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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史

_3 佚名(现代)
  就在这一刻,冒顿一阵的狂笑。
  这一刻,他意识到了后来哲学家的一句名言:他人是地狱!
  他冷笑了一声:要置我于死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他不是秦帝国的太子扶苏,对自己的命运坐以待毙。在此岌岌可危之际,惟一可以凭借的,只有他的镇定、智慧与超人的胆略。
  当月氏人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是否要处死冒顿时,冒顿却凭着自己的机智,从囚禁地逃了出来,并且偷了一匹快马,向东延长而去。
  月氏人发觉冒顿逃跑了,派出骑兵拼命地追赶。从草原穿越戈壁,这是一场意志的追逐赛。数日的囚禁与长距离的奔逃,使得冒顿饥肠辘辘、口干唇燥,然而他依然骑在马背上,力挽强弓,击退追兵。
  生存本能与报复心理,支撑着冒顿死地求生。
  勇气、耐力、精湛的骑术,穿越了数百里蛮荒之地,冒顿单骑返回匈奴。
  头曼单于对冒顿的归来,几分失望,几分惊喜。
  失望的是他改立太子的计划,就此泡汤了,那位美艳欲滴的阏氏,少不了又要吵闹一番。惊喜的是,冒顿死里逃生所表现出的惊人的胆略,让老单于也不禁暗暗的喝彩。
  对头曼单于,对匈奴民族而言,勇敢是人的第一美德。
  面对死里逃生返回的儿子,头曼单于不免有几分愧疚,作为补偿,他将一支由一万人组成的精锐骑兵交给冒顿,作为冒顿的亲兵。此刻的冒顿,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怨言和不满的情绪,他如荒野中正准备捕杀猎物的狼,耐心等待着时机。
  冒顿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作一番秘密的调查。他震惊了:父亲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要对自己痛下杀下手。
  面对强有力的父亲,他仍然恭恭敬敬。但,这只是表面,在他内心深处,这位将自己投入虎口的父亲,已成为必杀的恶魔,当然,还有那位被父亲宠爱万分的阏氏。
  如何报复?来挑战匈奴之王?冒顿思忖良久,必须充分利用这支骑兵部队,使之自己忠心不二,只知有冒顿太子,而不知有头曼单于。
  于是他设计了鸣镝,会发出声响的箭。
  鸣镝声起,所以的骑兵一起拉弓,箭雨飘向鸣镝的方向。
  久而久之,鸣镝取代了口头的命令。
  冒顿决定用自己心爱的战马,来考验骑兵们服从命令的程度。
  一次,冒顿下了战马,让自己坐骑在远处吃草,众骑士在等候着鸣镝的声音。冒顿的鸣镝对准自己的战马,一声清脆的声音划过草原,大部分的骑士不假思索,射出的箭紧随着鸣镝,一匹剽悍的战马立即倒毙在箭雨之中。而一些人却犹豫了:是不是太子的鸣镝射失手了?那可是太子心爱的战马啊!
  但是冒顿不会给犹豫者第二次的机会,他下令将没有射出箭的骑士全部抓起来,然后从冷冰冰的嘴唇中吐出一个字:“斩!”
  不一会儿,一排被吹下的头颅被陈放在众骑兵面前,所有人心里都不由得打寒颤。
  冒顿重申他的命令:“骑兵们身负重任,所以必须要随时听从命令,果断执行,当动荡局面来临时,惟有果断者可以取胜。即便是让你们射杀我心爱的战马,也不要犹豫,必须果断执行命令,违者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
  冒顿简直疯了。
  为了考验战士的忠诚,他射杀自己心爱的战马。
  他意犹未足,再把自己的宠妾推上祭台。
  当冒顿带着宠妾到了兵营,这位宠妾以为这是恩宠,却不知自己将成为权力祭台上的牺牲品。冒顿,已经沦落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
  冒顿举起响箭,瞄准了宠妾。
  宠妾正会心地转过头,含情脉脉望着冒顿,但她看到冒顿手中的弓正瞄准着自己,秋水般的眼神,顿时变得惊恐万分。心爱的夫君射出无情的响箭,这个美丽女人,对世界的最后一眼,看到是铺满天空的一片箭雨。
  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叫出,数千支随之而来的利箭刺穿了她的身体,一个美丽之花瞬间香消玉殒,鲜血沾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头。
  冒顿没有一丝的动心,照例将一些惊恐万分而没有射箭的骑兵斩首示众。
  他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万箭穿身的美女,淡淡地说:“把尸体埋了。此事不得泄露,违者,斩。”
  冒顿把追随他的人,统统变成冷血。
  他要最后一次考验骑兵们的忠诚之心。
  冒顿把头曼单于的坐骑偷了出来。匈奴是一个游牧民族,长年在马背上征战,使得匈奴人视马为宝物,而单于的坐骑,更象征着单于的权力。
  冒顿一支响箭射向单于的坐骑。这次,没有一个骑兵犹豫迟疑,万箭齐发。
  冒顿露出了一丝欣喜。
  恶魔没有感情,但有欣喜。
  时机成熟了!
  农历五月。盛夏时节,正是草原上水草丰茂的季节,一片生机勃勃,也是狩猎的好时节。冒顿趁机向头曼单于建议,到辽阔的草原上,猎杀飞禽走兽。生机盎然的季节,也使得头曼单于心情特别的愉快,也正想展示一下自己老当益壮的敏捷身手。
  然而,真正的猎杀者是冒顿,头曼单于正是猎物。
  正当头曼单于手持弓箭,一马当先驰骋在草原上,追逐着飞禽走兽,冒顿及其死心踏地的追随者在后面紧跟。螳螂捕食,黄雀在后,头曼单于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猎场也是他的墓地。
  眼看头曼单于远离了自己的护卫队,冒顿意识到,机会,终于到来了!
  机不可失。冒顿用鸣镝之法训练骑兵,目的只有一个:必须要一发中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彷徨。这是一盘赌局,以生命为赌注的赌局。
  冒顿冷静地搭上鸣镝,朝向头曼单于的方向射出。背后的骑兵早已在无数次的训练中练就了不假思索的果断,立即有千百支利箭飞向鸣镝的方向,直扑向头曼单于,纵使头曼单于有三头六臂,也绝对躲不过如雨点般密集的箭群,他,连同他的战马,一起仆倒在地,如同一只庞大的刺猬。
  冒顿马不停蹄赶回王庭,当众宣布头曼单于的死讯,众大臣惊愕不已,一时难以从这次突发的政变中醒悟过来,面面相觑。稍有流露出不服从的大臣,立即被冒顿下令处死。
  头曼单于所宠幸的阏氏,以及其小王子,被冒顿派来的人乱刀砍死,这正应验中国古人说的“富贵烟云”一语。
  血腥的屠杀很短暂,清除异己势力后的冒顿,名正言顺地坐上的单于的宝座。冒顿以快刀斩乱麻的干净利索,平息了国内的反对力量。然而,此时的匈奴,外患的威胁,仍然在一步步地逼进。
  匈奴的东部,是强大的东胡。
  东胡人侍着兵强马壮,得知匈奴内部内讧,也想来坐收渔翁之利,同时给这个新上任的单于一个下马威。东胡派来了使者,向冒顿单于说:“我们想要头曼单于在世时的千里马。”
  冒顿询问群臣,大臣们很生气:“千里马是匈奴的宝贝,怎么可以给东胡?”冒顿说:“东胡是我们的邻邦,国境相连,何必因为一匹马来破坏两国关系?”于是把千里马送给了东胡的使者。
  东胡人乐开心了:原来新上台的冒顿单于,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罢了。过了不久,东胡又派来一个使者,说想到得到冒顿的一个宠妾(阏氏),大臣们一听,气愤得不得了,但冒顿却淡淡地说:“何必因为一个女人来破坏两国的邦交呢?”于是又把自己的宠妾送给了东胡人。
  东胡人认定冒顿不过是个软柿子,好欺负得很哩。当时在匈奴靠近东胡边境上,有一块广阔的荒凉之地,由于缺乏水草,所以没有人居住,东胡人就想趁机把这片土地吞并过来。于是第三次派出使者到了匈奴,向冒顿提出想要得到这片土地。
  冒顿不出声,让大臣议论此事,有些大臣表示对东胡的无理要求很愤怒,也有些大臣认为这片地没有水草,根本没办法在那生存,送给东胡也无不可。
  冒顿听到后者的议论后大怒:“土地乃是国家之根本,怎么可以拱手相让予人!”下令将所有主张割让土地的大臣处死,然后披上戎装,跨上战马,集合军队,发布全国战争总动员令:向东胡发动进攻!
  全国可以战斗的人,全部参加,不随军出征者,斩!行动不积极,落在最后者,斩!
  战争的机器,快速地运转起来了,在极短的时间里,冒顿已经纠集了三十万控弦之士,对于匈奴而言,这是倾国之兵。
  三十万的骑兵,如同一群恶狼,向东边扑去。而此时的东胡,却沉醉在对匈奴的外交胜利之中,他们完全相信,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匈奴的大片土地,就象他们曾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头曼的千里马与冒顿的阏氏。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使者所带回的捷报,而是匈奴三十万的骑兵。他们所犯下最大的错误,在于他们误把猛虎当作绵羊,猛虎决不软弱,它只是蛰伏,等待时机,只是在麻痹它的对手。冒顿就是这只猛虎。
  当东胡人发现了来势汹汹的匈奴骑兵时,一切都晚了,因为东胡人早已在边境放松了警戒,面对匈奴突然发动的闪电战,还来不及反应,已经成为这群恶狼的盘中餐,除了被杀死,就是被俘虏。
  冒顿的骑兵深入东胡境内,直捣王庭,杀死东胡王,东胡这个曾经强大的国家,几乎在一夜之间,被匈奴毁灭了。冒顿将匈奴的地盘,扩展到了辽阔的东方。
  这是一次巨大的胜利!
  然而,冒顿的胃口远不止此。
  冒顿将矛头调转方向,又从东边杀往西边,兵锋直指月氏国。
  月氏国有十万的控弦之士。曾几何时,月氏与匈奴、东胡三强鼎立于北方的荒原,冒顿本人还曾入质月氏,并且险些在月氏国丢了性命。仅凭这点,就可以想象冒顿对月氏是何等的痛恨。
  月氏人惊讶地发现,匈奴忽然变得如此的强大,冒顿所一手训练出来的骑兵,在辽阔的战线上勇不可挡。
  月氏的军队全线溃败。月氏的土地一半沦入匈奴之手,一部分月氏人选择撤退,重新寻找避难之地。
  这是何等辉煌的胜利!所有的北方蛮族,都从匈奴的铁蹄声中感到了震憾与恐慌。
  冒顿并没有对月氏人赶尽杀绝,这绝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而是在他眼中,月氏已经是不堪一击,只是一只病猫,随时可以收拾。这使得月氏暂时得以苟延残喘。
  在东、西两侧吞下两头大象,冒顿还要什么?
  这头发了疯似的雄狮,还能吞得下食物吗?
  匈奴的大军,在东、西线取得了庞大的土地。此刻的匈奴,其土地的广袤,几乎可以与汉帝国相媲美。可是雄心勃勃的冒顿并不想停止扩张的步伐。
  匈奴的大军越过阴山,向南挺进,渡过黄河,势如破竹,吞并了两个盘居在此的蛮族部落:楼烦、白羊,占领了这片被称为“河南地”的战略要地,即现今黄河河套西北部的区域。
  河南地曾是匈奴之痛。
  匈奴的先祖们曾经盘踞在此地,但是在秦始皇三十二年时(公前元216年),秦国大将蒙恬统领三十万大军,北伐匈奴,夺取河南地,并在北面防线上修筑长城,以防止匈奴的反扑。
  秦末天下大乱,中原逐鹿,群雄并起。河南地成了一片被遗忘的土地,盘踞在此的蛮族楼烦、白羊趁机瓜分这片土地。冒顿的铁蹄不费吹灰之劲,轻松收拾了楼烦与白羊,收复了匈奴人的故地。
  如今,冒顿的铁骑将蒙恬修建的河套长城抛在身后,将汉匈边境,恢复到了秦帝国蒙恬北伐前的格局。
  北方的匈奴汗国与南方的大汉帝国,各据一方,两虎对峙,即将燃起三百年绵绵的烽火。
  【二、谜中之谜:白登山的七天七夜】
  匈奴兵锋南下,位于汉匈边境的韩国首当其冲。
  韩国是大汉帝国的封国。刘邦分封了七个异姓诸侯王,其中韩王韩信便是其中之一。汉初有两个韩信,一个是功勋卓著的汉初三杰之一的韩信,另一个便是这位韩王,为了以示区别,便叫他韩王信。
  匈奴对韩王信镇守的马邑(山西省朔县)发动进攻。
  匈奴的进攻剽悍如风。韩王信拼命抵挡,一面派人急书汉高帝刘邦,请求支援,一面派出使者面谒匈奴单于冒顿,要求与匈奴和谈。不想刘邦对异姓诸侯提防心很重,早就安插了密探在马邑城内,密探将韩王信数次派人前往匈奴营地的情报秘密送达给刘邦。
  刘邦震怒了!
  对韩王信,刘邦始终有一种不信任。几年前的荥阳之战,刘邦遭到惨败,几乎全军覆没,留守荥阳城的,正是韩王信与汉将周苛。荥阳被西楚霸王击破,周苛宁死不降,结果被项羽下令烹杀,而韩王信,却投降了。后来韩王信又逃出楚营,重新回到汉军的阵列,刘邦为了联合反项羽阵线,仍然礼待有嘉,保留其韩国的属地。
  如今韩王信三番五次向匈奴派出使臣,其居心何在?
  对韩王信而言,前线吃紧,援军远在千里之外,摆出与匈奴和谈的姿态,不过欲求得缓兵之计。苦苦等待,没有等到援兵,却等来了汉高帝的使节。
  使节以皇帝的口吻,斥责韩王信心怀二志,首鼠两端,擅自与匈奴交通。
  韩王信恼羞成怒,心想刘氏的江山,也有老子的一份功劳,老子也是战国时韩国王室的后裔,正宗王族血统,你刘邦只不过一介布衣出身,现在居然连小小的使节,狗仗人势,也敢面斥我堂堂韩王。
  此可忍,孰不可忍!
  第二天,韩王信斩杀汉使,打开马邑的城门,献给冒顿单于,投降匈奴。
  汉帝国的北门洞开!防御线被突破了一个缺口。
  冒顿单于的匈奴骑兵进驻马邑,略作休整后,随即大举南下,越过句注山(山西省代县西北),围攻太原,进逼晋阳。
  叛降的韩王信更是甘作急先锋,从晋阳南下,直达铜鞮(山西省沁县)。
  刘邦按捺不住了。虽然这一年,新建的长乐宫刚刚落成,对于酒色成性的刘邦来说,大可把征战的事,托付给他能征善战的武将们,自己可以尽情躲进长乐宫中,尽情享用美酒与美女,而且,他是一个将近六旬的老人了。
  但是刘邦确实有其非凡之处,他喜欢酒色,却可以不沉溺于其中;他喜欢享受,但随时可以重回残酷的战场。李宗吾先生戏言,刘邦是集“厚黑学”之大成,除了厚黑之外,刘邦身上仍然充满着草莽英雄的战斗精神。
  刘邦亲率大军,从首都长安城出发,直扑韩王信的兵团所在地:铜鞮。
  韩王信的军队大败!大将王喜被汉军斩杀于阵前。韩王信一路向北狂奔,逃到匈奴的大本营代谷(现山西省大同市东)。不过韩王信逃跑得太快了,以致于手下的残兵败将也追不上他,一时间群龙无首,这时韩王信的部将曼丘臣、王黄等人,在当地找到一个战国时赵国王族的后裔,名叫赵利,就把赵利推为赵王,然后以赵王的名义,总算把韩王信的残兵败将招拢回来。
  这支以韩兵团的残余拼凑起来的赵兵团,紧急向匈奴冒顿单于求援。
  汉军的先锋部队步步紧逼。
  匈奴以左、右贤王率领一万骑兵紧急驰援赵兵团,在广武(山西省代县)至晋阳(山西省太原)一带构筑防御线。
  在北方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匈奴骑兵,这次见识到了汉军的实力,远非东胡、月氏、楼烦、白羊这些国家可以相比。整齐划一的阵容、精良的武器、令人胆战心惊的强弩,在战斗中体现出的坚忍不拔的意志,均让匈奴骑兵大为惊叹。
  汉军抵达晋阳城下。
  大将周勃、夏侯婴、灌婴各率一军,对晋阳展开猛攻,枭勇异常的汉军兵团令匈奴骑兵遭到重创。灌婴阵斩一名匈奴的将领。
  汉军的前锋向前冲击,匈奴骑兵抵挡不住,向北撤退,退到硰石。灌婴指挥燕、赵、齐、梁、楚等封国的车骑部队,对匈奴军队和赵利的残军再度发起强攻,迫使匈奴骑兵再尝败绩,继续向北逃窜。
  汉军穷追猛打。然而,寒冷迟滞了汉军的进攻,时值冬日,一股强大的寒潮,从蒙古高原向南方袭来,一时间天寒地冻,汉军中约有十分之三的士兵手指被冻伤,战斗力大大削弱。
  继续进军呢,还是退兵,以待来年春季继续开战?
  此时,一条谍报传到刘邦手中:匈奴大本营设在代谷(山西大同东),由冒顿单于亲自驻守。刘邦展开地图,代谷离汉军前锋不足百里!
  刘邦一阵的欣喜,这可是天赐的良机,只要凭此一战,吞掉匈奴主力,俘虏冒顿单于,便可以一劳永逸解决大汉帝国的北方边患。
  但刘邦毕竟久经沙场,老成持重,决不会轻易发动一次准备不充分的进攻。他心知这次决战对于帝国边疆的重要性,所以极为谨慎,连续派遣十批人潜入到代谷附近,侦察匈奴的军事部署并评估匈奴军队的战斗力。
  驻兵在代谷的冒顿单于也获得谍报:汉军将对匈奴大本营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并且已经派出侦察兵前来侦察虚实。
  孙子兵法说:“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在谋兵上,刘邦与冒顿这两位枭雄都同样的谨慎,大战尚未打开,情报战已经展开。
  冒顿决定将计就计,将匈奴的精锐部队隐蔽起来,而将老弱病残者置于军中。
  刘邦派出的十批侦察人员陆续返回,得出了一致的判断:匈奴在代谷的大本营中,没有精锐部队,不堪一击,汉军全力出击,必然可以活捉冒顿单于,迫使匈奴投降。
  刘邦对这个判断充满狐疑。从战国时代开始,匈奴便成为中国北部最强悍的对手,匈奴骑兵的悍强与坚强,给中国各诸侯国留下深刻印象,至秦一统六国,蒙恬北逐匈奴,虽然将匈奴逐出河南地,但并没有给匈奴骑兵予致命打击,只能采用修筑长城这种消极防御,来防止匈奴的入侵。
  刘邦决定派出非常能干的娄敬潜入代谷,作最后一次侦察。
  娄敬又名刘敬,两年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关西戍卒,却颇有胆略,以卑微的身份求见高帝刘邦,力陈不可定都洛阳,而应定都于关中。他的建议得到刘邦的采纳,并从此得到刘邦的赏识,拜为郎中,赐姓刘氏。
  娄敬深入代谷,经过缜密的观察,他断定匈奴故意隐藏着了精锐部队,而以老弱残兵充斥阵营,其中必有诈,必有天大的阴谋。
  娄敬迅速南返,半途之中,却吃惊地发现,汉军已经倾巢而出动了。
  刘邦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待娄敬回报便匆匆出动大军呢?
  刘邦对军情出现了重大的误判!
  刘邦亲征以来,四战四捷。硰石战役后,韩王信的残余部队(赵利、王黄兵团)与匈奴骑兵向北逃窜。刘邦结合十个侦骑所带回的情报判断,断定位于代谷的匈奴大本营的敌军主力,一定是驰援韩王信的残余部队,这样才使得大本营中只剩下老弱伤残。
  是否要等待娄敬回报?
  刘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了:自己究竟是谨慎呢?还是胆怯?是不是光阴霜白了鬂发的同时,也销磨了锐气,是不是拥有江山美女后,失去了往日勇往的精神?
  胆怯?刘邦笑了。
  他曾冒着死罪私自放了囚犯而落草为寇;他曾在鸿门宴上面对刀光剑影,生死悬于一线;在荥阳城,他曾陷入重围,九死一生;也曾与西楚霸王隔江对峙,被楚兵箭中胸膛,险些命丧黄泉。每一步他都艰难地挺过来,每一次他都能化险为夷,一步一步走上权力的颠峰,这只是幸运呢?还是天命?他宁可认为是天命。
  史无前例的庞大秦帝国在他手中倒下了。
  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的首级也成为他案头上的赏品。
  区区一个冒顿,岂能敌挡住帝国的雄军。
  刘邦不再迟疑了,他下令兵分两路:主力部队由周勃、樊哙率领,进击硰石以北,寻歼匈奴主力与韩王信的残部;自己则统领夏侯婴与灌婴的部队,即刻北进,直扑匈奴的大本营代谷。
  大军越过句注山,从代谷返回的娄敬正好迎上刘邦的军队。
  娄敬紧急晋见刘邦:“陛下速下令停止进军,匈奴有诈!”
  刘邦吃了一惊,问道:“你在代谷发现匈奴的精锐骑兵了吗?”
  娄敬答道:“这倒没有。”
  刘邦仿若吃了一粒定心丸,捋了一下胡子,神情轻松地说:“既没发现,为何说匈奴有诈?”
  娄敬说:“从冒顿弑父继位以来,匈奴灭东胡、破月氏,南下吞并楼烦与白羊,占领河南之地,围马邑,降韩王,军力是何等强大。可是臣近窥其营地,只有老弱残兵,根本不可作战,现在汉匈两国开战,按常理,敌人一定会耀其兵威,壮其声势以鼓舞士气,但实际匈奴军队却十分低调,看不到精锐之师,可见其用意,正是向我军示弱,以诱使我军进行攻击,他们精锐之师,肯定是埋伏在某个地方,准备对我军实施伏击。所以我认为,决不可以冒然出击。”
  娄敬虽是精明过人,可要说行军打仗,却是外行,他在军中呆过,但只是小小的关西戍卒。刘邦心里不高兴:“只是叫你娄敬去打探虚实,既然连你也没有发现匈奴在代谷设有精锐部队,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剩下来的事,犯不着你来指手划脚的啊。”
  所以刘邦淡淡地说:“我知道啦,不过大军已经出发,无故回师,这是会影响士气的,所以一定要继续前进。”
  娄敬很顽固,坚持己见:“陛下,绝对不可以轻师冒进,否则陷入匈奴的重围之中,说不定会全军覆灭呢。”
  刘邦听事勃然大怒,对娄敬咆哮:“你这死贼,你有何本事,只不过靠着一张利嘴,才混得个官职,今天居然敢妖言惑众,扰动军心,你该当何罪?”
  说罢,就让卫兵把娄敬抓了起来,投入广武监狱中,准备凯旋回师后,再做处置。
  〖注:
  刘邦兵分两路,其具体细节不甚清楚,笔者从《汉书》诸将传中择取相关资料,列于下:
  其一为周勃。《汉书·周勃传》:“以将军从高帝击韩王信于代,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击胡骑,破之武泉北。转攻韩信军铜鞮,破之。还,降太原六城。击韩信胡骑晋阳下,破之,下晋阳。后击韩信军于硰石,破之,追北八十里。还攻楼烦三城,因击胡骑平城下,所将卒当驰道为多。”
  其二为樊哙。《汉书·樊哙传》:“以将军从攻反者韩王信于代。自霍人以往至云中,与绛侯等共定之。”
  其三为夏侯婴。《汉书·夏侯婴传》:“因从击韩信军胡骑晋阳旁,大破之。追北至平城,为胡所围,七日不得通。”
  其四为灌婴。《汉书·灌婴传》:“从击韩王信于代,至马邑,别降楼烦以北六县,斩代左将,破胡骑于武泉北。复从击胡骑晋阳下,所将卒斩胡白题将一人。又受诏并将燕、赵、齐、梁、楚车骑,击破胡骑于硰石。至平城,为胡所困。”
  以上资料可见,周勃与樊哙并未能加平城之战,而是分兵追击韩王信旧部及匈奴援军。〗
  刘邦大军开进,直捣虎穴。
  部队很快到达了距离代谷很近的平城,在平城附近,有一座山,名为白登山,这座本不为人所知的山,即将因为这里爆发的战役而永载史册。
  白登山是一处制高点,刘邦在此布下重兵,以作为进击匈奴的前哨。
  此时,冒顿接到谍报,刘邦前往白登上进行巡视。
  冒顿大喜过望。一路上汉军没有遇到匈奴军队的抵抗,匈奴人逃遁无踪,一张巨大的罗网,正等待刘邦往里钻,现在,是收网的时候了。
  冒顿立即下令,紧急动员潜伏在附近的匈奴骑兵,所有的军事力量,只指向一个目标:白登山。
  十月的北方,天寒地冻,披着裘衣的刘邦饶有兴致地站在白登山上,眺望着远方。
  不远处即是匈奴大本营了,用不了多久,汉军的跌蹄就会踏碎匈奴人的穹庐,蛮横的冒顿单于将跪在他的脚下,臣服于大汉帝国。
  他手抚着白登山的城墙。这里有几重坚不可摧的城墙,这些城墙乃是建于战国时的赵国,那时为了抵御匈奴人南下,赵人在北方修建了长城,白登山的防御工事,即是这个长城防御工事的一部分,此时仍旧相当的完好。
  墙头树上,山峰与原野,都罩上薄薄的霜雪,阳光之下,熠熠发光。大粗人刘邦偶尔也会即景作歌,面对此景,慷慨之志,难以言传,正想要高歌一阙。
  歌声未起,却听得马嘶声四起,由远及近。
  突然间,在白登山的周围,不知从哪冒出来千万匹战马,汇集成为一道壮丽雄伟的洪流,马背上都是身着胡装的匈奴骑兵。转瞬间,白登山被围成铁桶一般,成为漂浮在战马洪流中的孤岛。
  “哎呀,不好,果然中了匈奴人的奸计。”刘邦眼前一发黑,险些晕倒。
  匈奴骑兵倾巢而出,号称四十万,这个数字有些可疑,多半只是虚张声势。这个兵力,对困守在白登山的汉军,已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困守白登山的汉军有多少人?史书没有记载,刘邦御驾亲征,总计动用三十二万的军队。刘邦分兵两路,一路是主力部队,由周勃统领,前去追击韩王信的残部了;另一路就是刘邦亲自统率的人马,恐怕人数只有十万人左右。
  以众击寡,冒顿志在必得。
  然而,让冒顿大感惊异的,战无不胜的匈奴骑兵对白登山这个弹丸之地发动轮番攻击,却始终无法突破汉军的防线。
  白登山的防御工事,是战国时代赵国遗留下来的,原本就是为了对付擅长以骑兵发起进攻的游牧民族军队,在此坚固城墙之下,匈奴的骑兵的机动优势丧失了。
  汉军虽然在人数上居于劣势,然而这支先锋部队,是汉军中的精锐之师,身经百战,训练有素,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其战斗力之坚强,为冒顿起兵以来所仅见。
  汉军得以坚守,还得益于武器装备上的先进。
  汉军最可怕的武器是劲弩,其性能远远优越于匈奴人的弓箭,射程远,威力大。匈奴人的甲胄多是采用兽皮,简单粗制,防御效果不理想,而汉军的甲胄继承了战国时代的精良工艺,在抗刺穿性能上,要远远强于匈奴。匈奴的盾牌大多采用木制,面对汉军的强弩,这种落后的防御武器并无太大的防御效果。
  汉军陷入重围七天七夜,匈奴人并无法突破汉军的防线。
  周勃和樊哙的主力大部队在哪啊?刘邦心急如焚。
  刘邦想派勇士突出重围,与主力部队取得联系,但白登山被围困得水泄不通,插翅也飞不出去。怎么办?
  刘邦急得直跺脚。
  刘邦望着天空,若有所思:“难道我万里征战,最后竟要困死这座小小的山头吗?”
  他突然想起娄敬的话:“唉,恨我当初不听娄敬的劝告,不然怎么会在此无端自取其辱呢?”
  此时,号称“智囊”的陈平,闯进刘邦的帐内。
  “陛下,如今困于此地,只能试着走一步险棋,或许还有机会可以逃脱。”
  刘邦一听,急忙拉着陈平的手:“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陈平向坐卧不安的刘邦献上一条“密计”,刘邦听罢连连称善。
  入夜时分,一个人影闪过阏氏的帐篷,帐篷里的灯火还未熄灭。
  帐内坐着一位美丽的姑娘,她正是冒顿单于所宠爱的阏氏,身边还有几位服侍着她的侍女。
  “何人在外面?”阏氏听到帐外有动静,喝了一声。
  人影闪进帐篷内,立马就跪下嗑头。
  “你是何人?”阏氏又喝问一声,依然保持着贵夫人镇定。
  “在下是大汉皇帝派来的使臣,冒死前来。向瘀氏娘娘请安,并向娘娘献上微薄之礼。”来人答道,仍然长跪不起,只是双手捧起礼箱,并打开呈献在阏氏面前,金灿灿、亮晶晶,只见盒内尽是珠宝玉器黄金饰物。
  女人皆爱美,即便是贵为国母的阏氏,又怎能例外?匈奴物产贫乏,几时见过汉地的这些贵物?阏氏不由心动,屏退左右。
  来使对阏氏说道:“大汉皇帝被单于围困,很愿意与单于能罢兵修好,还有劳娘娘代为请求。大汉天子愿意将国内最美的女人,献于单于。”说罢来使从怀中取出一帛画卷,将卷轴展开,上面绘着一位美艳欲滴的女子。
  阏氏作为女人的妒忌心便上来了,心中暗想:倘若单于掠得汉地,汉地的女子个个珠光宝气,只怕是要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了。于是便答应了汉使,向冒顿单于请求停战罢兵。
  这就是陈平向刘邦献上的所谓的“密计”。
  第二天,守卫在白登山的汉军十分惊讶地发现匈奴的进攻停止了,而且在西南的方向留下了一个缺口,冒顿单于果然打算罢兵。
  汉军立即从这个缺口撤退。出了城门,刘邦长喘了一口气,马上要驾车狂奔逃命。大将夏候婴制止了:“不能逃得太快,否则让匈奴骑兵看到我们方寸已乱,反而会惹祸上身。”陈平下令两边的军队拉起劲弩,箭头向外,警戒匈奴骑兵可能发起的突袭。
  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
  刘邦感觉置身狼群之中,狼群虎视眈眈,但怎知恶狼不会猛扑过来呢?
  有惊无险!
  当跳出了匈奴人的包围圈之后,刘邦长长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毕竟是上天眷顾啊,刘邦对“天命”不由得又多信了几分。
  凶狠残忍的冒顿单于怎么会突然网开一面呢?这留下了一个千古之谜。
  古代史学家多把功劳归于陈平的“奇谋”,陈平一生有所谓“六大奇谋”,其中之一,就是解围白登之谋。然而陈平所谓的“奇谋”,根本经不起推敲。
  冒顿是怜香惜玉之人吗?不是。是可以被女人所左右的人吗?不是。是爱美人甚于爱江山的人吗?也不是。他视女人为工具,为了弑父夺位,他不惜以爱妾作为活靶子以考验士兵们的忠诚;为了迷惑敌人,他又不惜把另一个宠妾拱手相送以东胡。
  冒顿,就是这样一个人,血腥成性的冷血动物,陈平却企图通过贿赂阏氏来达到劝服冒顿解除对白登城的包围,这,岂不是天方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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