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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保守秘密吗?

苏菲・金色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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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保守秘密吗?
作者: 苏菲·金色拉
其实,我十分钟前才认识他的。
“不管和哪个行业联盟,”他说话时鼻音很重,“我们认为在后勤方面如形成
有影响力的合作将大有裨益。”
“绝对正确!”我欢快地附和着。
他讲的“后勤”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代表美洲豹公司前来参加会议的。这次会议将最后敲定我们公司新推出的
曼越桔口味的活力运动饮料与格兰公司的石油之间的共同推广合同。
这是我第一次跟人谈生意。我在美洲豹公司干个11个月的市场助理,到现在为
止,我的工作仅限于打印文件、安排会议、预定三明治、以及从干洗店取回老板的
衣服。
所以,这次会议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只要能完成任务,我就有可能得到提升—
—对此,我期盼已久。
一想到升职,我就心潮澎湃。那样我就能向爸、妈、还有凯丽表姐证明,我可
不是一个失败者,我会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告诉他们,“顺便提一下,我已经提升到
市场部主管了。”
保罗说过,合作协议是早已谈妥了的,我只用点头握手就行,他说我肯定能胜
任这样的工作。
所以,就是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也没什么关系。
我伸出手,尽可能装作不经意地把演讲者的名片一点一点移过来,好看个清楚。
道格·海密尔顿。道格——打嗝,这太简单了,非常好记的名字。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道格·海密尔顿”,然后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天啦,
我的内裤实在憋得我难受。
事实上,康诺送给我的内衣从来就没有合适过。他告诉内衣柜台的售货员我的
体重是125 磅,售货员小姐就认定我穿8 码的内裤。8 码!——她可真够刻薄的,
她肯定早就猜出我对男朋友说谎了。
圣诞节前夜,我们互换礼物。当我看到那条漂亮得不得了、但硬是小了2 个尺
码的粉色真丝内裤时,我的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A :老实交代:“这实在太小了,我其实是穿12码以上的,还有,我的体重也
不是125 磅。”
B :拼了命也要穿上去。
以后,不用说,我再也没想到去穿那条内裤。不过偶尔打开衣柜,看到那条既
精美又昂贵的内裤,忍不住又想,不会那么紧吧,然后就把自己硬塞了进去。今早
就是这样。
“……不幸的是,在重新考虑品牌形象后……认为应该考虑别的合作项目……”
道格·汉密尔顿的话让我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到底在说什么?
“……两种完全不同的产品……无法调和……”
什么无法调和?重新考虑什么?我立刻警觉起来。也许这个会议并不像我想的
那样只是走形式……
“我们一直很欣赏以往与贵公司的有效合作,”道格·汉密尔顿说,“但是,
不得不承认,我们两个公司走的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两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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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是想退出吧?
“对不起,道格,”我尽量用轻松的语调说,“你看,我一直在留心你的话,”
我友好地笑了笑。“但是为了我们的共同利益,你能否再解释一下呢?”
道格·汉密尔顿和另外一个同事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们对你的品牌价值观有些不能认同,”道格·汉密尔顿说。
“我的品牌价值观?”我吓了一大跳。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正如我刚才一直解释的那样,格兰石油正处在一个重
新塑造品牌的关键阶段,我们决定把产品的新形象定位于有责任心的汽油,而美洲
豹活力饮料强调的是体育和竞争,我们觉得它太具攻击性了。”
“攻击性?”我完全被弄糊涂了。
“你们公司所信奉的,”他指着桌上的产品宣传手册,“是奔驰、精英、以及
男性魅力。而你们的‘永不停止’口号,说实话,已经有点过时了。”他耸了耸肩,
“因此,我们认为无法把这两个产品放在一起进行推广。”
不会的!他不会退出的!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有的同事都会认为这是我的错,他们会说是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他们
会嘲笑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脸上火辣辣的。保罗不是说所有的事情都搞定了吗?不是
说我只用象征性地握握手就行了吗?
我不能就这样失掉机会!我一定要尽力挽回局面。
我听见自己说,“等一下!我还想阐述一下我的观点。”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哪有什么观点?
桌上正好放着一罐美洲豹运动饮料,我赶紧抓在手里,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灵感。
为了拖延时间,我慢慢地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会议室的中央,举起饮料罐好让所有
的人都能看清楚。
“美洲豹活力……是一种运动型饮料……”
我停了下来,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这……这……这是一种非常……”
上帝啊!我到底在做什么?
突然,我情急之下想起了在打字机前敲过无数遍的美洲豹可乐的标准宣传口号,
于是流利地说了起来:“自从20世纪80年代末美洲豹可乐上市以来,美洲豹饮料一
直就是力量、激情和优秀的代名词……”
我的自信又恢复了。我开始在房间里大步地走来走去,手里挥舞着饮料罐。
“只要消费者购买了美洲豹牌健康饮料,他就会意识到自己选择了最好的产品。”
我用另一只手重重地敲了敲饮料罐,“他从饮料中期待最好的,他从汽油中期待最
好的,他从自己身上期待最好的。”
我简直要飞起来了!要是保罗能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提升我的。
我走到桌子旁,直视着道格·汉密尔顿的眼睛,“美洲豹饮料的购买者们一打
开这个易拉罐,就立即做出了一个选择,我现在也在请求你们格兰石油做出同样的
选择。”
我把易拉罐重重地往桌子中间一放,手指扣住了易拉环,脸上露出一个酷酷的
微笑,喀哒一声,我拉开了易拉环。
火山爆发了!
冒着气泡的曼越橘饮料疯狂地冲出易拉罐,耀眼的红色液体喷了一桌子,把文
件和吸墨纸全打湿了……天啦,千万不要……道格·汉密尔顿的衬衣上已经溅满了
鲜红的饮料汁。
“我的老天啦!”道格·汉密尔顿恼怒地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这
洗得掉吗?
“这个……”我无助地抓紧易拉罐,“我不知道。”
“我去拿抹布”,另外一个家伙站了起来。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鲜红的曼越橘饮料滴滴哒哒地落到
地板上的声音。
“求求你……”我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千万别告诉我的老板。”
当我拖着步子、慢吞吞地穿过格拉斯哥机场大厅时,真是沮丧透了。道格·汉
密尔顿人还不错,他最后安慰我说衬衣上的果汁会洗掉的,还保证说他不会告诉保
罗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协议的事还是没戏了。
我的第一次重要会议,我的第一个重要机会,就这么完了。
这已是我四年中换的第三份工作了。为了自尊,也为了实现自我价值,我不能
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况且,我还欠着老爸4000英镑呢。
“你想要点什么?”我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小伙子正对我说话。还有一个
小时才能登机,我不知怎么就来到了机场的酒吧间。
“嗯……”大脑一片空白。“还是来一杯加汽水的伏特加吧。”
我颓然地坐倒在椅子里。
我喝了一小口酒后,感觉好了一点点。正准备喝第二口酒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的胃一阵痉挛。如果是公司打来的,我就假装没听到。
还好,屏幕上闪现的是我公寓的号码。
“你还好吧?”是莉丝的声音,“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莉丝是我的室友兼老友。她一头乱蓬蓬的黑发,智商高达600 ,是我知道的全
世界最好的好人。
“一场灾难,”我惨淡地说。
“怎么?生意没谈成吗?”
“只是生意没谈成就好了,我竟然把饮料洒到了格兰石油公司市场部经理的衬
衣上。”
我能看到酒吧那头的一位空姐在偷偷地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这下好了,全
世界都知道了。
我木然地问着:“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嗯……有……你爸爸来过电话,”她略显迟疑地说,“你表姐似乎赢了个什
么奖项,你家人这周六要好好庆祝一下,顺便也庆祝你妈的生日。”
“这下好了。”
我的身体深深地陷进椅子里,眼前已经闪现出表姐凯丽紧握奖品时的得意样子。
“康诺也打过电话,问你进行得怎么样,”莉丝飞快地说道,“他人真好,他
说他不给你打电话是担心你正在开会,怕打扰了你。”
“他真这么说吗?”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这可是今天第一次感到如此爽快。
“他真是太好了!”莉丝说,“他说他整个下午都被一个重要的会议给缠住了,
不过他说他晚上不去打壁球了,问你想不想和他一起吃饭。”
“那太好了。谢谢你,莉丝。”
我关掉电话,又喝了一口伏特加,感觉好多了。
只有碰到烦恼、不如意时,我才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男朋友,而每当这个时候,
我就会觉得一切还不是很糟。
我收起电话,看了一眼吧台后面的挂钟。我坐的航班还有40分钟起飞,没多少
时间了。我又开始紧张起来,身上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钻来钻去。我喝了一大口伏
特加,把杯子里的酒全喝光了。
没事的,我已经告诉自己无数遍了。肯定没事的。
我不害怕,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坐飞机。
也许,我得再来一杯伏特加。
登机时,我已经喝了两大杯伏特加,感觉自信多了。
我走到飞机的入口。站在门边检查登机牌的竟然是刚才酒吧里那个空姐。
“你好,”我笑着和她打招呼。
“你今天可不怎么走运。”她同情地看了看我,伸手接过我的登机牌,“对不
起,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
“没关系。”我挤出一丝笑容,“今天确实不是我最幸运的一天。”
“你看,”她低声说道,“你想不想换一个更好的舱位?”
“什么?”我茫然地看着她。
“来吧,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真的吗?可是……这样行吗?”
“如果有空位的话,我们就可以自行决定,况且这只是短途飞行。”她神秘地
笑了笑。
她把我带到机舱前部,指着一个宽大舒适的座椅要我坐下。
她把声音提到正常音量,“你觉得还好吗?”
“好极了!非常感谢!”
我把公文包推到前排的座椅下。哇,简直是太棒了!座椅又大又宽,搁脚的地
方也很舒适。我确信这将会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我故做镇静地系上安全带,努
力想忘掉涌上心头的一阵阵恐惧感。
“想来点香槟吗?”是我的空姐朋友在问我。
“好啊,”我说,“多谢了。”
“先生,您呢?也来点香槟吗?”
坐在我旁边的男人一直没怎么回头。他穿着一件陈旧的T 恤衫,一条牛仔裤,
正在往窗外看。他转身回答的时候,我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黑眼睛,留着小胡子,
前额上刻着一道深深的皱纹。
“不用了,谢谢。我想来一杯白兰地。”
他声音干涩,带着美国口音。就在我准备礼貌地问他从哪里来时,他迅速转过
脸去,继续凝视窗外。
这样也好。说实话,我也不大想说话。
二说实话,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一切。
我知道这是商务舱,知道这里既豪华又宽敞,可我还是怕得要命,胃又是一阵
阵的痉挛。
起飞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慢慢地数数,开始还挺管用,数到350 时,我就没
力气了。现在,我只好乖乖地坐好,一边喝香槟,一边浏览《时尚》杂志上一篇叫
做“30岁以前要做的30件事”的文章。我努力表现出一个高级经理人应有的轻松姿
态,但是,飞机发出的每一丁点的小声音,每一次的颠簸都让我心惊肉跳。
突然,飞机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
哦,上帝啊。一阵恐惧感突然向我袭来。我真是个白痴!竟然坐在这个又大又
重的大盒子里,离地成千上万英尺,逃都没处逃……
我突然有种想要找个人说说话的强烈欲望。
我本能地掏出手机,但是空姐立即冲了过来。
“恐怕您不能在飞机上使用电话,”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您能否再确定
一下手机是否关闭了?”
“哦,嗯……对不起。”
我当然不能用手机。他们已经说了无数次了。我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把手
机放回包里,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播放的《弗尔蒂旅馆》①上。
好了,不用害怕,只是颠簸了一下。我相信一切都正常,飞机很有可能只是撞
上了一只鸽子或什么东西。
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尖叫声在我头顶响成一片。
上帝啊!哦……哦……不!不!
飞机正垂直下落,像一块石头一样迅速往下落去。坐在那边的一个男人一下子
撞到了天花板。他在流血。我紧紧地贴在座椅上,大口地喘着气,不希望也被掀到
天花板上,但我感觉到自己被向上抛,好像有人在使劲拽你,好像引力完全掉了个
方向。没时间想这些了,我的脑子不听使唤了……提包四处乱飞,饮料洒得到处都
是……
我看了看那个美国人,他也和我一样,紧紧地抓住椅子。
“女士们,先生们,”声音从舱内通话器里传出来,“我是机长。”
我的心砰砰乱跳,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也没法想。
“我们刚刚撞上一股气流,飞机可能会有点不平稳,我已经把安全带的指示信
号打开了,请大家立即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
飞机又是一个大幅度的倾斜,机长的声音立即被一片呼喊尖叫声所吞没了。
“请保持镇静,”机长说,“我们一有新的消息就……”
保持镇静?我连呼吸都做不到,还怎么保持镇静?
我听见后面有人在背诵“圣母玛利亚,充满仁慈的……”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感扫遍我的全身——人们在祈祷,看来是真的了。
我们要死了。
“什么?”邻坐的美国人看着我,他的脸显得紧张而苍白。
“我们要死了。”我盯着他的脸。这可能是我活着时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了。我
细细端详着他眼睛边的道道纹路,健壮下巴上的短短胡须。
飞机又突然往下落去,我本能地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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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我们不会死的,”他说。但他也紧抓着椅子的扶手,“他们说了,只
是撞到了气流——”
“他们当然会这么说!”我发现自己在歇斯底里地狂叫。“他们可不会说,‘
你们都要死了’!”飞机又猛地往下一沉,我发觉自己正死拽着那个人的手。“一
切都完了。看在上帝的面上,我才25岁,我还没准备好,我什么都没得到过,没生
过孩子,也没救过人……”我的眼光不经意地落在那篇“30岁以前要做的30件事”
的文章上。“我甚至都没爬过一座山,没纹过身,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兴奋点
……”
“什么? ”那个男人似乎吃了一惊,而我却几乎听不到他的话。
“我的工作完全就是一个玩笑。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高层经理。”我泪眼婆娑地
指着身上的套装,“我也没有什么团队,我只是一个蹩脚的助理,第一次有机会出
去谈生意,却弄得一团糟……我不知道“后勤”是什么意思……我欠我老爸4000块
钱,我还从未真正地恋爱过……”
我突然打住,“对不起,”我大口地喘着气,“我不应该对你说这些。”
“没关系,”男人说。
上帝啊,求求你,千万不要。飞机又开始倾斜起来。我们在往下落。
“我从未做过任何让父母为我骄傲的事。后来我的表姐凯丽住到了我家,父母
好像再也看不到我的存在了。他们眼里只有她。她来的时候14岁,我10岁,我以为
能有个姐姐肯定会棒极了,但事实却并不是那样的……”
飞机每颠簸一下,另一段话又脱口而出,就像水流冲过瀑布那样。
“……她是游泳冠军,什么都拿冠军,……我什么都比不上她……”
“……125 磅。但我是准备减肥的……”
“……那个叫阿特蜜丝的讨厌鬼。有一天到了一张新桌子,她立即占为己有,
而我的桌子却又小又脏……”
“……有时候我往她的白痴植物里浇橙汁,她活该……”
“……开迪可爱极了,我们之间有一个暗号,只要她说,‘艾玛,我能和你对
几个数字吗’这就是说——‘我们去星巴克喝咖啡吧!’”
“……工作咖啡是我喝过的最恶心的饮料,完全是毒药……”
“……我中考成绩单上的数学成绩是C ,但我把它改成A 。我知道这不诚实,
但我太想得到一份工作了……”
“……穿丁字内裤。但它确实太不舒服了……”
“……8 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说‘哇,太漂亮了……”
“……烤辣椒,我最喜欢的食物……”
“……参加了一个读书俱乐部,却怎么也看不完《远大前程》②,只好跳到后
面看结尾,假装读完了……”
“……只要听到卡朋特唱的那首《靠近你》,我就泪流满面……”
“……完美的约会应该由一瓶香槟酒开始……”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世界小得只能装下我和这个陌生人。我的嘴巴,源源不
断地倾倒出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约会之前,我一定得来一杯甜雪莉酒,让自己镇静下来……”
“……康诺实在是太棒了。每个人都在告诉我他有多么优秀。大家都说我们是
完美的一对……”
“……不过有时候,我认为他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得像洋娃娃,像金发的肯恩。”
我在说康诺,我在说一些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事情。
“……带我去听所有的爵士音乐会,出于礼貌,我一直装作很喜欢的样子。所
以,他现在一直以为我喜欢爵士乐……”
“……只要一听到有人在背诵伍迪·艾伦电影里的台词,我就烦得要命……”
“……决心找到我的兴奋点,整个周末,我们都在折腾来折腾去,不停地变换
各种姿势……”
“对不起,小姐?”
“什么?”我茫然地抬起头。
“我们已经安全着陆了。”我愣愣地看着她。
我四下一看——确实如此,飞机一动不动,我们在地面上了。
“我们不会死了?”
“我们不会死的,”他表示同意。
我好像第一次看见他一样——我猛地一惊,我竟然向一个陌生人喋喋不休胡言
乱语了将近一个小时。只有上帝知道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真是不好意思!”我想对他微笑,但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竟然向他说到
了我的内裤,竟然连兴奋点的事情都说了。
“不要为这些担心。我们刚才都太紧张了。”他拿起背包,站了起来,然后回
头看了看我,“你回家没事吧?”
“没事。谢谢。旅行愉快!”我是冲着他的背影说的,我想他没有听见。
“艾玛!”我走出出口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叫。
是康诺。
他看起来真是帅呆了。他向我跑过来,一把把我揽进怀里。
“我给机场打电话问你的航班的时间,他们告诉我飞机撞到了一些可怕的气流,
我就来了。”他望着我。
“我没事。哦,上帝,康诺,太可怕了。”我的声音突然抖了起来——这太滑
稽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有一会儿,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没看到你之前,”康诺停了下来,默默地看了我几秒钟,“我才第一次意
识到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真的吗?”我心不在焉地说。
“艾玛,我想我们应该……”
结婚?我吓了一跳。我的上帝啊,他要向我求婚,就在机场里。我怎么说呢?
我可没准备好……这样,我就这样说,康诺,我需要一点时间……
“……搬到一起住,”他说。
我真是大白痴。他当然不是要我嫁给他。
“嗯……”我使劲地揉揉脸,想拖延时间。和康诺同居?说是说得通,为什么
不呢?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我在飞机上说的那些话。我说过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我说
过康诺并不能真正了解我。
但是……那只是随口乱说的,难道不是吗?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当时太不正常
了。
“康诺,你那个重要会议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来了。
“我取消了。”
“你取消了?”我瞪着他,“是因为我?”
现在我真地感到眩晕了,我的腿几乎支撑不住了。他取消那个极其重要的会议,
就是为了来救我。
是爱。这一定就是爱。
“康诺,我很愿意搬过去和你一起住,”我轻轻地说着,泪流满面。
注释:
①1975—1979年英国制作的极受欢迎的情景喜剧
②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的经典小说
三我要跟康诺同居了,我想像着那是一套有木地板和百叶窗公寓!厨房酷极了,
工作台全是花岗岩做的。那简直太棒了!
我的另一个室友捷米玛对我要与康诺的同居很不以为然。她认为那不是获得钻
戒的最好的方式。在她看来,恋爱就像打仗或下象棋,要讲策略。哦,幸好我要赶
着去赴妈妈的生日午宴,不然还不知道要听她说些什么。
爸妈以前住在屯垦汉姆,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现在他们搬出伦敦,住在汉姆
舍的一个小村庄里。
我十二点后到的家,看见妈妈和凯丽在厨房里。
看到她们肩并肩地站在炉子旁,我的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们看起来更像一
对母女,而不是姨妈和侄女。
“生日快乐!”我拥抱妈妈。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小包裹,感到很兴奋。我
给妈妈准备了最好的生日礼物,我都等不及要送给她了。
“你好呀!”凯丽转过身来,她系着围裙,蓝眼睛上涂着厚厚的眼影,脖子上
戴着一根缀着宝石的十字架。每次见到凯丽,准能看到她戴着件新首饰。“艾玛,
见到你太好了!我们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是吗,瑞秋姨妈?”
“是啊,”妈妈又拥抱了一下我。
凯丽总是这样和我说话,好像我是客人。
我努力使自己听起来高兴一点:“我能帮什么忙吗?”
“我看不用了……”凯丽挑剔地环视了一下厨房,“差不多都准备好了。所以
我对艾莲说,”她转向妈妈,“‘你那双鞋是哪个牌子的?’她说是M&S 的。我才
不信呢!”
“艾莲是谁?”我问,想加入她们的谈话。
“高尔夫俱乐部的,”凯丽说。
妈妈以前从来不打高尔夫,搬到汉姆舍之后,她就和凯丽一起打起高尔夫球来。
“对不起,艾玛,能不能让一下?”凯丽从我肩上伸过手去接一盘菜。
“对不起,”我站到一旁,“那么,妈妈,真的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了吗?”
“你可以喂萨米,”她递给我一罐鱼食。她不安地皱起眉头,“你知道,我有
点担心萨米。”
我发现爸爸和内夫正坐在客厅里看板球比赛。爸爸银灰色的胡子像往常一样修
剪得整整齐齐,端着一个银啤酒杯喝着啤酒。房间刚装修过,但是凯丽的游泳奖杯
还是照常摆在墙边。妈妈每周都要擦一遍。
墙边也摆着我骑马比赛得到的玫瑰花环。我想妈妈只是用抹布随便掸掸就完了。
“你好,爸爸!”我吻了吻他。
“艾玛!”他摸了摸头,假装吃惊的样子,“你竟然找到家了!没走弯路!没
参观历史名城!”
“今天没去!”我笑着说。
那时爸妈刚搬到这里不久,我第一次去看他们,不知怎么坐过了站,车一直开
到萨里斯伯瑞。以后,爸爸老拿这个开我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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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内夫。”我极快地贴了贴他的脸颊,怕被他抹的刮须水给熏晕了。
他是在一次青年企业家会议上认识凯丽的。很显然,他们的交谈是从赞赏对方
的劳力士手表开始的。
“你好,艾玛,”他说,“看见我的新车了吗?”
“什么?”我茫然地看着他——然后才回想起,到家的时候在车道上看见的那
辆闪闪发亮的新汽车。“哦,看见了!漂亮极了。”
“奔驰5 系列的,”他喝了一口啤酒,“报价四万两千英镑,我只花了三万七
千二百五。”
“不错啊。”
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于是缩在沙发里剥花生吃。
“艾玛,那就是你的目标!”爸爸说。
“嗯……爸爸,刚好提醒了我,这是还你的钱。”我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一
张300 英镑的支票。
“干得不错,”爸爸说,“我会记下来的。我就是想要你知道金钱的价值,要
你知道怎样才能自食其力。”
“这种方法很有用,”内夫点点头,“哦,对了,艾玛——这周你工作怎么样?”
第一次遇到内夫时,我刚从房地产公司辞职,准备做一个摄影师。那已经是两
年半以前的事了。以后他每次看见我,都要开这个该死的玩笑。
“还是做销售!”我露出愉快的神情,“差不多有一年了。”
“啊,销售,好,好!”
我们在餐桌旁已经呆了四十分钟,四十分钟里只听见凯丽一个人在说话。
“形象至关重要,”还是凯丽的声音,“正确的穿着,正确的眼神,正确的走
路姿态。当我走在街上,我传达出的信息就是‘我是一个成功的女人。’”
“走给我们看看!”妈妈欣赏地说。
“哦,”凯丽假装谦虚地笑了笑,“就像这样。”
她开始在房间里大步地走来走去,她扬起下巴,挺起胸脯,目不斜视,臀部大
幅度地摆来摆去。
她看起来既像鸵鸟又像《克隆人进攻》里的机器人。
“凯丽一走进会议室,我告诉你吧,回头率百分之百,”内夫喝了口酒,得意
地说,“大家都停下工作来看她!”
不看她才怪呢?
“艾玛,你想走一圈吗?”凯丽说,“照我的样子做就行了。”
“嗯……”我说,“我想我可能……学得差不多了。”
我禁不住扑哧一笑,还咳嗽起来。
“艾玛,凯丽是想帮你!”妈妈说,“你应该感谢她!凯丽,你对艾玛真好。”
是啊,凯丽是想帮助我。那一次,我拼尽全力想找份工作,于是问凯丽是否能
在她的公司里工作一段时间。我小心翼翼地给她写了封长信,告诉她,我知道她会
很为难,但是我真的会很感激她给我的任何机会。
结果,她给我寄了一封标准的拒绝信。
我难堪极了。这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艾玛,你应该好好听听凯丽的建议,”爸爸尖锐地说,“你要是认真听一点
的话,你的生活就不会是这样。”
“那当然!”我强迫自己露出愉快的笑容。
我一提升就好了。
等着瞧吧。
“艾玛!”凯丽滑稽地在我面前挥着手,“醒醒,小傻瓜!我们要拆礼物了。”
“好啊,”我回过神来,“我就去拿我的。”
妈妈先打开爸爸送的照相机,我开始激动起来,我真希望妈妈会喜欢我送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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