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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乱步作品全集

_20 江户川乱步(日)
屋内的摆设也相当不拘一格。第一间屋里,桌子椅子墙壁地板全都用蓝色布覆盖着。窗帘也是十分醒目的蓝色。第二间屋全是紫色装饰。窗帘也用紫色丝绸配套。如此奇异的摆设,第三间绿色,第四间橙色,第五间白色,第六间绛紫色,而最后一间屋更加奇特。它用的不是普通廉价的色布,昂贵华丽的黑天鹅绒壁毯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板,顶棚和地板上铺的也同样是黑天鹅绒挂毯和地毯。整个房间台夜晚一般黑暗。只是窗帘的搭配与另外六间屋不尽相同。这间黑咕隆冬的屋里挂的是一幅深红色的丝绸窗帘。
七间屋无论哪间都没有电灯、油灯和烛台一类照明之物。窗户外的走廓墙上,各安装有一副三脚支架。上面是盛满油的金属钵。熊熊燃烧的火焰,透过透明的五彩缤纷的丝绸窗帘把各个房间照亮。
卢杰尔伯爵这种阴郁而富有诗意的精心布置,虽然描写起来很简单,可实际上给人的华丽、梦幻般的感觉不知要强烈多么倍。尤其是靠西面尽头那间黑洞洞的房间,火光透过血红的绸帘透射到黑天鹅绒壁毯上,给人以光怪陆离的感觉。进了这间屋的人,脸色看上去实在让人可怕。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定期宾们很少有人敢斗胆涉足。
这间屋里的西墙上还有一座巨大的黑檀木时钟。沉甸甸的钟摆有节奏地来回摆动着。分针转完一圈,从钟的黄铜心脏里会发出一种明朗而富有音乐感的奏鸣。正在走廊边上演奏的乐师们也禁不住停下演奏来聆听这钟奇特悦耳的音响。就连跳华尔兹的客人也忍不住驻足欣赏一番。
突然听见当当的钟响,人们禁不住面色陡变,幻想顿生,这一来,活泼的舞会突然陷入了混乱。
“布置得真是得太别致了!伯爵大人。这不是美国作家爱德加·坡笔下《红色死亡假面舞会》中的背景吗?”英国大使馆的一等秘书官B先生用流利的法语对卢杰尔伯爵奉承道。
“哦,您看出其中的奥秘啦?”伯爵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回答说,“我一直是爱德加·坡的追随着。不过,这场面是不是太吓人了点,啊?”
这还用说?不过,今天在此跳舞的几十位宾主人人却带有几分醉意。对这些习惯了大白天举办宴会的人来说,这种场景委实有些别具风格。
男人们早巳不是对这种布景感到胆怯的年纪;女士们虽然心中有些发怵,可也甚觉新奇,舞步不停地从一个房间旋转到另一个房间。
对了,关于在这七间屋里跳舞的人有服装还想添加一笔。前面提到过假面化装舞会,而实际上,称之为化装舞也许更贴切。
女士们个个身穿晚礼服,戴上了主人发的黑眼罩,男人们有一半的人自己事先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奇装异服。
有人穿上彩色横条纹服装扮成滑稽小丑;有的变成了中世纪的骑士;有的头戴和式斗笠,身着蓑衣,有的装扮成印度的高僧。千姿百态,令人眼花缭乱的化装人物中间,还混杂着几位身穿燕尾服的绅士。
喜好滑稽表演的实业代表团团员们,各自显示出自己独特的服装偏爱。其中有一位甚至穿上了一件日本古代的铠甲。他和卢杰尔伯爵一样,博得众人的喝彩,成为当晚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人。
一位爱和人说话的美国使馆武官的千金;在舞会休息时突然提起了有伤她本国文学体面的话题。
幸运的是这位小姐长得如花似玉,年轻的男人们自然会乐于与她攀谈。
“我听说呀,有一各可怕的流行病,人若染上了它,全身会长满红疙瘩,然后入外冒血,最后变得全身鲜血淋淋地死去了!”一个人拉开了话匣子。
“据说有位公爵为了避开这种传染病,和自家的随从一起搬到一个宽敝的寺院里去住。白天夜里喝酒跳舞,享受不尽的欢乐。”另一个人马上接着说。
“一天晚上,正好公爵举行化装舞会。喏,就象咱们今晚一样,寺院里的七个房间布置得也和今晚这七间屋一模一样。人们如痴如狂地跳舞,当那间黑屋子里的大钟敲响夜里十二点时,一个叫做‘红色死亡’的、戴着假面具的人出现在舞会上。人们胆颤心惊地闪开一条路,只见这人摇摇晃晃穿过一间间屋子,走进最西角的那个黑洞洞的屋子,全身血淋淋的,一会儿就死了。人们跑过去,揭开他的面具,见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也就是说,那种可怕的‘红色死亡’病巳经从什么地方潜入到寺院里来了。不久,住在寺院里的人纷纷染病,浑身冒血,痛苦地挣扎着相继死光了。”第三个人讲完了这个故事。
“喂,别讲那种故事!”卢杰尔伯爵听完后,立即上前制止道,可是已经太迟了。
不知什么时候围聚在一起的女士们听完故事个个吓得面色苍白。
“呀,太可怕啦!伯爵大人的玩笑也开得太过分了!”
一位女士瑟瑟自言自语。没想到她的话传染了一批人,就连站在一旁的绅士们也顿时变得噤若寒蝉。
后来虽说又接连跳了几个舞,也不知怎地,大家变得心神不定,耳朵里尽是西面尽头那间黑屋子的钟声。
没有一个人敢进入那间黑屋。因为夜愈来愈深,透过绯薄的丝绸窗帘泻入房间的红色火花,变得愈来愈恐怖吓人。
跳舞的人们开始尽量避开那间黑屋。他们疯狂地跳啊跳啊,仿佛为了忘却恐怖。这一切都和刚才那个故事中的人们一模一样。
一个个可怕的幻觉困扰着疯狂起舞的女士们。她们好象感到火光摇的蓝色房间、紫色房间的昏暗角落,随时会冒出一个脸上长满疙瘩、鲜血淋漓的假面人来。
午夜终于降临了。
在阗无人迹的那间黑天鹅绒房间里的大钟敲响十二点的同时,人们全都怔住了。乐师们也突然停下了演奏。刚才还热闹喧嚣的气氛,陡然变得死一般沉寂。
人们默不作声地面面相觑。听上去,大钟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悲鸣。
人们觉得这十二下钟响似乎敲了一年。长长的钟声一停,一串压抑的怪笑声紧接着消失的钟响传入人们的耳廓。“嘻嘻嘻……”,就象一阵可怕钟声的余音,袅袅回荡在七间屋里。
人们浑身顿时起鸡皮疙瘩,不约而同地朝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他们发现了个服装怪异的假面人正混在他们中间。在这之前,谁也没有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哎呀!真帅!那人是谁?”性格开朗活泼的美国女郎对自己身边穿小丑服的舞伴问道。
“您,您不认识?”
“嗯,一无所知。”女郎天真无邪地答道。
“他呀……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黄金假面怪贼!”
小丑舞伴表情麻木虚脱地吐出一句骇人听闻的话来。
正文 “金色死亡”人
“金色死亡”人一个世纪以前的某个故事中发生的怪事,在此重现了。它有如带有叠影的电影画面,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爱德加·坡的恐怖故事中,随着黑色檀木大钟敲完十二下,就会出现一个陌生的假面人。眼下不正好是这样吗?但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假面人却不再是“红色死亡人”,而是比他更现实得多的恐怖“金色假面人”。不同之处仅此而已。
“也真怪!穿那种令人作呕的服装。他究竟是谁呀?”
“咦,刚才一直没见过这个穿金色衣服的人哪?”
人人开始纳罕,然后悄悄议论起来。那封黄金假面人写的恐吓信,除了警视厅和在场的卢杰尔伯爵以及身边随从之外,参加舞会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得而知。因此,这时谁也不会怀疑到此人就是扰乱社会安宁的那位臭名昭著的怪贼。
大家都以为他是来宾中的某一位,喜欢恶作剧的人。
尽管如此,可女士小姐们一看见他那张和能乐假面具相差无几,令人毛骨悚然的无表情的脸孔,吓得魂不附体。就连那位穿铠甲的赳赳武夫模样的男人也陡然色变,吓得一步步后退。
“魔鬼!带假面具的魔鬼!”一声恐怖的低声喊叫,顿时在大庭广众之中传开。
黄金假面人完全和故事《红色死亡假面舞会》中的假面人一样,顺着人们退让开的一条通道,脚步踉跄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
随着他在一个个房间钻进钻出,那件裹住了全身的金光夺目的宽大的斗篷,忽而变成蓝色,忽而变成紫色或橙色。绚烂的色彩交相辉映,如同火焰一般熠熠闪烁。
此时,和乐师们呆在一起站在走廓上的波越警长突然感觉到了室内的异常。
“黄金假面人!黄金假面人!”的轻叫声叩响了他的耳膜。
他骇然大惊,快步跑到蓝色房间时,黄金假面人已经走到前面的屋子里去了。
“见到黄金假面人了吗?那家伙去哪儿啦?”警长冲着人群慌慌张张地问。不知是谁哈哈大笑着答道。
“黄金假面人?别演什么傻里傻气的闹剧啦!你问他上哪儿了?谁?谁?鬼才知道他去哪儿了。喂,他进对面尽头那间黑屋子了。和《红色死亡假面舞会》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回答的是个日本人,似乎已经酩酊大醉了。
波越警长冲向那间黑屋,不知是由于欣喜还是由于恐惧,他感到胸膛快要炸裂了。等待已久的黄金假面怪物,就在前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太走运了,以致于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当然,里里外外绝对无路可逃!这幢官邸正处在刑警们的严密包围之中。那家伙难道如此愚蠢,自投罗网吗?
跑到第二个房间,波越警长才恍然发现追赶怪物的不止自己一个人。率先跑在最前面的是主人卢杰尔伯爵。他没有化装,燕尾服后两条尾巴随着他跑动,在身后飘翻,活象两支黑色羽毛。
比卢杰尔伯爵稍慢几步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因为化了装辨认不出究竟是谁来。是不是日本人也难以断定。贴身的黑衬衫、黑裤子、黑手套、黑袜子,头上罩了一块黑布,黑布两端有两支长角,脸上戴着面具。一副西洋魔鬼的打扮。
卢杰尔伯爵、西洋魔鬼和化装成接待人员的波越警长三个人先后朝那间黑屋跑去。
警长边跑,边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警笛呜呜地吹了起来,向部下们发出信号。
“怎么回事?你们几位怎么啦?”
跳舞的人群中有人似乎看出了蹊跷。他们还以为这三个人疯了。在他的眼里,伯爵三人的行动实在滑稽可笑。
“诸位!请注意!”
伯爵边跑边对人群喊道:“那个穿金色衣服的家伙,就是真正的黄金假面人!他事先通报过他要来这里,我接到过他的警告信!”
一声喊叫顿时使几间屋子安静了下来。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的寂静,顷刻间笼罩了七间房子。
人们太了解黄金假面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危险!伯爵追的是‘红色死亡假面人’,小说中公爵不就是这样追上去的吗?正因为他穷追不舍,最后才死在黑色檀木大钟前的!”
人们目睹爱德加·坡的恐怖小说中的情节一幕幕在眼前展开,禁不住不寒而栗。
再说黄金假面人终于跑进了黑天鹅绒的房间。透过血红的丝绸窗帘映入室内的火光顿时将黄金假面的斗篷染成了血红色。他脸上反射出血红的光,龇牙咧嘴地发出令人寒毛倒立的怪笑。
追上来的三个人似乎对踏入这间充满不祥的血红之光的黑屋有些发怵,竟站在门口犹豫起来。
“嘻嘻嘻嘻……”
黑屋里此时又传出一串似乎从地曹阴府传来的可怕怪笑声。
卢杰尔伯爵是在门前踌躇的三个人中间最勇敢的一个。只见他撇下身边的两个人,一人单枪匹马冲进了魔屋。
旋即,屋里传出一声震耳欲聩的枪响。紧接着是野兽般的怪叫。随后又是什么人沉重的砰然倒地声。
谁开的枪?谁被打倒了?
不能再踌躇了。波越誓长和那位扮成西洋魔鬼的人几乎同时冲进了黑屋,见伯爵正准备开第二枪,慌忙扑上去按住他的手。
“别开枪!他可是要犯!不能杀死他!”
警长用卢杰尔伯爵听不懂的日语气急败坏地训斥了一通。如果现在就让这家伙一命归西,朋友小五郎的死以及大鸟家小姐不二子的下落就完全弄不明白了。
怪物象一头金色的野兽,饮弹受伤倒在铺有黑色天鹅绒地毯的地板上。看样子子弹打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正从他那金色的斗篷的胸前和上翘的嘴角往下流淌。他受到了致命枪伤,但还没有完全断气。
“面具!揭下他的面具!”卢杰尔伯爵大喊道。
波越警长弯下腰,伸手触摸到那副无表情的黄金假面具。当他的手一触到面具时,见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啊,究竟什么东西隐藏在这副面具后面?马上即可真相大白了。人们、被害者们以及警视厅盼望这一瞬间的到来盼望了多久啊!想到这些,波越警长手发抖了。他太激动太兴奋,甚至想嚎啕大哭一场。
正文 侠盗阿尔赛恩·吕班
侠盗阿尔赛恩·吕班黄金假面具终于被揭开了。
面具后面的那张脸,大大地出乎人们意料之外。他竟是大使卢杰尔伯爵身连形影不离的、大使馆日侨秘书官浦濑七郎。
没想到宴会前与波越警长并肩一起干接待工作的那位性格温和的翻译官竟变成了眼前的黄金假面怪贼!波越警长惊愕不巳,不时瞅瞅卢杰尔伯爵,又不时瞅瞅扮成西洋魔鬼的那个人。
这时,听见警笛迅速赶来的一帮警察拥进了黑屋。其中有一位是警视厅总监。人们一时在这个连做梦也不会想到的犯人面前愣住了。
总监的亲临似乎给波越警长增添了勇气,他巳回过神来。
“黄金假面人是F国驻我国大使馆的翻译官。治外法权为这家伙打了掩护。难怪查不出他的真面目。行了,看来前前后后几桩案子也水落石出了。可想而知,鹫尾侯爵家被盗一案也一定是这家伙干的。当时,他作为卢杰尔伯爵的随从进入过美术馆。”
警长飞快地转动着脑子。然后,气势汹汹地命令道:“你们几个赶快将犯人送医院!顺便给搜查课挂个电话,就说黄金假面人刚才被我们治服了。”
几位警察踌躇不前。波越警长一惊,环视了一圈四周,听见了一种奇怪的笑声。濒临死亡的黄金假面人在痛苦不堪地挣扎呻吟。他不可能发出笑声。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发笑呢?
周围的人都是张严肃的脸。连一丝笑意都找不到。只有一个人的表情看不清。就是扮成西洋魔鬼的那个男人。他脸藏在面具后面,不知是笑还是在哭。
总监、警长、就连卢杰尔伯爵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这个人。是他在笑!那低沉的怪笑声正是从他那张黑洞洞的魔鬼之口发出来的。
“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笑的,啊?!”波越警长愤然问道。
“对不起,这出兴师动从的闹剧,也太可笑啦!”魔鬼是日本人。
“闹剧?你胡说些什么?你认为这是场闹剧?……你究竟是谁?把面具取下来!”
“阿尔赛恩·吕班,不是他!”
魔鬼对警长的严厉询问全然不在意,突然指着倒在地上的犯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阿尔赛恩·吕班!……吕班他怎么啦!”警长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著名的法国侠盗吕班给吓糊涂了。
“那个叫做黄金假面人的盗窃犯,就是吕班。非他莫属!”
警长不理睬这个犯人的胡言乱语,对部下厉声命令道:“把这家伙的面具给揭开!”
刑警们朝西洋魔鬼猛扑了过去,强行将他头上的假面具一把扯了下来。
面具底下是一张戴有无边近视眼镜、蓄着浓密的八字胡的人。
“噫?你小子不是这儿的男招待吗?”波越警长惊叫道。
此人正是在宴会上窥视卢杰尔伯爵,警视总监和波越警长三人的行迹可疑的侍者。
“岂有此理!你小子怎么混到客人中间来了?瞧你这身古里怪气的打扮!”
此人对警长的骂骂咧咧并不介意,几步走到警视总监面前。
“总监阁下,可以允许我对这个快死的重伤罪犯问几个问题吗?”此人说话愈来愈不着边际了。
总监一时不知所措,满腹狐疑的神色中又增加了几分故做的威严。他严肃地反问道:“不是不可以。不过,请通报尊姓大名。有什么理由要对犯人提问?”
扮装成魔鬼的侍者并没把警视总监的威严放在眼里,竟将身子朝总监靠近,脸几乎快贴到总监的脸,说:“是我。难道已经把我给忘啦?”
这声音听上去和刚才侍者的声音大相径庭,总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于杀人凶手的枪下了吗?可是,这说话的声音,这副奇怪的面孔……总监半信半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人。奇怪,这个粗俗不堪的男侍者的面孔渐渐变成了他的一位朋友的容貌。
“啊呀!是你?”总监叫了一声,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男侍者乐呵呵地取下近视眼镜,跟着把八字胡也扯掉了。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日本著名的私人侦探明智小五郎。
周围的人群见此纷纷议论起来。人们顿时哗然。著名私人职业侦探小五郎不是明明死在凶手的枪下了吗?时间地点都有人作证。现在怎么会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呢?
波越警长半晌才回过神来。
“哎,小五郎,就别兜圈子啦。至于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这个以后再慢慢向你打听……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所谓黄金假面人,其实就是阿尔赛恩·吕班。也许你们听上去觉得太突然了点。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二、三天前才终于发现咱们的思路错了。吕班眼下正在东京。”小五郎兴奋地说。
“那么,躺在这儿这个家伙呢?”
“是个替死鬼!这不过是黄金假面人玩的惯用伎俩,一场闹剧罢了。”
啊,多么骇人听闻的事实!人们无人不晓那位法国名噪一时的一代侠盗阿尔赛恩!吕班的大名。小五郎难道精神不正常?怎么口口声声说这位大盗匪首吕班在东京呢?简直是大白天说梦话。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小五郎君,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总监忍不住地挖苦了一句。
“怎么,您不相信?这也难怪。不过,要知道,犯罪是不分国界的。阿尔赛恩·吕班这个世界美术品收藏大家,不可能不垂涎于咱们日本的古代美术品。他来日本观赏一下我国的美术珍品。简直就象一个美国电影明星到日本看望他的日本恋人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怎么就没有这种可能呢?”
小五郎振振有词地说着。总监一脸苦笑,耐不住性子吼了一声:“没人听你耍贫嘴!我要的是证据!要你拿出可靠的证据!”
“我小五郎岂是那种无根无据信口雌黄的人!喏,躺在这儿这个男人如果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能拿出令阁下满意的佐证。”
“那好。你问吧!”总监总算同意了。
奄奄一息的浦濑七郎痛苦地挣扎着,已经气如游丝了。不能再磨蹭了。小五郎蹲下身子,象施催眠术似的,两眼目光炯炯地盯着倒地者,厉声问道:“喂,挺。√眉宜祷奥穑俊?
重伤者把住上翻的眼睛视线移到小五郎脸上。
“嗯,听得见,对吧?现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事关重大,哪怕只说两、三句话。你一定要回答!”
“快……快……杀了我吧……”浦濑七郎痛苦不堪,蠕动着满是血泡的嘴唇。
“好,马上就会让你解脱痛苦。你先回答问题,怎么样?你是黄金假面人的部下,对吧?和他是同伙,对吧?都快死的人了,你决不可以说谎!”
“是的。”
“你是他的帮手?”
“是的。”
“再问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答案必须同你亲口说出。黄金假面人究竟是什么人?不是日本人吧?”
“对。”
“他的姓名?我问你黄金假面人的真实姓名!快说!”
“吕班……阿尔……赛恩……吕班……”
随着眼前二人的一问一答,警视厅总监也不得不开始相信这个梦一般的事实了。他和波越警长都蹲在濒临死亡的罪犯面前,仔细听着他道别人世之前的最后告白。
小五郎的问题愈发咄咄逼人。
“还有,这个阿尔赛恩·吕班,现在在哪儿?你肯定知道他的巢穴!”
“是的。”
“你知道,对不对?快说,一句就行。那家伙这会儿在何处?”
重伤者舌头已经僵硬了。他想说什么,可说不出声来。“见鬼!好不容易才摸到这一丝线索,难道最重要的证词就问不出来?”
“浦濑,拜托啦!再说一句,就一句。快说呀!”小五郎兴奋得情不自禁地摇了摇罪犯的身体。这一摇晃,把正要死去的浦濑七郎从临死前的迷糊中给摇醒了。
“吕班在哪儿!”
“就……在……这……”
“你说什么?再说清楚点,清楚点!”
“在……这……”弥留之际,浦濑七郎只是重复着只言片语。
“在这儿?你是说在这儿?”
“嗯……嗯。”
“在这屋子里?喂,在这屋子里的什么地方?用手指一下!要不然,用眼睛示意!”
浦濑七郎用死前最后的一点力气动了动手指,朝一个方向指了指。两只眼睛几乎同时在那个方向定住了。
啊,真是天下奇闻!全世界共知的一代侠盗阿尔赛恩·吕班竟然出现在东京这所外国大使馆里,竟然就在这间黑天鹅绒房间里。
人们大气不敢出。小五郎、波越警长、警视厅总监以及不知何时涌到门口的人群屏住呼吸,一齐朝浦濑七郎的指的方向看去。
浦濑七郎手指的地方只有一个人,他就是F国驻日大使卢杰尔伯爵。
伯爵顿时呆住了。
正文 正义与邪恶
正义与邪恶无数双眼睛的目光一下集中在站在黑色檀木大钟前面身穿燕尾服的卢杰尔伯爵身上。
死一般的沉默。良久的怒视。
“啊哈哈哈……简直胡说八道!真让人丧气!……好啦好啦,诸位!继续跳舞吧,大使阁下您也请离开一下。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好了。”警视厅总监用日语说着,打了个手势。
“总监!”小五郎脸色陡然一变,紧逼不放。
“您难道不相信这巳真相大白的事实吗?”
“啊哈哈哈……”总监捧腹大笑。
“小五郎,你这是算十什么?尽管你是著名侦探,但这话我可不信!你想想,一位国家任命的全权大使阁下,怎么会是窃贼!真是愚昧透顶……哈哈哈……”
“浦濑七郎就是证人!”小五郎指着已经断了气的浦濑七郎秘书官说。
“证人?混帐!这小子对伯爵朝他开枪怀恨在心。再说,临死前神志昏迷,谁知道他说的可信不可信!到底相信一个小不点儿的秘书官的话,还是相信F国总统所信任的全权大使,这还用得着考虑吗?”
“那么,阁下请看看这个。我小五郎如果没有任何证据,是不会信口雌黄的!”
小五郎说着,从黑衬衫里小心谨慎地取出一个外国信封,递给了总监。
警视厅总监对小五郎太死心眼感到大为恼火,一名秘书官和全权大使这二者,他也许相信后者,可他心里更相信大侦探小五郎的破案手段。实际上,总监心里也怀疑卢杰尔伯爵就是侠盗吕班,可他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搞糟。再说,凭他一个警视厅总监的权限,也不能把这位全权大使怎样。
总监的计划是先假装收场,然后赶快和有关部门商议如何采取措施,所以他才故意哈哈大笑的。他光火的是,小五郎太死心眼,没能明白他的心计。
然而,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小五郎已经拿出了证据。他可不比其他人,他是小五郎。他摆在手中的佐证一定非同凡响。
“等一等。”
总监没有忘记先采取适合时宜的措施。
“诸位!请你们暂时回避一下。警察也都出去。波越警长留下,把门关好!”
小五郎心有灵犀,马上把这话翻译给了在场的外国绅士和贵妇人们听。
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窥视的人们离开了。门一关好,总监就堵在门口。他瞅了瞅留在屋内的卢杰尔伯爵,开始问小五郎。
“象是一封信?从哪里寄来的?”
“巴黎。”
“嗯。巴黎什么人寄来的?”
“原巴黎警视厅刑事部长艾贝尔。我想阁下一定对此人略有所闻。”
“艾贝尔?”
“不错。就是那位负责侦破与吕班有关的两起重大案件的那位艾贝尔警冖。一次是鲁道夫·斯凯尔巴赫阴谋事件。另一次是克斯摩·摩宁顿遗产继承案件。此人与吕班两次较量,是一位名气很大的勇敢的警官。当时此人在巴黎警视总监德马里昂阁下办案,是他的得力助手。”
“是吗?后来呢?”
“瑞已经退职了,隐居在巴黎郊外。我前几年出差去巴黎时拜访过他,同他聊了一整天。虽说他已经不再插手警方的案子,可一谈到吕班就大发雷霆。看那架式他是忘不了吕班。要知道,吕班当时的实际身份是艾贝尔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刑事部部长。艾贝尔一直在他手下受愚弄。”
“艾贝尔在信上说了些什么?”
“是我拍电报求他调查卢杰尔伯爵的。真正的卢杰尔伯爵据说已经在法国香槟区大战中战死。不知怎地,大战后他又重新在巴黎政界活跃起来。我开始怀疑大战前的卢杰尔伯爵和战后的卢杰尔伯爵不是同一个人。如果这种怀疑是正确的,那么战后的卢杰尔伯爵不知会不会是阿尔赛恩·吕班。为此,我才向朋友艾贝尔打听这件事。艾贝尔听说这事与吕班有关,就热心地做了调查。结果,他发现了法国总统以及真正的卢杰尔伯爵生前战友们的一个重大错误。原来,卢杰尔伯爵当年果真早巳死在法国香槟区。这一事实事关重大,法国警方不会轻易相信一名退休警官的调查。盗贼是国家派遣的一国代表,手上有法国总统的亲笔委任状,弄不好会引起巴黎政界一大骚动,还会造成国际纠纷。仅凭一封电报,很难提出引渡罪犯的要求。所以,法国政府特委派熟悉吕班的艾贝尔秘密潜入日本,并决定如果认出此就是吕班,马上采取适当的措施。艾贝尔在写这封信的同时离开了法国,我想这几天可能抵达日本。”
警视厅总监和波越警长一时不知所措。黄金假面人不仅仅是罕世怪盗,而且还是西洋一大瞒天过海的混世魔王。
“我可以走了吧?”卢杰尔大使不耐烦了,看了看面前三个日本人的脸色,用法语问。
“对不起,伯爵阁下。也许您已经有所察觉,我们是警察。被杀的男人据说是个有名的大盗。不管怎么说,这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必须查明被害者的身份。尽管知道要打扰您,不过,还是有二、三个问题必须向阁下问明白。请您在屋里再稍候片刻。”小五郎用法语毕恭毕敬地作了回答。
“刚才,这个男人手指着我,说了些什么?”见小五郎会讲法语,大使用一种沉着的语气问。
刹那间,小五郎犹豫了。他心一狠,捅破了最后的一层纸。
“他说,阁下您就是著名侠盗阿尔赛恩·吕班。”
卢杰尔伯爵听完这话并不惊愕,只是用两眼直勾勾盯着小五郎。小五郎拚命挤出微笑,也用锐利的目光回敬着对方。
几秒钟的沉默。
“哈哈哈哈……说我!……全权大使卢杰尔伯爵是吕班?你信他的话?”伯爵一脸阴险的微笑。
“假如我说我信,阁下您又怎么样?”小五郎咬牙切齿,“铁证如山,只要能说明问题即使阁下是大使,我也不能不怀疑。”
“铁证?说业听听!”大使依然不动声色。
“第一,黄金假面人几乎不开口说话。实在不得习惯于才说几句简单的话,发音非常不清楚,根本不象日本人。这说明他是外国人。第二,他头戴金色面具,正好掩盖了他那让人一目了然的外国人长相!”
“往下说呀。”
“黄金假面人专门盯着日本绝无仅有的古代艺术品下手。如果是普通盗贼,根本无法脱手销赃。除非象吕班,有他私人的博物馆。”
“那又怎么样?”
“如果说大鸟不二子为何爱上了恐怖的黄金假面人,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她爱上的是吕班。她那样气质高雅的名门闺秀,如果要和盗窃案贼谈情说爱,对象只能是全世界仅有的一个人,他就是吕班。这家伙身上,有一种足以使任何女人为之神魂颠倒的魔力!”
“哦?吕班真要听见你这话,这一会感到不胜荣幸。不过,这此与我卢杰尔有何相干!”
“鹫尾侯爵府上的如来佛像偷梁换柱地变成了赝品。上面刻有A.L的记号。日本人的姓名没有一个是L开头的。不是阿尔赛恩·吕班,又是谁?不光是缩写名字正好吻合,在犯罪现场做案后留名的强盗,除了吕班,还有谁?吕班用偷梁换柱之法盗走欧洲各国博物馆的珍宝,每次都留下了自己的缩写名字,这不乏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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