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拥进书房,只见倭文子慢慢地上下挥舞着血淋淋的匕首。
再一看被害者齐藤,他心脏被刺一刀,早已断了气。
倭文子变成半疯狂状态,为了使她冷静下来,人们把她带到楼下她的卧室里。她并不拒绝,一句话也不说。她已无力开口了。
报警后,警察立即赶来了。
调查按常规进行。
凶杀现场书房窗户全部关着,与隔壁房间隔着一道厚墙壁,人口只有学仆推开的那扇门,除了倭文子之外,凶手绝不可能是别人。
此外,倭文子那惊慌的神态也证明其本人是凶手,一问她什么,她便吓得牙齿直额,只会激动地说:“不知道,我不知道。”虽然没在接坦白,但若不是凶手是不会断然否认的。
倭文子在卧室的墙角抱着愁眉苦脸的茂浑身打颤,看那可怜的样子,人们根本想不到她会逃走,便对她放松了监视,继续勘查现场,传讯女佣。
然而,调查结束后想拘捕她对,倭文子和茂不见了,住宅内找遍了也没有找到,跑到外面一看,附近也没有踪影,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了。
警察们连忙打电话向总署汇报了这一情况,请求指示。接着便分兵几路开始大搜捕。
“可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隐藏得很久见?要不了多久一定会被抓住的,惹出这桩事件的人是我,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给小五郎挂电话,是想说说我的心情,请他帮我出出主意。对这明摆着的事实,我怎么也不愿相信,因为倭文子决不可能杀人!”三谷将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痛苦向恒川警部倾诉。
“确实很意外,我也不相信烟柳夫人会杀人,可是屋里别无他人,而且她还握着凶器,虽很遗憾,可铁证如山啦。”
恒川不会说什么劝慰的话。不论怎么想,一切都说明是倭文子犯罪,这就无法开脱了。一个女人似乎是不该那样的,然而人的爆发性很强,一次偶然发生的争论,有时也会导致意想不到的犯罪,而为了情爱,女人往往更会做出男人都不敢干的暴行。
他们沉默良久。三谷郁郁不乐,恒川别有所思。
恒川想的是,先前小五郎收到贼的警告信和眼前这件像同那封信约好了似的突发事件怎样联系在一起?看来两者并没有联系,但又觉得不可能没有关联。
没有嘴唇的怪物与其多次加害的倭文子是同伙,难道会有这种事!
沉思中的恒川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捅自己的屁股。回头一看,只见坐在旁边的小林用眼睛暗示着桌上点心盘里的点心。
点心盘里放着羊粪,其中有一块被咬了几口又扔下了,上面留下了清晰的牙印。
如果这个牙印同小五郎手里那个碱的牙印相同,那么其结果就不能不使人毛骨悚然。
“三谷先生,我想问一下,你知道这块羊羹是谁吃剩的吗?”为有把握,恒川问道。
三谷听了一愣,想了一会儿说道:“啊,这是倭文子吃的。今天早上事件发生之前,她同我俩在这儿的时候吃的。”
回答出人意外。
恒川听了一惊,啊,这是倭文子的牙印。这个牙印同贼的牙印相比较,万一相同的话,那就怎么样呢?想到这些,恒川打了一个寒颤。
“把那个带牙印的羊羹带回去比较一下吧。”小林为发现了牙印而十分得意。
“好吧,你拿着回去一下,把情况给小五郎说说,我还想留在这里再调查一下,有事就打电话来。”
小林走后,恒川来到庭院,刚走几步,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烟柳家的爱犬赤熊,头部负了伤,满身是血,躺在院子里。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死这条狗呢?
恒川觉得奇怪便去问学仆和女佣,结果他们都说不知道。据说,赤熊一直挂在狗圈里,不知什么时候被贼打伤了,现在伤已基本痊愈,所以今天早上才把锁给打开的。
正在这会儿,小五郎打电话来了。看来小林已经到了。刚拿起听筒,就听到小五郎那略带兴奋的声音:
“喂,是恒川吗?牙印比较过了,结论是:那如果是倭文子的牙印,那么倭文子就是我们在找的怪贼。”
“真的?”恒川惊叫道。“我真不能相信,恐怕是哪地方搞错了吧。”
“戏也这样想。你说那就是倭文子的牙印,有什么证据?”
“是三谷的证词,他说得很肯定。”
“三谷?”小五郎说着似乎想了一会儿。接着又道:“那里有条叫赤熊的狗吧?狗还拴在圈里吗?”
恒川一惊。刚才看到那条狗的尸体,小五郎真厉害。
“那只狗不知什么时候被打死了。”
“什么?打死了?在哪儿?”
小五郎为什么这么吃惊!
“我刚刚发现狗的尸体躺在庭院的角上。”
“嗜,真是个狡猾的家伙。杀那只狗的家伙就是真正的罪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知道罪犯的惟有那只狗。”小五郎不无遗憾地说。
母与子
可怜的倭文子成了杀害管家的凶手,还被怀疑是没有嘴唇的怪物,现在她究竟藏到哪儿去了呢?这里面还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哩。
两人争吵得愈来愈烈,齐藤也不示弱;“你那样做对不起过世的主人。人要知道羞耻,你的亲戚也都对你说长道短,别的不说,起码要对得起你那六岁的孩子吧。”
这一下触到了倭文子的痛处,她勃然大怒起来。
她自己也深知,在过去的日子里,年长的丈夫对她百般宠爱,百依百顺,她只不过是一个爱撒娇的大孩子。
因此,身为佣人的齐藤竟敢抓她的把柄,甚至对她肆意进行亡夫也从未有过的严厉指责,她当然不堪忍受而大充其火了。
“你马上给我滚,一个佣人倒管起我来了!”任性的倭文号气得一时失去了理智。
固执的老人满腹苦衷已忍了又忍,这回说什么也不愿就此作罢。
“我不走,究竟谁是谁非,等亲戚们来评判。”
这一来,倭文予更是不能忍受,气得顿足捶胸,恨不得抓起身边的什么东西朝他砸去。
她恍惚觉得像是在梦里被老人猛撞了一下,又朦胧感到像用什么东西打了老人似的,当时气愤至极,眼前一片昏黑,事过之后她也想不起干了些什么。
走神一看,老人已倒在她面前,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一片。
“啊!”倭文子大叫一声,像钉子钉住一样木然不动了。
记得并没杀过他,绝没杀他,可是他胸部被刺,倒在地上却是铁的事实。不是自己杀的那又是谁杀的呢?
“难道我疯了?”她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以为是疯狂的幻影,两手揉着眼睛,慢慢地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
“啊,多可怜,一定很痛吧。”她一边像疯子一样说着胡适,一边不知不觉地握住刀柄,将匕首从伤口中拔了出来。
学仆推门朝屋里窥视正是在这个时候。
倭文子恍恍惚惚说着胡话的时候,佣人们惊惶地拥进了书房。
在众多的面孔中,倭文子一眼看到三谷那带有几分责备的目光,于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终于明白,眼前的一切既不是梦境也不是幻影,而是不容置疑的现实。
人们从她手里拧下带血的匕首,把肢体麻木的倭文子抱到楼下她的卧室里。
倭文子哭了好大会儿,忽然发觉不懂世事的茂也哭丧着脸,悄然坐在她身旁。
“茂乖,妈妈呀……”倭文子紧搂着爱子,抽抽嘻嘻地哭着说道,“妈妈做了糊涂事了。乖,我可怜的孩子,你就要同妈妈分别,就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妈妈,你要走?去哪儿?嗯,你哭什么?”
六岁的孩子哪里懂得妈妈的心。
不一会儿,警察传讯倭文号,可是她已无力充分为自己辩解,只会反复地说不知道,不知道。
传讯后,倭文子回到原来的卧室同茂哭作一团。这时候三谷悄然地进来了。
两人对视良久,半晌没说话。这一会儿,三谷走近情人的身旁,轻声而坚定地说:“我不相信,我决不相信是你杀的。”
“我怎么办?怎么办?”
在情人三谷面前,倭文子并不像先前那样掩饰心中的悲痛。
“坚强些,别泄气。”三谷像怕人听见似地看了看周围,继续悄声说道,“我相信你是无辜的,深知你不是那样的女人。不过,不论怎么想都没有辩解的余地,屋里除了你和被害者别无他人;而且你手里拿着带血的匕首;事件发生之前,你还同被害者激烈争吵,这一切都像是在为死者作证。看样子检察官、警察部认定你是凶手了。”
听了三谷热情的话语,侠文子觉得人世间惟有三谷才是真正的知己,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
“倭文子,坚强些,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样下去,待第二轮审讯一结束,你就要被警察抓走了。我不能眼看着你进监狱、上法庭。倭文子,逃走吧,带上茂,我们三人一起远走高飞吧。”
听了三谷那肯定的语调,倭文子猛然拗起头:‘·这么说,你仍以为我是真正的凶手,不然不会叫我逃走的。”
“没关系的,即使你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我也不会送你进监狱上绞首台的,我要与你同舟共济,一起在世上销声匿迹。办法我都想好了,十分安全可靠。”
在三谷再三催促下,倭文子动心了,即使不是罪犯,在这种时候,作为一个女人总是想尽可能远离近在眼前的监狱、绞首台。
“快,快点儿,跟我来,我找到一个十分安全的藏身处。别害怕,你们俩在里面藏到半夜就行了,以后的事我会安排好的。请相信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持到底不能泄气。”
三谷这样一说,一个柔弱的女人再也无力拒绝了。于是,倭文子领着茂,蹑手蹑脚,提心吊胆地跟着三谷走了。
幸好没遇上一个佣人,他们来到厨房旁边那间库房里。三谷掀开地板,搬去一层泥袋,揭开几块石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是一个地洞,没有什么危险,到里面忍耐一会吧。”三谷说着,飞快地从什么地方抱来两床被子扔到了洞里。
自己虽是主人却从不知有这个地洞,倭文子这会儿只顾担心别来人了,无暇考虑三谷是怎么发现这地洞的。
楼文子拉着三谷的手慢慢滑下了并不怎么深的地洞,洞里铺着两床大被像厚垫子一样,根本不会摔伤,接着茂也滑下了地洞。
“那么,今夜一点左右我一定来,你要坚持住。茂,不要哭啊,一点儿也别怕,相信我,放心等着吧。”
头顶上,三谷话音一落,泥块叭塔叭跨地落了下来,洞里一团漆黑了。石板盖住了洞口。可怜的母子俩在黑暗中紧紧地搂着,浑身直颤。眼下的处境多么恐怖,她已无力再去细想。
“茂,乖,好孩子,别怕。”母亲的心里只惦记着爱子。
可是孩子娇小的身躯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哆哆嚎咦地颤抖着。
他们渐渐安定下来,洞里的寒气也随之朝他们袭来。
倭文子将垫在下面多出来的被头盖在茂的身上,自己也裹住一点,以此抵御寒冷。
然而,假如她知道厚被下面是什么,那她就不会感谢三谷的细心,只会以为是对自己的严厉惩罚,哪怕一分钟也不愿呆在洞里了。
铺在身底的两床被下面并不是泥土,棉被和泥土的中间还夹着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体,那是什么读者不久就会知道的。
晚上八点左右,三谷吩咐订购的一口大棺材送来了,人们七手八脚将老曹家的尸体装到了棺材里。
棺材安放在楼下一间宽敞的房间里,人们献上香和鲜花,亲戚和吊唁者诵经念佛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二点前后,人们有的离去,有的休息了,电灯熄灭后一团漆黑的屋里只剩下老人的尸体。
大约一点左右,一个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的人悄然溜进那漆黑的房间,只见那人影用手摸索着挨近老人的棺材,慢慢地去掀棺材的盖板。
灵车
三谷猛地一下从棺材中抱起老人的尸体,轻巧地换在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屋子,顺着走廊溜进厨房边的库房里。
他用东西盖上尸体,而后掀开石板,小声朝洞里喊:
“倭文子,是我,现在我们转移到别处去。”
听到倭文子微弱的回答,他将搁在库房里的梯子放到了洞里。
在三谷的鼓励和帮助下,倭文子和茂好不容易登上了梯子。
三谷最担心茂会哭出来,可是,这个六岁的孩子,就像一只偷嘴的猫,缩着身子,蹑手蹑脚,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三谷带着他俩顺着走廊来到了放棺材的房间。
倭文子和三谷此时都已适应了黑暗,虽然没有灯,屋里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晤,就藏到这棺材里。这棺材很大,还是能装下你们俩的,就是有点不大舒服。”
听了三谷的话,倭文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唤。
“什么?藏到这里?”
“现在来不及细说了,快,快进去吧,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能够安全逃出住宅。葬礼就在明天中午以后,坚持到那会儿就行了。”
结果只好照三谷说的办。倭文子先躺进去,接着茂躺到了她的腿边。三谷在外面盖上了棺盖。
藏好他俩,他又回到库房,处理了老人的尸体。他是怎样处理老人尸体的,不久就能知道了。
到次日出殡之前这段时间,倭文子母子自然是吃尽了苦头,三谷也操劳得不轻。
他从一大早就没有离开棺材半步,棺材中稍有一点响声,他便连声咳嗽,或者故意弄出一点声响,以便分散人们的注意力,着实费尽了心机。当然,他已把棺材钉了针,使人看不见里面。
时间一到,三谷急忙催促人们出殡。
本来还担心力夫抬棺材时会不会发现,结果平安无事,装着两个活人的大棺材顺利地装上门前的灵车。在普提庙举行的葬礼也按时结束,而后,灵车跟着亲戚的汽车往火葬场驶去。
正文 08
08活地狱
倭文子母子在黑暗中颠簸了好一会儿,汽车终于停了下来。
啊,要得救了。三谷在哪儿?喊一声试试,只要喊一声,他一定会温柔地作出回答。倭文子当然不会真的喊出声来。急切的期待使她焦躁不安,她多么盼望情人快来打开馆盖啊。
少时,棺材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棺材被慢慢地抬下了讨厌的灵车。卸棺材的是三谷雇来的力夫吧,哦,说不定他也在里面帮忙呢。
棺材卸到汽车旁边,马上被抬走了,摇晃了不一会儿,又听到棺材底板吱吱嘎嘎的响声,接着是恍嘟一声金属声响,棺材好像被放到金属架上了。
“咦,奇怪呀。”倭文子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哗啦一声金属同金属相撞的声音,与此同时,周围的嘈杂声顿然消失,四周静得就像在坟墓里一样。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紧搂着妈妈脖颈的茂惶恐地问道。
“嘘!”倭文子轻轻制止茂的问话,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说不定这是三谷有意安排的呢。可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如果,如果。
灵车的目的地不言而喻是火葬场。
啊,明白了,现在棺材是把在火葬场的火炉里了,刚才哗啦一声金属声响,就是火炉的铁门关闭的声音。是的,一点也不错,我们现在是在可怕的炉膛里。
她想起曾经参加亲戚的葬礼来过火葬场,看到阴郁的水泥墙壁上开着一排铁门。
“这儿是去地狱的站台。”记得有人曾悄悄地说过这句玩笑话,那一排阴森的铁门确使人感到是“去地狱的站台”。
后来怎么样就不太清楚了,据说要等到半夜才点着炭火,到第二天早上就烧成灰了。
半夜点火前没什么事,炉工们可能也都走了。
啊,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虽然半夜以前是安全的,可明明知道是在炉膛里怎么还能安然以待。活活地被烧死,多么可怕。而且,那可爱的孩子,那无辜的茂也要遭到同样命运。
她左思右想,琢磨了足有半个钟头。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若是在门外,还能从相差的缝隙里透进一丝光线,可现在一团漆黑,连茂那近在眼前的脸蛋也看不见。
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这样等下去,母子俩只会救活活烧死,不能一味等待三谷来救,他可能碰到什么麻烦不能来了。
“晤,茂乖,没关系了,用手拍,用脚蹬,使劲喊吧,钱人来救我们。”
“妈妈,能行吗?”茂怯生生地问,“警察不来了吗?”
啊,真是的,倭文子惟恐被烧死却忘记了自身的处境,倒是六岁的孩子提醒了她。
“不行,不行,不能出声。”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痛苦矛盾的处境吗?静静地等待,就要连同棺材一起被烧死,活生生地尝受烟熏火燎的滋味,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怎能受得了!
可是,她又分明知道,要想逃避这灭顶之灾,大声呼喊求救就会被警察抓去。即使不是凶手,在这种时候卧棺潜逃,不谛是有力的自白。
多么可怕,监狱、绞首台,还有同爱子的别离。茂要成为可怜的孤儿。不,不仅如此,棺材的秘密一暴露,三谷也要因窝藏重犯而被处以重刑。
“怎么办?怎么办?”
等待也好,逃走也好,不是烤刑就是绞刑。右也罢,左也罢,惟有死路一条。
“茂乖,你怕不怕死?”倭文子将冰凉的脸贴在孩子那冰凉的脸上轻声问道。
“死,怎么了?’”他似乎明白了眼下的境遇,两只小手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
“洞妈妈一起去美丽的天堂吧,搂紧妈妈别松手啊。”
“嗜,我愿意同妈妈一起去死。”
热泪顺着两张紧贴在一起的面颊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倭文子喉咙里咕喀响了一下,她虽咬紧牙关,仍禁不住呜咽起来。
“那么,合起掌来,在心里求神保佑吧,求神把我们带上天堂。”
“妈妈,我死以前想吃点东西。”茂忽然说道。
倭文子听了一愣。
为了不使妈妈为难,孩子已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想来,她们已两天没吃饭了,倭文子都饿得有气无力,一个幼小的孩子更是饿得不堪忍受。
“这里要什么也没有呀,好孩子,马上就上天堂了,那儿有很多好吃的点心、水果,再忍一会儿吧。”
“我不是要那个。”茂有些生气了。
“肚子饿了吧?想喝水吗?”
“晤,是的,我要吃妈妈的奶。”茂不好意思地说。
“哦,我的奶……妈妈不会笑话你的,行啊,来,吃吧,这样也许会忘记肚子饿呢。”
黑暗的棺材里,茂慢慢爬到妈妈的乳房旁边。
他还没有忘记怎样吮奶。他用舌头裹住干瘪的奶头,贪婪地吸吮起来,一只手还不停地摆弄着另一边空着的乳房。
俊文子已经很久没有过孩子摸弄乳房的感触了,此刻,茂吸吮、摆弄着她的乳房,使她像做梦一样忘记了眼前的境遇,一面抚摸孩子的脊背,一面悲凄地哼着往日的催眠曲。
川电大火炉,棺材、“死”等等都不见了,母亲和孩子都像春天一样心情格外舒畅。
然而,那只是短暂的一会儿。少时,两人又都回到了冷酷的现实之中,于是更感到加倍的痛苦和恐怖。
她们在棺材内也感到了深夜的凉气,大概夜已深了吧。可是,三谷究竟上哪儿去了?事情弄到这一步,恐怕他也未曾料到,此刻他一定在焦急地惦记着我们。
是什么东西哗哗啦啦落下来的声音,接着是“恍嘟”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人的唱歌声。
啊,明白了。是炉工哼着小调,正用铁铣往下面的炉口里投炭。
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凝神一听,好像听到呼呼的火焰声。
“妈妈,怎么回事?什么声音?”茂松开乳房战战兢兢地问。当然,说话声很小,隔着一层棺材和一层铁门,外面是不会听到的。
“茂乖,马上就要上天堂了,现在神要来接我们了。”倭文子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像要碎了一样。
“神在哪儿?”
“暗,听到了吧?呼呼的声音,那就是神的翅膀声。”她好像疯了。
茂侧耳静听。可能他也听到了火焰声,他猛地搂住妈妈,脸蛋贴在乳房上。
“妈妈,我怕,快逃吧。”
“不,别怕,一会儿就行了,再忍一会儿,我们就能上天堂了,嗯,好孩子。”
火焰声越来越大,棺内的温度也随之越来越高,一会儿就要烧到棺材板了。
“妈妈,热。”
“晤,不热就上不了天堂啦。”倭文子咬咬牙,紧紧地搂住爱子。
不一会儿,挖内已热得受不住了。
火烧到棺底了吧,随着棺板哗哗剥剥的燃烧声,红彤彤的火光像闪电一样从盖板的缝隙透进棺材里。
“失火了,妈妈,失火了,快,快。”茂又抓又踢,恨不能一下打烂格差逃出去。
格内的空气愈来愈干燥,呼吸也困难了。更可怕的是,棺材底板已烧得发烫,决意听天由命的倭文子也不堪忍受了。
活地狱,真是人间活地狱。
火焰烧着了妈妈的衣襟,又烧着了孩子的西装祥,想躲避,在棺材里动弹不得;用力去推格差,烧焦了的棺底眼看就要散架,棺材是推不开了,她们只好声嘶力竭地哭喊。
然而,现在连喊叫也不能了,棺里的毒烟已封住了她们的眼睛、嘴巴和鼻孔,别说喊叫,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更为凄惨的是,幼小的茂顾不上妈妈此刻的境遇,像把她当成可憎的仇人似的,朝倭文子的胸部乱撕乱挠,细弱的手指,在妈妈柔嫩的肉体上使劲地抓着、抓着。
“啊,多惨哪!妈妈不忍目睹孩子的痛苦,竟流着泪,两手死命地卡在茂的脖子上,要把他勒死。
正在这时,什么地方叭略响了一下,接着棺材像地震似地一晃,格板哗啦一下烂了。
完了。活活的生命就要在大火之中熔化了,啊,天哪!
掘墓
倭文子墓地睁眼一看,奇怪,没有死,而且,不知为什么已经不热,烟也消了,俯在上面望着她的正是三谷。
是临终的幻觉?
“倭文子,怎么样了?是我啊,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实在对不起。”
是她熟悉的情人的声音,是她想念的情人的面孔。啊,不是幻觉,得救了,终于得救了。
“警察查得很紧,一直没有机会脱身,我急坏了,总算赶上了,真是幸运。”
“晤,三谷。”倭文子只是呜呜地哭。
倭文子和茂跟着三谷悄悄地离开了火葬场,又去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藏身之处。
炉工们从三谷那里得到了足够的谢礼,自会守口如瓶,而且,又从卫生标本店买来一盒骨灰代替倭文子。
在为齐藤举行葬礼那天,小五郎辞别了病床,开始了紧张的工作。他经常化装成各种各样的人物频频外出。
葬礼的第三天,恒川警部访问了小五郎的公寓。
“病好了吗?不要紧吧?”恒川关心地问。
“不,哪里躺得住,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小五郎让警部坐下,微笑着说道。
“什么事件?”
“当然是烟柳事件,还是那件没有嘴唇的恶魔一案。”
“哦,这么说你对罪犯的下落有线索了?我们正全力搜捕刺杀齐藤的凶手烟柳夫人,抓住烟柳夫人,没有嘴唇的家伙自然就原形毕露了。可是,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竟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了,至今没有一点儿线索。”恒川直率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