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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作者:江户川乱步

_4 江户川乱步(日)
  他也一言不发,只是透过墨镜,来回地审视着她那穿着合体西装的芳姿。
  紧张的敌视持续良久。
  “哈哈哈。”突然,文代像疯子一样大笑起来,于是他大吃一惊,紧盯着她的脸。
  文代或许真的疯了,在如此关头,她竟悠然地做起了恶作剧。
  她抓住控制整个建筑内电灯的总开关手柄,把它当成玩具,拼命地断开再接上,接上再开断。耀眼的火花四下飞溅。
  他“啊”地大叫一声,猛地跑过去拖住了文代。
  “你干什么?”
  刚才文代把那个开关断开又接上,接上又断开,并不是无谓的恶作剧,而是发出“SOS”的求救信号。
  “干得好啊……可是你以为那就使我打退堂鼓了吗?”
  不能再磨蹭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装麻药的小盒子。果真是他的最后一着。
  “你想把我怎样?”文代佯作惊惶。
  “我要把你那可爱的舌根钉住,我要让你变成不能动的偶人。”
  他从盒子中取出儒湿的白布块,猛地往文代的嘴里塞。他丝毫没有发觉那早已被调了包。
  文代即使不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她想趁此机会看看他的脸,便奋力抵抗起来。
  面前四条胳膊激烈地扭打着。
  终于,那块凉冰冰的白布快接到了她的嘴和鼻子上。
  与此同时,她的手伸到了他的口罩上,用力一扯,带子断了,口罩落到了她的手里,他鼻子下面的那部分裸露出来。
  “啊!”
  文代异常惊恐,禁不住惊叫起来。
  她看见了什么?是一张没有嘴唇的光秃秃的脸。可是她应该有所预料的呀,现在这样惊恐有些不寻常。
  这些暂且不提,却说在这种场合,为了脱离危险首先应该假装失去知觉,因为这个家伙确信按在她脸上的是麻药。
  文代闭上眼,瘫倒不动了。
  “让我费了好大的劲。”他咕喀着系上口罩的带子,戴上口罩,把死尸般的文代挟在腋下,打开门,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第06节
  假偶人
  在舞台前面的广场上,几百个观众正在观看这个国技馆特有的少女赤脚舞。
  突然,电灯“叭”地熄灭了。
  一开始,谁也没感到奇怪。
  这台市最常换,令人眼花缘乱的节目,每次换市景时都熄掉电灯,因此观众们还以为又要换布景了呢。
  明智小五郎正驱车朝国技馆疾驶。他从飞驶的车窗里看到了闪耀在那座巨大的圆屋顶上的灯饰。
 ∠窕嗣弊铀频木薮蟮脑参荻ブ本龊诔脸恋奶炜眨切前愕牡婆莩纱亓谝黄稹?
  啊,多么恐怖的景象!群星“叭叭叭”、“叭叭叭”一齐有节奏地闪耀,那是“SOS.SOS、SOS’。
  小五郎立刻明白了那可怕的含义。
  “门机,全速。我负责任,四十码、五十码,越快越好!”小五郎近乎疯狂地叫道。
  这会儿,在国技馆的事务所里,负责这台余兴节目的经理S先生正为接连打来的奇怪电话而张惶失措。
  最初的电话是某轮船公司一个正在度假的电讯工程师打来的。
  不一会儿,水上警察署也打来了电话。
  小五郎赶到那里,向经理S先生递上名片时,正好是那场骚乱的最高潮。
  S先生面色苍白,心想事情可真是非同小可。
  小五郎说明了详情,要求先检查一下配电室。于是,S先生直接把他带到那里去了。不用说,那时候屋子里已空无一人。
  找来了电工,小五郎亲自追根问底,再三盘问,他终于坦白说,他从一个戴着口罩、面目不明的怪人那里得到一笔贿赂,便把配电室的钥匙借给了他。
  “就是这间屋里出过事。发出信号的恐怕就是被关在这里的受害者。我知道,那个叫文代的女被害者精通电信技术。”小五郎担心地皱着眉头,焦急地说道。
  于是,人们一下子大乱起来。电话立即打到了警察署,工作人员有的奔向出入口,观察出入的观众;有的在宽大的场内东跑西窜,寻找打扮像那个家伙的人。
  少时,赶来了几名警察。协商的结果,因为已经快到闭馆时间了,决定在观众们全部离去之前,分头严密看守各出人口。
  九点三十分,观众走了。
  然而奇怪的是,所有的出入口都没有出现过戴口罩的男人和像文代的西装女人。
  剩下的是以经理为首的二十来个工作人员,十名警察,还有小五郎和小林。
  各个入口、太平门紧紧地关上了,而且还各派了一名警察站岗。
  接着,其余二十多人再次分别划定区域,把场内搜个底朝天,可仍旧没有找到一个可疑的人影。
  “这么找也没有用,看来那家伙可能早已出去了吧。他若是混在那么多的观众中,就是瞪大眼睛盯着,也会溜出去的。”一个老警察像死了心一样说道。
  “戏看不然。”小五郎表示反对。“贼是特意把文代骗到这儿来的。既然把她骗到这里,那就必须看到,这座国技馆的建筑是特别便于进行某种犯罪行为的,把她带进配电室大概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吧。如你所知,那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即使他从这儿逃出去了,那么被害者或者,…被害者的尸体也应该是藏在场内的什么地方。”
  再次协商后,这回决定改变手段,警察们都集中到各出人口,由小五郎和小林两人悄悄地在宽大的场内转一圈。
  为防止万一,他们都把手枪拿在手里,小五郎和小林的口袋里各装上一支枪,开始了最后一次搜查。
  电灯仍在亮着。可是越亮,空无一人的场内越是异样地沉寂、恐怖。
  现在的场内是数百尊俩人的天下。
  在偶人中间行走的小五郎与小林倒好像是在被偶人注视,使人产生一种恐怖感。
  对缉捕尚无经验的小林不论怎样自我壮胆,仍抑制不住内心的阵阵恐惧。他握着口袋里的手枪,紧挨在小五郎的后面。
  不一会儿,二人走进了场内最暗的地方,那里四周是高高的杉树林和竹丛。
  正由于是人工造的,所以比真正的森林更加可怕,而且,树丛中有时会突然露出栩栩如生的偶人头来,因此,使人想到简直就像进魔窟一般。
  前面,一个身穿御寒大衣的陆军军官模样的偶人,靠着一棵大杉树站在那里。
  “见鬼”!他们好生奇怪,却又不能相信那是活人,便不声不响地走过去。这当儿,那军官忽然像机器人一样动了起来,挡住了小五郎的去路,一下子握住小五郎的手,紧张而又迅速地将嘴贴在小五郎的耳朵上,小声地叽咕着什么。
  小林大吃一惊,禁不住想溜。可是再一看,那军官偶人又像一阵风一样轻飘飘地在前面走了起来,小五郎并不像要抓他的样子,竟无动于衷地跟在后面。
  走不多远,是“清玄庵”的场景。
  破旧的庵堂建在黑漆漆的杉树林中。樱姬偶人像被什么惊吓了一样,脸色惨白地蹲在庵堂前的草地上,昏暗的灯光只照出了偶人脸那一部分。
  军官偶人在那个樱姬前面站住了,黑暗中,勉强能看到他那模糊的身影,举起右手,在指着什么。
  或许是因为黯淡的电灯忽明忽灭的缘故,也许是那偶人制作得特别好的缘故吧,樱姬那张为清玄的亡灵而惊恐失色的脸看上去简直同活人一样。
  樱姬的身躯全用菊叶包着,看上去与别的偶人总有些不同。外表不光滑,扯下来的菊枝遮盖得很马虎,有的部分特别密,而有的部分却又稀得净是缝儿。
  从那些缝隙里可以隐约看到里面鲜红色的东西。是西服布料。偶人在菊花外衣的里面穿着西服,倒是有些蹊跷。
  “说不定是贼杀死了文代,又巧妙地把她伪装成偶人了。”小林觉得像被噩梦宽了一样。
  小林惊恐之极,一面呆滞地盯着偶人,一面抓着小五郎的手腕。
  小五郎当然明白他的想法,可是那当地,他发现了一个更为重要的东西,无暇顾及小林的恐惧。
  顺着奇怪的军官偶人手指的方向,在庵堂舞台里面的暗处,有一张朦胧可见的人脸。
  那装扮确实是清玄。蓬松的头发,灰色的衣着,正是戏中常见的清玄。可是,清玄是有嘴唇的呀。
  此时出现的那张人脸没有嘴唇,如同骷髅一般。
  把文代装扮成樱姬,自己扮成清玄,罪犯这主意确实是别出心裁,令人惊叹。
  “轻点儿,别出声,手枪拿着,不过不能开枪啊。”小五郎嘴贴在小林的耳朵上,轻轻地说道。
  二人跨过栅栏,钻进了竹丛。
  
  绝招
  小五郎他们走到一个大箱子旁边。
  原来,贼是站在那只大箱中。已是囊中之鼠。
  可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却出了岔子。没有经验的小林被什么绊了一下,轻轻碰了一下那只黑箱子。
  虽然并没有什么声响,可是箱子微微晃动了一下,突然,箱子的空档中倏地露出一张可怕的脸来。
  那当地怪物一个猛虎扑羊,朝小林扑去。与此同时,可能是跌倒在地的小林勾动了抢机,只听“叭”的一声枪响。
  怪物毫不畏惧,他扭住小林的右手,夺下手枪,端着枪一步一步朝通道退去。
  小五郎马上站稳身子,想去追,可是从还在冒烟的枪口和持枪的贼那拼死的表情来看,他是无法接近敌人,也无法掏出自己口袋中的手枪的。
  在他犹豫不决之际,怪物将那个樱姬偶人从菊花外衣里拉出来,挟在腋下。那当儿,露出来的衣服是鲜红色,同文代外出时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啊,文代小姐。”小林惊叫起来。
  于是又响起了可怕的枪声。
  贼威吓地放了一枪,便跳过栅栏,顺着通道消失在杉树林的黑暗中。
  这一切几乎是转瞬之间的事。
  不用说,小五郎立刻就去追贼了。然而那地方是黑压压的杉树林,前面又是一连串极其复杂的菊偶人舞台,到处都可以藏身,到处都有逃路。怪物无影无踪,不知钻到哪儿去了。
  刚才那个不可思议的军官偶人已经不在那一带了。
  不一会,被枪声惊动的警察们纷纷跑来,同小五郎一起搜索贼的去向。可是那地方装饰得错综复杂,绝非轻而易举就能找到的。
  然而,不论藏在哪里,贼并没有逃出国技馆。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因为所有的出口都布上了岗。
  搜索一直在继续。掀开纸糊的假山,揭开木地板,搜索可以藏人的缝隙。
  徒劳的搜索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突然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尖锐的叫声。
  “喂、喂。”尖声呼叫的是小林。
  人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顺着声音跑去一看,只见小林站在菊偶人舞台外面昏暗的走廊上,不住地指着顶棚,像说胡话似地喊道:“文代小姐,文代小姐。”
  从那里一眼可以望见圆顶棚的里面。他们恍惚看见支撑顶棚的辐射形钢骨上面吊着一个小东西,是人,还是个穿西装的女人。
  从西服的颜色上可以看出,那就是文代。
  贼将失去知觉的文代搬到无法上去的棚顶。
  圆棚顶的顶上开着一个圆孔,孔的外面还有一个小屋顶。那是一种通风扎。
  贼也许是想从那个通风孔将文代带到屋顶上去。
  既然贼要把文代带走,那就说明她并没有被害死,只是一时昏过去了。因为,再漂亮的姑娘,尸体总是毫无用处的。
  “贼刚才将文代吊在这儿想作息一下,我朝上面一喊,他受了惊,就扔下文代自己逃走了。”小林激动地说道。
  “达到哪儿了?屋顶外头?”一位警察问。
  “是的,从上面那个圆孔里爬到外面去了。”
  “谁爬上去把那女人救下来?”警察头儿回头朝着他的部下叫道。
  追捕者中混杂着二三个国技馆雇的土木杂工。
  “我来试试。”一个身着工作服的年轻人挤出人群,飞快地爬上柱子,从柱子的顶端攀上钢骨。
  假若小五郎在场,准会制止这位年轻人,可是也许刚才到哪儿去了,周围都没有他的影子。警察们和小林由于十分激动,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年轻人同文代的距离一点一点地缩短,终于手能触到了。
  怪物虽已不见,说不定就埋伏在黑洞的外边,只要年青人敢碰一下文代,就一下子把他打死。
  赤手空拳的土木杂工对此毫无顾忌,腿勾在钢骨上,像来灭火梯一样放开两手将文代悬空抱了过来。
  人们手心里燃着汗,屏住气息,焦急不安地盯住顶棚。
  啊,顶上的圆孔里突然露出怪物头朝下的上半身来,右手慢慢往下伸,手里有枪。
  “呀,手枪,危险!”仰望的人们一齐发出惊叫。
  年轻人好像也为之一惊,可是转眼间只见他身子吊在钢骨上骨碌一扭。接着,啊,真是胡闹,他竟拿文代的身子当盾牌来掩护自己。
  与此同时,“叭…”,枪声在圆顶棚上发出了回声。
  “呀!”可怕的惨叫。
  他们看见一个物体像出弦的箭一样随地坠落下去。一个红色的物体,是文代。
  可怜的少女骨碌碌地转着,不停地加快速度,就像一根红棒,转眼摔到蓝布做的菊偶人顶棚上,接着像炮弹一样击破布顶棚,扑通一声传来可怕的声响。
  “水池,掉到水池里了。”
  有人嚷叫着,顺着阶梯朝那儿跑去。大伙儿一窝蜂地跟在他的后面。
  空中,年轻的土木杂工毫无变化,仍旧用在钢骨上,不像受了伤,只是被枪声吓得没抱住文代,失手让她掉下去了。
  怪物仍旧瞪着那位青年,隐约能听见他在哈哈大笑。
  勇敢的青年好像为这次意外的失手而大为恼怒,不仅不逃,反倒拿出惊人的斗志,勇敢地朝怪物逼近。
  人们顺着阶梯往下跑,从走廊上涌进了菊偶人中。
  场内中央有人工瀑布,瀑潭近旁有个不深的水池,文代小组坠落的地方好像就在那一带。
  不一会,人们来到水池旁边,面对这样的惨景,呆若木鸡。
  水池中央,一张惨白的脸朝天仰着,文代小姐的尸体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粉红色的西服像朵初放的莲花,透过黑漆漆的池水,可以看到两只光滑的手腕,毛发像水藻一样漂荡着,真像是一幅美丽而又阴郁的油画。
  攀然,往对面的岸上一看,只见林木深处一块巨大的黑石头上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身着黑色军服式防寒外套的美丽的少女、因为没戴头巾,能清楚地看到她那丰厚的头发、漂亮的脸蛋儿,原来这位漂亮的少女就是刚才那个神秘的军官偶人。
  “呀,文代,是文代。”
  忽然小林高兴地叫喊着,飞快地朝穿军服的女人那儿跑去。
  “啊,小林!”少女听到声音睁开眼,一看清对方便张开双臂,迎着小林叫了起来。
  “你还活着?”
  “晤,活着。”
  “我也觉得你不会斗不过那家伙的。”
  二人像相互找寻的姐弟一样,在这人工峡谷中、怪石上、老树下,为意外的重逢而欣喜若狂。
  人们被这奇怪的情景弄得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是怎么回事。
  一位国技馆的职员感到奇怪,便走下水池,去查看原以为是文代的那具女尸。
  “懊,原来是个偶人,瞧,是布置在第六舞台上的舞蹈偶人。”他抓着尸体的头,转过来让人看。
  文代是什么时候变成偶人的呢?
  前面说过,文代已将贼口袋里那块浸上了麻药的白布,同湿上水的手帕调了包。贼因为很紧张,对此毫无觉察,还以为文代被麻醉过去了,便想出这样一个疯狂的计策,将失去知觉的她装扮成樱姬偶人。
  接着他自己也扮成清玄偶人。就在他钻进那箱子里时,文代悄悄地从樱姬偶人的菊花会里溜了出来,将摆在附近舞台上的舞蹈偶人搬来,给它穿上自己的西服,把它塞进菊花套里,充当自己的替身。箱子里,扮成清玄的贼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些事,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文代是个女侦探,她不愿就此逃走,她把一个军官偶人藏到石头后面,穿上她的外套,完全扮成一个女军官,藏在清玄庵前面的老杉树丛中监视着贼。
  刚好小五郎和小林赶来了,发生了枪战,贼逃走了,然而贼不甘将好容易到手的文代扔下自己逃走,仍把樱姬偶人当成是文代,挟在腋下逃跑了。
  途中,他发现上当了。原来是个偶人,便反过来利用这个偶人吓一吓追份者。当然,傻人很轻,没费劲就抱到钢筋上,吊到屋顶上,他要以此来嘲弄下面的人。
  好,闲话少叙,舞台再转到圆顶棚上吧。
  为了文代而上当受骗并受到枪击的青年土木条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大骂一声:“他妈的!”猛地朝赋扑了过去。
  屋顶上的圆窟窿里已经看不到贼了,可能是放弃了不利的位置,他逃到宽阔的圆屋顶上去了。
  年轻人从顶上的窟窿里也爬上了屋顶。
  屋顶是个坡度不大的大圆球,他站稳脚步,拉开应战的架势,环视四周,可是,不知藏到哪儿去了,到处都不见贼的影子。
  镶在屋顶上的灯饰亮得刺眼,一闪一闪的反而使人看不清。
  突然一声枪响,子弹从耳边掠过。
  “畜生!”年轻人不顾一切准备朝那儿扑去。可是仔细一看,有个穿西服的人像一条巨蟒一样正在前面蠕蠕爬动。
  “你这混蛋!”他猛扑过去。
  大圆球上,两个肉快扭在一起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混蛋,混蛋!”夜空中传来了怒骂声。扭打的两人在屋顶上骨碌骨碌地滚了下来,开始滚得不快,慢慢地,速度加快,最后竟像出膛的弹头一样,眨眼间滚到了屋顶外。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屋顶上好像还有一个人。两人滚落之后,夜空中传来了可怕的笑声。
  
  空中飞人
  那座建筑物在屋顶的下部有许多复杂的凸出部。屋顶上紧扭着的两个人滚到了一块凸出部上。
  命保住了,可是却没有力气马上爬起来。两人精疲力尽地躺在凸出部上,一个劲地写着:“混蛋、混蛋!”
  刚才在馆内追捕贼的警察、工作人员、土木杂工等蜂拥赶来,身穿军服的文代和小林也来了。
  从馆内搬来了云梯,架到两人搏斗的地方。
  两三个土木杂工争先恐后地爬上梯子,扶起了那两个人。
  那年轻人,刚才的劲头不知到哪儿去了,只见他像斗败了的公鸡,奇拉着脑袋任凭对手臭骂。
  “喂,怎么回事?”
  年轻人沮丧地叹道:“他不是那个贼,是小五郎先生,我这才知道。”
  果然,正是刚才在馆内带领大家追捕罪犯的神探小五郎。
  “贼还在屋顶上,快把他抓住。”小五郎皱着眉头下令道,接着又说:
  “他搞错了,打乱了我的计划。”
  难怪小五郎骂他是混蛋、蠢货,侦探单枪匹马绕到敌人背后在屋顶上把贼抓住的计划全落空了。
  于是,在帮助小五郎和年轻人下来的同时,又挑出几个比较机灵的人进行屋上大搜查,剩下来的人在国技馆内外贼可能下来的四下里布上岗哨。
  然而,到处都没有贼的踪影。又是一件莫名其妙的怪事。
  明智小五郎从屋顶滚下来的时候,肩膀周围碰伤了,难以继续工作,便由文代和小林护送暂且返回事务所。
  虽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干扰,让贼跑掉了,可是却把文代从贼的手里夺了回来,目的达到了一半。
  却说在现场,天明后,当圆屋顶上空发亮时,很快便发现了贼的藏身处。
  国技馆那巨大的圆屋顶本身就是一种漂亮而特别的标志,无需再使用别的什么作招牌,可是热心宣传的演艺主任又设计用广告气球来做广告招牌。
  气艇型的广告气球高高地系在圆屋顶上,巨大的球体上“菊花大会”四个大黑字多远都清晰可见。
  系着气球的粗麻绳从国技馆后面的地上沿着圆屋顶的边缘一直连到空中。
  贼是从屋顶攀着麻绳爬到那只广告气球上去的。
  气球腹部的四面像风筝一样有许多细绳子连接着地上的粗绳,贼爬到细绳的中心躺着,就像睡在吊床上一样。
  警察集中到圆屋顶后面控气球的地方。
  怪物一声不响,既不焦躁,也不惊慌,从地上望去,他好像是因为折腾了一整夜而疲惫不堪正在酣睡似的。
  “‘啊,他在干什么?”终于,一个警察发现了贼的举动大叫起来。
  “他在割绳子。”
  “不行,快,快,要在他把绳子割断之前……”
  突然,绳子断了。
  “啊!”
  人们哄了起来。
  割断绳子的气球,随风飘去。
  罪犯是惨杀了好几位姑娘,又将尸体包藏在尸骨中的绝代杀人凶手,而他却乘气球上天了。世上还有比这更震撼人心的事件吗?!
  当天,在第一次新闻广播中,这一事件不仅向东京,还向全国作了报道。
  播音员的“载着贼的气球终于钻进了云层……”这段话使全国的广播听众震惊不已。一件像做梦或童话般的事件,不能不使听众为之大惊。
  罪犯并不景一开始就准备逃到天上去的。因为四面全是追兵,他不得不逃到屋顶上,接着屋顶也危险起来,他走投无路,才孤注一掷上了气球的。
  在曾视厅侦探课,各位负责人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因为骚乱严重,大家相当紧张,可是分析起来,问题极其简单,只需耐心等待减就会自然而然地被抓住。
  因为广告气球的气囊密封并不很好,经常慢慢地自动漏气,因此到一定时候气球会徐徐下降,最终落到地面上来,只是必须周密部署,不能让诚在气球落下来的时候跑掉。
  如今,空中飞人的消息已传遍全国,不论落到哪个偏僻的地方都逃不过人眼。警方只要向邻县的各警察署发出通缉,贼便无处可逃。于是,决定静待气球降落。
  到了当天下午,警视厅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跑慢气的气球像个廉价的气枕头一样不知什么地方往外漏气,渐渐开始往下降了。
  上午起的北风已经不知不觉地把气球推得离国技馆很远了。
  气球就像被缆绳拖着似地直朝地面降落。
  转眼间,以洪叶公园为中心,附近一带人山人海。
  北风劲吹,云朵飞流,人群“呀、呀”地呼叫,气球在风力的作用下,它那巨大的球体离地面只有二十米的时候,便往南越过永代桥朝品川湾方向飘去。
  做好准备的警察一齐登上水上警察署的汽艇在隅田河顺风驶去。
  气球在天上飘荡,汽艇在水中疾驶,一场世间罕见的追逐开始了。
  气球飞过月岛,往炮台方向飘去;汽艇穿过相生桥,朝品川湾飞驶。
  风越刮越大,气球像是一颗巨大的炮弹头。虽然汽艇全速行驶,怎奈天上的气球飞的是直线,而水路却是曲曲弯弯,眼看着距离拉远了。
  汽艇上,从一开始就负责受理烟柳案件的警视厅著名侦探恒川警部担任指挥官。
  汽艇离开月岛驶向大海。这时候,贼的气球在前方距离五六百米的海上,几乎贴着水面继续往前飘。
  “喂,你说,气球上那家伙不会在什么时候又变成偶人了吧。”恒川警部回头望着旁边一个刑警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他几乎不相信这个作恶多端的怪贼就要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抓获。
第07节
  海上火灾
  离开隅田河口时,在下面追赶的船只并不光是警察署的一艘汽艇。
  就像在街上追小偷时一定有许多看热闹的人跟着跑一样,水面上此刻有三只凑热闹的汽船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像同警方的汽艇比赛似地一齐朝贼的气球飞驶。
  其中有一艘像是赛艇,艇身不大而速度特别快,连警方的快艇也赛不过它,眼看着它超了过去。
  小艇里,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猫着腰,身子伏在方向盘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
  “富生!这小子这么快。”警艇的驾驶员同小艇竞争了一阵子,结果怎么也赶不上,便气呼呼地咕浓了一句。
  “那家伙是干什么的?不会是同伙吧。”一位警察怀疑。
  “不管是干什么的都不该这样胡来。虽然速度很快,可是要想用那只小艇搭救贼使其逃脱,那是白日做梦……”一位水上警察署的老警察凭多年的经验满不在乎地回答。
  警艇、帮忙的汽艇,总共四只快艇,乘着越刮越大的北风,划开波浪滚滚的海面,像四支箭一样飞驶而去。
  另一方面,贼的气球在越过第一座炮台时,终于完全失去了浮力,满是皱楼的气囊像巨大的风筝一样浮在水面上。
  在坠落的一刹那,吊在气球下面的贼“扑通”一声掉进海里,大大地吞了几口成水,经过一阵挣扎,好容易浮出水面,抱住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气囊。
  他已精疲力尽。从屋顶飞到天上,在天上又熟了半天,最后排到波浪滔天的海里,一般人恐怕早就受不住了,真是个怪物,他还没气馁。
  警艇不知不觉被前面的小艇拉下二百多米远了。
  那位异常热心的业余追捕者此刻正从船头快要翘到天上的全速,朝着突然叉腿站立在气囊上的怪减,风驰电掣般地疾驶而去。
  “喂,能不能再快一点儿?赶不上那只船吗?”警艇上,恒川警部焦躁地斥责驾驶员。
  警察们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不安,不禁产生了怀疑;那只快艇上的家伙会不会是贼的同伙?他赶得那么急,莫非是为了超过警察把吸解救出去?
  远远地望去,只见小汽艇靠近了诚,那贼峻地一下跳上了汽艇。
  戚一跳上小汽艇便猛扑过去,揪住了驾驶座上那个穿西服的人。对方也不示弱,忙起身迎战,顿时,小艇上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警级开得飞快,眼看着驶近了现场。然而小艇上的搏斗比他们更快,转眼间便结束了。
  一方被打倒在艇底下看不见了,战胜的一方连忙坐到驾驶席上驾驶小艇。
  打赢的一定是减,一对一能打破那个怪物的勇士是不会有的。贼正好利用追赶他的船,企图凭借它那惊人的速度溜之大吉。
  小艇刚刚劈波斩浪飞驶起来,突然呼地冒出狼烟似的火焰,随之传来了一声异常的声响。
  小艇上一片火光。
  火光中,怪物慌忙往海里跳。
  海面上漂浮着一大片正在燃烧的汽油。
  汹涌的波涛变成熊熊的火焰猛烈地燃烧着。
  一时无法接近燃烧着的小艇,可是不一会儿,火苗渐渐消失了。
  这时,有一个人靠近翻了的小艇,一会儿浮上来,一会儿沉下去,那人“旷’地叫了一声,警艇连忙向现场驶去。
  警察们将汽艇驶近,两三个人一齐将那人拉上了汽艇。
  “呀,这不是那个烟柳家的朋友三谷吗!我见过二三回,我认得他。”恒川警部突然大叫起来。
  那只快艇的主人就是与案件有密切关系的三谷。他那样拼命地追赶贼是可以理解的。
  三谷没怎么喝水,在大家的护理下很快便恢复了精神。
  “哦,是恒川先生?谢谢,已经不要紧了。那家伙呢?他怎么样了?”他开口就问贼的情况。
  “小艇爆炸了,可能被炸着了,我们这就开始找。可是三谷先生,你为什么要超过我自己去干呢?要是等着我们的汽艇,就不至于这样了。”看到三谷平安无恙,恒川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对不起,那家伙以往每次都在快要抓到他的时候巧妙地溜掉了,我想这回可不能再让他跑掉,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算你的运气好,你失去知觉,翻船时掉到水里,又不能挣扎,所以没被烧伤,也没喝多少水,而贼一定受了伤。”
  恒川的想象果然猜中了。原来,一直慢慢驾驶着汽艇在海面寻找的警察们终于发现了贼的尸体。
  尸体立刻被抱到汽艇上,可是怎样抢救都无济于事了。
  不知是爆炸还是在海上挣扎时烧的,衣服烧焦了,四肢烧伤了,特别是那张脸,被烧得简直叫人不敢正视。
  “奇怪呀,这是真的人脸吗?”像仍然发现似的,恒川警部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他大概想到了什么,伏在尸体上,对着死者可怕的嘴验仔细察看了一番,轻轻地用手接了按面顿的周围。
  他刚一按,便吓得缩回手。
  “这副烧焦了的东西不是真人脸!”恒川越说越玄乎。
  大家不由得盯了盯贼的那张可怕的脸,仔细一瞧,便渐渐明白了恒川话里的含意。
  尸体躺在艇上,一副非人的恐怖相。
  恒川毅然将两手伸到成的脸上,用力剥去上面一层皮。
  怪物奇丑无比的脸打起了卷儿,叫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丑怪物面皮下露出来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张胜。原来,被烧烂的那张没有嘴唇的脸,是一张极其精妙的蜡制面具。
  现在的蜡工艺术比人们想象的要先进得多,陈列橱窗的蜡人看上去如同活人一般;糕点、水果的蜡工艺制品跟真的一模一样,充分显示出错的无所不能的惊人特性。
  现在,有的演员甚至经常使用容颜酷像自己的错面反复在台上一人扮演双角。
  “这才是贼的真面目,长期没有嘴唇的脸孔恐吓我们的就是这家伙。”恒川呼里拿着剥下来的蜡面,盯着贼的脸说道。
  谁也不认识这张脸。此人三十五六岁,没有胡须,也没有什么特征,脸上被热蜡烫得到处都是异样的斑点。
  “三谷先生,你还记得冈田道彦的脸吧?”恒川问。
  “嗯,我忘不了。”三谷像幽灵一样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答道。
  “那么这个人是冈田道彦吗?”
  “不,不是。我本来确信是冈田,还同小五郎一起去检查了他的画室。我曾认定是冈田烧烂了自己的脸,变成那副可怕的模样,可是这个人不是冈田,我根本不认识。”三谷一副无法相信的困惑的表情。
  局面骤然剧变,罪犯不是冈田,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是两宗全然不同的犯罪案件混在一起了吗?
  
  三个牙印
  品川湾搏斗的第三天,恒川警部去病房探望明智小五郎。
  所谓病房,就是他那事务所兼住宅的开化公寓卧室。因为肩上跌伤了,一度发高烧,现在烧已退,只是伤还隐隐作痛,身体已基本恢复了元气。
  明智小五郎已从报上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恒川又详细地向他叙述了事件的经过。
  私家侦探躺在床上,不时地提出问题,文代在床上枕头边撑着,尽心地照料着他。
  “我打电话向你要的带来了吗?”听完罪犯溺死情形叙述后,小五郎连忙问道。
  “带来了,虽不理解你的意思,可是因为是你要的,我二话没说就把印迹取来了。”恒川把包在白布包裹的一件小东西放到桌子上,又道,“可是,这东西已经不需要了吧,我正要告诉你呢,罪犯的姓名总算查清楚了。”
  小五郎在这次案件中的努力使他有足够的资格从警视厅著名侦探那里得到这一待遇。
  “查清了吗?是什么人?”
  “一个非常奇怪的家伙,在医学上属于一种精神异常者吧,他叫园田黑虹,是个不太有名的侦探小说家。”
  “哦,侦探小说家?”“是他的房主看了报上登载的死者照片后来告诉我们的。我们很快就去搜查了他的住所,他是一个*常可怕的家伙。”
  园田黑红是个性情孤僻的作家,一年中总要在人们差不多把他遗忘的时候偶尔发表一篇异常恐怖的短篇小说,以此吸引猎奇的读者。
  社会上对他都不甚了解,连发表他作品的杂志社也丝毫不知黑虹其人家住何处,长的什么模样,稿件总是从不同的邮局寄来,稿费也都是留存在当时寄稿来的邮局里由他自己来取。
  人们只知道他是一个性情古怪的单身汉,从不与人交际,终日门窗紧闭,也不知道他在家还是不在家。
  “他住在一所独门独户的住宅里,地处地袋异常偏僻的地区,到他屋里去搜查,发现那是一座怪宅,壁橱里吊着骨髓,桌子上摆着偶人头,偶人头脖子上涂满了红墨水,周围的墙上都挂着沾满血污的彩色版画。”
  “哦,有意思。”小五郎饶有兴趣地附和道。
  “书架上的书,尽是国内外的犯罪学、犯罪实例之类……桌子抽屉里塞满了没有写完的手稿,从手稿的署名上才知道黑虹这个不寻常的笔名。”
  “我看过黑虹的小说,当时就觉得这个作家不同常人。”
  “那家伙是个天生的罪犯,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才写那些小说的。而仅仅用小说已满足不了时,他就真的去犯罪。他化装成国技馆的偶人,乘气球飞到天上等等。若不是小说家谁能想得出来!这次事件所有的情节都像小说家幻想出来似地党怪离奇。”
  “贼戴的蜡面制造者调查过了吗?”小五郎问。
  “调查了。东京只有五家缮工艺制品厂,全部调查过了,可是没有一家制造过那玩艺儿。”
  “缮工艺不需要别的什么大型工具吧?”
  “嗯,只要有模具,再有原料、锅和染料就行了。很可能那家伙是请了专门的蜡工匠在自己家里秘密制作的。我到蜡工艺制品厂去看过,只要掌握一点窍门,外行也能干,制作起来很简单。制成的工艺品特别好的,能像赛踢踏一样薄,有点儿弹性,而且,因为酷似活人的脸孔,倒是一种绝妙的化装工具,能够从前额的发际到耳后部恰好戴在脸上,即使不戴眼镜、口罩,乍一看也看不出那是假面具。”
  这种巧妙的化装手段连老练的恒川也还是头一次碰到。
  “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小说家幻想的结果,对一个真正的警察来说,这种充满幻想色彩的犯罪是最棘手的。可是,在大家的努力下,罪犯终于被除掉了,扰乱社会的没有嘴唇的怪物一案总算到此结束了。”警部如释重负地说。
  “看上去似乎是结束了。”小五朗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警部问道。
  “这一事件以小说家之死而告终,说明事件是极其复杂的,仅以在冈田道彦的画室中发现的尸体塑像来看,就足以说明这一问题。”
  “可是,那完全是另一起犯罪,而且罪犯冈田早就死了,只要抛弃冈田还活着,并化装成没有嘴唇的人这一迷惑人的想法,就没有问题了。”恒川反驳说。
  “‘那对于你们来说倒是一种非常方便的解释,果真是那样简单吗?只要想一想这些问题,就会发现其中有不少矛盾,比如说……假定冈田是那些尸体塑像的罪犯,而他又是一个极其残忍的精神异常者,那么这样一种人,怎么会仅仅因为失恋于烟机夫人而像纯真的少年一样去寻死?不实在是有点不可想象了吗?”
  “那么,你认为冈田和没有嘴唇的人是同一个人吗?”警部觉得明智小五郎大不明智了,带着轻蔑的种情反问道。
  “除此之外,这件事件还有许多难解的谜。”明智小五郎并不回答警部的问话,继续说道,“比如,那个叫小川正一的人在烟柳家的书房里被杀害一事,罪犯是从何处进去的?为何要杀他?被害者的尸体为什么不见了?还有,那个杀人魔鬼为何丝毫不伤害苦心诱拐去的倭文子,而把她还给了我们?那时候若想带上她逃走还是不难的。哦,还有更奇怪的哩。我打电话给盐原的温泉旅馆,从女招待那儿了解到,那个在温泉浴池里惊吓倭文号的怪物真的没有嘴唇,是侍候用餐的女招待亲眼所见的。可是,这次乘气球逃走的家伙却戴着面具,这难道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屈指数来,无法解释的地方多着呢,这能说案件了结了吗?”
  “那么,你是说冈田道彦还活在世上,他才是真正的罪犯?”
  “说不定…哦,想象是不行的,我们必须依据证据来作出判断。这证据大概过一会儿,…啊,来了,我刚才就在等着呢。”
  正在这时,外边响起了脚步声,卧室门一开,露出了少年小林苹果似的脸蛋。
  “小林,东西搞到了吧?”小五郎看着少年的脸色门道。
  “嗯,搞到了,没想到这么容易。还是附近那所牙科医院,我一说,马上便借给我了。”少年高兴地说着拿出一个小纸包。
  小五郎接过纸包放在桌子上,又叫文代从橱子里拿出一个同样的小纸包。桌子上,连同刚才恒川警部带来的,共摆着三个小包。
  “恒川先生,把小包打开,好好看看比较一下,其中如果有哪两个相同,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过,恐怕…”
  恒川没等小五郎说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打开小包。三个小包裹,有一个是红橡皮决,另外两个是白石膏块。
  三个都是人的牙印,其中,红橡皮块是恒川从空中飞人尸体上取下印迹带来的。
  “有一样的吗7’仰卧在床上的小五郎迫不及待地问。
  恒川逐个查看了三个牙印,结果失望地答道:“没有,这三个矛印完全不同,一看就看出来了。”
  接着,文代和小林又反复地看了看,回答同恒川是一样的,牙印完全不同。
  “这石膏的牙印是谁的?”警部差不多已猜到了,仍旧问道。
  “刚才小林拿来的是冈田道彦的牙印。小林花了两天时间,了解到冈田曾定期请一位牙科医生看病,后来找到那位医生才弄到手的。”’
  “还有一个呢?”
  “那就是真正的罪犯的。”
  “什么?其罪犯的牙印?你已经知道真正的罪犯了吗?你是怎么搞来的?”小五郎越来越玄妙的话语使恒川队为惊奇。
  “你知道我同三谷先生一起去搜查青山的怪宅这件事吧?就是倭文子被幽禁的那座贼巢。”小五郎说道。
  “听说过……”
  “当时,我在空宅的橱子里发现了一些吃剩下的饼干和干酪,上面清楚地留有牙印,我悄悄地把那些带回来,仿制成石膏的。”
  “你说那是贼的牙印……”
  “那座房子已空了两个多月,别人不会把食物带到那儿去的。贼曾经好几次劝倭文子和茂吃饼干、干酪,可是据说她们在被幽禁期间,谁也没吃过一点东西,她们提供的情况也说明这的确是贼吃剩下的,这就是贼当时的食物。”
  当时,有关这一发现,小五郎什么也没对同行的三谷说,只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为什么要瞒着三谷呢?小五郎是不该隐瞒的呀,这里一定有什么奥秘。
  “那么这就是说,这是贼或是其同伙的牙印,因为当时空屋里有两个人。”恒川陪部终于明白了小五郎的意思。
  “提的。但是,如果这个和在品川湾亡命的小说家牙印也不一样,那就说明这个家伙还活着,而且可能正在图谋犯下某种更可怕的罪恶。
  “你大概觉得我说的太邪乎了吧。是啊,连你也这样认为,而这里面却蕴藏着这次犯罪的秘密。谁都认为真正的罪犯就是那个小说家,事件的过程和结果都使人们这样认为,这正是贼的绝妙的计策。”
  恒川凝视着小五郎的双眼,陷入了沉思。小五郎的话里暗示着某种可怕的秘密,他觉得还差一点儿就明白了,还差一点儿。
  正在这时,有人猛破隔壁会客室的门,小林出去看了.
  不多会儿拿着一封快递信回来了。
  “谁来的?”
  “没有发信人姓名。”小林将信递给了小五郎。
  小五郎躺在床上撕开信封,刚看了两三行,脸上便浮现出惊恐之色。
  
  意外的凶手
  “看,这就是罪犯还活着的最好证据。”小五郎看完后将信交给恒川:“小五即君:
  病好了吗?有病我也不能不说。我已两次给你发出警告信了。大名鼎鼎的侦探也有失算的时候,你以为是我把文代这个迷人的猎物放跑的吗?
  然而,滑稽的是我已经死了,已经当众死去,尸体已埋在土里。就是说,这是一封发自死人的信。
  希望你别再管这件案子了。你抱病卧在床上还继续进行侦探,实际上今天早上小林干什么去了,我了全利旨掌。你别再干了,不然,这回你可就自身难保了。
  这封信送到你手里时,说不定什么地方又发生了杀人事件。无论你怎样努力,都丝毫改变不了我的初衷。明白吗?你不仅不能阻止我犯罪,反而只会缩短你自己的寿命。不吉利的话我就不说了,请你赶快住手吧,这是最后的警告。”
  “用彬彬有礼的语言愚弄人,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污辱。”小五郎躺在床上怒目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似地嚷道。
  恒川对小五郎精确的推断惊异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甚至无力去想象那神秘的真面目。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有所察觉,连忙说:
  “信上预告说,这封信送到时,什么地方又要发生杀人事件。”
  “那是对我们的挑衅,我们没有能力预防,贼预谋的凶杀会得逞的。”
  小五郎好像很相信贼的魔力。
  正在这时,隔壁屋子里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文代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喂,是小五郎吗?我是三谷,我在烟柳家打电话。哦,你是文代小姐吧,又出事了,老曹家齐藤被人杀死了。小五郎先生身体好点了吗?请他一定来呀。”
  文代大吃一惊,说小五郎病还没好。三谷又说:“那么,就请你先把这事转告他吧。”说完,电话就挂上了。
  文代回到卧室将情况叙说了一遍。小五郎一听,急得从床上骨碌一下坐了起来:“文代,拿衣服来,我不能老这么躺着。”
  恒川和文代劝他不要着急。最后商定,由警部和小林到烟柳家去。
  “到那儿以后,马上打电话来说说情况。”小五郎虽因肩痛不得不躺在床上,可是仍然放心不下。
  恒川警部和小林一到烟柳家,脸色苍白的三谷慌忙迎上来,把他们引到一间屋里。
  “刚才正和小五郎谈这件案子,小五郎认为贼还活着,还在继续犯罪。没想到他的判断这么快就应验了。”恒川把贼的预告信以及小五郎还不能外出等等简要地说了一下。
  “贼预告了今天的事件?”三谷惊疑地问道。
  “是的,像走好了一样,我们正在看那封信时接到了你的电话。”
  “写信的贼就是那个没有嘴唇的家伙!”
  “当然是。只能认为乘汽球逃走的那家伙是个替身。”
  “不,不会吧。”三谷脸上浮现出痛苦、困惑的表情,“齐藤老人完全是过失被杀,不能认为是贼的意志的结果。她怎么会是贼的同伙呢?”
  “她?……这么说凶手已知道了?”
  “知道了,完全是过失被杀。”三谷哭丧着摇着那张苍白的脸,痛苦地扭着身子。
  “凶手是谁?”警部追问。
  “都是我不好,要是没有我就不会出这事了。”
  三谷显得惊慌失措。
  “是谁?凶手抓起来了吗?”
  “逃走了,可是一个身边带着孩子的女人是跑不掉的。”
  “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莫非是……”
  “是的,就是这儿的女主人倭文子,是倭文子误杀了齐藤管家。”
  这意想不到的凶手,使恒川目瞪口呆。
  由于空中飞人之死,人们都认为惊扰烟柳家的恶魔终于不存在了。大事一完结,大事所掩盖着的小事就引人注目起来。
  老人十分讨厌倭文子同三谷的暧昧关系,终于闹出了事。
  今天一大早三谷就跑来同倭文子待在一间屋里,老人借故有事把倭文号叫到二楼的书房。
  两人在书房里争论了很久,激烈的争吵甚至连偶然从外面走廊经过的女佣也能听见。
  等了很久,两人仍不见下来,人们不免担心起来。
  于是三谷吩咐一个学仆上去察看。
  学仆接连敲了几下门,不见回音,便轻轻地推开门,屋里是一到可怕的景象。倭文子手里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像疯了一样瞪着双眼,蹲在老人的尸体旁边。
  学仆望见这悲惨的景象,吓得呆若木鸡。
  倭文子圆瞪着玻璃一样木无表情的双眼,瞅了瞅学仆,举着手中的匕首,嘻嘻地笑了起来。
  学仆想文主人准是疯了,吓得像一阵风似地飞下楼梯,嘴唇一个劲地哆喷着,大家立即明白出事了。
  人们拥进书房,只见倭文子慢慢地上下挥舞着血淋淋的匕首。
  再一看被害者齐藤,他心脏被刺一刀,早已断了气。
  倭文子变成半疯狂状态,为了使她冷静下来,人们把她带到楼下她的卧室里。她并不拒绝,一句话也不说。她已无力开口了。
  报警后,警察立即赶来了。
  调查按常规进行。
  凶杀现场书房窗户全部关着,与隔壁房间隔着一道厚墙壁,人口只有学仆推开的那扇门,除了倭文子之外,凶手绝不可能是别人。
  此外,倭文子那惊慌的神态也证明其本人是凶手,一问她什么,她便吓得牙齿直额,只会激动地说:“不知道,我不知道。”虽然没在接坦白,但若不是凶手是不会断然否认的。
  倭文子在卧室的墙角抱着愁眉苦脸的茂浑身打颤,看那可怜的样子,人们根本想不到她会逃走,便对她放松了监视,继续勘查现场,传讯女佣。
  然而,调查结束后想拘捕她对,倭文子和茂不见了,住宅内找遍了也没有找到,跑到外面一看,附近也没有踪影,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了。
  警察们连忙打电话向总署汇报了这一情况,请求指示。接着便分兵几路开始大搜捕。
  “可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隐藏得很久见?要不了多久一定会被抓住的,惹出这桩事件的人是我,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给小五郎挂电话,是想说说我的心情,请他帮我出出主意。对这明摆着的事实,我怎么也不愿相信,因为倭文子决不可能杀人!”三谷将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痛苦向恒川警部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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