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时正巧是水下人屏息静气的忍耐力最大极限。几乎在刑警松开手的同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哗啦一声从水草丛中冒出头来。
神志巳迷糊的姑娘立刻被拖上了小船。
“啊——我受不了啦!快,快杀死我吧!”
她横躺在船上,手脚挣扎着,梦呓般喊叫。也许是精力耗尽的缘故,旋即安静了下来。
“听我说,我的话如果与事实不符,你来纠正,行吧?”
等姑娘的神志一清醒过来,小五郎在船上就急不可待地开始了审讯。
“你杀死侯爵小姐,是为了在英国的千秋先生吧?对不对?”
小雪无力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千秋先生出国之前,在侯爵府上你就已经和他有了很深的关系。他不久将回国同侯爵小姐结为伉俪,你去忍受不了了。我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经常给在伦敦的千秋先生写信。而且每一封回信都与你所期待的相反。换句话说,你是被他无情地抛弃了。”
小雪再次点点头。关于千秋先生巳同美子小姐定婚一事,故事前面已经交待过。
“你这人天生性情暴烈,企图杀死你的女主人美子小姐,除掉绊脚石。其实你并不仇恨美子。你相信只要除掉情故,意中人就会回到你的身边。你清楚要杀死情故是件很难成功的事情,还知道必须干得手脚利索,天衣无缝。这时你正巧看到了报纸上关于黄金假面人的报道,于是你就策划了一个可怕的杀人方案。你说,这没错吧?”
“然后,”小五郎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你设法弄到一套木制假面具和斗篷,然后再贴上金箔,悄悄做成了黄金假面具和斗篷。哼!我连你买金箔的那家伙商店都调查过了!后来,你就装扮成传说中的黄金假面怪人,在树林中躲躲闪闪。故意让人发现,这才有了所谓黄金假面怪人重新露面的流言传闻,同时也招来了警察。对你来说,这一切正中下怀。所以你才会那么顺利地得手!”
此刻,如果读者还记得侯爵小姐临死前看见黄金假面时惊叫了一声“啊——是你!”一幕,这个谜团到此可以解开了。
“我听到传闻后,化装住进了管家老人家中。不巧遇上某国大使来访,加上出了点因蒙汗药闹出来的乱子,我的暗中侦察没有成功。让我喝了蒙汗药的人并不是你小雪。干偷梁换柱的鬼把戏,用假玩艺儿替换真佛像和佛画的自然更与你毫不相关。换句话说,另外还有一个比你这个杀人凶手更可怕更重要的罪犯,突然一脚插了进来。你说,我的话和事实真相有没有出入?”
小雪微微摇了摇头。
“好!关于你的杀人罪,我不想再问下去了。这案子实际上比表面现象简单易破得多。我想问你的是,你认识的另外一个犯人!也就是偷走美术馆佛像的那个家伙。你肯定见过他。我问你,见过他,对不对?”
波越警长和警察署长被小五郎的一席话惊得发愣发呆,简直听入神了。小五郎心里也有这个打算,想把事实真相一一在众人面前揭开。
见小雪点点头,小五郎继续说道:“如果说为什么我会怀疑这一点嘛,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刚才逃避追赶的手段未免太高超了!就凭你一个人,不可能安排得前后谨严有条,不可能有一般人望尘莫及的高超手段!一定有另外的人替你出谋划策。那家伙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帮助你逃走呢?我想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你目睹了他所干的罪恶勾当。他害怕你被抓住后他干的勾当会东窗事发!不是吗?照实说,你见过的是谁?是怎么潜入美术馆的?”
小雪缄口不语了。不知是在回忆,还是无力说话。这时,一直蹲在船尾的渔夫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瞧!什么东西漂过来了!”
人们大吃一惊,一齐往船舷望去。果然有样奇怪的东西漂在水面。一名刑警伸手将此物捞了起来,原本是一只男式钱夹,还没被水浸透。大家都觉悟得奇怪,这只男人用的钱夹既不是小雪的随身携带之物(其中钞票的金额相当可观),怎么会在船舷边的水面漂着呢?然而,此刻毕竟不是去追究一只钱夹的时候。
小五郎回身又走近小雪蹲下,继续着关重大的审讯。
“听我说,小雪姑娘。哪怕是说一句半也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之所以要急着在这不方便的船上问你,为的是想尽早知道另一个罪犯的真面目。说不准上了岸会遇到麻烦。要知道,那家伙可是一个狡猾多诈、身手不凡的歹徒。这一点,从他替你出的鬼点子便可略知一二。快说吧,我请求你啦!一句话就行。这是你赎罪的机会。只需你一句话,就可以防止另一桩空前的恶性大案于未然。求你啦!小雪……小雪!你怎么啦?喂,挺住!……”
小五郎惊骇万分,使劲摇晃着小雪的双肩。小雪没有一点反应,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橡皮偶人。
奇怪的突然死亡。
人们默默地注视着惨死在眼前的少女的尸体,顿时感到如临大故,似乎有一种不可言状的东西正从背后袭来。
“啊呀!血!在流血!”有人惊叫道。
只见从瘫倒的小雪的背上,一缕鲜红的血液正缓缓地渗出,随后流向船底。
小五郎叫一名刑警帮忙把尸体扶了起来。
“是谁?谁杀死了小雪?”几个人异口同声。
简直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小雪被杀。一柄水手用的大折刀似乎正好从背后刺穿了心脏。鲜血从刀口往外冒,渗透了衣服,啪嗒啪嗒往下滴。
刚才将她从不中拖上船时,并没有发现她背上插着一把刀。她是在上船后仅仅十几分钟里,被什么人使用魔法杀死的。
然而,船上的人几乎都知道彼此的底细。四名警官、小五郎,还有船的主人渔夫。这几个人中间,一定有一个是对小雪怀恨在心,并将她置于死地而后快的凶手!
湖面上,除了船上的人以外,连个人影也没有。无论怎么觉得不可能,凶手一定就在这六个人中间!
难道是……
人们的脑海里慢慢映现出某种心寒胆战的真相。
正文 恐怖的水中圈套
恐怖的水中圈套不可思议。实在不可思议。船上除了几名警官,再就是小五郎和船主,其他没别的任何人。又是在远离岸边的湖上。事情真是神了!
惊愕不巳的人们,脑子里产生了一个难以令人置信的念头。难道……难道是……这个模糊的念头不禁使人们不寒而栗。
突然间,湖上响起了突突突的引擎声,接着是小五郎的一声惊呼。人们猛一回头,看见刚才还拖在机动船尾的摩托艇飞也似地开走了。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幅使人为之惊叹的奇怪景象:操纵摩托艇的不是别人,正是这艘机动船的船主,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乘上去的。
“畜牲!就是他!那小子杀死了小雪!”
面对先下手为强的对手,小五郎怒不可遏,扑向引擎,亲自操纵着机动船刻不容缓地追了上去。
“那家伙一定是窃贼的走狗!替小雪出主意的一定是他。他担心小雪一个人会出事,就从什么地方弄了条船,化装成渔夫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咱们的举动。他见小雪被擒,正要如实招供,就杀人灭口!”
小五郎边驾驶着船,边对波越警长唠叨地说。
“是啥时候下手的?”
“你还不明白吗?”小五郎气急败坏地说,“那小子玩了个把戏。喏,就是刚才那只钱夹。不是他第一个发现说有钱夹漂过来吗?肯定是他自己投到水里去的!那玩艺吸引了咱们的注意力,他趁机行凶杀了人呗!”
经小五郎一说,大家才幡然醒悟。当时船上的人都去捞钱夹和搜查里面的东西去了。小雪被暂时撇在一旁没人看守,如果趁此空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小雪背上捅上致命的一刀,不是没有可能。
人们愤怒地发泄着。机动船加大马力朝贼艇追逼过去。
“没问题,咱们的船速度快。马上就可以逮住那家伙。”
警察署长有些得意忘形。这话和刚才追小雪时船夫自夸的话如出一辙。
咦?不对劲儿!那家伙是知道这艘机动船速度快的。明明知道反正最终要被追上,干吗还要逃!他绝不是饭桶草包,岂会干这种吃亏的买卖?必须小心提防,要不然太危险!小五郎心里暗自思忖。
小五郎手握舵柄,无意之中扫了一眼脚下这艘船,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惶向他袭来。
怎么啦?怎么搞的,船底已经被水淹了两寸!哪儿来的汩汩冒水声?人们由于太兴奋太激动,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的双脚巳踩在水中。
“谁去检查一下船底!看水是从哪儿进来的!”
人们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小五郎话中的含义。这才手忙脚慌地在水中胡乱摸开了。
“糟啦!这儿有个大洞!有堵塞的东西吗?”一名刑警发现了船底的漏洞,面色如土地喊道。
慌乱之中,水愈淹愈深了,淹了人们的鞋,浸湿了裤腿。
“拿着。用这个堵住!”小五郎动作麻利地脱下外套扔了过去。
刑警将它裹成一团用力塞向洞口。可是,一切努力都巳为时太晚了。湖水以与六个人体重相同的反作用压力毫不留情地涌入船内。仅靠东西去堵已经防不胜防了。
慌乱之中,水巳于顷刻间浸过了半个船舱。船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引擎虽在拚命转动,但船重量越来越大,速度顿时减半。
要知道,这是在不知有多深的湖上。船上有会游泳的,也有不会游泳的,这时都变得惊惶失措,大叫起来。
“妈的!上那混蛋的圈套了!王八蛋!唉!我这人怎么就这么傻!”
小五郎抓住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追悔莫及。
远处,传来那家伙得意忘形的大笑声。他将穷追猛逼的追船引到湖中心,方向一转,朝湖东岸飞逝而去了。只见他摇晃着手,幸灾乐祸地大笑着。原来,他早就在船底凿了个洞,逃走时,顺手拨去了洞塞。
面对歹徒的嘲笑,人们顾不上愤怒了,因为这时船已经彻底沉入了水中。
真够惨的!扛着金闪闪的肩章,表情总是严肃的警察署长、被誉为铁腕警长的波越、还有大名鼎鼎的侦探小五郎竟落到如此困境。他们拚命抓住还在继续往下沉的船舷,身子泡在水里,头伸出水面,艰难地呼吸着。
谁也说不准这样能坚持多长时间。当然,擅长游泳的小五郎例外。可其他的几位不久便会精疲力尽。结果会怎样委实让人捏一把汗。
正文 金蝉脱壳
金蝉脱壳事后回想起来,真让人忍俊不禁。不过,当时可的确是性命攸关。警察平素的威严早巳抛到九霄云外,一个个扶着船帮,眺望着遥遥的岸边齐声呼救,懊悔不迭地盼着视野中出现一条救命之船。
“瞧!船!救命船来啦!”有人突然兴奋地喊道。回头望去,果然见一艘船马达突突突地从侯爵别墅的方向驶来。
等船驶近,才看清船上是留在岸上的几名警官。他们一定是找到了别的船,组成第二梯队赶来增援的。
事后虽觉得心头憋了口恶气,但最终人还是得救了,小雪的尸体也没致于被水冲走。
这时,歹徒已经在湖东岸弃船逃走了。警官们当即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尽管小五郎等五人个个都成了落汤鸡,也顾不得体面了,不争分夺秒地追上去抓住可恨的歹徒,男子汉的面子往哪儿搁?
船,不一会儿便抵达了东岸,警官们争先恐后登上岸。
“大家看哪!这里有张纸条,上面写了些什么。一定是那家伙留下的!”
波越警长第一个发现敌情。只见摩托艇上放有一张纸条,一名刑警跳上摩托艇,将它拾了起来。果不其然,正是歹徒的留言条:
“杀死小雪的不是别人,是小五郎你这混蛋!我本来根本不想
杀人。我们的头儿讨厌见血。你们应该看得出,我费尽心机让小雪
逃跑。都因为小五郎你这家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事情才变成这样。
赶快罢手!要不然,下次死的人会轮到你小五郎!”
这是一张用铅笔飞快写下的便条。
全身被水湿透了的几个人,从援军那儿借来几件上衣替换上。虽说有点可笑,可毕竟还能抵挡一阵子。
小五郎将歹徒留下的纸条仔细折叠好,放进借来的上衣口袋。前方一面是山,一面临水,中间是曲折的羊肠小道。往右翻过山再走二里路即是足尾;往左穿过附近的旅馆小街直通日光游览区。两条路必居其一,别无它路可遁。
正当大家弄不清楚歹徒走的是哪条路,而无可适从时,只见从左面走来一位农妇。四十岁年纪,看样子是村里樵夫的妻子。
“喂!刚才有没有个渔夫打扮的男人从这条船走过?没和你错过吗?”波越警长问。
“是有个男人走过去了。撞了我一下,没道个歉就急急忙忙走过去了。这个人我在附近从没见过。”村姑答道。
“是他!碰见他很久了吧?是在哪儿碰见的?”
“就在那边。在那边山下转弯处碰见的。还没有走远!”
“太好了!伙计们,快追!路只有一条。再往前就是热闹的镇上了,别让那家伙逃了!”
波越警长余勇可贾地喊道。从别人那儿借来的西服配上他自己的裤子,样子实在令人发笑。他这人本来就是职业刑警出身,装扮成工人或干力气活儿的人抓罪犯颇有经验,平素往往就不大修边幅。
小五郎和另三名刑警也加入了追踪逃犯的队伍。警察署长等数人则决定乘船走水路绕道过去,准备赶在逃犯前面进行堵截。
拐过山脚,前面是一和笔直的道路。他们没有发现罪犯的踪迹。五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一阵,才看见前方土堤上有个人影。跑近一看,才知道是个乳臭未干的男孩。向他一打听,他回话是有个男人刚才从这儿过路。
一行人拐过弯道,又匆匆赶了几百米,这才发现前方很远处有一个渔民打扮的男人。此人在路上踽踽独行,条纹和服上衣,头上系一条毛巾快包住了脸。千真万确,就是刚才追踪的那个大胆狂徒。
“让那家伙给发现了可就麻烦了。反正通往小镇的路仅此一条。别急,他跑不了。跟上去,注意隐蔽!”波越警长小声地拉住一位急性子刑警。
“呀哟!我的肚子疼起来了。走不动啦!对不起,下面的事拜托各位啦!”小五郎突然喊道。
“就这可麻烦啦!你没事儿吧?回到刚才停船那儿去走得动吧?”
“嗯,这么点近没多大问题。照理说在那儿会给我们备一艘船,也许就是那个坏家伙乘过的那艘摩托艇。你们反正一直跟踪到镇上,我就先借用那艘摩托艇回侯爵别墅去了。”
“好吧。多保重!我们肯定会抓住罪犯,给你报佳音的。”一行人留下小五郎走了。
结果,波越警长他们把目标追逼进了镇上的停车场,只等瓮中捉鳖了。
被追赶的那人走到停车场一个昏暗角落里蜷缩着坐下,象是故意不让过路的人看见他的面部,把头伏在腿上。
警察们呼啦一下冲了过去,波越警长身先士卒。他在离目标只有一、二尺远的地方,看见了受到惊号突然抬起的那张脸。
“哎,请问一下,乘去日光游览区的公共汽车,是在这儿等吧?”
这个被认定是罪犯的男人突然怪腔怪调地和警长搭讪了一句。
不对!完全搞错了!衣服是同一件,可人长得完全不一样。这人才是个真正的乡下佬!
警察们同时“啊——”地惊叹出声,个个都傻了眼。横看竖看,那衣服和头巾都是歹徒的穿戴之物。
一盘问,人们才明白。原来那家伙弃船上岸时,正巧有个赶路的行人过路。他一把将此人拉到山林里,从怀里摸出一块金表作为酬谢,编造了个借口和对方换了衣服,然后顺着那条与过路人背道而驰的小道跑走了。
“我并不是有意跟你们作对,饶恕我吧!这块金表,我也奉还原主!”
乡巴佬一见是警察,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瑟瑟颤抖着直冲警察鞠躬。
啊哈!明白了。小五郎是出于不忍心看见这个尴尬的局面,才说腹痛的。对此结局,他似乎巳于事前有所预料。
“喂,小五郎,你这小子也太狡猾啦!明明心中有数,干吗不告诉我?”事后,警长发泄牢骚道。
“不过,当时我也没绝对的把握。如果那人真要是罪犯咋办?我只觉得那人的背影有些奇怪罢了。再说,真要抓人,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大忙,哈哈哈……”小五郎笑关解释道。
不言而喻,警察们当即给罪犯逃窜那个方向的各个警察署拍了电报,并请将此犯人逮捕归案。然而,罪犯究竟逃向了哪里,一直都没有音讯。
正文 假面人之恋
假面人之恋湖上一场激烈的追捕,结果一无所获。杀害侯爵千金美子小姐的凶手、侯爵小姐的侍女小雪的狰狞面目原形毕露了。然而,她却为另一个心狠手辣的罪犯当了替死鬼。
两们美貌少女惨遭戕害。可与国宝媲美的古代艺术品被窃。著名侦探小五郎尽管有万般手段,最终既没查明黄金假面人的真面目,也没有摸清他的行踪。
报纸抓住这一绝好的题材进行了大张旗鼓地宣传。别说是东京,就连全日本,举国上下男发老幼,对此也无人不晓,无人不为之胆颤心惊。
以后的十天,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在这短暂的十天中,人们奔走相告,话题随之被添枝加叶。顿时整个社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甚至人人看见古董商店里的金箔斑驳的如来佛像,也开始疑神疑鬼,把它当成黄金假面人。一人说虎色变,三人说虎成真。恐怖的流言不胫自走。
据说上野帝国博物馆的女清洁工有一次突然晕倒在馆内。说是黄昏时分打扫陈列着许多佛像的大厅,突然产生了奇怪的幻觉,似乎看见一尊等身高的镀金佛像身体摇晃着朝她逼来。她以为是黄金假面人出现了,吓得尖叫一声,丢了魂似地晕倒在地。
直到四月底的一天,人们才发现了真正的黄金假面人第三次做案犯罪的企图。
那是一个天色阴晦、让人觉得既闷又压抑的黄昏。一位不速之客拜访了小五郎借居在东京“御茶之水”某公寓的房间。
关于本故事的主人公明智小五郎的住所,因为在此是第一次提到,必须加以说明。他自从了结了“蜘蛛怪人”一案后,就从过去住的豪华饭店搬了出来,住进了这家普通公寓。尚未婚娶的他觉得一个人独往独来比娶老婆安家更方便更自在,他租的二楼两间客房面朝大街,一间宽敞的做客厅兼书房,另一间面积小的做卧室。
这些日子黄金假面人一直没露面。小五郎感到有些闲得无聊。这天,正当他只手托肋伏在客厅的大桌子上若无其事地抽烟时,突然听见有人叩门的声音。一位素昧平生的老人走了进来。
此人戴一副老光眼镜,灰白的胡子,挺括的传统和服,让人总觉得他是上一个时代的人。
老人施了一礼,拿出一封介绍信和名片,姿态毕恭毕敬。
名片上写着“大鸟喜三郎”几个字。这是个名传遐迩的大富翁的名字。小五郎上下仔细打量着此人,心里想,这人不会就是大鸟喜三郎吧。
“老朽是大鸟先生家的总管。敝姓尾形。”老人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
介绍信是小五郎的一位实业界的朋友的亲笔,上面写着一切“请多关照”等客套话。
老人讲了一大通话,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开场白。最终才说出他是为了黄金假面人的事,有求于小五郎才登门叩访的。
一听见黄金假面人的名字,刚才还显得不耐烦的小五郎脸色顿时紧张起来。
“请您说得具体些。您为什么不去报告警方,而来找我?这是我首先要问的。这其中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正是如此。事情是这样的。大鸟先生家最近出了一件事儿,此事绝对不可外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说不清楚。”
老人双腿夹着手杖,在小五郎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五郎刚觉得此事饶有兴趣,可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串疑问,危险危险!也许这是个骗局,此人说不定要不得是什么大鸟先生家的总管,而是黄金假面人派遣来的密探!上一次那个逃犯在放在摩托艇上的纸条上就写过“下一次死亡该轮到你!”这句话。对那些为非作歹的歹徒来说,小五郎无疑是眼中钉肉中刺。伪造一封假介绍信简直太容易了。说不准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诱自己上圈套。即使说不上加以谋害,可难说不是为了将自己软禁起来,以致于不能出面干涉黄金假面人继续犯案。小五郎心里想道。
小五郎突然抓起铅笔,在桌上的便笺上写下了一串让老人也能看清的醒目大字。一边写,一边用犀利的目光观察着老人的表情变化。
小五郎写下的,是某个人的名字。读者诸君,如果您在场,一定会甚感意外。这是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物的大名,兴许您见到这几个字会惊叫出声的。
小五郎究竟写下了谁的名字,随着故事情节的进展,自然会真相大白。这至少足以证明,小五郎当时已经察觉到真正的黄金假面人姓啥名谁了。
老人清清楚楚看见了小五郎写下的几个字。如果他真是黄金假面人的同伙,见字定会陡然色变。可看上去,他的表情不但对此无动于衷,而且似乎对小五郎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所不满。
“好吧,请您继续讲下去。我信任您!”
见小五郎催促,老人的话渐渐涉及到事件的关键。老人的话如一一道来,未免太冗长,在此,仅示明他说的主要内容。
大鸟喜三郎足下有一位公子和一位千金。女儿是老大,叫不二子。今年芳龄二十二岁。此女多才多艺,从内地的女子学校毕业后,在当外交官的伯父监护下,又去欧洲留学了两年。她以无以伦比的美貌和丰富的阅历进入社交界,被誉为社交界的一枝花。就是这个叫做不二子的小姐,用总管老人的话说,干出了一件荒谬致极的蠢事。
事情发生在一星期前的一个夜晚。平时总是在外出前征得母亲同意并告知去处的不二子,那天晚上不知怎地在黄昏时分突然失踪了。夜里十二点过了仍不见回家。而且,她回到家后也不和任何人打个照面,就悄悄溜进了卧室。
翌日,当母亲若无其事地问起女儿昨晚的事时,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从那以后,每天夜里她都是很晚很晚才回家。这件事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他不能不干涉了。接下来是一场严厉的兴师问罪,可结果女儿一味固执,不肯说出实情。做父亲的技穷了,只得动用了最后一招——命总管对女儿进行盯梢。
第一次跟踪的那天晚上,不二子一路玩尽了花样。一会跳上汽车,一会在地势复杂的胡同兜圈子,忽而又乘上另一辆车。老人在半道上终于失去了跟踪的目标。第二天晚上(即昨晚)由于决意不让她甩掉,一路紧盯不放,跟踪才得以成功。
结果,总管一直跟踪到郊外户山原边上的一个冷清无人的地点。那里平地兀起一幢旧式洋房这样阴森森的地方又加上一座古怪的小洋房,让人总觉得寒毛倒竖,总管见不二子搭上车的人来。两人很快消失在小洋房里,借着车灯的反射余光,那人金光闪闪的面孔和衣服隐约可见。一定是传说中的那个黄金假面人。
小洋房所有的窗户全都闭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不漏,甚至连一条缝隙没有。偶然见了怪物身姿一眼的总管老人,早巳吓得灵魂出窍。逃回去后,慌忙对主人作了回禀。
竟有这般咄咄怪事!堂堂大鸟家的千金小姐,不知是被什么鬼迷心窍,居然和怪贼黄金假面人深夜幽会!
然而,如果事情仅止于此也算罢了,更糟糕的是,有一天大鸟先生有事到地窖去,突然发现几天前还放在那里的传家之宝《紫式部日记绘卷》连箱子一块不翼而飞了。家中有人亲眼看见小姐不二子两三天前曾到地窖里去过。家里人全都仔细询问过了,除了小姐不二子以外,别无其他可疑的人。要知道,不二子小姐交往的,是一个对艺术品异常嗜好的怪人。可想而知,是那家伙唆使不二子小姐偷走了这卷传家至宝。
大鸟先生既想求助人抓获黄金假面人,又不愿意有伤小姐的体面。然而,这件事也不能撒手作罢。听人奉劝,所以让总管登门造访久闻大名的侦探小五郎,并求助于他。
正文 怪物登场
怪物登场“那么,不管怎么问,小姐她都守口如瓶罗?”
“是的。平时很温顺的一位大小姐,现在不知怎么了,简直象变了个人似地强词夺理。我家主人也拿她没办法。”
“您家小姐坠入情网了。这是爱情的力量。行了,我明白了。对我来说,了解到这家伙最近的所作所为也是件难得的好事。这得感谢您。不过,要我只收拾黄金假面人,夺回那卷画而又不让披露您家〗愕淖鹦沾竺馐率翟谀寻欤≌庋桑揖兔阄淠蚜恕O雀筛墒允裕?
听到小五郎明确的答复,尾形老人这才放下心里的重负。
“让您操心了。承蒙欣然允诺。我家老斧定会大喜过望。老朽我也就放心了……呀,差一点给忘了。刚才登门拜访时,有一位素不相识的人在大门口递给我一封信,说是交给您的。”
老人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型信封,放在桌子上。
“咦?奇怪!那人好象知道您要来我这儿嘛!”
“我也直犯嘀咕,那人一见我就说,您是去小五郎那儿吧?对不起,把这个交给他。硬将这封信塞到我手中。”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穿着西服,一副公司职员打扮,三十五六岁。”
“不,我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人。奇怪!先看看信再说!”
小五郎撕开信封,展开信笺。上面写着如下几句可怕的话:
“小五郎:
关于大鸟小姐的事情,你插手也是白搭!你必须马上罢手!
不仅仅是大鸟小姐的事,其他一切有关黄金假面人的事情,你都
不得过问!我命令你这样做。不照吩咐的办就要你的命!我等从
不好无端杀人。可你千万要记住,我等的慈悲心肠也有例外的时
候!”
大胆狂徒,真可谓嚣狂妄,目中无人!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此人竟然敢让大鸟小姐一案的委托人带来这封恐吓信。尾形老人既是事件的委托人,同时又是带来一封要求拒绝委托的恐吓信的递信人。
“怎么样?尾形先生。知道了吧?黄金假面人就是这等亡命之徒!”
老人受到过度惊吓,嘴上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别以为我会被这封恐吓信给镇住!干侦探这行道,这种破纸片,见得多啦!没啥大不了的。”
“话虽是那么说,可看这情形,您有生命危险……”老人讷讷地说。
“哈哈哈哈……这用不着担心。对了,请稍候。有件东西给您瞧。”
说着,小五郎巳闪身出了门。
他不知去了何处,很久不见归来。老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桌子上那封恐吓信上。一种恐怖感从纸背发散开来,把人紧紧地吸引住。虽然是上了年纪饱经风霜的老人,在这种场合也难免不变得神经过敏。加上隔壁房间传来的XX声不断叩击着耳膜,难免不让人象女人和孩子一样会产生可怕的联想:莫非黄金假面人此时此刻就藏在仅有一扇门之隔的隔壁?
不,这绝对不是凭空臆想!刚才就有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呆在旅客出入频繁的大门口处。谁敢断言房间里没有潜伏把侦探小五郎视为眼中钉的坏家伙?老人越想越感觉到隔壁卧室里似乎有人。一点不错,老人感觉到卧室里有人。他恨不得马上就拔腿逃走。
几乎就在这同时,尾形老人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客厅通往卧室的门口处不动了。他发现这扇门正在一点一点地打开。臆想成了现实!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惊叫出声。
门正一点点地启开。门缝里闪射出刺目的金光。啊呀,果不其然,是黄金假面人!是他藏在里面。
老人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正欲夺路逃跑,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了。一个怪物倏地站在他的面前。黄金假面具上弯弯上翘的那怪笑着的嘴巴。包裹住全身的金色的斗篷。
老人顿时觉得腰部的肌肉失去了知觉,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弹。
“嘻嘻嘻嘻……”假面具嘴角咧到耳边的口中,发出一阵怪笑。
“嘻嘻嘻嘻怎么样,尾形总管?我想给您看的东西,喏,就是这个。”
“你……你说什么??”老人还没明白过来。
“让您受惊了,对不起。是我呀,是我!”
见假面人取下面具,老人委实又吃一惊。站在他眼前的巳不再是怪贼,而是小五郎乐呵呵的笑脸。
“我想让您瞧瞧,我小五郎也有所准备。对会那种怪物,没两手绝活儿还行?我敢肯定这身皮会派上用场的!”
听完小五郎的解释,尾形老人不胜惊讶。
这场奇妙的奇装试演结束后,小五郎立即做好外出的准备,然后,同尾形总管一道朝位于麴町的大鸟先生府上走去。
正文 爱情的魔力
爱情的魔力暂且不提小五郎和老总管正朝大鸟先生府上赶去这码事儿,先看看老总管离开家后,大鸟先生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鸟先生根据管家尾形老人的盯悄,了解到女儿不二子的行踪,并获悉她的恋爱对象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黄金假面人。他一方面向小五郎乞求援助,同时,为了女儿不重蹈覆辙,把她关在最里面的一套西式房间里软禁了起来。
两间一套的西式房间里,临时搭了张床。室内由乳母阿丰照应;室外走廊上有一名姓青山的寄宿学生,两人各尽看守之责。房门从外面紧紧地锁上,连去洗脸间,也必须从里面敲门,让青山把门打开。里里外外,可谓戒备森严。
出入仅此一道门,别无他处。窗户虽然有好几扇,可都装上了防盗的铁条。无论是悄悄潜入还是从中溜出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不二子小姐的父亲不时来这里一趟,他对女儿又是威吓又是哄劝,一心想让女儿回心转意。然而,爱情的巨大魔力已经使不二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一味固执,对父亲的好言相劝软硬不吃。
“小姐,没想到您弄成如今这种难堪的田地。简直就象一声恶梦。阿婆我一手把您带大,从没觉得您这么任性……小姐,不二子小姐,我叨叨了这么些,您听进去了吗?”负责看守不二子的乳母阿丰苦口婆心地规劝道。
不二子小姐倒在一张巨大的沙发里,两眼呆滞地盯着室内空间,身子一动不动,心里憋着气,一句话不说。
精心描过的黛眉、长长睫毛的双眼皮、直挺而稍往上翘的漂亮鼻子、丰腴的面颊,茶花般娇艳的红唇、苍白的面孔。头埋在沙发靠背上,一头美发弄得蓬乱不堪。
“小姐,您是给妖怪迷住心窍了。您变了。您可要头脑清醒!要三思啊!这种事情与您的身份也太不相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