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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沃森自传》

_4 小托马斯・沃森(美)
足以使他以后再也滴酒不沾。
我的父亲开始对我产生深远的影响,就象宗教对人们的影响一样。尽管
我夜以继日地与漂亮女孩出去玩,跳舞喝酒,但是,一个星期之后,我会想
起父亲。或许此刻他离我十万八千里远。但他象船的龙骨一样又把我框入正
途。我从来没有立即回到房间投入学习,但我会考虑怎样重新做人。
我在学校糟糕的表现使我无法看清自己将来的发展方向,但渐渐地我得
出了结论:在大面上的一些事我都可以做得很好,特别是与人打交道时。我
知道如何谢绝喝酒,知道如何给人一个好印象,如何尊敬老人。在一定程度
上,我完全是模仿爸爸。他没有经过高等教育。但他吸收了世界上足够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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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以致他从来没有因缺乏正规教育而受影响。所以,我在交朋友和拉关系
方面很注意。我学会了在与他人谈话时如何集中精力,如何不断问自己:“我
是否和他太出格了?我这样做对吗?我是否冒犯了他?”我在大学交的一些
朋友直到今天仍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在大学四年级时,我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不上了,用全部的时间玩飞机
去。我和一个朋友有一笔小小的空中照相生意。但我担心失学后可能发生的
后果。我自己对自己说:“我已经在学校里待了三年,我一定要争取毕业。”
我选了所有我可以学习的必修课程,尽最大努力去通过考试。尽管如此,我
还应当感谢阿诺德校长的高抬贵手。他一定是感到 “这家伙还是有了一些进
步,最好给他一个文凭,让他以后变得更好”。
20 年后,我以阿诺德的名义捐赠了一笔奖学金给布朗大学。
上大学四年级时,我也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毕业后的生活。我仍然对前途
一无所知,只知道通过工作可以得到一定的训练。只有一种解决方法是有可
能的。我打电话给爸爸,问他: “您能给我在1BM安排一份工作吗?”
毫无疑问,爸爸听了一定很高兴,尽管他还不知道进来的将是一个什么
样的雇员。在接下去的 10月份,他立即在销售部给我安排了见习生的工作。
由于进1BM工作,爸爸给我写的信多 “起来。在我来说,一改过去看过就扔
的习惯,这些信今天我始终保留着。其中有一封我特别喜欢的是 1936 年 12
月写的。他整天想的都是道德规训,几乎没有一封信不充满了说教。下面的
信是鼓励我完成剩下的功课,顺利通过毕业:
……永远记住生活并不象许多人曾经经历过的那么复杂。你越成熟,就越会意识到
成功和幸福取决于不多的几件事上。下面
我用商业的说法将人生重要的行为准则描述如下。
负债 资产
保守的思想! 有远见
贪财! 无私
平庸的伙伴! 爱心
不拘小节! 品行端正
不关心别人! 好的仪表
虚伪的朋友! 真挚的友谊
自尊与矜持
我以前总是不喜欢听这些说教,但是在今天,我感到这些话是多么有教
益啊!
有很多信与我的暑假计划有关。1937年的夏天对我们沃森家族来说是一
件大事。父亲被任命为国际商会的主席,要带着妈妈和妹妹们去欧洲接受这
份荣誉。英国国工也发来邀请准备召见父亲。迪克快要从寄宿学校毕业了。
对我来说也有一件大事,我从父亲的一个新闻界朋友赫伯特那里得到一份工
作邀请。他是一位日本问题专家,正在筹备 1939年世界博览会的筹委们委派
他到远东去为博览会出售场地。他写信问我这个夏天能否做他的秘书。我当
然是喜出望外,我为能承担这样一份任重道远的工作洋洋得意。我毫不犹豫
地取消了与兄弟会朋友们航海的计划,与赫伯特定好在柏林见面。因为 6 月
底,国际商会在那里开会,我们将亲眼目睹父亲当选商会主席的场面。然后,
从那里我们取道莫斯科,乘火车途径西伯利亚到远东。
这件事的结果,是爸爸妈妈不能参加我和迪克的毕业典礼,因为他们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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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到英国去。要知道,沃森家族对场面上的事一向很重视。这一次,我们全
家都很难过,特别是爸爸更感遗憾,但也没有办法。在毕业典礼那天,我独
自接过我的毕业证书,只有胖胖的阿诺德校长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我和一
些同学以及他们的家人一起合了影,然后驾车去豪特基司去参加迪克的毕业
典礼。我很高兴自己作为一个兄长出现,使迪克没有感到自己象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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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当我还在去欧洲的船上时,父亲荣幸地受到了英国新国王乔治六世登基
第一天上午的接见。我有一张父亲大步走过白金汗宫大厅的照片,他装饰一
新,穿着宫廷仪式的服装,到膝盖的短裤,黑色的长筒袜子,锃亮的高级皮
鞋。他的胸前挂着一排闪亮的勋章,这都是 IBM公司业务所在国赠予的。沃
森,这个早先的缝纫机推销员露面了。
与此同时,我在船上认识了一位漂亮的女人,她是芝加哥的模特儿,和
她妈妈一起出来旅游。这位姑娘迷得我神魂颠倒。当船到达南安普敦时,我
去和她告别。分手时,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互相亲吻。那是个早上七点
多钟,当我走过甲板准备上岸时,所有的周围的人都开始大笑。我很庆幸当
时没有一个摄象机把这一场面拍下来。
我在柏林找到了我的父母和赫伯特。那时国际商会 1937年的年会已经开
始。国际商会在当时被看做是与国际联盟同一等级的商业组织。它的宗旨是
“通过世界贸易达到世界和平”。这是爸爸为商会创造的一句口号。出席那
次年会的代表有 1400多名,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很多人希望象父亲这样的
商人能阻止战争的爆发。
柏林的气氛十分紧张。希特勒已经使莱茵兰地区重新武装起来。全国也
正在大规模的扩军备战。我刚到达之后,妈妈告诉我们她的一位朋友沃特海
姆一家正要离开德国。沃特海姆拥有柏林最大的百货商店,1935年纳粹分子
上街袭击犹太人商店时,他们家的商店成了破坏的目标之一。我们认识的德
国人对那些事情并不在意。他们说: “是啊,糟透了,但是,你们也知道时
下的年轻人。”妈妈对此却感到十分震惊。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意,沃特海姆
先生已将商店的所有权转移给自己的太太。她是纯正的亚利安血统。但即便
如此,他们还是担心自己的将来,并决定出走。由于政治原因被迫放弃巨大
的家业,这一事实对我来说在当时实在不可理解。他们最后以极便宜的价格
卖掉了商店,把家产装满了6 车皮,然后遣散员工,乘火车来到瑞典。
我还记得与 IBM驻本地经理走过林登大街的情景。我们路过帝国国会大
厦,看见了带着钢盔、穿着制服的军人。再往前走了不远,我找到了苏联旅
行社的办公室。由于我需要获得一些远东之行的知识,我走了进去。那位 IBM
的经理也漫不经心地跟了进去。当他抬头环视,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时,马
上退了出去。德国人和俄国人积怨甚深,他不想冒这个险,被德国人看到。
我还到过日本驻德国的大使馆,那是赫伯特带我去参加一次招待会。这座房
子非常漂亮。我们在花园里饮茶,一位德国外交官得意地告诉我们,这原先
是一个犹太富翁的房子,他现在已逃出了德国。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只有
我在猜想那位犹太人在房子被占有之后的心情会如何。德国人的无情使我感
到很不舒服。
爸爸的乐观主义使他看不出德国正在发生的事实真相。虽然德国人欢迎
商业大会,却不喜欢增进国际贸易的思想。他们坚持认为过多的国际贸易会
毁掉他们自给自足的经济,而这种经济又是他们在战争中需要的。但是,爸
爸相信他的德国商界朋友,他们向爸爸保证说他们可以阻止希特勒。许多人
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直截了当问希特勒他是怎么想
的。在大会的第三天,我父亲与希特勒进行了一次私下会谈。希特勒完全愚
弄了父亲。在事后爸爸会见记者时,他赞扬希特勒是真诚的。据爸爸说,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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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勒对他讲:“不会有战争,没有国家希望打仗,也没有国家能够承受得起。”
在大会结束时,纳粹政府授予爸爸一枚德国鹰十字勋章。这种勋章是德
国刚刚设计出来的,专门颁发给那些对德意志帝国有贡献的尊贵的外国人。
我有幸出席了颁奖仪式,德国的经济部长斯哈科特亲手将勋章挂在爸爸的脖
子上。它是一个白色的周边镶金的十字,上边由万字符装饰着。爸爸当时很
愿意接受它,但是,1940年在希特勒占领了大部分欧洲之后,爸爸将那枚勋
章送回,并附有一段愤怒的话:
阁下:
1937年6 月在柏林召开的国际商业大会上,我们讨论了世界和平与国际贸易。在那
次大会上我被当选为此组织的主席。你曾表示决不会再有战争,并说你要致力于发展与他
国的贸易。
几天后,你的代表斯哈科特以德国政府的名义授予我一枚德国鹰十字勋章,以表彰
我为世界和平和世界贸易做出的努力。我是为此目的接收了这枚勋章,并向你表示过我将
继续为这项事业的利益而合作。
就目前你的政府政策来看,已经违背了我曾为之奋斗和努力的目标,也违背了我接
受这枚勋章的宗旨。因此,现在我将它归还于您。”
您真诚的
托马斯·J ·沃森
在柏林时,爸爸还是挤出时间对我的远东之行给予了关照。我们都认为
这是我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前亮相。爸爸肯定担心我会沉湎于亚洲的声色犬
马之中,他警告我不要和其他国家的妇女来往,因为文化的不同,使人很难
区分她们教养的好坏。尽管父亲从未谈到过性的问题,但他有一套间接的方
法去暗示它。他说: “汤姆,你要去一个非常不寻常的地方,那里有各种各
样的疾病。如果我是你,我会非常小心,总是用干净的毛巾。如果你在刮脸
时割破了自己或什么时候碰破了皮,你使用的毛巾又不是真正的清洁,那你
可能患上严重的传染病。”
7 月 3 日,我与爸妈告别。第二天上午,我和赫伯特在华沙踏上了东去
的火车。这一天就好象是我个人的独立日,我当时23 岁,对世界还全然无知,
更不知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接下去的 10个星期里,我尽量表明自己是
世界上最好的秘书。赫伯特的计划是先去莫斯科,从那里乘坐横跨西伯利亚
的火车,一到满洲就立即销售博览会的场地。在那个时候,满洲国是日本人
控制的傀儡。
我起先很喜欢赫伯特,因为是他给我提供了这份工作。但我们从来没有
变得很亲密。他已经六十多岁,和爸爸的年纪差不多,但看上去却要老得多。
他举止很正规,耳朵有点背,也经常打磕睡。他认识远东地区的许多要人,
因为他曾经主办过一份名叫 《世界工作》的有关外交事务的杂志。起先杂志
销路不错,经济衰退时期跌落了下来。现在,赫伯特几乎落入穷困境地,是
爸爸帮助他给他找了这份世界博览会的工作。
在苏联边境换车时,警卫人员检查了我们所带的所有的东西。我很快就
发现苏联正处在大变动之中。在斯大林的统治下,许多人被处决,还有的干
脆就失踪不见了。有一则消息说,一名陆军元帅和 14名高级军官被指控为外
国间谍。他们在8 个小时的秘密审讯中被判出死刑,并立即执行。据了解这
个国家的人预测,还会有一大批人要死掉,尽管没人知道斯大林的肃反要搞
到何等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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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象许多在30 年代去苏联朝圣的美国人那样同情共产主义。我仅仅是
在去东京的路上经过这个国。俄国革命到现在才20 年,我很想了解这一新的
社会体制效果如何。当赫伯特在火车上打盹时,我却在思索这些问题。回家
之后,只要有人谈起共产主义就被视为异端邪说之举,我对此感到很困扰。
为什么那些有思想的人不能探讨一下分配财富的理论?实际上美国的财富分
配也不是完全公正的。妈妈总是告诉我们: “你们的父亲努力工作,所以他
获得了成功。”但是,我认为有些人工作同样象爸爸那样努力,却所获甚少。
或许有些制度会更合理一些。我开始相信共产主义一定有它的优点之处。
我们到达莫斯科后,苏联旅行社的国内部门派了一个人把我们接到莫斯
科最好的宾馆大都饭店。这地方被经营得一塌糊涂。我很惊讶地看到,许多
房间住着来自工厂的生产竞赛先进能手。我不知道这种奖励是否与列宁所说
的 “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有关。另一位大都饭店的住客是IBM驻苏代表施
瓦茨,他是荷兰人。我们与苏联有大笔的生意,他们依靠 IBM的机器去处理
五年计划的大量统计工作。施瓦茨见我很天真,便邀我到他的房间谈谈。他
告诉我: “在这里要小心,他们有时会施美人计,监听你的房间,所以不要
说任何话。”之后,他告诉我莫斯科正处于恐怖之中,尽管没有苏联人谈论
被枪毙的危险。我在那儿坐了两个小时听他谈论苏联的宣传问题,间谍问题,
黑市贸易,严重的房屋短缺。当我起身告辞时,我确实被震惊了。
在美国大使馆赫伯特和我受到欢迎。我们出示了爸爸的朋友国务卿科德
尔·赫尔的介绍信。大使馆里所有我遇到的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咒骂苏联。给
我印象最深的是二秘乔治·凯南。他是一个瘦瘦的、充满热情的长着一头黑
发的家伙,时年33 岁。他把苏联描述成一个打着共产主义招牌实行的却是专
制独裁的国家。他告诉我,刚来俄国时,他认为共产主义是世界最终的结局。
但慢慢地他发现共产主义的实践是一个失败。
一两天之后,我给爸爸写了一封信,说苏联是个可怕的地方。我原以为
爸爸见到信后一定会为我的胡说八道、瞎惹乱子生气。但三天以后,他回信
这样说:
“我肯定你会发现苏联情况比起战前那一团糟来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你必须知
道,每个国家都在寻找适合自己人民的最好的生活方式,在这些问题上,我们没有责任去
对他们进行批评和建议。”
我明白了爸爸的意思。以后在苏联的几天,我再也没有说过分批评苏联
政府的话。
国内旅行社的工作人员极力把这件事情做得好一些。他们给我们安排了
两天的列宁格勒之行。在那里。我们参观了俄国沙皇窖藏的艺术珍宝,参观
了劳动人民忍受苦难建造起来的雄伟宫殿。为了给我们一个理想的共产主义
的概念,旅行社的人们带我们乘坐大轿车参观了莫斯科郊外的一处农场。它
和美国普通的农场没多大差别,最使我感触的是他们的整洁、明亮的托儿所
和这种看护孩子的方法。我花在孩子们身上的时间要比农场还多,这使导游
员显得不大高兴。在我给一个小男孩钱时,导游生气地说: “他们不要钱,
他们有的是。”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悄悄地把钱给了那孩子。
我在莫斯科时,赫伯特很多时间待在日本大使馆里计划东去旅行的下一
步行动,却一点也不让我做些事情,这使我感到奇怪。一个星期之后,他告
诉我又有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小伙子要加入我们的行列,这更使我莫名其
妙。他是彼得·纬尔,纽约著名投资银行家的侄子。我问为什么他要来,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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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特说: “来做我的秘书,象你一样。”这使我很恼火,因为我认为赫伯特
用不着两个秘书。在我的追问下,赫伯特最后才说了实话,彼得的旅费是他
家人给提供的,我也如此。原来,爸爸早已悄悄地给了博览会一笔钱,来支
付我的薪水和费用。这对我的自尊心是一重重的打击。如果早知道是爸爸安
排的,我决不会接受这项工作。我觉得好象是他骗了我,很后悔当初没能看
出来。我也很气愤赫伯特和他一起捉弄我。如果赫伯特用不着我,我可以用
爸爸的这笔钱自由自在地到处玩,就象在布朗大学里那四年一样。但是,我
的气恼和困窘并不那么容易发泄掉。接下去的八个星期是我一生中最混乱的
时期之一。
在火车穿越西伯利亚期间,彼得和我同居一个包厢。他是一个玲珑剔透
的家伙,很有绅士风度。我们每天晚上玩西洋六子棋到深夜。当火车到达满
洲里时,我已输给他40 美元。这使我很恼火,特别是当他在偷愉地看 《西洋
棋赢法》这本书被我抓住时。他把书藏在行李里。从此以后,尽管我们还是
形影不离,我却对他处处留心了。火车开得很慢,停的站也很多。有很多时
间,我是在观望窗外的森林景色。宽广辽阔的原野无边无际,到处是一片片
郁郁青青的松柏和白桦林。我幻想着如果这片阔大的土地能被允许开辟一条
空中航线,它将可能是世界上利润最高的旅游路线:柏林至东京五日游。我
对西伯利亚人感到新奇。每当火车到达一个小站,我都要下去勘探一番,并
在商店里讨价还价,买点东西。这就是漫长的 6 天里我唯一的乐趣。除了和
坐在三等车厢里的一伙德国人还有几个英国姑娘唱唱歌,聊聊天,别无他事
可做。
跨过西伯利亚进入日本的地盘意味着在一片颠簸中重新进入现代的世
界。要到达东京,我们还需越过满洲,跨过朝鲜半岛,在釜山乘船过海。我
为铁路沿途日本人所做的工作感到吃惊。在他们刚刚控制了 6 年之久的满
洲,我们乘坐的是一辆第一流的火车,车名叫亚细亚。车身呈流线型,内有
空调设备,开起来既快又平稳。就象坐在一条滑行在波平浪静的海面的船上。
唯一令我心中不安的是日本人准备战争的迹象,沿途各站到处可见日本的军
队和武器装备,港口里也布满了军舰。我的注意力主要被日本人的现代化所
吸引,对于他们的扩军备战并没当回事,即便是当一位便衣特工走到我们面
前,要没收我们在军事禁区拍照的胶卷时,我也没在意。但是,就在几天之
后,日本发动了全面的侵华战争。一些历史学家把它称作第二次世界大战的
开端。
我们到达东京后,下塌在帝国饭店。赫伯特令人失望地把事情搞得颠三
倒四,还处处保密。他不让我和彼得拆看他的邮件,甚至连他的行踪也不告
诉。不过,谢天谢地,仗着他的老关系,最后终于将展览场地全部卖了出去。
通过跟随他外出,我认识了许多日本的著名人物。其中有一个造纸厂商,名
叫藤原,他后来当上了日本的军需部长。他邀请我们到他家去品茗,席间谈
起了侵略中国一事,以及对日英和日美关系的影响。藤原坦率地说日本已不
再害怕英国,因为它已日薄西山,而日本方蒸蒸日上。赫伯特问道: “那么
美国呢?”藤原笑着说: “我们喜欢罗斯福总统的睦邻政策。”我把这当成
了真话。对我来说,很难相信日本能把美国看成对手。与此相反,在东京给
我印象最深的是日美两国的利益密不可分的程度。我过去总认为日本在很遥
远的地方,但在东京我不断地碰到熟悉的面孔。有一个刚从常春藤学生会出
来的毕业生,他知道我父亲,我过去也认识他。甚至还有一位日本伯爵,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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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胡恩学校上学时,他是普林斯顿大学最有名的花花公子。
这时,我想把计划来个大的改动。我的 IBM实习于秋天开 始,但是,彼
得正在安排一次印度之行,一俟东京的事办完之后。我决定和他一起去。我
写信给父亲请求获得准许。他的回电风驰电掣:
从长远的观点来看,你不能考虑这趟旅行。公司规定秋天开学,你决不能例外……
你自己的判断将告诉你与赫伯特先生如期返回。不要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也不要让我失
望。
爸爸
我还没有勇气去违背他的意志,至少不敢直接地顶撞他。于是,我留下
来做我的事。三个星期之后,赫伯特告诉我们在日本剩下的时间里自由了。
我琢磨着怎么能使这趟旅行的结束更有意思。当时,日本刚刚占领北京,我
建议彼得到那里去看看在西伯利亚火车上认识的两个英国姑娘。我们请求赫
伯特给安排两个星期的正式的北京之行。
我那时还没真正认识到北京已是交战地区。我的爸爸当然知道。当赫伯
特通知他我们到哪去后,爸爸大发雷霆。可怜的赫伯特当了替罪羊。我们第
一次清楚地认识到我们的处境是在东京火车站。站内挤满了士兵和送行的亲
属。观看这种场面实在让我大开眼界,加深了对日本军国主义的认识。他们
提前一小时来到车站,15分钟过后,所有人齐声高喊 “万岁!”手中还不停
地挥舞着小型的日本国旗。呼声惊天动地,经久不息。直到人们的嗓子都变
得嘶哑了,有些人开始唱歌。歌声持续了 15分钟,然后人们又一遍一遍地三
呼万岁。在火车开车前的最后几分钟,车上车下爆发出一阵神经错乱似的狂
喊。当火车出站后,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已精疲力尽了。
到北京的路上用了5 天时间。一踏上中国的土地,触目尽是战争的景象
一一车站房顶上端着机关枪的日本士兵,毁坏了的设备,倒塌的房屋,遍地
的弹坑和战壕。看到这一切,我不但不害怕,反而感到兴奋。旅途的最后一
段是从天津到北京。短短的几百里路程火车竟开了整整一晚上。我几乎没看
到车窗外的景象,因为车厢内有那么多的异国情调:一个连的日本士兵,一
个藏族贵族和他的妻子孩子,一位去北京会丈夫的美丽的白俄罗斯妇女。一
个日本士兵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说: “唱支英语歌吧。”他上过
教会学校,会唱一些宗教歌曲。我唱完后,他唱了几段日本歌伎戏里的选段。
声音相当动听优美。
我们住进了北京饭店,找到了在穿越西伯利亚的火车三等车 厢里认识的
英国姑娘。其中一位与美国使馆的一个海军陆战队军官住在一起。这对我来
说倒是件新鲜事。但是,在北京没有人在乎同居,所有人都是如此。我从来
没见过象北京这样的城市,它是个外国人享乐的地方。你无须花多少钱就可
以过得很好。雇一个好的佣人每月只需10个美金,包一个星期的黄包车才一
块八角钱。所有的东西比较起来都很便宜。因此,北京吸引了大批的外国人,
其中几乎包括各个国家的社会渣子。在一次宴会上,我发现我坐在两位女郎
中间。左边是一个来自纽约的初出茅庐的雏妓,右边是个患有大烟瘾的法国
女人。日本人占领北京丝毫没有影响上流社会花天酒地的社交活动。北京饭
店的顶层酒吧是夜晚人们最常去的地方。你可以点一杯杜松子酒,坐在窗前
静静地观赏城市西郊划破夜空的炮火。战争正在那里进行。
彼得和我认识了一对名叫弗斯托克的兄弟。他们来自美国长岛,对北京
很熟悉。当时,战争的谣言在北京沸沸扬扬。一天晚上,弗斯托克兄弟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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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到城外去亲眼看看战争的真实情形。第二天一大早,我们雇了一辆
汽车和一名司机,弄了一面大的美国国旗挂在车篷上,于是开车出发。我们
考察的第一个地方是两个星期以前日本屠杀了二百名中国人的埋葬场。只见
路边一片新坟,尸体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然后,在我的怂恿下,我们驱车去飞机场。出乎意料之外,我们的车竟
然无遮无拦地一直开到机场跑道旁边。我们看到日本的执行任务刚刚返回的
轰炸机。这些飞机又破又旧,都快老掉牙了。我猜想日本人并没有使用他们
最好的装备。同时,我也为飞行员们担心。因为机场被炸得到处是炮弹坑,
飞机在降落时很危险。我想照几张照片,于是拿着照相机走出了车外。接着,
我听到身后咔拉一声,转身一看,一个日本哨兵把刚刚椰弹上膛的机枪正对
准了我的胸膛。直到那时,我才知道美国国旗并不是安然无恙的护身符。这
件事可把我们吓坏了。我赶快钻进汽车,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回城去了。
我在北京剩下的日子里,只是在商店里疯狂的购物。我喜欢买东西。开
始我口袋里装了400 美金,一个星期后,已经囊空如洗,身边只是两只装得
满满的大箱子。我给妹妹买了古香古色的满族旗袍,绸缎浴衣,里子是用还
没出生的羔羊毛做成的。另外还买了不计其数的翡翠、玉石和琉璃雕刻而成
的工艺品。我在商人们中间如此有名,以致当我离开北京时,他们有些人派
子女或店伙计拿着礼物到火车站给我送行。
我进北京是一场冒险,乘火车外出却是一场苦难。此时日本的入侵上海
正陷入泥潭。沿途所见到的日本人个个神情紧张。在火车上,离我不远,坐
着两个庄严肃穆的日本士兵。他们把一位捐躯疆场的将军的骨灰盒运送回
国。日本的习俗是,把战死的人先火化,然后将骨灰装进盒子,用布包裹起
来,贴上条子,运送回国。骨孽盒就放在这两个人的面前,一路上,他们一
动不动地守候着它。
火车到达朝鲜边境时,一名日本官员坚持说我的护照不合法,并要我交
出100美元的罚金。当我拒绝交钱时,他大声喝道: “没什么好说的!”然
后转身叫进来两名士兵,将刺刀顶在我的胸脯上。我立刻就付了钱。我又气
又怕。一连几天都在想这事。我感觉到,“这些混蛋看来是真想准备打仗。”
所以,我开始为美国和英国的做法感到羞耻,他们没有站在中国一边进行调
解。在天津时,我在港口里见到过美国的海军驱逐舰,它们是来接准备撤出
北京的美国侨民。此时在我看来,在美国国旗的保护下真是太幸福了。现在,
我也希望自己能跟着军舰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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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当我来到纽约恩地科特的 IBM销售学校时。曾一度希望人们能象普通人
那样对待我。是否如愿,我心里还没有底。爸爸在那里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当我拿着书在街上走时,人们会指着我说: “沃森先生的儿子。”在第一个
星期,我就惹了一起乱子。有一天下课后,我来到一家酒吧。跑堂的对我说:
“你的爸爸不是对喝酒有很多规定吗?”我解释说那些规定只是适用于工作
期间和办公场所。但人们根本不听。从那以后,我再不到那家酒吧去了,并
感觉恩地科特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
尽管 IBM的总部设在曼哈顿,但公司的灵魂是在恩地科特。就是在这儿,
IBM造出了它的打孔机,并向用户展示如何使用它;也是在这儿,IBM训练象
我这样的新手怎样去销售它的产品。恩地科特是纽约州西部的一个傍河小
镇,距爸爸开始销售缝纫机的地方不远。冬天,这里的气候总是又阴又湿。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风从约翰逊制鞋公司皮革厂的上空吹过,恩地科特就要
笼罩在一片臭气里。但是我知道,对爸爸来说,它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我于 1937 年和 1938 年在这里度过了两个悲惨的冬天。当时,IBM分两
个步骤训练新学员。新生 10月份来到恩地科特后,先进那里的机械字校学习
产品生产的知识。第二年的春季和夏季,他们去给老推销员当助手。在下一
个冬季里,他们再回恩地科特学习销售方面的技巧。最后,他们就可以开始
自己推销员的生涯了。有许多机会可以使他们生活得很体面。爸爸每年付给
销售员的薪水和佣金平均为4400 美元,等于今天的38000 美元。最优秀的推
销员可以拿到高好几倍的数目。我这个班的同学阵容很强,几乎清一色的都
是大学毕业生。我们住在一个原始的木质结构的老式旅馆里,名字叫弗里得
里克。它专门为 IBM提供食宿。每天早上,我们都要拿着课本在镇中大街上
走过三个街区,向右拐上北大街,然后进入爸爸的世界。
我必须承认爸爸有很多值得自豪的地方。当他于1914年春天第一次来到
恩地科特时,整个计算制图记录公司在那里只有一个制造钟表的小厂子。北
大街其他的地方除了几家酒吧再就是一片荒地。到了 1937年,多亏 IBM的发
迹,小镇的面貌才得以改观。爸爸买下了那些荒地,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装有
空调设备的白色的现代化的工厂,以及一座宏伟的研究和发展中心。这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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