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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钟为谁而鸣

_13 海明威(美)
  “说得妙。”吉普赛人说,其他人都笑了 
  “好极啦,”普里米蒂伏赞许地说。“这下子可把她难住啦。”
  “不过比拉尔啊,”费尔南多说。“堂 罗伯托是个知书识理的人,你当然不能指望他干出这种肮脏勾当。”“对。”比拉尔同意说。“这种亊全叫人恶心到极点。”“是铒。”比拉尔同意说。“你并不指望他真的干出这些有失身份的事?”“对,”比拉尔说。“你去睡觉吧,好不好?”“可是比拉尔一”费尔南多继续说。“你住口好不好?”比拉尔突然恶狠狠地对他说。“你别发傻了,我也不发傻了,不再跟这种根本听不懂我的话的人说话了。”
  “说句心里话,我是听不僅。”费尔南多开口说。
  “别说心里话了,别想听懂了,”比拉尔说。“外面还在下雪
吗?”
  罗伯特 乔丹走到洞口,撩起门毯望望外面。洞外,夜空哺朗,天气寒冷,不下雪了。他目光穿过树干之间向雪地望去,再抬头透过树梢望望无云的夜空。他呼吸时觉得吸进肺部的空气冷得剌人。
  “如果‘聋子’今晚去偷马,会留下很多脚迹,”他想,他放下门敌,返身进入烟雾弥渙的山洞。“天晴啦,”他说 “暴风雪过去了。”
第二十章
  他如今躺在黑夜里,等着姑娘到他这儿来。这时风已停息,松树在夜色中悄然无声。松树千兀立在盖满雪的地上,他躺在睡袋里,感到身体底下他铺的东西软绵绵的,两腿直伸在暖和的睡袋里,脸上接触到的和吸进鼻子的空气冷得刺人。他侧身躺着,头下是他用裤子和外衣卷在鞋子外面做成的圆鼓鼓的枕头。他脱衣时从枪套里取出大自动手枪,把手枪带系在右手腌上,这时感到那冷冰冰的枪身贴在腰的一侧。他推开手枪,身体更往睡袋里缩下一些,同时望着雪地对面山岩上的黑色缺口,那就是山涧的洞口。天空晴韌,借着雪光的反射可以看清山洞两旁的树干和大块山岩。
  临近黄昏的时候,他曾拿了一把斧头,走出山洞,踏过新下的雪,来到林间空地边缘,砍下一棵小云杉。他在黑暗中握着树的根端,把它拖到山崖的背风处。他挨近山崖,一手把稳树千,把树竖直,一手握住斧头柄靠近斧头的地方,砍下了所有的枝丫,聚成一堆。然后,他把光树干放在雪地里,离开那堆枝丫,走进山洞去拿一块他早先见到靠在洞壁上的厚木板。他用这木板沿着山崖把 块地上的雪全刮开,然后拣起树枝,抖掉上面的雪,一行行地排列在地面上,就象鸟身上迭盖着的羽毛那样,直到做成一张床铺。他把树干横在这些树枝做成的床铺的一头,免得树枝散开,并从那块木板边上劈下两个尖楔,打进地里,卡住树干。然后他把木板和斧头拿回山洞,撩起门毯,“着头进去,把这两件东西靠在润壁上。
  “你在外面做啥,“”比拉尔向,“做了一张床。,
  “你做床,可别拿我那新搁板劈呀。““请原谅。”
  “没关系。”她说。“锯木厂里木板多着,你做的床是啥样
的?,
  “就象我家乡的一样。”
  “那就在铺上好好睡吧,”她说。罗伯特 乔丹打开个背包,从里面抽出睡袋,把包在里面的东西放回背包,然后拿着睡袋再撩开门毯,低头走出山洞,把睡袋铺在树枝上,让睡袋那封闭的一头抵在那根横钉在床脚的树干上。睡袋口有睃峭的石壁遮挡着。然后他再到山洞里去拿他的背包,但比拉尔说,“就象昨晚一样,背包跟我睡得啦,“
  “你不派人放哨?“他问。“今晚天晴,风雪又停了。”“费尔南多去,”比拉尔说。玛丽亚正在山洞深处,罗伯特 乔丹看不见她。“诸位晚安。”他说。“我去睡啦。”大家正在把扳桌和蒙着生皮的凳子推到一边,腾出睡觉的地方,把毯子和铺兼摊在炉火前的地上。这时,其中的膂里米蒂伏和安德烈斯抬起头来说,晚安。”
  安塞尔莫在角落里,已经睡熟了,身体裹在他的毪子和披风里,连鼻子也看不到。巴勃罗坐在椅子里睡熟了。
  “你铺上要张羊皮吗?”比拉尔低声问罗伯特 乔丹。’
  “不用。”他说。“谢谢你。我不需要。”
  “好好睡吧。”地说。“你的东西我负贲,“
  费尔南多跟他一起来到洞外,在罗伯特 乔丹铺睡袋的地方站了一会儿。
  “你这主意很古怪,睡在餺天。堂.罗伯托,”他站在黑暗中说,身上裹着毯子式的披风,卡宾枪挂在肩上。“我习惯了。晚安。”“你习愤了就行,““什么时候人家来换你的班?”“四点钟。”
  “从现在到四点这一段时间很冷。”“我习惯了。”费尔南多说。“你习惯了那就行一〃罗伯特 乔丹客气地说。‘“对。”费尔南多附和说。“我现在得上山去放哨啦。晚安,堂 罗伯托。”
  “晚安,费尔南多。”
  然后他把脱下的衣眼做了个枕头,钻进睡袋,躺着等待,感到在这暖和的法兰绒衬里的羽绒睡袋底下,那些树枝富有弹性。他注视着雪地对面的山洞口,等待着,觉得心在眺。
  夜色晴朗,他感到头脑和空气一样清激而寒冷。他闻到身体下面松枝的气味、压碎的松针的味儿和更强烈的树枝断口渗出的树脂香味。比拉尔,他想,比拉尔和她扯的死亡的气味。我爱闻的可是这一种气味。这一种和新割的首蓿的气味,还有你骑了马赶牛时踩碎的鼠尾草的气味,柴火的烟味和秋天烧树叶的气昧。那准是勾起乡愁的气味,秋天在故乡米苏拉的街上耙成堆的树叶燃烧时的烟火味。你情愿闻哪一种气味呢?印第安人编篮子用的香草的气味?熏皮张的气味?春雨后泥土的气味?你在加利西亚地岬上走在金雀花丛中闻到的海洋味儿?还是你在黑夜里驶近古巴的时候,从陆地上吹来的凤的气味,“那是仙人掌花、含羞草和马尾藻丛的气味。要不,你情愿闻闻在早晨饥饿时所吃的煎烕肉的香味?还是早熳的咖啡香?还是把一只晚秋苹果一口咬下去时闻到的香味?还是苹果酒作坊在碾碎苹果时的味儿,或者刚出炉的面包香味呢?他想 你一定饿了。他侧身躺着,借着照在雪上的星光望着那山洞口。
  有人从毯子后钻出来。他看见那人站在山岩的缺口前,就是那山洞口,但看不清是谁。他接着听到在雪里移动的脚步声,接宥,这个人撩起毯子,低着头又进表了。
  他想 着来她要等大家都睡热了才会前来。真是浪费时间锕。夜晚过去一半了。玛丽亚舸。快来吧,玛萠亚,因为时间不多啦。他听到树枝上一块雪轻柔地掉在雪地上的声苷。起了一阵微风,他脸上瘅到了。他忽然慌张起来,说不定她不会来了,这时起了风,使他想到早晨不久就要来临申他听到微风吹动树梢的声音,树枝上叉有些雪落下来了。
  来吧,玛丽亚。他想 请你现在快到我身边来吧。啊,快到我身边来吧。别等啦。你等不等他们睡热,都没有关系了。
  接着,他看到她从那蒙在山洞口的毯子下面钻出来了。蚀站了一会儿,他知道是她,但看不淸她在做什么。他低声吹了声口哨,但她还在洞。山岩的黑影里撖着什么。接着,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奔过來了。他看到她两条长腿在雪地里奔跑,按着,她跪在睡袋旁边,拍掉脚上的雪,用头紧挨着他 她亲了他—下,把一包东西递给他。 。” 、
  “把这个和你的枕头放在一起。”她说。“我在祸口脱掉了鞋,免得浪费时间。” ‘
  “你光着脚从雪地里来的?” ,
  “是啊,”她说。“只穿一件结婿衬.衫,“
  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把头磨蹭着他的下巴。
  “别碰脚,”她说。“脚很冷,罗伯托。”“把脚伸到这儿来,暖和暖和。”
  “不。”她说。“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的。现在快说,你爱我。”
  “我爱你。”
  “好,好。好。”
  “我爱你,小兔子。。
  “你爱我的结婚衬衫吗,
  "永远是这一件。”
  “对。就象昨晚一祥。这是我的结婚衬衫,““把脚伸到这儿来。”
  〃不,那不象话。脚自已会暖和起来的。我不觉得脚冷。只因为踩过雪,你才觉得冷的。再说一遍。““我爱你,我的小兔子“我也爱你,我是你的妻子,““他们睡着了。”
  〃没有,”她说。“可我再也忍不住了。那有什么关系?”“一点儿没关系,”他说,感到她貼在身上,苗条而頎长的身子温暖喜人 “什么都没有关系了。”
  “把手放在我头上,”她说。“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吻你,“、“这样好吗?〃她问办
  “好。”他说。“把你的结婚衬衫脱了。”“你要我脱吗?”“要,不冷就脱。”
  “鄺儿的话!我身上象着了火似的。”“我也是。可是过后你不会觉得冷吗”
  “不会。过后我们会象森林里的野軎,紧紧地挨在“起,彼此都分不出哪个是你、哪个是我了。你不觉得我的心就是你的心吗?”
  “觉得。分不出了。”
  “现在你祺摸。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成为一个人了。我爱你,啊,我多么爱你。我们不是真的成为一个人了?你不觉得吗,“”
  “觉得,”他说。“的确如此。”“现在你摸摸。你除了我的心外可没别的心了。”“也没有别的鼷、别的脚或别的身体了。”“可我们是不一样的,”她说。“我希望我们完全一样。”“你不是这个意思。”
  “是的,是这个意思。是这个意思。我非要对你这样说不可。”
  “你不是这个意思。”
  “也许不是,”她温柔地说,嘴唇贴在他肩上。“可是我巴不得这样说。既然我们不“样,叫我髙兴的是你是罗伯托,我是玛丽亚-不过,要是你想变,我也乐意变。我愿意变成你,因为我太爱你了。”
  “我可不愿意变。还是你是你、我是我的好,“ 可现在我们要变成一个人啦,再分不出你我了。”她接着讲,“即使你不在身边,我也是你 明,我真爱你,我一定要好好地宠爱你,“玛丽亚。”“嗯。”“玛丽亚。”
  “嗯。,“玛丽亚。”“噢,嗳。说吧。”“你不冷吗?”
  “噢,不。把睡袋拉拉好,遮住你的肩,““玛丽亚。”“我说不出话了,““啊,玛丽亚。玛丽亚。玛丽亚。”到后来,紧挨着躺在一起,外面是寒夜,睡袋里是绵绵暖意,她头貼在他脸颊上,静静地、愉快埤挨在他身旁,接着温柔地说,“你呢?”
  “跟你“样,”他说。
  “好。”她说。“不过跟今天下午不一样。”“是啊。”
  “可我更喜欢这样。不一定要死过去的。”
  “但愿不,”他说。“我希望不要死,“〃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是一个意思,“
  “那你干吗说这话而不照我的意思说?”
  “对男人莱说是不一样的。“ ‘
  “那我髙兴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也高兴,“他说,“不过我僅得这死过去的感觉,我这样说,只不过因为我是男人,出于习愤。我和你的感觉一样。”“不管你怎么样,不管你怎样说,都正合我的心意。”“我爱你,我还爱你的名字,玛丽亚,“〃那是个普通的名字,“
  “不,”他说。“不普通。”
  “我们现在睡吧?”她说。“我很快就会睡熟的。”“我们睡吧,”他说。他感到那颀长而轻盈的身体温暖地挨着他,使人舒适地挨着他,排除孤独地挨着他;就凭腰部的接触,肩膀和脚的接触,奇妙地使他不再感到孤独,跟他结成一个对抗死亡的联盟,于是他说,“好好睡吧,长脚小兔子。”她说,“我已经睡熟了。”
  “我就要睡着了,”他说。“好好睡吧,亲爱的。”然后他入睡了,快乐地熟睡着。
  但是,夜半他酲来,把她紧紧搂着,仿佛她就是生命中的“切,正从他身边被夺走似的。他搂着她,觉得她是存在着的生命中的一切,而且事实正是如此。她呢,安详地熟睡着,没有醒过来。于是他翻了个身,侧卧在一边,拉起睡袋兼住她的头,在睡袋里凑着她的脖子吻了一下,然后拉起手枪上的绳子,把手枪放在随手拿得到的身旁,然后躺在夜色里思量。
  黎明带来了一阵和风,他听到树上的积雪溶化了,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那是一个暮春的早晨。他呼了“口气就知道,这场蘿风雪只不过是山区里的反常现象,雪到中午就会化掉的。他接着听到有匹马来近了,骑手策马小跑,马蹄带着湿雪,发出重浊的得得声。他听到卡宾枪套摇晃时的桕打声,和皮鞍的咯吱咯吱声。
  “玛丽亚,”他说,摇摇姑娘的肩膀,要她鼷来,“躲在睡袋里“
  ”别起来。”他一手扣衬衫钮扣,一手拿起自动手枪,用大拇指松弁保险。他看到姑娘剪短头发的脑袋猛的缩进睡袋,接着就看到那骑手从树林里过来了。他这会儿匍匐在睡袋里,两手握着枪,瞄准朝他骑来的人。他以前从没见过这个人。
  这时,骑手几乎就在他对面了。他骑着一匹灰色大困马,头戴卡其贝雷帽,穿着毯子式的披风和笨重的黑靴,马鞍右面的枪套里撅出着一支短自动步枪的枪托和狭长的子弹夹。他长着一张年靑而冷酷的脸,这时他看到了罗伯特,乔丹。
  他把手朝下伸向枪套,当他弯腰转身从枪套里急速拔枪的时候,罗伯特 乔丹看到他卡其披风的左胸前佩戴着大红色的统一标记①,
  罗伯特、乔丹瞄准这标记稍下方,朝他当胸一枪。1枪声在积雪的树林中震响着。
  马儿仿佛突然被马刺踢了一下,向前猛地一冲;那年轻人还在拉扯枪套,身子就朝地面溜下去,右脚被马镫勾住了。马儿撒开四腿拖着脸朝下的骑手颠簸碰撞,在林中奔驰而去。罗伯特。乔丹一手握枪,站起身来。
  那匹大灰马在松林中狂奔。那人的身子在雪地上拖出了一条宽阔的痕迹,一边是一道深红色的血迹。大家从山洞里走出来。罗伯特 乔丹伸手把当枕头用的裤子摊幵,开始穿着,“你把衣服穿上,他对玛丽亚说,
  他听到头顶上一架飞得很高的飞机的声音。他穿过树林看见那匹灰马站在那儿不跑了,那骑手仍旧脸朝下地挂在马镫上。
①指天主教会内崇拜耶稣基督圣心的信徒们所佩的标记。该崇拜由法国修女玛格丽特,玛丽、阿拉科克于十七世纪倡议,在侑奉天主教的国家中传撟甚。”.
  “去把那匹马拉住,”他朝向他走来的普里米蒂伏喊着。接着问,“山顶上谁在放哨?”
  “拉斐尔,”比拉尔在山洞口说。她站在那儿,头发来不及梳,两股发辫披在背上。
  “骑兵来了。”罗伯特,乔丹说。“把你那挺天杀的机枪架在山上。”
  他听到比拉尔对山洞里叫奥古斯丁。接着她走进山洞,然后两个男人跑出来,一个拿着自动步枪,三脚架撂在肩上;“个拿着一袋子弹盘,
  “跟他们一起上山,”罗伯特’乔丹对安塞尔莫说,“你伏在枪边,抓住枪架别动,”他说,
  三个人贓着山路,穿过树林,跑上山去,太阳还没照上山顶,罗伯特“乔丹站直了身体,扣上裤子,收紧腰带,手腕上的绳子上挂着那支大手枪。他把手枪插在膝带上的枪套里,把活结移到下端,把绳圈套在自己脖子上,
  他想,总有一天人家会用这个绳困把你纹死。得了,这次它可帮了个大忙。他从枪套里拔出手枪,抽出子弹夹,拿枪套外边那排子弹中的“颗塞进子弹夹,再把子弹夹推入枪柄。
  他朝树林中苷里米蒂伏那儿望去,只见他抓住了马邇,正把那骑手的脚从马镫里拔出来。?“体的脸朝下,伏在雪地上;他望着普里米蒂伏正在搜他的衣袋。〃过来,”他喊道。“把马带来。”
  罗伯特 乔丹跪着穿绳底鞋时,觉得玛丽亚靠在他膝旁,正在睡袋里穿衣服。她这时在他生活里没有地位了 
  他在想 这骑兵没料到会出意外。他没有循着马蹄印走,竟没有理所当然地保持着费惕,更不用说心怀恐惧了。他甚至没顺着那通向岗哨的脚印走。他准是散开在这些山里的巡逻队中的一员。可是等巡逻队发现他失琮了,他们会循着他的马蹄印找到这里来的。他想。”除非雪先化掉,除非巡逻队遇到什么情况。
  “你最好到下面去,”他对巴勃罗说。这时大家都走出了山洞,提着卡宾枪站在那儿,腰带里插着手榴弹。比拉尔把一皮袋手榷弹递给罗伯特 乔丹,他拿了三个,插在衣袋里。他低头钻进山洞,找到他那两个背包,打开里面有手提机枪的那只,取出枪管枪托,将枪托接好,在枪里推进一个子弹夹,衣袋里藏了三个。他锁上背包,随即走向山洞口。他想。”我两个口袋都装了硬货。但愿口袋的线缝别绽开。他走到山洞外,对巴勃罗说,“我要上山去。奥古斯丁会使那挺机枪吗?”“会,”巴勃罗说,他望着带马来的普里米蒂伏。“瞧,多好的马,”他说。
  那匹大灰马渗着汗,微微战栗,罗伯特 乔丹拍拍马肩隆。“我把它和别的马放在一起,”巴勃罗说。“不行。”罗伯特 乔丹说。”它留下了来这里的蹄印,还得踩—条出去的印子。“
  “对,”巴勃罗同意。“我骑它出去,把它戴起来,等化了雪再带回来。你今天很有头脑,英国人。”
  “派个人下山吧。”罗伯特 乔丹说。“我们得上山了。”“不用了,”巴勃罗说。“骑兵不会从那条路来。不过我们倒可以从那条路以及别的两条路撤走。如果有飞机来,还是不要留下脚迹的好。给我皮酒袋,比拉尔。”
  “想走开了喝个醉!”比拉尔说。“还是把这拿去吧,“他伸过手去,把两只手榴弹栽进衣袋。
  “什么话,去喝个醉!”巴勃罗说。“情况严重哪。不过还是把酒袋给我。干这种事叫我喝水可不行。”
  他抬起双臂,抓住缰绳,一翻身上了马鞍。他露齿笑笑,拍拍那心惊肉跳的马。罗伯特,乔丹看他亲切地用腿儿磨雎着马的傰腹。
  “这匹马棒极了,”他说,又拍拍这匹大灰马,11这匹马美极了。走。它越早离开这里越好一
  他伸手从枪套里拔出枪筒上有敢热孔的轻自动步枪,打量着它,实际上那是一支改装成可以用九毫米手枪子弹的手提机枪。“瞧他们的装备多好。”他说。“瞧这现代化的骑兵。”
  “现代化的骑兵正脸朝下地躺在那儿哪,罗伯特,乔丹说。“咱们走吧。”
  “安德烈斯,你把那些马儿备好鞍,作好准备。要是听到枪声,把它们带到山隘后的树林里去。带着你的武器前来接应,让妇女们看管马。费尔南多,注意把我的背包也带着。最要紧的,拿时要特别小心,你也得把我的背包看好。”他对比拉尔说。“你要保证它们跟马“起走。咱们走吧,”他说。
  “撤走的事由玛丽亚和我来准备,”比拉尔说。接着对罗伯特 乔丹说,“瞧他那副德行。”一边朝巴勃罗点点头。巴勃罗象牧人那样骑在灰马背上,用两条肥腿夹住了马腹,给自动步枪换子弹夹,这时马儿张大了彝孔。“瞧,一匹马使他多精神啊,““但愿我有两匹马,“罗伯特 乔丹带劲地说。“你骑马可不稳当。“
  “那么给我一头骡子吧,”罗伯特‘乔丹露齿笑着说。“给我把那家伙的衣服剥下来,”他对比拉尔说,朝那脸面朝下、躺在雪里的骑兵点了点头。“信呀,证件呀,什么都傘来,戏在我背包的外口袋里。什么都别丢,懂吗。”“是。”
  “咱们走吧,”他说。
  巴勃罗一马当先,后面两个人单行相随,免得在雪里留下琮迹。罗伯特,乔丹提着手提机枪的前把手,枪口朝下。他想。”伹愿它用的子弹和这骑兵的马鞍枪①的一祥就好了。但是不一样。这是德国制造的。就是卡希金留下的那支。
  这时,阳光盖满山岭,和风吹拂着,雪在溶化。真是一个可爱的暮春早晨。
  罗伯特‘乔丹回过头来,看见玛丽亚和比拉尔一起站着。接着她从山路上跑来。他有意落在普里米蒂伏的后面,跟她说活。
  “你,”她说。“我可以跟你去吗?”“不。帮比拉尔做事。”她跟着他走,一只手搭在他胳膊上。“我要去。”“不行。”
  她还是紧跟他走着,
  “我可以按住枪架,就象你吩咐安塞尔莫做的那样。”〃不要你按枪架。不管是枪架还是别的,什么也不要。”她走在他身边,把手插进他的口袋。“别,”他说。“只要好好保护你的结婚衬衫。”
①泛指骑兵插在马桉上的枪套里的枪支,此处为自动步枪,较一般的略短 
  “如果你要走,”她说,“吻吻我。〃“你真不知害臊,”他说。“对。”她说。“一点也不。”
  “你现在回去。要做的事很多。如果他们循着这些马蹄印来,我们说不定要在这里开火。”
  “你,”她说。“你看到他胸前佩戴着什么?”“看到。怎么会不看到?”“那是圣心啊。”
  “不错。所有的纳瓦拉人都佩戴圣心,““你就瞄着它幵枪?”“不。瞄在圣心下面。你现在回去吧“你。”她说。“我全看到了。”
  “你什么也没看到。一个男人,一个从马背上覼下来的男人。你回去吧。”
  “说你爱我。”“不。现在不行。”“现在不爱我了?”
  “别说了。你回去吧。一个人不能一边幵枪一边谈恋爱啊。”“我要去按住枪架,一边听枪响,一边爱你。”“你疯了。你现在回去。”“我不疯。”她说。“我爱你。”“那么你回去。”
  “好。我走。你要是不爱我,我对你的爱够我们俩消受的。”他望着她,想了一想,不禁微笑了。“你听到了枪声,”他说,“就跟那些马匹一起走。帮比拉尔背我的背包。说不定太平无事 但愿这样。”
  “我走,”她说。“瞧,巴勃罗骑的马多棒。”大灰马在山路上一直跑在前面。“对。走吧。”“我走。”
  她把手在他口袋里紧捏成拳头,狠狠地捶他的大瞄。他对她看看,看到她眼睛里噙着泪水。她从他口袋里抽出拳头,张开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吻他。“我走,”她说。“我走。”
  他回过头来,看到她站在那儿,黎明的曙光照着她那揭色的脸,和那一头金光闪闪的剪短的褐发。她向他举举拳头,垂下头去,在小路上转身往回走了。
  普里米蒂伏转过身来,望着她的背影。
  “要是头发不剪得这么短,她准是个漂亮的姑娘,”他说
  “是啊,”罗伯特‘乔丹说。他正在想别的事。
  “她在床上怎么样?”苷里米蒂伏问。
  “什么?”
  “在床上。”
  "小心你的嘴。”
  “不该为听了这话生气,因为一”“算了吧,”罗伯特 乔丹说。他在察看地形。
第二十二章
  “给我砍些松枝,”罗伯特。乔丹对普里米蒂伏说快点拿。
  “枪架在那儿不对头,”他对奥古斯丁说。
  “为什么?”   
  “把它挪到那边去吧,”罗伯特‘乔丹指点着。“我以后告诉
你。”
  “架在这儿。我来帮你搬。这儿。”他说着就睇下来。他眺望着对面一块狭长地带,打量着两边岩石的髙度,“要放远些,”他说,“再远些。好。架在这儿。这祥放行了,以后再好好调整。行啦。把石块放在那儿。这儿放一块。边上再放一块。给枪口留些转动的地方。这石头还得朝这边挪过些。安塞尔莫,到下面山洞里给我拿把斧头。快。”
  “难道你们从来没有给这挺枪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吗?”他对奥古斯丁说。
  “我们总是架在这儿的。”“卡希金从没说过应该把枪架在那儿吗?”“没有。这挺枪是他走后送来的。”“送枪来的人中间没有会使的人吗?”“没有。这梃枪是脚夫捎来的。”
  “办事怎么能这样,罗伯特 乔丹说。“没有说明就把枪给你们了?”
  “是锕,象送礼一,样。一挺给我们, 挺给‘塞子’。送枪来的人有四个,赞路的是安塞尔莫。”
  “四个人越过火线没把抢丢了,倒是怪事。”“我那时也这么想,”奥古斯丁说。“我想打发他们来的人躭是打算丢掉的。但安塞尔莫好好儿把枪护送来了。”“你会使这枪?”
  “会,我试过,我会。巴勃罗会。普里米蒂伏会。费尔南多也会。我们在山洞里研究过,在果子上把它拆开再装上。有次拆开后,装了两天才装好。我们从此再没拆过,““枪现在能发射吗?”
  “能。但是我们不让吉普赛人和别人摆弄。”“你僅吗?把枪架在那儿毫无作用,”他说。“瞧。那些岩石原该用来掩护你的两侧,反而被向你进攻的敌人当掩护了。有了这种枪,你该找块开阔的平地来发挥火力。你还得斜着打。懂吗?你瞧。现在前面都在你火力控制之下啦。”
  “我懂了,〃奥古斯丁说。“可是我们从没打过保卫战,除了我们老家那个小镇被占领的那回。炸火车的时候有正式当兵的使机关枪。”
  “那我们一起来学吧。”罗伯特‘乔丹说。”有些情况要注意。吉普赛人没有来,哪儿去啦?”“不知道。”“他可能上哪儿?”“不知道。”
  巴勃罗策马驰出山口,拐了一个弯,绕着山顶上那块平地转了个睡子,那里是自动步枪的火力范围。罗伯特 乔丹这时看见他顺着这匹马刚才踩出来的那道蹄印,驰下山坡。他向左貤去,消失在树林里。
  “伹愿他别迎面碰上骑兵,”罗伯特 乔丹想。“就怕我们万一射击起来他也在我们火力范围内。”
  普里米蒂伏拿来了松枝,罗伯特 乔丹把它们插在积雪下没冻结的泥土里,弯成拱形遮在枪上。
  “再弄些来,”他说。“必须掩护那两个打枪的人。这不管什么用,不过在拿来斧子之前能凑合。听着,”他说,“如果你们听到飞机,要在岩石的阴影里就地卧倒。我在这里守住枪。“
  太阳这时已经升起,暖风吹拂,待在岩石有阳光照到的那一面很舒适。罗伯特 乔丹想。”有四匹马。两个女的和我,安塞尔莫,普里米蒂伏,费尔南多,奥古斯丁,两兄弟中的另一个到底叫什么来着?一共个人。吉普赛人还没算进去。一共是九个,加上骑了一匹马走的巴勃罗是十个。另外那个兄弟,他的名字叫安德烈斯。加上另外那一个埃拉迪奥。一共十个。每两个人也分不到一匹马。三个男的可以守在这里,四个坷以撤走。加上巴勃罗是五个。剩下两个。加上埃拉迪奥是三个。真见鬼,他上哪儿去啦,“
  假如他们在雪地里发现了那些马的蹄印,天知道“聋子”会碰上什么遭遇。真够呛,雪竟然停了。不过今天化了雪,佾况又会变得有利。对“聋子”来说可不是这样。对他来说,恐怕来不及了,不会变得有利了。
  要是我们能拖过今天而不用开火,凭我们现有的力纛能唱好明天的那台戏。我知道我们能行。也许不大出色。不哆理想,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不能称我们的心来干,不过,把每个人都用上的话,我们是能干成功的。但愿今天不用开火就好啦。要是今天非打不可,那上帝来保佑我们吧。
  我不知道眼前躲在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现在走,只会留下脚印,这里可算是最好的地方了,如果情况糟得不能再糟,这里有三条退路。接着等天黑下来,那时候不管我们在这一带山区的什么地方,我都能设法在黎明时把那座桥炸掉。我不知道先前我为什么发愁。现在看来相当容易。我希望这一次我们的飞机能准时起飞。我确实这样希望。明天公路上将会热闹起来。
  唉,今天会十分有趣,或者十分乏味。感谢上帝,我们把骑兵的那匹马引开这里了。我看即使他们骑马到了这儿,也不见得会循着现在那些马蹄印走的。他们会以为他停了下来,转了一个圈子,他们会循着巴勃罗的马蹄印走。我不知道这个老杂种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也许会象头老公麇那样落荒而逃,一路向上爬,留下蹄印,然后等雪化了,兜一个圉子,抄山下的路回来。那匹马确实使他来了劲。当然啦,他也可能拿了这匹马反而把事情描糟。噢,他是应该能照厫自己的。他好久以来都这么着。不过我不信任他,就象我根本不信你能推倒埃弗勒斯峰①
  我看,聪明一点的办法是利用这些岩石给这挺枪修一个隐蔽得很好的火力点,而不要筑一个正式的掩体。煆如来了敌人或来了飞机,而你正在挖攝,准会给弄得措手不及。只要在这里坚守下去有用,凭比拉尔的情况看是能坚守下去的。我反正不能留下作战,我得带了炸药离开这里,我要带安塞尔莫一起走。假使这里非打不可,那么我们撤离的时候,谁留下来掩护我们。
  他眺望着视力所及的田野时,看到那吉普赛人穿过山岩从左边来了。他扭着屁股,镘不经心而大摇大摆地走来,卡宾枪挎在背上,褐色的脸上咧嘴笑着,双手各提着一只大兔子。他提着兔脚,两顆兔子脑袋摇晃着。
  “哦,罗伯托,”他兴冲冲地喊道。
  罗伯特‘乔丹把手按在嘴上,吉普赛人显然怔了一下扇一溜烟地躲到山岩后面,走到伏在树枝掩蔽着的自动步抢边的罗伯特 乔丹身边。他蹲下来,把兔子放在雪地上。罗伯特’乔丹抬头望着他。
①即珠教朗玛峰
  “你这个婊子养的!”他低声说。“你他妈的到哪儿去啦?”〃我在追兔子,”吉普赛人说。“我把两只都逮住了。它们在雪地里调情哪。”
  “你不是在放哨吗?”
  “捉兔子时间不长,”吉普赛人低声说。“出了什么事?有蕾报吗?”
  “来骑兵了。〃
  “老天爷!”吉普赛人说。“你看到他们了?”“有一个现在在营地,”罗伯特、乔丹说。“他来吃早饭的。”“我好象是听到了一声枪晌什么的,”吉普赛人说-“我入他奶奶的!是从这里过来的?”
  “从这里来的。从 的岗哨上来的。”“我的妈呀1”吉普-人说。“我是个倒霉的可怜虫。”、“你不是吉普赛人的话,我就毙了你。”“别,罗伯托。别讲这种话。对不起。那是兔子的关系。天亮前我听到雪地里有只公兔在睃雄。你哪里想象得到它们在摘什么下淹的勾当。我朝声响走去,兔子溜掉啦。我沿着脚印在雪地里搜,发现两只都在山上,就把它们都宰了。你摸摸,在这个季节,这两只兔子多肥。想想看,比拉尔能拿来做什么好吃的。我很谀恼,罗伯托,和你一样懊恼 那个骑兵给宰了?”“宰了,““是你宰的。”“不错。”
  “好样的 ”吉普赛人毫不掩饰地拍马屁了,“你这人真了不起。”
  “去你妈的1”罗伯特‘乔丹说。他禁不住对吉普赛人苦笑,“把兔子带回营去,给我们弄点早点来。”
  他伸手摸摸躺在雪地上的兔子。兔子软绵绵的,身体又长又沉,毛厚,长脚长耳朵,踭着黑色的圃眼睛。“的确很肥,”他说。
  “肥啊"吉普赛人说。“每个兔子的肋骨上都可刮下一桶油哪。我这辈子做梦也没见过这样的兔子。”
  “那就走吧,”罗伯特,乔丹说。“快去拿早饭来,还把那保皇派骑兵①的证明文件也带给我。向比拉尔要。”“你不生我的气吧,罗伯托?”
  〃不生气。恼恨的是你离开了自己的岗位。要是来的是一队骑兵怎么办?”
  “老天爷。”吉普赛人说。“你这人真通情达理。”“听我说。你再不能象这样擅离职守了。绝对不许。我说枪毙不是说着玩的。”
  “当然不。还有,决不会再有两只兔子自,“跑来的机会了。一个人一辈子也难碰上一次。”
  “快走。”罗伯特,乔丹说。“快去快回。“
  吉普赛人提起两只兔子,返身穿过岩石走了。”罗伯特"乔丹眺望着前面那开阔的平地和下面的山坡。两只乌鸦在头顶上盘旋,接着停落在下面的一棵松树上。接着又飞来一只,三只在一起,罗伯特’乔丹望着乌鸦想。”这是我的哨兵。只要这些鸟不惊飞,就表示树林中没人来。
①十九世纪中叶,关于西班牙王位的继承问理,出现了一批拥护食.卡洛斯及其后脔接位的王室正统论者,他们发动坂乱,挑起内珙,自后成为一肤政治势力。一九三一年推翮君主制后,这股势力拾头,站在教会、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一边,并有自己的武装组织,在意大利受训,妃合佛明哥手下的摩尔人部队及摩洛哥的雇佣兵组织外箱军团作为叛军的急先锋。本书中这支骑兵部队就是这种保皇派武装力量,思想极端保守,胸前都佩有圣心标记,
  他想。”这个吉普赛人嗛,真是个废物。他没有政治觉悟,也不守纪律,你什么也不能信赖他。但我明天需要他。明天我用得着他。吉普赛人参加战争是少见的。他们应当象由于信仰的原因而拒脤兵役的人那样予以豁免,或者作为体力和智力上不适合的人予以除外 他们是废物。伹是在这场战争中,拒服兵役的人也不能豁免。谁也不能豁免。战争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得了,它如今降临到这帮懒鬼的头上了。他们现在遇上啦。
  奥古斯丁和普里米蒂伏带来了树枝。罗伯特。乔丹给自动步枪筑了个很好的掩体,从天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从树林那面望来显得没什么异样。他指给他们看,在右边山岩顶上布置一个人,能望到山下整个田野和右侧,另外再布置一个人可以控制住左边山崖唯一可以爬上来的要道。
  “要是看到有人从那里来,别开枪,”罗伯特,乔丹说。“推一块石头,一块小石头下来告聱,用步枪,这样,给我们打信号。”他提起步枪,举过头,好象在保护自己的脑瓜似的。“敌人有几个躭举几次。”他上下举动枪支。"要是他们下马,把枪口朝地面。这样。要听到自动步枪响了,你才能在那儿开枪。从上面射击,要瞄准对方的膝盖。如果听到我用这只哨子吹两遢,你就下山,路上注意掩护自己,跑到架自动步枪的这儿岩石边来。“普里米蒂伏提起步枪。“我僅,“,”他说‘“这很简单。”
  “先推下小石头告蕾,指明方向和人数 注意自己别被人发
现。”
  “是。”普里米蒂伏说。“我可以扔个手楠弹吗?”“要等到自动步抢响了才行,也许骑兵队会来找他们的同伙,但还是不打算深入。他们可能会循着巴勃罗的蹄印走。能避免的话,我们就不打。最重要的是应该避免交火。现在上山到那边去吧。”
  “我走了,”普里米蒂伏说,背起卡宾枪,爬上髙髙的山岩。“你,奥古斯丁,”罗伯特 乔丹说。“你会使这挺枪吗?”奥古斯丁又髙又黑,下巴上满是胡子茬,长着一对凹陷的眼睛、簿薄的嘴展和两只干过粗活的大手。他蹲在那儿。“会啊,上子弹,瞄准,射击,没别的啦。”“你得等他们来到五十公尺以内才开枪,只有当你看准他们要走进通山涧的那个山口时才开枪。”罗伯特 乔丹说。“是。五十公尺是多远?”
  “到那块岩石那儿。有军官来的话先向他射击。然后转过枪口去扫射别人。要转动得很慢。辐度要小。我要教费尔南多怎样打枪。要握紧枪,免得枪身跳动,要仔细瞄准,每次射击尽可能不超过六发子弹,因为连发的话射线会向上移动。每次只瞄准一个人打,然后再打别人 骑马的,要打他的腹部。”
  “由一个人按稳三脚架,免得枪身弹跳。象这样。他可以给你上子弹。”
  “那么你待在哪里?”
  “我待在这儿左边。居高临下,我可以照蹊全局,用这支小手提机枪掩护你的左翼。在这儿。他们要来的话,很可能杀掉他们一批。但一定要等他们临近的时候,你才开枪。”“我相信能够杀掉他们一批。杀得他们人仰马翻。”“可是,但愿他们别来。”
  “要不是为了你的桥,我们满可以在这儿杀掉他们一批再撤
走。”
  “这一点儿没用。这样做没有目的性。炸桥是打蠃这场战争的计划的一部分。在这里干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个意外进遇罢了。算不上什么。”
  “什么话,算不上什么!法西斯分子死一个少一个。”“对。但炸了这座挢,我们就能占领塞哥维亚。那是省会。要想到这一点。那将是我们攻占的第一个省会。”“你真以为是这样?我们能占领塞哥维亚吗?”“对。正确按计划炸桥就有可能。”“我愿意在这儿杀掉他们一批,还把桥也炸掉,““你的胃口真不小。”罗伯特 乔丹对他说。他始终在留神着乌鸦的动静。这时他看到有1只在张望着什么。它哇的一声飞走了。另一只仍待在树上。罗伯特‘乔丹抬头望望岩石高处的普里米蒂伏。只见普里米蒂伏 ,“在了望山下的田野,但没有打信号。罗伯特。乔丹俯身向前,拉开自动步枪的枪机,看到弹膛里有一发子弹,就把枪机推上了,那只乌鸦仍在树上。另一只在雪地上空打了个大圚子,又降落下来。在阳光和暖风中,沉甸甸的雪从松枝上掉下来。 
  “明天早晨我让你杀掉他们一批,”罗伯特”乔丹说。“必须端掉锯木厂边的哨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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