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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志刚说春秋之四-天下大乱

_2 贾志刚(现代)
“哎,我听说栾书的身体不太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知道谁接任中军帅?”单襄公故意这么问。他非常讨厌郤(què)至。
“哈哈,我当仁不让啊。”郤(què)至说得信心十足。
“这个,按规矩不是中军佐递补吗?你的排位太靠后了吧?”单襄公心思很坏,要让郤(què)至难堪。
“我们晋国历来是谁有能力谁上啊,当年先轸就是下军佐直升中军帅啊,赵盾从没打过仗,不是也直接当了中军帅?就是栾书,不也是从下军破格升了中军帅?嘿嘿,论能力,晋国还有比我强的吗?”郤(què)至说得挺好,有理有据。其实,从能力上说,他倒真是晋国最强的。问题是,他当中军帅,几个人同意?
“就是就是。”单襄公奉承起来,举起杯来,“让我们预祝郤(què)至元帅早日成为晋国执政!”
一片杯盘碰撞的声音,郤(què)至的感觉好极了。
郤(què)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钻进了栾书为他设计好的圈套。
单襄公回到家里的时候,早已经有人在等着他。谁?孙周。
“姥爷,郤(què)至来了吗?”孙周问。为什么叫姥爷?因为孙周的父亲姬谈就是单襄公的女婿,三年前姬谈病故,孙周就跟着母亲回到姥爷家来住了。
孙周多大岁数?不到十四岁。
“你怎么知道?”单襄公觉得挺奇怪。这个小外孙非常聪明,他十分喜欢。
“今天栾书派人来找我了,说郤(què)至出使,让我无论如何要去见见郤(què)至。”
“见郤(què)至?”单襄公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要去见,不过想想,既然栾书让去见,不见也不好,所以还是要去见。“孩子,我告诉你,要去见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多说话。”
“为什么?”
“我告诉你,郤(què)家很可能要遭殃。郤(què)至咄咄逼人,郤(què)锜狂妄自大,郤(què)犨(chōu)贪财忘命。所以,三郤(què)肯定不得好死。既然栾书让你去见,那就见见,但是跟他应该保持距离,明白吗?”单襄公交代得清清楚楚。
当天晚上,单襄公派人送孙周去了国宾馆,见了郤(què)至。
两人见面的内容无非就是互致问候,孙周问了些晋国的事情,郤(què)至则摆起架子,作出一副谆谆教导诲人不倦的样子。
郤(què)至其实并不喜欢孙周,原因很简单:来见我,竟然没带厚礼来。
因此,除了摆架子讲大话之外,临行的时候,郤(què)至的脸上还带着冷笑。
“孙周上门拜访,谈话约半个时辰,临别时,郤(què)至送到院子门口,面带神?微笑。”国宾馆门口,一个人在详细地记录,这个人,就是晋厉公派来跟踪郤(què)至的特务。
第一部分 第一二二章 郤(què)家的覆灭(2)
自己人会议
现在,晋厉公不能不相信郤(què)至确实在勾结孙周了。
“奶奶个熊,老子一向对他不错啊,什么好事也没落下他啊,还准备破格提拔他啊,竟然还要害我。”晋厉公很恼火,他确实很恼火,因为他确实很欣赏郤(què)至。恼火之后,晋厉公决定召开“自己人会议”。
什么叫自己人?就是自己的一帮哥们。
晋厉公的哥们是些什么人?胥(xū)童、长鱼矫、夷阳五等人。还真巧,个个都是三郤(què)的仇人。为什么三郤(què)的仇人们聚在了一起?因为三郤(què)的仇人太多了。
“各位兄弟,种种迹象表明,郤(què)至正在勾结孙周害我,我想杀了他,可是又没有确凿证据,怎么办?”晋厉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最后提出问题。
“哇!”大家首先表达了极度赞成和兴奋,然后开始发言。
第一个发言的是胥(xū)童,他对郤(què)家的仇恨是深到骨子里的,要不是当年郤(què)缺忘恩负义,自己早就是卿了,自己的父亲也不会死得那么悲惨。
“主公,不仅郤(què)至该杀,三郤(què)都该杀啊。郤(què)家的势力太大,随时威胁到主公啊,不灭他们,主公永远不能安枕啊。”胥(xū)童够狠,他要一次性了结。
胥(xū)童开了头,其余的兄弟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都说不杀三郤(què)不足以平民愤。
晋厉公算了算,外面有栾书支持,里面有兄弟们卖命,而三郤(què)的罪行好像也很确定,既然这样,还犹豫什么?
“奶奶个熊,干他们。老胥(xū),夷阳五,你两个率领大内卫队,灭了三郤(què)。”晋厉公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一拍桌子,下令了。
胥(xū)童和夷阳五兴奋得差点叫出声来,两人就要起身。这时候,长鱼矫先起来了,两手按住了两个人的肩膀:“两位坐下来,听我说完再走不迟。主公,我们的大内卫队有多少人?宫甲八百啊,满打满算八百人,这点人马去了郤(què)家,那就是给人家送菜啊。主公还记得吗?当年郤(què)克要用自己的家族兵力攻打齐国,想想三郤(què)家的实力吧。要这么莽撞行事,三郤(què)没死,咱们先死了。”
众人一听,都傻眼了。掰手指头算算,好像自从楚国斗家被灭之后,郤(què)家就可称得上世界第一家族了。
胥(xū)童和夷阳五一人一屁股,两屁股坐了下来。
“那,那怎么办?”胥(xū)童急了,原以为大仇就要报了,谁知道没那么容易。
“是,是啊。”夷阳五很沮丧。
所有人都盯着长鱼矫,看他有什么主意。事实上长鱼矫在这帮人中最有头脑,换了是三国以后,直接就要被称为“小诸葛”了。
“对于三郤(què),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只要清沸魋(音退)跟我走一趟就行了。”长鱼矫说。清沸魋也是他们的一个兄弟,十分勇猛。
大家一听,长鱼矫也太牛了,两个人就能搞定三郤(què)?
“你忽悠我们吧?你有什么好办法?”夷阳五忍不住问。
“忽悠?我这办法不能告诉大家,泄露了就不灵了,我回头告诉主公一个人就行了。”长鱼矫够谨慎,不肯透露。他转头又对晋厉公说:“主公,据我所知,栾书和三郤(què)有私怨,这事情保不定就是栾书栽赃陷害。不过这我们不管了,反正三郤(què)死有余辜。但是主公别忘了,三郤(què)固然实力强横,栾家和荀家的势头也很猛啊。依我看,一头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趁这个机会,把栾书和荀偃也干了,这样咱们才能安枕啊。”
长鱼矫的话音一落,现场就炸了锅,想想看,人家栾书和荀偃没干过坏事啊,是好人啊,这不是牵连无辜吗?
辩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不过最终大家基本达成共识:杀。
杀的理由有两个,胥(xū)童给出来的理由是:什么好人坏人,当初我爹我爷爷不是好人吗?夷阳五给出来的理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拔掉五个萝卜不就腾出五个坑?兄弟们当卿的机会不就增加了一倍?
厉公是不愿意杀栾书和荀偃的,一来人家没有罪,二来一口气杀这么多卿,国家很容易动乱啊。不过在兄弟们的忽悠下,厉公勉强同意了。
“好,长鱼矫和清沸魋负责三郤(què),胥(xū)童率领大内卫队捉拿栾书和荀偃。大家各去准备,等候动手命令。”晋厉公作了最后的布置。
权力斗争,是不分好人坏人的。
要命的生意
晋厉公七年(前574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当然,这里所说的都是周历。所有姓郤(què)的人都应该记住这一天,这是郤(què)家的受难日。当然,如今姓郤(què)的人已经不多了。
按照晋国的规矩,晋国的诉讼由八卿轮流掌管。说白了,大家轮流值班担任法官。从前六卿的时候,两人一组共分为三组,每组十天,一个月一轮。如今八卿了,依然分为三组,中军帅栾书搭配一个人,其余都是三人一组。
这一天,轮到了三郤(què)这一组。为什么三郤(què)恰好成了一组呢?原来,当初分组的时候,三郤(què)要求分在一组,而且别人也不愿意跟他们一组,所以,他们就自己一组了。
当初夷阳五和长鱼矫的土地被三郤(què)抢走,就是这个法庭判决的。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说的就是三郤(què)这样的。
通常,这叔侄三人往这里一坐,打官司的都不来了,走到门口看见是三郤(què),仇人也要立即拥抱假装主动和解,然后过十天再来。人人都知道三郤(què)的法庭是雁过拔毛,只要来了,不死也要掉层皮。特别是郤(què)犨(chōu),恨不能把人榨干了卖油的那种。
除了他们自己徇私枉法之外,别人值班的时候,他们也通过各种方法去干预。
这一天叔侄三人往这里一坐,反正也没人来打官司,就开始聊天。聊着聊着,聊到了最近的传闻,说是晋厉公好像对三郤(què)不满,频频召开“自己人会议”,似乎有要采取某种行动的迹象。
“喂喂喂,你们自己找地方凉快去,不叫你们不要进来。”郤(què)锜把法庭里的法警们都给赶出去了,事关机密,不能让他们听见。法警,也就是衙役。
人都走了,法警们也知道没人来打官司,既然三郤(què)下了命令,正好出去转转。于是大家出去逛街的逛街,泡妞的泡妞,法庭里只剩下三郤(què)。
“两位,最近风声不对啊,我听说主公要对我们动手,好像胥(xū)童这狗东西最近挺活跃的,还喜气洋洋,我们要小心啊。”郤(què)锜的消息比较灵通,他比另外两人的警惕性要高些。
“啊,真有这事?”郤(què)犨(chōu)吃了一惊,他平时只顾挣钱,对政治倒没有什么敏感度。
“我也觉得最近的气氛不对,八卿会议的时候都感觉有些怪怪的味道,栾书对我们比从前客气多了,这倒让我感到不安。难道,大家都看出什么来了?”郤(què)至也感觉到了什么。
“那,我们怎么办?”郤(què)犨(chōu)怕得要命,他没有主意。
第一部分 第一二二章 郤(què)家的覆灭(3)
郤(què)锜瞪了他一眼,没理他的茬,对郤(què)至说:“我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如咱们先下手,干掉主公,顺便把胥(xū)童那帮人也收拾了,然后把孙周迎回来。”郤(què)锜够狠,准备用最激烈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郤(què)至摇了摇头,他自命清高,还要追求完美人生,杀国君的事情他觉得不能做。
“不行,对抗国君那可是大罪啊,不能这样。”郤(què)至反对。他还说了一句很有良心的话:“受君之禄,是以据党。有党而争命,罪孰大焉?”
什么意思?那时候就有党了?不然。这里的意思是:受君之禄,因此才有了自己的人马。如果用自己的人马去对抗国君,还有比这更大的罪过吗?
党,就是自己的人马。
“难道我们等死?”郤(què)锜坚持。
“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郤(què)至还是反对。
“什么办法?”
“我想想。”
“你们快想办法啊。”
就在三郤(què)争论还没有结果的时候,法庭外面传来争吵声,并且越来越近。
奇怪,竟然有人来打官司了。
“嘿嘿,生意来了。”听见有人来打官司,郤(què)犨(chōu)来了精神。
生意确实来了,要命的生意。
两个人互相扭抓着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长戟。简单判断,这两个人在决斗。决斗未果,于是傻乎乎来找三郤(què)判决。
两个人一边扭打,还一边骂着。
“该死的,勾引我老婆,我宰了你!”一个说。
“是你老婆勾引我,你个臭乌龟!”另一个说。
等到两人走到近前,郤(què)犨(chōu)看清楚了其中一个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我说是谁?原来是长鱼矫啊。怎么?你老婆又跟别人跑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郤(què)锜脸色大变,心想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来这里打官司,长鱼矫也不可能来啊。
“卫士!卫士!”郤(què)锜大声喊了起来。哪里还有卫士?都逛街泡妞去了。
郤(què)锜是打过仗的人,见势不妙,急忙起身,从腰间拔剑。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还扭在一起的两个人猛然间分开了,两条长戟分刺郤(què)犨(chōu)和郤(què)锜。郤(què)犨(chōu)毫无准备,还在那里幸灾乐祸,长鱼矫的大戟就到了,直接刺透了脖子。郤(què)锜已经站了起来,剑拔到一半,还没有站稳,清沸魋的大戟也到了,郤(què)锜躲无可躲,只听“噗”的一声,大戟穿透了肚子,血溅法庭。
也就在一瞬之间,三郤(què)就死了二郤(què)。
郤(què)至是要风度的人,原本还想要呵斥两人,让他们慑服于自己红甲将军的威严。现在一看形势不对,也顾不得红甲将军的风度了,与风度相比,命似乎还是重要一些。当时怪叫一声,起身就跑。后面长鱼矫和清沸魋自然不会放过他,提着大戟追来。郤(què)至跑出了法庭,来到后院,看见自己的车在院子里,一纵身上去,大喊:“快走快走!”
跑晕了,郤(què)至是跑晕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御者根本不在车上,不知道去哪里泡妞了。等到郤(què)至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之后再跳下车来逃命,长鱼矫和清沸魋已经追了上来,清沸魋大戟先到,郤(què)至也不白给,用剑格开。与此同时,长鱼矫的大戟直奔后心而来,郤(què)至再也躲不开,被长鱼矫刺了一个透心凉,尸横当场。
三郤(què)就这样完了,曾经不可一世的三郤(què)就这么简单地被干掉了。在世界第一大家族若敖氏被消灭之后,世界第二大家族郤(què)家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人,不能太张扬。
第一部分 第一二三章 杀人要果断(1)
两支大戟,三条人命。
权倾天下、横行中原的三郤(què)如此戏剧性地被消灭了。这样说来,任何两个亡命之徒都可以置他们于死地。大戟穿过身体的时候,它所感受到的无非就是血和肉,最多还有骨头。卿或者屁民,红甲将军或者烂衣乞丐并没有区别。
任何人,看似强大,实际上都很脆弱。任何家族,看似不可动摇,实际上却可能因为一件小事而崩溃。
权力场上,其实人人都很危险,危险度取决于有多少人仇恨你。
临时变卦
三郤(què)被杀,厉公的特使和卫队立即赶到,当场宣布三郤(què)谋反被诛,随后将三郤(què)的尸体拉到朝廷外示众。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到了首都的各个角落,各族人民欢欣鼓舞,大家纷纷说“在晋侯的英明领导下,一举粉碎了三郤(què)叛国集团”。
栾书和荀偃立即赶往朝廷,一来要撇清跟三郤(què)的关系,二来要祝贺晋厉公的英明决策,三来还要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工作。两人高高兴兴,结伴而来。
来到朝廷门口,只见里三层外三层,数不清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围观三郤(què)的尸体。
“开水来了,开水来了。”栾书和荀偃从人群中穿过,终于进了朝廷。
朝廷里,晋厉公已经正襟危坐,等待卿们前来。
“主公,破获了三郤(què)卖国集团,恭喜恭喜啊。”栾书和荀偃急忙上前祝贺。
晋厉公张张嘴,没说话。
晋厉公没说话,旁边有人说话了。
“拿下。”是胥(xū)童的喝令。
大内卫士们一拥而上,将栾书和荀偃拿下了。
“这,这,这怎么回事?”栾书大吃一惊,弄了半天,怎么自己也成清洗对象了?
没人理他,卫士们直接将两个人押出去凉快去了。
“主公,杀了他们。”长鱼矫建议。
“唉,算了,我们已经杀了三个卿了,再杀两个,那就真是滥杀无辜了,放过他们吧。”原来,晋厉公实在是不忍心下手,他临时变卦了。
“主公,你不忍心杀他们,只怕他们忍心杀你啊。”长鱼矫说。
“你不要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来人,去把栾书和荀偃放了,让他们领军讨伐三郤(què)家族。”晋厉公下令。
其实,晋厉公说得也有道理,郤(què)家、栾家和荀家是晋国最大的三个家族,要是一并给杀了,连去抄家的部队都凑不够,如果三家联合造反,只怕自己的脑袋也要搬家。
问题是,早知如此,何必要抓他们呢?不抓,和抓了再放,绝对是两回事。
长鱼矫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第二天,长鱼矫带领全家出走,移民北狄去了。
权力斗争金科玉律第二十三条: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底。
三郤(què)家族尽管家大业大实力大,但是三郤(què)一死,群龙无首,乱成一团,随后栾书率领大军前来灭门,老百姓们纷纷声援或者幸灾乐祸,于是郤(què)家死的死,逃的逃。用个《水浒传》里常用的词:作鸟兽散。
郤(què)家后人四散而逃,纷纷改姓,后来的郄姓就出于郤(què)姓,还有些人改成了谷姓和温姓。
基本上,郤(què)家的灭亡是大快人心的。所以,社会并没有动乱。
八卿空出来三个位置,怎么填补?
胥(xū)童被任命为卿,还有两个卿的位置空着。
“爷爷,爹,我给你们报仇了。”胥(xū)童在家庙祷告,将好消息告诉了爷爷和爹。之后,昂首参加八卿会议去了。
看起来,胥(xū)家要复兴了。
匠丽氏事变
干掉了三郤(què),栾书本来应该心情愉快,可是想到自己险些被清洗,他就高兴不起来。特别是看到胥(xū)童,感觉就更糟糕。如果灭了三郤(què)仅仅是为晋厉公的“自己人”扫清道路,对自己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荀,咱们要商量商量了,从前三郤(què)在,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是他们太骄横跋扈,好处是他们是大家的关注点。如今他们完蛋了,好像大家的眼光就都在咱们两家身上了。主公除掉三郤(què),说白了是忌讳他们势力太大。如今他们完蛋了,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咱们两家了?”栾书悄悄找来荀偃,商讨当前的形势。
“元帅啊,你不找我,我还想找你呢。主公肯定是有心要除掉我们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抓我们。还有啊,胥(xū)童现在是主公最信任的人了,他跟郤(què)家有仇,跟咱们两家也不是朋友啊,想当初神经病事件的时候,你爹和我爷爷也没为他爹主持公道啊,保不定他也恨我们呢。”荀偃跟栾书一个想法,都愁着呢。
“是啊,据说主公正准备把他那帮吃喝玩乐的随从们都任命为卿呢,咱们难道能够跟这些人共事?”
“元帅,咱们怎么办呢?”
既然大家有共同的忧虑,事情就好办了,谁也不用说服谁,直接就讨论对策了。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很快就达成共识:要想活得安生,就要干掉晋厉公的那帮“自己人”。要干掉那帮“自己人”,首先就要干掉晋厉公。
以两家的实力,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长鱼矫,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惜,再也没有他的下落。
过了一个月,十二月二十六日。
十二月二十六日不是早就过了吗?很巧,那一年是闰十二月,两个十二月。
这一天晋厉公心情很好,于是出了城,来到了宠臣匠丽氏在郊外的别墅游玩。
栾书和荀偃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出现,他们绝不会像当初赵穿一样明目张胆攻击国君。接到线报之后,两家各自出兵五百,包围了匠丽氏的家,然后扣押了晋厉公。
这件事,简称为“匠丽氏事变”。
没有人去救晋厉公吗?宫甲一共才八百,怎么去救?以栾家和荀家的实力相加,谁是对手?
晋厉公的“自己人”们本身实力就有限,如今长鱼矫跑了,其余人都没有主意。别说别人,连胥(xū)童都装孙子了。
第一部分 第一二三章 杀人要果断(2)
找人动手
扣押了晋厉公,栾书和荀偃发现又来了一个问题,谁来下手杀人?两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那年头还挺注重名声,谁也不愿意承担弑君的坏名声。
怎么办?两人一商量,干脆,忽悠别人动手吧。
春秋的时候通常是这样的,如果要灭哪一个家族,就要忽悠所有的其他家族并肩而上,算是大家合伙干的,今后谁也别说谁。灭先家、赵家和三郤(què)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如今要杀国君了,也是这个路子。
栾书和荀偃两人算了算,三郤(què)被灭了之后,现在,晋国的大家族就只剩下栾家、荀家、士家和韩家了。
“忽悠士匄(gài)吧,这小子年轻气盛,说不定一冲动就干了。”栾书和荀偃一商量,觉得这个主意挺好。
于是,荀偃去找士匄(gài)了。
“小士啊,这个,栾元帅和我把那个昏君给捉起来了。你知道,这个昏君宠任小人,荒淫无道,还想把我们都给害死。这么说吧,他是恶贯满盈了。我们决定处死他,栾元帅跟我一商量,看你前途无量,人又正直,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一定要交给你。小士,你可不要推辞啊。”荀偃开始忽悠。
士匄(gài)一听,好嘛,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这个,按理说,这样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应该去完成。可是,我爹去世还没满三年呢,三年之内,别说杀人,杀个鸡都犯忌讳啊。老荀,谢谢你,另请高明吧。”士匄(gài)说得挺客气,就是不上当。
士匄(gài)没有忽悠住,没办法,只好去忽悠韩厥。忽悠韩厥这个老滑头,栾书和荀偃都觉得很困难。可是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
“老韩,你看,我们把那个昏君给捉起来了。您知道,这个昏君宠任小人,荒淫无道,还想把我们都给害死。这么说吧,他是恶贯满盈了。我们决定处死他,可是我们资历不够啊,算来算去,就算您是个元老了,除了您,别人谁也不配啊。老韩啊,您可不要推辞啊。”基本还是这个套路,栾书和荀偃一起来忽悠韩厥。
韩厥笑了,心说老子忽悠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忽悠我?你们还嫩点。
“两位,别忽悠了。我从小在赵家长大,当初灭赵家的时候,只有我没有出兵。俗话说:宰杀老牛,无人做主。家里的老牛养时间长了,还不忍心杀死它呢,何况杀死自己的君主呢?两位,这份荣耀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吧。”韩厥一口回绝,倒把那两人弄得个大红脸。
谁也不是傻傻鸟。
从韩厥那里出来,荀偃很恼火。
“元帅,韩厥这个老油条太可恨了,要不,先办了他?”荀偃有点气糊涂了,要杀韩厥。
“别介,咱们找人动手不就是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吗?这要是无缘无故把韩厥给杀了,那不也是坏名声?这老油条人缘好着呢,咱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栾书当即否决了,骨子里,他是个不愿意滥杀无辜的人。
胥(xū)童的命运
背黑锅这个事情,做不好,就是替罪羊;做好了,就是见义勇为。
俗话说:当小弟的最高境界,就是为老大背黑锅。
这个黑锅,有人不愿意背,有人却要抢着背。
“元帅,让我去吧。”程滑,一个比下大夫还低一级的小官主动请缨了。他看到了机会,因此不在乎背黑锅。
栾书有些犹豫,有人愿意背黑锅是好事,可是,这么重的黑锅,程滑实际上是背不起来的。倘若是韩厥杀了厉公,史官的记载是“韩厥弑厉公”,如果是程滑杀厉公,史官的记载将会是“栾书、韩偃弑厉公”或者“栾书、韩偃使程滑弑厉公”。
“程滑愿意去,可是他级别太低了,现在提拔又来不及,你看怎么办?”栾书找荀偃来商量。
“是啊,他不行。”果然,荀偃也觉得不合适。
“可是,除了他,别人也不愿意干啊。要不,咱们干脆把主公给放了,跟他订立一个不秋后算账的盟约。”栾书有点动摇了。
“元帅,千万别。要不就别抓,抓了就别放,放了就等于等死啊。要实在不行,程滑就程滑吧。”在这个问题上,荀偃比栾书要坚定。
商量半天,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程滑去杀,总比自己动手强些。
“那就他吧。胥(xū)童呢?要不要也顺便办了?”栾书问。
“元帅您觉得呢?”荀偃把球踢回来,他不是一个喜欢负责任的人。
栾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栾书和荀偃召开了一个八卿会议。当然,实际上只有五卿。
“各位,今天,我们讨论一下胥(xū)童的问题。”栾书开门见山,其实没什么好讨论的,什么都定了。
“我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我没有问题啊。”胥(xū)童很害怕,自从厉公被扣押,他就一直很害怕。不过,他显然没有长鱼矫的胆略,还心存侥幸。
“你害死了三郤(què),虽然他们有错,但是罪不至死,都是你在挑拨离间,公报私仇。”栾书很严肃地说。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顶帽子能扣到胥(xū)童的头上。
“开玩笑吧?郤(què)至里通外国不是你揭发的吗?”
“开什么玩笑?我是据实揭发,你是挑拨离间,事是同一个事,动机完全不同。”栾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动机这东西说起来,谁说得清楚?
“你,你血口喷人!”
“胥(xū)童,你不仅害了三郤(què),还要害栾元帅和我,你罪大恶极,还要狡辩?”荀偃也站了起来。
韩厥没有说话,他回想起当年赵盾驱逐胥(xū)甲以及郤(què)缺把胥(xū)克打成神经病的那两次会议,这简直就是那两次的翻版。
“同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祖孙三代的身上,真是不可思议。”韩厥暗想,他救不了胥(xū)童,也没有准备救胥(xū)童。
但是,胥(xū)童的命运比他父亲和爷爷还要糟糕一些。
“来人,将乱臣胥(xū)童拿下,斩首示众。”栾书高声下令,卫士们一拥而上。
胥(xū)童傻眼了,在这一瞬间,他思绪万千,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也许很坦然,因为他报了仇;他也许很后悔,明知道权力场凶险,还要混进来;他也许很懊恼,当初捉住栾书和荀偃的时候就该两刀砍死,不然自己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
坦然也好,后悔也好,懊恼也好,一切都已经晚了。
十二月二十九日,胥(xū)童被杀,族灭。
回想当初随同晋文公流亡的重臣,狐家、先家、赵家、胥(xū)家先后覆灭。还剩下哪一家?魏家。当初魏犨(chōu)还因为不受重用而心怀不满,如今看来,真是因祸得福了。
数一数狐先赵郤(què)四大家族,哪一家的富贵超过了三代?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
这句俗话应当是来自春秋。
第一部分 第一二三章 杀人要果断(3)
谁来接任?
六天之后,也就是转年的一月五日,程滑杀了晋厉公。厉公被草草埋在翼城东门之外,规格相当于下大夫。按照常规,晋国国君薨后,应当埋葬在曲沃祖坟。
史官果然没客气,这样记载:“栾书、荀偃使程滑弑厉公。”(《左传》)
厉公谥号厉,也是个很糟糕的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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