一个头脑简单、鲁莽的人的做法。”
“事实上,他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不错——只是——”白罗捏捏鼻子,扮了一个鬼脸说道,“你知道吗?我很清楚自己的弱点。他们常常说我喜欢把事情复杂化。刚才你所引导的答案──似乎太简单了。我感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不过,可能纯粹出于我本身的偏见。”
“嗯,我们还是叫那家伙进来吧!”
雷斯按动了铃,下达了命令,然后问道:“其他可能性呢?”
“老友,多着哩!例如那美国托管人。”
“潘宁顿?”
“对,正是他。那天就在这儿发生了古怪的一幕。”白罗把事情复述了一遍。“你看──这很值得注意。道尔夫人要看过所有文件才签字,于是潘宁顿就找籍口把事情延宕。接着,做丈夫的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什么话?”
“他说,‘我从来不去读任何文件。我只是按人家指示签字。’你领悟出这话的重要性吗?潘宁顿立刻察觉到这点,我看得出他的眼神。他看着希蒙·道尔,仿佛突然灵机一动似的。老友,只要想一想,你当上了一个大富翁的女儿的托管人。或许,你会利用那笔钱去干点投机。侦探小说里都有这样的情节──报纸上也时有所闻啊!老友,的确有这样的事情,的确会这样。”
“我不反对的确有这回事。叫雷斯说。
“或者还有时间伺机大肆投机。因为你的受托人还未到法定年龄。然而一她结婚了!控制权瞬息间从你的手中转回给她!一声霹雳!但尚有一次机会。她正在度蜜月,或许会疏忽业务。只需把一纸文件夹杂在其他合约中,让她无意间签了字……但林娜·道尔并不是大意的人。度蜜月与否,她总表现得像个精明的企业家。无意中她的丈夫说了一句话,给正试图脱离厄运的那个人带来了新的灵感。如果林娜·道尔死了,她的财产自然落在她先生手中──这可是个容易应付的人,一个任由潘宁顿这老手摆布的小孩。上校先生,我可以想象到当时潘宁顿脑袋中涌起的念头;‘如果对手是希蒙·道尔,那么……’不错,这正是他的想法。”
“我敢说,这很有可能。”雷斯谈谈地说,“不过,你没有证据。”
“唉,的确没有。”
“还有斐格森这个年轻人,”雷斯说,“他说的话够刻毒了,不像是随意说说,再者,他可能是被老黎吉薇打败的对手的儿子。这种设想略微牵强但不是不可能。人有时候确会牢记以往的错失哩。”
他顿了一会又说:“别忘记还有我那个家伙哩!”
“对,还有‘你的’家伙!”
“他是个杀手,”雷斯说,“我们都很清楚。可是,我怎么样也想不透他会跟林娜·道尔过不去。他俩根本扯不上关系。”
白罗缓缓地说;“除非,道尔夫人无意中发现了他的身份。”
“这有可能,但成数又不大。”传来了敲门声。“啊,是我们的重婚未遂者来了!”
胡利伍德是个粗鲁高大的汉子。进门后,他不断怀疑地打量雷斯和白罗两人。白罗立刻认出他就是那天跟露易丝·蒲尔杰站在一起谈话的人。
胡利伍德疑惑地问道:“你们要见我?”
“不错,”雷斯说,“昨晚船上发生凶杀案,你应该知道了吧?”
胡利伍德点点头。
“我相信你有理由憎恨那位遇害的太太。”
警觉的意识闪过胡利伍德的双目。
“是谁说的?”
“你认为道尔太太破坏了你跟一位姑娘的好事。”
“我知道是谁告诉你的,是那个乱打狂语的法国贼妇。
她是个如假包换的撒谎者!”
“但这特别的故事却是真实的。”
“全是骗人的鬼话!”
“我还没说清是哪一个故事哩!”
胡利伍德顿时语塞。
“你不是打算跟一位名叫玛丽的女子结婚吗?后来,她发现你已经有太太,于是拒绝了婚事,对吗?”
“这关她屁事?”
“你的意思是这关道尔太太什么事?不过,你要知道,重婚是犯法的。”
“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我跟本地出生的一个女孩结了婚。对方家长没有回音。她返回自己的部族,我不见她已经五、六年了。”
“但你仍然是她丈夫。”
胡利伍德无话可说。雷斯继续道:“道尔太太──那时是黎吉薇小姐──揭发了这件事?”
“正是她!他妈的!又没有人要她这么做。我会好好对待玛丽,为她牺牲一切。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关于我前妻的事,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好管闲事的女主人。不错,我的确非常痛恨她。当我见到她在船上,珠光宝气地四处招摇,却全未设想到自己曾一手摧毁了一个男人的家庭生活,我的确恨死她。但如果你以为我是个杀人凶手──以为我会开枪杀死她──那全是鬼话!我碰也没碰过她。我可以向天发誓。”
胡利伍德停口不语,汗珠从脸上端详滴下。
“昨晚十二点至两点这段时间内,你在何处?”
“在床上睡着了,我的同房可以证明。”
“我们一定会调查明白。”雷斯说,然后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今天到此为止。”
“怎么样?”白罗一面关门,一面问。
雷斯耸耸肩。“他的答话相当直率。当然,他神色紧张,却是合乎常理的。我们得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尽管我认为不会有什么肯定的结果。他的同房可能睡得很熟,这家伙大可随意溜进溜出。主要看是否有其他人见到他。”
“对,这一点需要弄清楚。”
“我想,下一步是,”雷斯说,“查问有没有人听到什么特别的声响。这是决定凶案时间的线索。贝斯勒医生假设是十二点至两点这段时间内。希望旅客之中有人听到枪声──尽管他们当时没有察觉那是枪响。我自己却什么也没听见。你呢?”
白罗摇摇头。
“我?我睡得像死去一样,什么也没听到。我仿佛服了(被禁止)似的,不省人事。”
“真可惜。”雷斯说,“唔,但愿能从睡在右舷边的旅客身上碰到点运气吧!芬索普已经问过了,下一个房间是艾乐顿母子所宿。我派侍应生去请他们来。”
不消片刻,艾乐顿太太进来了,身上穿着灰色、有条纹的丝质衣衫.脸上充满悲伤神情。
“太可怕了!”她说毕,坐到白罗递给她的椅子上。“我真不敢相信,一位如此可爱的女子──拥有人生一切最美好的东西──竟然死了。我真认为这不可能是事实。”
“我能了解你的感受,夫人。”白罗同情地说。
“我真高兴有你在船上,”艾乐顿太太说,“你一定能够找出凶手。我真高兴凶手不是那位可怜的悲剧型的少女。”
“你是指杜贝尔弗小姐?谁告诉你她不是凶手?”
“珂妮亚。”艾乐顿太太微笑着答道,“你知道,她正因此事而兴奋不已哩!这可能是她一生中所遇见过的唯一最刺激的事,也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次!但她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她觉得自己这样兴奋太可耻,也太可怖了。”
艾乐顿太太瞥了白罗一眼,接着补充说:“我不该再闲址一通了。你要问我一些问题?”
“倘若你不介意的话。夫人,你昨晚何时上床休息?”
“十点半过一点。”
“你立刻入睡了?”
“不错,当时我很困。”
“那么,你在夜里有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呢?”
艾乐顿太太皱一皱眉头。
“唔,我想我听到一下水溅声,然后是有人奔跑的脚步声——又或许是脚步声,然后是水声?我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人掉进海里──一场梦,你知道──然后我醒过来,侧耳倾听,可是再也没有什么声响了。”
“你知道当时是几点钟吗?”
“不!恐怕弄不清楚了。不过我想不会距离我入睡的时间很久,大概是一个钟头之内吧!”
“啊,夫人,这太不肯定了!”
“是啊,我知道是很不准确。不过,既然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更不应该胡乱猜忖。”
“你能提供给我们的就这些吗,夫人?”
“恐怕就这些了。”
“以前你见过道尔夫人吗?”
“没有。提姆倒见过。我也时而听闻她的事──是从侄女乔安娜口中得知的。不过直至来亚思温,才有机会跟她坐一起。”
“我还有一个问题,夫人,如果你不介意我问的话。”
艾乐顿太太微笑着喃喃道:“我乐意回答任何问题。”
“是这样的,你或你的家人,曾否由于道尔夫人的父亲──即黎吉薇先生的关系,而受到重大的经济上的损失呢?”
艾乐顿太太显得极度诧异。
“噢,不!家里的经济从来没有受到严重打击,只是每况愈下……你知道,利息愈来愈低了。我们的贫穷并不是由什么戏剧性的转变。我的丈夫留下很少财产,不过他遗下的一切仍然在我手中,尽管它们所带来的入息已不及往日。”
“谢谢你,夫人。或者你愿意请令郎来一趟。”
提姆迎着他的母亲,轻松地说:“审讯完毕了吗?轮到我了!他们问你什么?”
“只问我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艾乐顿太太说,“很可惜我什么也没听到。我真猜不透为什么会这样。林娜和我只相隔一个房间,我应该是会听到枪声的。快去吧,提姆,他们在等你。”
白罗向提姆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提姆答道;“我很早便上床,大约是十点半。我看了一会书,刚过十一点便熄灯休息。”
“可曾听到什么声响?”
“听到一位男士说晚安。我想,就在不远处。”
“那是我向道尔太太说晚安。”雷斯说。
“对了。然后我便睡下。不久,听到一片吵闹。我记起了,是有人在叫芬索普。”
“是罗柏森小姐,她从了望厅奔出来。”
“对,我相信就是这时候。接着是几种不同的声音。然后有人跑过甲板。再后是一阵水溅声。然后我听见老贝斯勒在叫‘小心点’和‘不要太快’。”
“你听到水溅声?”
“嗯,是类似这样的声音。”
“你肯定不是枪声?”
“不错,我相信这可能是……我的确听到‘噗’的一声。
或许那就是枪响,也可能是因为瓶塞打开似的声音而联想到液体倒进杯里的声响……我可是模模糊糊地感到外面闹哄哄的一片,心里希望他们赶快回房休息。”
“这之后,还有什么声响吗?”
提姆想了一会。“只是芬索普在邻室走来走去,好像永远不想上床休息似的。”
“再后呢?”
提姆耸耸肩。“再后──记不起了!”
“你再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也没有。”
“谢谢你,艾乐顿先生。”
提姆站起来,离开了吸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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