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乞想到一个人的名字。这是燕送到秦国来的人质。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四部分(14)
燕国现在的国君名叫喜,这个人质正是其太子丹。
战国时代王族被当做人质是正常之事,这位丹,过去就有以人质身份被送到各国的经验。他于年幼时代,曾经被送至赵都邯郸作为人质。秦王政亦是以人质之子身份,生于邯郸。
因此,秦王政和燕国太子丹,年幼时就彼此认识。
——年幼时就认识,两人应相处得很好才对。
这是一般人的想法。
实际上,完全错误。
这是因为丹以幼年时代的交情为恃,在态度上过分狎近的缘故。
我现在是秦王,再也不是邯郸时代的人质之子!丹怎么可以用朋友态度对我呢?年轻气盛的政以此驳斥。
结果,这个态度也令丹反唇相讥。
你跩什么跩!两人过去在邯郸,交情好到共吃一个馒头,现在成为国君就忘掉昔日朋友了?
敏感的政当然很快察觉到丹的态度。彼此憎恨的结果,相互间的厌恶感愈趋炽烈,乃是自然之事。
因此,当燕国提出以他人替代为人质之议时,政断然拒绝。
——我要继续以丹为人质,不同意换人!
归国的话,太子身份的丹有机会继位为燕国国君,而继续留在秦作为人质,将会使其余候补者趁机抬头。政这个措置,为丹带来极大困扰。政似乎是刻意如此做的!
——既然如此,我就设法逃出秦吧!
据说,丹喝酒时曾说出这句话。咸阳人常以这件事情做聊天话题。
曾乞是交游相当广泛的人。他很快和丹居住宅邸的管家攀上交情,屡次借口前往,因而得以认识丹。
一天,曾乞邀丹到院里,压低声音说:“这是绝佳机会……”
“什么意思?”
“我说这是逃出秦国最好的机会。”
“你少胡扯!……自从樊于期将军失踪以来,关卡管制比以前森严许多呀!”
“森严是以樊将军为对象。关卡官员专注的是不让樊将军通过,忙着核对相貌图,所以对其余的人应该不会太留意。”
“说的也是……”
丹环抱双臂,思考起来。
他亟思逃离秦国,好给政颜色看。他在祖国的地位会因离开太久而不安定,他的太子之位被废而其余兄弟被立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有充分理由急欲归国。曾乞就在这个时候向他提起这件事。
“这件事我们可以好好计议……”丹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说。
经过数次计议,丹依照曾乞的计策,终于成功地逃离秦国。
知道丹从咸阳失踪后,关卡管制变得更加森严。实际上,丹已在此之前越过国境,秦国当局却犹被蒙在鼓里。
——绝不可让燕国太子丹出境!
当局发出特别指令。
这会儿,关卡官员专注的是阻止燕国太子过关之事。
“将军现在可以动身了。”
人质失踪是重大事件,因此事而格外紧张兮兮的关卡,这回则过分专注于识别丹,结果竟让樊于期成功地过关。
亡命者樊于期要去的地方早已决定。
他要去的地方当然是因国君年事已高而由新归国太子掌握实权的燕国。
这一点,曾乞和丹事前已经谈妥。
田光凝视刀刃,说:“太子丹叮咛我:‘这是国家大事,绝对要守密。’我对他认为我会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而感到遗憾。荆轲,见到太子时,对他说这句话吧——‘田光已死’。”
燕位于以现在北京为中心的河北省北部,离秦国相当远。
燕太子丹逃离秦而归国,是燕王喜二十三年(公元前232年)之事。秦国韩非于此前年服毒自尽,吕不韦则于两年前死亡。
丹由于多年人质生活,个性变得有些偏执。
“政这个家伙,非给他颜色瞧瞧不可!”
每次想起以人质身份居留咸阳期间,受辱于秦王政一事时,丹都余怒未息地说出这句狠话。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四部分(15)
但燕秦两国国力极为悬殊,“给他颜色瞧瞧”谈何容易?与之正面为敌,无异螳臂挡车。对付强秦唯有使用诡策一途。
樊于期理所当然地亡命到燕国来。对此,一些燕国老臣提出反对意见,说:“樊将军是秦王痛恨的人。我国收留这样的人,一定会惹怒秦王的。因此,应将樊将军赶至匈奴之地为宜。”
“樊将军是穷鸟入怀,我怎么能把他赶至匈奴之地呢?”丹摇摇头说。
诡策是指“不寻常的方法”,也就是诡计。诡计一定要有实行之人,又因为风险很高,所以只有不怕死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壮士”——才办得到。丹于是致力于招募称得上“壮士”的人。此处所以使用“称得上”之字眼,是因为在事情未达成之前,真正“壮士”之名,甚难认定。
我是吃过苦的人,因此看得出一个人是否具有真正能力。我的鉴定眼光是不会差的。丹对此颇有自信。
事实上,他招募到的十多个人,看起来都称得上“壮士”。
但这些人真能赋予大任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在鉴定上得格外地慎重。
这“大任”是行刺秦王政的诡策,除了沉着、大胆外,尚需具备智力。
“能物色到这样的人吗?”丹询问太傅鞠武。太傅,是太子之老师。
“我国有一位名叫田光的人,太子知道吗?”鞠武回答。
丹由于大半岁月以人质身份在国外度过的关系,对国内情形不甚了解。不过,田光乃民间任侠之士——此事他倒听说过,不求致仕、不近权势——显示这个人的侠客本分。
“名字我听说过,可是,田光不是上了年纪了吗?纵使人物值得信赖,但体力不行,管用吗?”
“田光有鉴定人物的眼光。对之晓以大义,应会推荐出适当人物。”
“我自己就有鉴定人物的眼光呀!”丹有些不服地说。
“我不否认这一点,然而,田光是土生土长的人,又是民间人士。他有机会接触许多人,这是宫廷人士做不到的事情。过去,太子大半岁月人在国外,知道的人物一定是有限的。”
“说的也是。那你就把田光介绍给我吧!”
“遵命!”
处士身份的田光,遂被带到太子丹面前。“处士”指身为读书人、却不致仕的自由人而言。
丹在太子宫殿接见田光,并于客人就座时,亲自为其拂尘。这是特殊礼遇。太子从自己的座位走下来,态度恭敬地说:“有国事愿与先生相谋。”
“谨听吩咐。”田光回答。
“秦国势力日益强大,经常出兵关东,击齐、楚、三晋,蚕食诸侯领土后,正准备攻打我燕国。秦之攻燕,如同于火炉上燃烧羽毛,实难以寻常方法抵御。因此,唯有采取诡策一途。此途无他,就是行刺秦王。此乃今与先生相谋之事。”
丹与田光单独会面后,将暗杀秦王之计划说了出来。田光回答说:“骏马年轻时日驱千里,一旦年老,则犹下如驽马。我虽已年老,但也不能坐视这等重大国事于不顾。我有一位名叫荆轲的年轻朋友,此人绝对有用。”
“先生快把这个人介绍给我吧!”
“遵命!”
田光答应后,退出太子宫殿。丹送他到门口,说:“今天所谈乃国之大事,尚望先生绝对守密。”
“那当然。”田光说着,微笑行礼。
荆轲原本是卫国人,其祖先则为齐国人。这在战国末期是司空见惯之事,同时也是中国迈向统一的推进力之一。
荆轲是读书人,亦精于剑术。但他绝对没有一般壮士常见的粗暴性情。他毋宁是个不欲与人争执的性情中人。
在一个叫榆次的地方与剑客盖聂论剑时,由于意见相左,盖聂对荆轲怒目相视。结果,荆轲迅速离开现场,人们以为这是由于害怕对方的缘故。
到赵都邯郸时,荆轲和一位名叫鲁勾践的人玩一种叫做“博”的游戏。这种已于宋代绝迹的游戏,使用的是棋盘,规则好像相当复杂。玩这游戏时,两人曾经发生争执,鲁勾践因而卷起衣袖,露出黝黑粗臂,吼道:“我绝对没有看错!你如果不服气,我们可以用拳头来决定输赢!”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四部分(16)
后来,荆轲默不吭声地走开。
当时在场的人也都认为荆轲是慑于鲁勾践的汹汹气势,所以夹着尾巴溜走。
实际上,荆轲是个情绪高昂的人,只是很会控制自己。他认为情绪要到必要之时才可以发出,不能为了游戏或论剑之类小事,就任意发泄情绪。
纵然如此,情绪也不能老压抑在心底,必须适当地解放,得到净化始可。荆轲有个方法,那就是——歌。
荆轲以唱“羽声”最为拿手。
中国音乐有“宫”、“商”、“角”、“徵”、“羽”五音,其中以“羽音”最为清澄,适合用来唱情感激昂之歌。颤抖清澄之高音为其特色。
来到燕后,荆轲交了两位朋友。其中名叫高渐离的是击筑名手。“筑”是一种弦乐器,以竹击弦演奏。类似琴的这个乐器有五弦、十三弦及二十一弦三种,只是早已绝迹。依据郭沬若先生的考证,筑远较琴为小。
另一位是以“狗屠”(杀狗)为业、名叫宋意的人。
荆轲常和这两位朋友在市井中共饮长歌。
喝酒高歌时,他们常会放声大哭,笑声和哭声是混杂在一起的。
交上这两位挚友后,荆轲决定在燕定居,他后来又认识一位比挚友层次更高的知己。这个人就是田光。
田光被太子丹告知国家大事时,立刻决定推荐他所器重的荆轲来实行这件事。
田光离开太子宫殿后,直接来到荆轲住处。
“去行刺秦王。”见到荆轲后,田光劈头就是这句话。
“什么……”
“太子叫我去。”田光的话十分直截了当。
“那您……”
“我老了。”
“您就推荐别人,是吗?”
“没错。”
“推荐的是我,对吧?”
“希望你妥善达成任务。快去见太子吧!”
“我知道了,好!”
两人的谈话,一点也不像在商量事情。荆轲绝不会拒绝代替自己去做这件事——对此,田光有绝对的把握。
一看见田光来访的模样,就直觉到他是带着重大任务来派给自己的,同时也是无法推诿的重大任务——荆轲已察觉这一点。
他的揣测一点没错,田光带来的是“行刺秦王”这个天大任务。
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在这之后发生。
当时的“士”都佩剑,虽然是处士也不例外。田光进入荆轲家中时也挂着一把剑。已入老境的他,腰是微弓着的。谈话完毕后,他拔出挂着的剑,凝视着刀刃,说:“太子送我到门口,叮咛我说:‘这是国之大事,绝对要守密。’我对他认为我会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而感到遗憾。荆轲,见到太子时,对他说这句话吧——‘田光已死’。因此,这件事绝无泄露之虞……”
语毕,他用双手支住剑身,将脖子对准剑尖,然后往前扑倒。
这是自刎方式。
荆轲默然盯住倒在地板上的田光。
难掩激情的他,忍住呜咽,静静用羽声唱起歌来。
秦首先攻灭了最弱小的韩。
宁为鸡头,勿为牛后。
苏秦以“鸡”譬喻的韩,终于被“牛”一般的秦所并吞。这是秦王政十七年(公元前230年),也是太子丹脱逃两年后的事情。
灭韩后,秦暂不攻魏,先将主力转向赵。结果,将军王翦攻陷赵都邯郸,并且俘获赵王迁。
秦下一个攻打目标应该是燕。
将军王翦所以驻留军队于中山,未继续攻向燕,是因为秦王政亲自来到邯郸的缘故。
邯郸是政出生之地。他曾经在此地度过幼年时代。
“我在邯郸有非处理不可的事。”
这是政到赵国的理由。
他的母亲是邯郸之地的妓女。母亲娘家的人,在邯郸向来受人轻视。在十岁之前住在邯郸的政,当然清楚哪些人曾经对自己不好,以及哪些人曾经侮辱过母亲娘家。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四部分(17)
非报复这些人不可!——这是政到邯郸的目的。
由于秦王要来邯郸,所以将军王翦不便挥军攻燕。换句话说,等于秦王之复仇心解救了燕之危机。不过,秦国大军迟早会逼近燕国,危机只是暂缓罢了。
在邯郸复仇后,秦王巡视了太原和上郡便返国。
这是韩灭亡后二年,也就是公元前238年之事。
秦王政的母亲于这一年去世。这位生性多情而为儿子带来许多苦恼的母亲,晚年境遇是非常凄凉的。
母太后之死,也是使秦之进击计划多少迟延的原因之一。
赵王被俘后,赵已亡国。公子嘉遂率领数百族人前往代,在该地自立,以代王自称。
代王与燕联合,准备迎战共同敌人秦。
但代王军队只是残兵败卒,毫无实力可言。
燕太子丹认为实行诡策正是良机,事情再也不能拖延了。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丹养荆轲已经多时,为的是派上今天这个用场。近来荆轲正以“上卿”身份,享受燕国最高之待遇。
秦国将军王翦终于动兵,燕国南部一时连连告急。
“秦兵即将渡过易水前来蹂躏我国。这应该是采取行动的时刻吧?”丹终于开口。
“是的,此时非杀秦王不可……只是,行刺秦王,必须要有面谒机会才行。这该如何做呢?”荆轲问道。
“这……”
丹认为荆轲除了胆力之外,智力也超群,这件事情应由荆轲自己设法。
“我要以献上两件东西为理由,求谒秦王,可以吗?”荆轲说。
“哪两件东西呢?”
“一件是督亢地图。”
督亢是位于河北省涿县东南的肥沃丰庶之地。献奉地图意味的是献上土地。
“这是不得已之事。那另一件呢?”
“是樊于期将军的首级。”荆轲以沉重声调说。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二部分(1)
“不必了。”老渔夫摇摇手,莞尔一笑,说,“我不是为了要赚百金才让你搭船。五万石俸禄和执圭之爵,我都不稀罕哩!”
“哥哥,这不行!”伍子胥气急败坏地表示反对。
乖乖地到国都,平王也绝不会放过父亲。不如亡命国外,再筹划为父亲报仇——这是他的主张。
“这一点我知道……”哥哥伍尚说。
而伍尚还是认为自己非应命前往不可。儿子去的结果,父亲说不定会获得赦免。因为不去而使父亲受害,岂不是要被人指责吗?
“不过,我希望你逃。”伍尚静静地说。这是为了不被人指责——父亲被杀而两个儿子不但未能为之报仇,更白白送死,此乃奇耻大辱,会被人讥笑。
“爸爸幸亏有两个儿子……”伍尚笑道。伍子胥咬牙切齿,努力不使眼泪掉下来,因无限激愤而浑身颤抖。他是个将愤怒以行动表现出来的人。如此大的愤怒,一定会驱使他采取行动吧?
伍子胥遂离去,哥哥伍尚则到楚都。
楚国首都是郢(湖北省江陵县)。平王未守约定,将伍奢、伍尚父子一并杀掉。
听到伍子胥已逃亡时,为父的伍奢说:“哎,楚国君臣关系以后势必形同水火!”
他对这个儿子愤怒时的激烈性格,了解得很清楚。父亲和胞兄被杀害的伍子胥,不可能没有爆发性行动的。为了报仇,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临出奔之际,伍子胥对挚友申包胥说:“我非推翻楚国不可!”
对此,申包胥回答:“你尽情地干吧!被推翻的楚国由我来复兴。”
伍子胥逃至父亲为其担任太傅职务的太子建的亡命之地宋国。
宋乃殷商遗民之国,于襄公时代国力极强,一些学者甚至将他列为春秋霸主之一。这个人因“宋襄之仁”一事而著名。
只是,伍子胥逃到宋国时是公元前522年,当时的宋国国君是元公,离一代明君襄公之死已有一百一十五年。宋国国力这时已经没落,更由于元公在处理政治时的不公,所以才有重臣华向发动兵变之事。
伍子胥和建遂一同逃往邻国郑。
他选择亡命地,不只是为了自身安全。借亡命所在国家的力量,向杀害父亲和胞兄的楚国报仇,是他的愿望。
发生兵变的国家,当然没有余力攻打楚国。
这时的郑国国君是定公,他对这两个亡命者非常亲切。
“嗯,住起来很舒服。”
格外喜欢这个地方的亡命太子建,有意长久滞留于此,不求他去。
“郑是蕞尔小国,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伍子胥促请建离开此地,转到晋国。
晋国于文公时代曾经是称霸中原的大国,到一百年后的此时,依然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目前当政的顷公也非泛泛之辈,是个野心家。
一天,顷公请来建,开口便说:“我要请你当郑国国君。”
“什么?”建一时未能明白对方的语意。郑国国君是不久前对他极为礼遇的定公。
“你是大国楚的继位人,却受到奸臣摆弄流浪国外,以我看来实在于心不忍。所以,如果不嫌小,我想使你成为一国国君……我指的是郑这个国家……”顷公望着建的脸道。
“可是,郑定公是名正言顺的国君呀!”
“听说,定公先前对你很好,也非常相信你……怎么样,你到郑国如何?我从外面攻打郑,你则在郑国内部呼应……相信郑国一定会给你重要地位,所以,有你的内应,攻灭这个国家一定不难。攻灭后,这个国家给你。我所以要这样做,只因为看不惯郑国政权对楚友好。”
建在此时已由衷厌恶亡命生活之苦,他渴望得到一个安定地位。背叛对自己友善的郑定公,实在不该,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
“好吧。”建遂做了这样的回答。
由于长期亡命,建变得异常心浮气躁。在决定做忘恩负义之事后,他变得更加易怒。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二部分(2)
建从出奔故国时起就带有一名奴才。奴才就是奴隶,是不被当做人看待的。据说,欧洲贵妇人都面不改色地在男###隶面前脱光衣服更衣。因为她们没有把对方视为人。建和郑国不满分子密商谋反事宜时,也丝毫无视于这名奴才的在场。
因此,这名奴才知道建企图谋反之事。
一次,这名奴才因背部长了肿疮而极其难过。他跟在主子后面走路时,由于踢到一块石头,身体失去平衡,几乎往前跌倒而碰了一下主子的身体。
“你干吗推我?”
建因被推一下而勃然大怒,并且挥起皮鞭。
犯过错时,奴才通常都会跪下接受鞭打。只是,他这时候想到自己背部长疮之事。长了肿疮本来就很痛苦,如果再被鞭打,那还得了!他想到这点不禁浑身发抖,因此,潜意识地往后退了两三步。
“你还不跪下!”建吼道。双眉吊起的他,露出一副极其可怕的面貌。
我会被杀!看到主子一脸杀气时,这名奴才掉头就跑。
建丟下鞭子,拔刀在后面追赶。
这名奴才跑的速度极快。他这是逃命,所以速度非比寻常。
“好!回头看我把你碎尸万段!”建口出恶言后,放弃追赶。
奴隶形同物品,都有主子。所以捡到奴隶,就如同犯了盗窃罪。因此,这名奴才绝对没人敢要,他只有再回来找主子一途。建也认为他一定会返回。但害怕将会被杀的这名奴才却迟迟未归。
主子犯罪被处死时,财产会被官家没收,而奴隶也属于财产。左思右想,求生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让主子死。
开始亡命生涯的主子,或许是心浮气躁的缘故,动不动就对他拳脚交加,挥鞭猛抽,不然就是用脚践踏他的脸。自己为什么要对这样的主子忠心耿耿呢!?这名奴才这时突然想起自己的主子正企图谋反之事。
他于是立刻逃到衙门:“我要报告一件事情。我的主子建正企图谋反。”
当时的郑国宰相是公孙侨。这个人是郑国王族之一,主持国政达四十年之久,侨字“子产”,大名人尽皆知。
“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呢?”郑定公问宰相。
“没什么好犹豫的。放着谋反者不管,国基会受到破坏。我们即刻把他杀掉吧!”公孙侨回答。
“说的也是……我对他那么好,他却如此对待我,太不应该了。”
定公由于被人所叛心有不甘,所以立刻逮捕了建,将之处斩。
伍子胥则带着建的儿子胜,逃出郑国。
他准备前往吴。
他由郑国往东南方向逃亡,而这一带正是楚、郑、吴三国相邻的边界。因此,关卡随处皆是。逃亡之行必须穿过其间,东躲西避。没有随从,只有伍子胥和年幼的胜两人而已,而他们是郑、楚两国缉拿的对象。刚躲过郑国追捕人马后,很快又遭遇楚国搜索队——这等惊险场面不知发生多少次。
郑国发生阴谋未遂事件,伍子胥畏罪潜逃之消息,已传到楚国。
——这是逮捕子胥的绝佳机会!
楚平王立刻悬赏捉拿子胥。
粟五万石
执圭之爵
这样的悬赏在当时确实是前所未有之事。这里所谓的“粟”并不是指“小米”,而是指“未脱谷之稻米”,也就是“俸禄”之意。
伯夷、叔齐入首阳山而“不食周粟”,并不是“不吃周国之谷物”,而是指“不出仕于周王室”而言。
“执圭”乃执有君主赐给之玉器珪的爵位,代表拥有领地。
伍子胥的头可以换五万石俸禄和贵族地位!
伍子胥好不容易逃到长江岸边。这时是晚上,周遭已在一片黑暗笼罩之下。
岸边一只渔船停泊着,船上坐着一位老渔夫。
“我可以搭船吗?”伍子胥问道。
“可以啊!”满脸皱纹的老渔夫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开始摇橹。如果知道他们是被缉拿的人,这位渔夫说不定会改变态度。伍子胥于是强自镇定,和胜一起上船。坐下来后,他若无其事地回头一看。岸边沙洲松林前,有几个人影在那里晃动。他们有的挥手,有的在叫喊。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二部分(3)
“回来!回来!那是伍子胥呀!”
由于距离很远,所以,除非用心听,说话内容很难听清楚。
伍子胥窥看这位渔夫的表情,发现他好像没有听到叫喊的声音。由于一片黑暗,对方似乎没有认出他是伍子胥。
幸亏他是个老者……伍子胥为这位老者的耳不聪目不明而暗自庆幸。
由于身无分文,所以抵达对岸后,付不起渡船钱。伍子胥于是取下佩剑递给这位老者说:“这把剑价值起码百金,船家老兄,你就当做渡船钱收下吧!”
“不必了。”老渔夫摇摇手,莞尔一笑说,“我不是为了要赚百金才让你搭船。五万石俸禄和执圭之爵,我都不稀罕哩!”
“哦……实在谢谢!”伍子胥对他作揖致谢。
原来这位老者早就知道他是伍子胥。他不但助一臂之力,更坚决不收取船资。
伍子胥由此前往吴国。
不过,这趟旅程也不轻松。
“未至吴即疾,止中道乞食。”——这是《史记》的记载。
生病而成为乞丐——由此不难推想其旅程之艰辛。由于这是沼泽地带,长江支流及湖泊遍布各处,所以此次逃亡利用船只的机会甚多。
中华文明起源于黄河中游流域,也就是所谓的“中原”。夏、商、周都是中原王朝。春秋初期,长江流域根本还没有登上历史舞台,是个后开发地域。
到春秋末期,长江流域开始受到世人注目。中原文明逐渐传到此地。
长江中游地域由于接近中原,所以较早开化。当时位于此地的是富强之国——楚。
“春秋五霸”的列法向来众说纷纭。其中有一说是:
齐桓公
晋文公
楚庄王
吴王夫差
越王勾践
齐和晋堪称为中原之国,但,楚、吴、越三国过去则是被视为蛮地的长江诸国。
中原文明于公元前五、六世纪,如浪涛般涌向南方。
春秋战国五百余年期间,中国所以未如三代(夏、商、周)之统一,原因并不在于缺乏英杰之士出现。
前列春秋五霸都是极其优秀的英杰。而在秦始皇登场之前,统一之事迟迟未实现,原因何在?
当时的最大课题是中国之统一。
而中国却在不断膨胀。
原先的中国只包含黄河中游地区,之后逐渐向南方扩张,使得天下英杰难于掌握。
下面要叙述的是以伍子胥及范蠡等人为主角的吴越争霸,并不是单纯的战争故事。读者必须明白,吴越斗争因中国文明扩张而起,而中国本身之范围则因吴越战争而更加扩大。
这是一种史观。
我们且把故事从刚病愈的伍子胥,一只手牵着胜,另一只手拄着拐杖,踉跄踏入吴国的场面说起。
“如果说是因为季札出走,所以势必由下一代承继,也应该由长兄之长子的我继位才对呀!”内心不满的光,仍不得不在堂弟僚的面前称臣下跪。
现在的上海、苏州一带便是当时的吴国。这是长江下游之南方地域,也就是所谓的“江南之地”。吴国国都在太湖之东。
与中原诸国及楚之国都不同的一点是:吴都周围并没有城墙。
伍子胥牵着建之遗子胜的手,来到吴都。
江南之地有许多河流,无数大小运河如网一般密布其间。后来的吴都苏州,甚至有“水都”之称。
由于街上散布许多河流,所以随处可见桥梁。后世诗人白居易也有“红栏三百九十桥”之名句。
做过乞丐的伍子胥自然是一身褴褛。
他在桥旁地面,颓丧地坐下来。自古以来,乞丐都喜欢待在桥边,这是因为一旦遇到骤雨,就可以立刻躲到桥下。
伍子胥坐在最接近宫殿的一座桥旁边。其实,他选择这个地方是有目的的,并不是单纯在这里呆坐着。
那是甫出宫殿的达官贵人乘坐马车的地方。自用马车来到之前,廷臣都在这里稍作等待。因为驻留的时间短暂,所以他们习惯不和别人谈论公事,只是无所事事地站着。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二部分(4)
伍子胥连续在这个地方坐了十天左右,仔细视察从吴王宫殿出来的官员。由于随从会呼叫主子的名字,所以,廷臣的身份大抵都可判断出来。历代出仕于楚国宫廷的伍子胥,对宫中的一切当然知之甚详。很快的,他对出入宫殿的廷臣的视察已相当透彻了。
耳闻果然没错,公子光才是真正的大人物!这是他得到的结论。
公子是太子以外王族所有年轻男性的泛称,并非仅指国君之子。这位名叫“光”的人是当时吴王僚的堂兄弟。
光负责的主要事务是吴国军事。
一天,看到光有些焦躁地站在那里时,伍子胥走过去,在他旁边自言自语地说:“吴国,人也忒多了。”
利用等马车的时间发发牢骚,是贵族以及廷臣们的习惯。担任相当于国防部长职务的光,屡次请求增拨兵员,却未获准,因而日前对家臣说了一句——我国人口少,所以也没话可说。因此,虽然对方只是一名乞丐,“人忒多”这句话他实在不能置若罔闻。光大步走上前说:“嘿,叫花子,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这个国家大概由于人太多,所以到处都是兵士。”伍子胥回答。
“你是个瞎子,是不?哪里有兵呢?”
“这里看不到,可是我猜想兵士应该很多。”
“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因为国都没有城墙。万一外敌攻来时,不是需要无数兵士来防守吗?”
“我国是绝不会被外敌攻打的。”
“那你们只知道发动攻击啰?”
“没错。”
“攻打别国,国内也需要大批留守部队。所以我说贵国人忒多嘛!”
伍子胥说着,抬眼望了一下公子光。
他的观察一点没错。
光的任务不单是外征,巡视国内的机会也很多。他这时候掌握的军队极其有限,因为国都非部署大批留守部队不可。
在这以前的吴,常有攻打西方楚国以及被楚攻打之事。他们可以专心对楚作战。可是,后来的新兴势力已崛起于南方。
现在的浙江省,文豪鲁迅之诞生地绍兴一带叫做会稽,当时以此作为国都的国家是越。越国人民自称为夏王朝创始者禹之子孙。这是个人民从事开垦荒地、以在杭州湾打鱼为业的国家,甚不起眼。自从现在的国君允常即位后,这个国家突然变得强大起来。这是因为出现一位名叫范蠡的名臣,致力于富国强兵政策的结果。
背后出现这么一个强大势力,对吴国来说是莫大威胁。与夙敌楚交战时,就会成为后顾之忧。兵力薄弱的吴国国都,随时都有被越兵蹂躏之虞。因此,增加留守部队乃当务之急。
国防部长光心浮气躁,这是主要原因之一。
对!只要有城墙,留守部队可以不需要这么多!
光盯着这名乞丐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楚国人。”
“看样子,你不是真正的乞丐,对不对?”
“我该怎么说呢?”伍子胥诡谲地笑着说。
这一天,公子光没再多说就离去。
数日后,光从派赴越国的探子处得到重要情报。
——越王允常,正在会稽筑城!
“都是一些胆小鬼!楚和越都这样怕我?”
据说,楚不久前刚完成城墙筑造工事。光心情愉快地在部下面前说这句话时,脑际突然掠过日前在桥边听到那名乞丐说的话。接踵而来的情报更使他变色!
——越都之筑城乃依范蠡之意见,并且在范蠡指挥下进行。
范蠡被称为天下最高级的人才。连这样的人都认为有筑城的必要——这个情报使光不得不面对现实。
“筑城……”光喃喃自语。
那名乞丐的话从他脑海里的一个小角落跳出来,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绪。
“那个乞丐说他是楚国人,不是吗?”光突然问了身边部下。
部下当然搞不清楚他在问什么。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二部分(5)
“您说的是什么人?”家臣问道。
“我说的是日前在桥边看到的那个乞丐。”
“哦……对!他确实说过他是楚国人。”
“他带着一名小孩。不是吗?”
“没错。”
“我知道了!”
光这时候恍然大悟,明白了桥边看到的那名带着小孩的乞丐的身份!
楚国伍子胥带着太子建之子逃离郑国,却不能回楚国——这件事情光很清楚。这是因为除了越国外,他派的密探也散布在其他各国。
光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因此,他具备一般人所没有的第六感,这第六感告诉了他桥边那个乞丐是伍子胥这个事实。
部下们讶异地问道:“您知道什么了?”
光没有直接回答:“快去把桥边那个乞丐带来。记着,一定要礼貌周到,绝不可无礼。”
“是!”
部下立刻跑到桥边来,依照主子的吩咐,毕恭毕敬地说:“请你跟我来,行吗?”
“嗬……公子光派人来请我了。”这名乞丐站起来说。
这一天起,伍子胥开始出仕公子光门下。
楚国伍子胥本来就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以公子光心腹的身份,获准上朝,参与国政。
——绝对要为父亲和哥哥报仇!
他并没有把这个毒誓隐藏在自己心里。他的父亲和胞兄被杀是天下皆知之事。
这是男人的复仇,不需要耍弄像骊姬那样的迂回策略。
“我们攻打楚国吧!楚国的一切我很清楚。”伍子胥对吴王僚进言。
但,吴王没有采纳征楚之议。
“是我表示反对的。”公子光对伍子胥说:“伐楚不见得对我们吴国有利——我持的是这个理由。我还说,伍子胥所以主张讨楚,为的是要达到复仇私心,我们不能被他利用哩。哈!哈!哈!”
“是吗?”伍子胥垂下头。
他感觉光的这些话似乎暗藏玄机。他约略揣度得出,却苦于无法确认。
一天,光一时想起来似的说:“子胥,我要你负责建造一座城堡。”
派人到桥边请我,目的应在于要我负责筑城,可是,后来为何迟迟不提这件事?这是在伍子胥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
甚早就与黄河中游所谓中原国家有所接触的楚,在南方诸国中,可以说是最早学会筑城技术的。
伍子胥是以筑城高手而负盛名。他和公子光接近,使用的就是“城”这个饵——起码他本身认为如此。
“我等您的这句话等很久了。”伍子胥回答。
“我要建造的是一座小小城堡。”光说。
“什么?”
伍子胥怔怔地望着光的脸。
光是豪放型人物,做什么事情都要求轰轰烈烈、令人惊叹。这样的人说要建造的只是一座小小城堡,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伍子胥企图从主子光的表情找出答案。
光却光明磊落地把它说了出来:“大城堡以后再建造。”
我终于明白了!伍子胥长久以来盘旋心中的疑团,这时才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
在叙述公子光的心计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吴国成立的经过。
吴国的建国故事,令人听来觉得相当神奇。
司马迁撰写《史记》时,以吴为诸侯之首。
这是因为他认为唯有吴才是周王室之正统的缘故。
周朝远祖古公亶父有三个儿子,长子泰伯,次子仲雍,末子季历。据传,季历之子昌身上有“圣子”标记,因此,古公亶父有意让这个孙子继位。但若要如此,非得先让昌的父亲继位不可,而昌的父亲季历是末子。
古公亶父为此苦恼不已。
知道这件事的长子泰伯和次子仲雍,为了替父亲减轻苦恼,使末弟季历顺利继位,遂相偕出奔,南下至长江下游处,建立新的国家——这是关于吴建国的传说。
其间系谱如下: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二部分(6)
由于泰伯无子,所以由仲雍即位成为吴王之系统。
周取代商而建立王朝的是昌之子武王。但以由长子继承之家系传统而言,吴才是正统。
由泰伯算起的第十九代是吴王寿梦。寿梦有四个儿子,其中以末子季札最为杰出。吴王和国人都盼望由季札即位。
这一点和吴之建国故事颇为相似,但也不尽相同。
因为末子季札坚决辞退,不肯即位。
在不得已情形之下,王位由长子诸樊继承。
知道父王心意的诸樊,一心要让位给季札,最后想到一个方法了。
他于是订立了“由兄弟轮流继位”的规则。
这样的话,季札总有一日会当国君——这是他的想法。
伍子胥所仕的公子光便是诸樊的长子。由于父亲订了前述规则,所以王位将不是由他继承,而是由诸樊的弟弟馀祭即位。馀祭于在位十七年后去世,依照规定由下面的弟弟馀昧继位。馀昧在位四年也去世,最后轮到季札。
季札却依旧坚持不肯即位,结果出走而不知去向。
现在,王位继承问题该如何处理呢?
病弱的馀昧于其四年在位期间,始终以儿子僚为辅佐。由于僚是实际上的国政负责人,所以国人都认为由僚继位较为理想。这很有可能是僚暗中布置的结果。
其间关系可以下图表示:
箭头表示王位传承之顺序。
光内心不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王位由几个兄弟轮流继承是祖父寿梦的愿望。倘若王位由季札承继,光就无话可说。
——应该往横的方向传承的王位,怎么可以转弯呢!?如果说是因为季札出走,所以势必由下一代承继,也应该由长兄之长子的我继位才对呀!
内心不满的光,仍不得不在堂弟僚的面前称臣下跪。
王位本来是该我坐的,这个位置我非夺回不可!每次在王座前下跪时,他都在心里重复这个誓言。
——大城堡以后再建造。
光对伍子胥说的这句话,暗示的是——总有一天,我要篡夺王位!
追入楚都郢后,伍子胥做的第一件事——挖开死去十年的平王之墓,从棺木中拖出平王的尸体,抛在地上。复仇者手持皮鞭站立。他的手微微颤抖。
“筑城工作耗尽我的精神和体力。我希望能有一段假期。”
小城筑造工程完成后,伍子胥向公子光提出请求。
“你要离开我是吗?”光问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推荐一位对您更有用的人,您就起用他吧!”伍子胥说。
“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名叫专诸,是剑术顶尖高手。他的勇敢实在令人佩服,是个视生死如鸿毛的人。”
“是吗?”
光思考片刻后说:“好,在我筑造大城前,你好好培养英气吧!”
得到主子核准的伍子胥,到乡下过着晴耕雨读的生活。
还不是轮到我登场的时候。这是他的想法。
对楚平王报仇——这要等到光成为吴王后才有可能着手。
一切要看光是否能如愿以偿推倒堂弟僚。而伍子胥对这项夺取政权之事,不能有所贡献。因为他是外国人,对吴国国内人脉关系所知有限。而且,想要发动政变,他也没有足够的武艺和胆量。
公子光目前需要的是能成为政变武器的人物。
伍子胥推荐的专诸,是吴国堂邑(南京市北边的六合县)人。
吴王僚十一年(公元前516年),楚平王去世。
“哦……”伍子胥仰天叹息。
他的人生目的在于对杀了他父亲和哥哥的楚平王报仇。在还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对方却已死去——伍子胥顿时感到怅然若失。
楚国本身就是我的仇敌!平王死后,楚国还是存在。我应该打倒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