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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正义

_3 李子云(南宋)
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言木以绳直,君以谏明。)后克圣,臣不命其承,(君能受谏,则臣不待命,其承意而谏之。)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言王如此,谁敢不敬顺王之美命而谏者乎?)
●卷十·说命中第十三
惟说命总百官,(在冢宰之任。○总音扌。)
[疏]“惟说命总百官”○正义曰:惟此傅说,受王命总百官之职,谓在“冢宰之任”也。说以官高任重,乃进言於王,故史特标此句为发言之端也。
乃进于王曰:“呜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天有日月北斗五星二十八宿,皆有尊卑相正之法,言明王奉顺此道,以立国设都。○宿音秀。)
[疏]传“天有”至“设都”○正义曰:《晋语》云:“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易·系辞》云:“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皆言人君法天以设官,顺天以致治也。天有日月照临昼夜,犹王官之伯率领诸侯也。北斗环绕北极,犹卿士之周卫天子也。五星行於列宿,犹州牧之省察诸侯也。二十八宿布於四方,犹诸侯为天子守土也。天象皆有尊卑相正之法,言明王奉顺天道以立国设都也。“立国”谓立王国及邦国,“设都”谓设帝都及诸侯国都,总言建国立家之事。
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言立君臣上下,将陈为治之本,故先举其始。○王,于方反。长,丁丈反。治,直吏反,下同。)
[疏]“树后”至“师长”○正义曰:此又总言设官分职之事也。“树”,立也。“后王”谓天子也。“君公”谓诸侯也。“承”者奉上之名。“后王君公”,人主也。“大夫师长”,人臣也。臣当奉行君命,故以“承”言之。《周礼》立官多以“师”为名,“师”者众所法,亦是长之义也。大夫已下,分职不同,每官各有其长,故以“师长”言之。三公则“君公”之内包之,卿则“大夫”之文兼之,“师长”之言亦通有士。将陈为治之本,故先举其始,略言设官,故辞不详备。为治之本,“惟天聪明”已下皆是也。
不惟逸豫,惟以乱民。(不使有位者逸豫民上,言立之主使治民。○豫,羊虑反。)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宪,法也。言圣王法天以立教,臣敬顺而奉之,民以从上为治。○从,才容反。)
[疏]传“宪法”至“为治”○正义曰:“宪,法”,《释诂》文。人之闻见于耳目,天无形体,假人事以言也。“聪”谓无所不闻,“明”谓无所不见。惟圣人于是法天,言法天以立教,于下无不闻见,除其所恶,纳之於善。虽复运有推移,道有升降,其所施为未尝不法天也。“臣敬顺而奉之”,“奉”即上文“承”也,奉承君命而布之於民。“民以从上为治”,不从上命则乱,故“从”也。
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甲,铠。胄,兜鍪也。言不可轻教令,易用兵。○胄,直又反。铠,苦代反。兜,丁侯反。鍪,莫侯反。易,以豉反。)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言服不可加非其人,兵不可任非其才。○笥,息嗣反。省,息井反,一本作眚。)
[疏]“惟口”至“厥躬”○正义曰:言王者法天施化,其举止不可不慎。惟口出令不善,以起羞辱;惟甲胄伐非其罪,以起戎兵;言不可轻教令,易用兵也。惟衣裳在箧笥,不可加非其人,观其能足称职,然後赐之。惟干戈在府库,不可任非其才,省其身堪将帅,然後授之。上二句事相类,下二句文不同者,衣裳言在箧笥,干戈不言所在,干戈云“省厥躬”,衣裳不言视其人,令其互相足也。○传“甲铠”至“用兵”○正义曰:经传之文无“铠”与“兜鍪”,盖秦汉已来始有此名,传以今晓古也。古之甲胄皆用犀兕,未有用铁者,而“鍪”、“铠”之字皆从金,盖後世始用铁耳。口之出言为教令,甲胄兴师乃用之,言不可轻教令,易用兵也。“易”亦轻也。安危在出令,令之不善,则人违背之,是“起羞”也。静乱在用兵,伐之无罪,则人叛违之,是“起戎”也。○传“言服”至“其才”○正义曰:“非其人”、“非其才”,义同而互文也。《周礼·大宗伯》:“以九仪之命正邦国之位,一命受职,再命受服,三命受位,四命受器,五命赐则,六命赐官,七命赐国,八命作牧,九命作伯。”郑云:“一命始见,命为正吏。受职,治职事也。列国之士一命,王之下士亦一命。再命受服,受玄冕之服。列国之大夫再命,王之中士亦再命。”然则“再命”已上始受衣服,未赐之时在官之箧笥也。甲胄干戈俱是军器,上言不可轻用兵,此言不可妄委人,虽文重而意异也。
王惟戒兹,允兹克明,乃罔不休。(言王戒慎此四“惟”之事,信能明,政乃无不美。)惟治乱在庶官。(言所官得人则治,失人则乱。)官不及私昵,惟其能。(不加私昵,惟能是官。○昵,女乙反。)爵罔及恶德,惟其贤。(言非贤不爵。)
[疏]“官不”至“其贤”○正义曰:《王制》云:“论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郑云:“官之,使之试守也。爵之,命之也。”然则治其事谓之“官”,受其位谓之“爵”,“官”、“爵”一也,所从言之异耳。“贤”谓德行,“能”谓才用;治事必用能,故“官”云“惟其能”;受位宜得贤,故“爵”云“惟其贤”。《诗序》云:“任贤使能。”《周礼·乡大夫》:“三年则大比,考其德行道艺,而与贤者能者。”郑云:“贤者,有德行者。能者,有道艺者。”是“贤”、“能”为异耳。“私昵”谓知其不可而用之,“恶德”谓不知其非而任之,戒王使审求人,绝私好也。
虑善以动,动惟厥时。(非善非时不可动。)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虽天子亦必让以得之。○丧,息浪反。)
[疏]“有其”至“厥功”○正义曰:人生尚谦让而憎自取,自有其善,则人不以为善,故实善而丧其善。自夸其能,则人不以为能,故实能而丧其能。由其自取,故人不与之。“有其善”则伐善也。舜美禹云:“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是言推而不有,故名反归之也。
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事事,非一事。)无启宠纳侮,(开宠非其人,则纳侮之道。)
[疏]“无启宠纳侮”○正义曰:君子位高益恭,小人得宠则慢。若宠小人,则必恃宠慢主,无得开小人以宠,自纳此轻侮也。“开”谓君出恩以宠臣,“纳”谓臣入慢以轻王,据君而言“开”、“纳”,以出、入为文也。
无耻过作非。(耻过误而文之,遂成大非。)
[疏]传“耻过”至“大非”○正义曰:仲虺之美成汤云:“改过不吝。”明小人有过,皆惜而不改。《论语》云:“小人之过也必文。”耻有过误而更以言辞文饰之,望人不觉,其非弥甚,故“遂成大非”也。
惟厥攸居,政事惟醇。(其所居行,皆如所言,则王之政事醇粹。○醇音纯。粹,虽遂反。)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神则难。”(祭不欲数,数则黩,黩则不敬。事神礼烦,则乱而难行。高宗之祀特丰数近庙,故说因以戒之。○黩,徒木反。数,色角反。)
[疏]传“祭不”至“戒之”○正义曰:“祭不欲数,数则黩,黩则不敬”,《礼记·祭义》文也。此一经皆言祭祀之事,“礼烦”亦谓祭祀之烦,故传总云:“事神礼烦,则乱而难行。”孔以《高宗肜日》祖已训诸王“祀无丰于昵”,谓傅说此言为彼事而发,故云高宗之祀特丰数於近庙,故说因而戒之。
王曰:“旨哉!说乃言惟服。(旨,美也。美其所言皆可服行。)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汝若不善於所言,则我无闻於所行之事。)说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言知之易,行之难。以勉高宗。)王忱不艰,允协于先王成德,(王心诚不以行之为难,则信合於先王成德。○忱,市林反。)惟说不言有厥咎。”(王能行善,而说不言,则有其咎罪。)
●卷十·说命下第十四
王曰:“来,汝说。台小子旧学于甘盘,(学先王之道。甘盘,殷贤臣有道德者。○台音怡。)
[疏]“王曰”至“甘盘”○正义曰:“旧学于甘盘”谓为王子时也。《君》篇周公仰陈殷之贤臣云:“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然则甘盘於高宗之时有大功也。上篇高宗免丧不言,即求傅说,似得说时无贤臣矣。盖甘盘於小乙之世以为大臣,小乙将崩,受遗辅政,高宗之初得有大功。及高宗免丧,甘盘已死,故《君》传曰:“高宗即位,甘盘佐之,後有傅说。”是言傅说之前有甘盘也。但下句言“既乃Т于荒野”,是学讫乃遁,非即位之初从甘盘学也。
既乃遁于荒野,入宅于河。(既学而中废业,遁居田野。河,洲也。其父欲使高宗知民之艰苦,故使居民间。○遁,徒顿反。)
[疏]传“既学”至“民间”○正义曰:“河”是水名,水不可居,而云“入宅于河”,知在河之洲也。《释水》云:“水中可居者曰洲。”初遁田野,後入河洲,言其徙居无常也。《无逸》云:“其在高宗,时旧劳於外,爰暨小人。”言“其父欲使高宗知民之艰苦,故使居民间”也。於时盖未为太子,殷道虽质,不可既为太子,更得与民杂居。
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自河往居亳,与今其终,故遂无显明之德。)尔惟训于朕志,(言汝当教训於我,使我志通达。)若作酒醴,尔惟麴ろ;(酒醴须麴ろ以成,亦言我须汝以成。○麴,起六反。ろ,鱼列反。)若作和羹,尔惟盐梅。(盐,咸。梅,醋。羹须咸醋以和之。○羹音庚,一音衡。盐,余廉反。梅亦作某。醋,七故反。和如字,又胡卧反。)尔交予,罔予弃,予惟克迈乃训。”(交,非一之义。迈,行也。言我能行汝教。)
[疏]传“交非”至“汝教”○正义曰:“尔交予”,令其交更治己也。故以“交”为“非一之义”,言交互教之,非一事之义。“迈,行”,《释诂》文。说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王者求多闻以立事,学於古训,乃有所得。)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事不法古训而以能长世,非说所闻。言无是道。)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乃来。(学以顺志,务是敏疾,其德之乃来。)
[疏]“惟学”至“乃来”○正义曰:人志本欲求善,欲学顺人本志,学能务是敏疾,则其德之乃自来。言务之既疾,则德自来归己也。
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信怀此学志,则道积於其身。)惟学攵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罔觉。(学攵,教也。教然後知所困,是学之半。终始常念学,则其德之,无能自觉。○学攵,户孝反。)
[疏]“惟学攵”至“罔觉”○正义曰:教人然後知困,知困必将自强,惟教人乃是学之半,言其功半於学也。於学之法,念终念始,常在於学,则其德之渐渐进益,无能自学其进。言日有所益,不能自知也。
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愆,过也。视先王成法,其长无过,其惟学乎!○愆,起虔反。)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列于庶位。”(言王能志学,说亦用能敬承王志,广招俊,使列众官。○俊,本又作。)
王曰:“呜呼!说,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风,教也。使天下皆仰我德,是汝教。○仰如字,徐五亮反。)股肱惟人,良臣惟圣。(手足具,乃成人。有良臣,乃成圣。)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保衡,伊尹也。作,起。正,长也。言先世长官之臣。○长,丁丈反,下同。)
[疏]传“保衡”至“之臣”○正义曰:保衡、阿衡俱伊尹也。《君》传曰:“伊尹为保衡,言天下所取安所取平也。”郑笺云:“阿,倚。衡,平也。伊尹汤所依倚而取平也,故以为官名。”又云:“太甲时曰保衡。”郑不见古文《太甲》云“不惠于阿衡”,故此为解,孔所不用。计此阿衡、保衡非常人之官名,盖当时特以此名号伊尹也。“作”训为起,言起而助汤也。“正,长”,《释诂》文。
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言伊尹不能使其君如尧舜,则耻之,若见挞于市,故成其能。○俾,必尔反。挞,他达反。)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伊尹见一夫不得其所,则以为己罪。)佑我烈祖,格于皇天。(言以此道左右成汤,功至大天,无能及者。)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汝庶几明安我事,则与伊尹同美。○阿,乌何反。)惟后非贤不,惟贤非后不食。(言君须贤治,贤须君食。○治,直吏反。)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能继汝君於先王,长安民,则汝亦有保衡之功。○辟,必亦反。)说拜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之休命。”(对,答也。答受美命而称扬之。)
●卷十·高宗肜日第十五
高宗祭成汤,有飞雉升鼎耳而ず,(耳不聪之异。ず,鸣。○ず,工豆反。)祖已训诸王,(贤臣也,以训道谏王。○己音纪。)作《高宗肜日》、《高宗之训》。(所以训也,亡。○肜音融。)
[疏]“高宗”至“之训”○正义曰:高宗祭其太祖成汤於肜祭之日,有飞雉来升祭之鼎耳而ず鸣,其臣祖已以为王有失德而致此祥,遂以道义训王,劝王改德政。史叙其事,作《高宗肜日》、《高宗之训》二篇。○传“耳不”至“ず鸣”○正义曰:经言“肜日,有ず雉”,不知祭何庙,鸣何处,故序言“祭成汤”、“升鼎耳”以足之。与四时之祭,祭之明日皆为肜祭,不知此肜是何祭之肜也。《洪范》“五事”有貌、言、视、听、思,若貌不恭、言不从、视不明、听不聪、思不睿,各有妖异兴焉。雉乃野鸟,不应入室,今乃入宗庙之内,升鼎耳而鸣,孔以雉鸣在鼎耳,故以为“耳不聪之异”也。《洪范·五行传》云:“视之不明,时则有羽虫之孽。听之不聪,时则有介虫之孽。”言之不从,时则有毛虫之孽。貌之不恭,时则有鳞虫之孽。思之不睿,时则有倮虫之孽。”先儒多以此为羽虫之孽,非为“耳不聪”也。《汉书·五行志》:“刘歆以为鼎三足,三公象也,而以耳行。野鸟居鼎耳,是小人将居公位,败宗庙之祀也。”郑云:“鼎,三公象也,又用耳行,雉升鼎耳而鸣,象视不明,天意若云当任三公之谋以为政。”刘、郑虽小异,其为羽虫之孽则同,与孔意异。《诗》云:“雉之朝ず,尚求其雌。”《说文》云:“ず,雄雉鸣也。雷始动,雉乃鸣而ず其颈。”○传“所以训也,亡”○正义曰:名《高宗之训》,所以训高宗也。此二篇俱是祖己之言,并是训王之事,经云“乃训于王”,此篇亦是训也。但所训事异,分为二篇,标此为发言之端,故以“肜日”为名。下篇总谏王之事,故名之“训”,终始互相明也。《肆命》、《徂后》,孔历其名於《伊训》之下,别为之传。此《高宗之训》因序为传,不重出名者,此以训王事同,因解文便作传,不为例也。
高宗肜日(祭之明日又祭。殷曰肜,周曰绎。○绎音亦,字书作释。《尔雅》云:“又祭也。周曰绎,商曰肜,夏曰复胙。”)
[疏]传“祭之”至“曰绎”○正义曰:《释天》云:“绎,又祭也。周曰绎,商曰肜。”孙炎曰:“祭之明日寻绎复祭也。”“肜”者,相寻不绝之意。《春秋》宣八年六月“辛巳,有事於太庙。壬午,犹绎”。《梁传》曰:“绎者,祭之旦日之享宾也。”是肜者,“祭之明日又祭”也。《尔雅》因绎祭而本之上世,故先周後商,此以上代先後,故与《尔雅》倒也。《释天》又云“夏曰复胙”,郭璞云“未见所出”,或无此一句。孔传不言“夏曰复胙”,於义非所须,或本无此事也。《仪礼·有司彻》上大夫曰“傧尸”,与正祭同日。郑康成注《诗·凫》云,祭天地社稷山川,五祀皆有绎祭。
高宗肜日,越有ず雉。(於肜日有雉异。)祖己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言至道之王遭变异,正其事而异自消。)
[疏]“高宗”至“厥事”○正义曰:高宗既祭成汤,肜祭之日,於是有ず鸣之雉在於鼎耳,此乃怪异之事。贤臣祖已见其事而私自言曰:“惟先世至道之王遭遇变异,则正其事而异自消也。”既作此言,乃进言训王。史录其事,以为训王之端也。○传“言至”至“自消”○正义曰:“格”训至也。“至道之王”谓用心至极,行合於道。遭遇变异,改德教,正其事而异自消。大戊拱木,武丁ず雉,皆感变而惧,殷道复兴,是异自消之验也。至道之王,当无灾异,而云遭变消灾者,天或有谴告,使之至道,未必为道不至而致此异。且匆寻戒之辞,不可执文以害意也。此经直云“祖己曰”,不知与谁语,郑云“谓其党”,王肃云“言于王”。下句始言“乃训于王”,此句未是告王之辞,私言告人,郑说是也。
乃训于王。曰:“惟天监下民,典厥义。(祖己既言,遂以道训谏王,言天视下民,以义为常。)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民中绝命。(言天之下年与民,有义者长,无义者不长,非天欲夭民,民自不修义以致绝命。○中,丁仲反,又如字。)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孚命正厥德。(不顺德,言无义。不服罪,不改修。天已信命正其德,谓有永有不永。)
[疏]“乃训”至“厥德”○正义曰:祖己既私言其事,乃以道训谏於王曰:“惟天视此下民,常用其义。”言以义视下,观其为义以否。“其下年与民,有长者,有不长者”。言与为义者长,不义者短。“短命者非是天欲夭民,民自不修义,使中道绝其性命。但人有为行不顺德义,有过不服听罪,过而不改,乃致天罚,非天欲夭之也。天既信行赏罚之命,正其驭民之德,欲使有义者长,不义者短,王安得不行义事,求长命也?”○传“言天”至“绝命”○正义曰:经惟言“有永有不永”,安和由义者?以上句云“惟天监下民,典厥义”,天既以义为常,知命之长短莫不由义,故云“天之下年与民,有义者长。无义者不长”也。民有五常之性,谓仁义礼智信也,此独以“义”为言者,五常指体则别,理亦相通;“义”者,宜也,得其事宜;五常之名,皆以宜为用,故称“义”可以总之也。民有贵贱贫富愚智好丑,不同多矣,独以夭寿为言者,郑玄云:“年命者,蠢愚之人尤忄曷焉,故引以谏王也。”忄曷,贪也。《洪范》“五福”以寿为首,“六极”以短折为先,是年寿者最是人之所贪,故祖己引此以谏王也。○传“不顺”至“不永”○正义曰:传亦顾上经,故“不顺德,言无义”也。“听”谓听从,故以“不听”为“不服罪”。言既为罪,过而不肯改修也。“天已信命正其德”,言天自信命,赏有义,罚无义,此事必信也。天自正其德,福善祸淫,其德必不差也。谓民有永有不永,天随其善恶而报之。劝王改过修德以求永也。
乃曰:‘其如台。’(祖己恐王未受其言,故乃复曰,天道其如其所言。○台音怡。复,扶又反。)呜呼!王司敬民,罔非天胤,典祀无丰于昵。”(胤,嗣。昵,近也。叹以感王入其言,王者主民,当敬民事。民事无非天所嗣常也,祭祀有常,不当特丰於近庙。欲王因异服罪改修之。○丰,芳弓反。昵,女乙反。《尸子》云:“不避远昵。”昵,近也。又乃礼反。马云:“昵,考也,谓祢庙也。”)
[疏]“呜呼”至“于昵”○正义曰:祖己恐其言不入王意,又叹而戒之:“呜呼!王者主民,当谨敬民事。民事无非天所继嗣以为常道者也。天以其事为常,王当继天行之。祀礼亦有常,无得丰厚於近庙,若特丰於近庙,是失於常道。”高宗丰於近庙,欲王服罪改修也。○传“胤嗣”至“改修之”○正义曰:《释诂》云:“胤、嗣,继也。”俱训为继,是“胤”德为嗣,嗣亦继之义也。《释诂》云:“即,尼也。”孙炎曰:“即犹今也,尼者近也。”郭璞引《尸子》曰“悦尼而来远”,是“尼”为近也。“尼”与“昵”音义同。民不能自治,自立君以主之,是“王者主民”也。既与民为主,当敬慎民事。民事无大小,无非天所嗣常也,言天意欲令继嗣行之,所以为常道也。“祭祀有常”,谓牺牲粢盛尊彝俎豆之数礼有常法。“不当特丰於近庙”,谓牺牲礼物多也。祖己知高宗丰於近庙,欲王因此ず雉之异,服罪改修以从礼耳,其异不必由丰近而致之也。王肃亦云:“高宗丰於祢,故有ず雉升远祖成汤庙鼎之异。”
●卷十·西伯戡黎第十六
殷始咎周,(咎,恶。○咎,其九反,马云:“咎周者,为周所咎。)周人乘黎。(乘,胜也。所以见恶。○黎,力兮反,国名,《尚书大传》作耆。)祖伊恐,(祖己後贤臣。)奔告于受,(受,纣也,音相乱。帝乙之子,嗣立,暴虐无道。○受如字,传云:“受,纣也。音相乱。”马云:“受读曰纣。或曰受妇人之言,故号曰受也。”)作《西伯戡黎》。(戡亦胜也。○伯亦作柏。戡音堪,《说文》作<令戈>,云“杀也”。以此戡训刺,音竹甚反。胜,诗证反。)
[疏]“殷始”至“戡黎”○正义曰:文王功业稍高,王兆渐著,殷之朝廷之臣始畏恶周家。所以畏恶之者,以周人伐而胜黎邑故也。殷臣祖伊见周克黎国之易,恐其终必伐殷,奔走告受,言殷将灭。史叙其事,作《西伯戡黎》。○传“咎恶”,又云“乘胜”至“见恶”○正义曰:《易·系辞》云“无咎者善补过也”,则“咎”是过之别名,以彼过而憎恶之,故“咎”为恶也。以其胜黎,所以见恶,释其见恶之由,是周人胜黎之後始恶之。《诗毛传》云:“乘,陵也。”乘驾是加陵之意,故“乘”为胜也。郑玄云:“纣闻文王断虞芮之讼,又三伐皆胜,而始畏恶之。”所言据《书传》为说,伏生《书传》云“文王受命,一年断虞芮之质,二年伐于阝,三年伐密须,四年伐犬夷,五年伐耆,六年伐崇,七年而崩”。耆即黎也。乘黎之前始言恶周,故郑以伐于阝、伐密须、伐犬夷三伐皆胜,始畏恶之。《武成》篇文王“诞膺天命”,九年乃崩,则伐国之年不得如《书传》所说,未必见三伐皆胜始畏之。○传“祖己後贤臣”○正义曰:此无所出,正以同为祖氏,知是其後,明能先觉,故知贤臣。○传“受纣”至“无道”○正义曰:经云“奔告于王”,王无谥号,故序言“受”以明之。此及《泰誓》、《武成》皆呼此君为“受”,自外书传皆呼为“纣”。“受”即“纣”也,音相乱,故字改易耳。《殷本纪》云:“帝乙崩,子辛立,是为帝辛,天下谓之纣。”郑玄云:“纣,帝乙之少子,名辛。帝乙爱而欲立焉,号曰受德,时人传声转作纣也。”史掌书,知其本,故曰“受”,与孔大同。《谥法》云:“残义损善曰纣。”殷时未有谥法,後人见其恶,为作恶义耳。○传“戡亦胜也”○正义曰:“戡,胜”,《释诂》文。孙炎曰:“戡,强之胜也。”
西伯戡黎
西伯既戡黎,(近王圻之诸侯,在上党东北。○近,附近之近。圻,巨依反。)
[疏]“西伯戡黎”○正义曰:郑玄云:“西伯,周文王也。时国於岐,封为雍州伯也。国在西,故曰西伯。”王肃云:“王者中分天下,为二公总治之,谓之二伯,得专行征伐,文王为西伯。黎侯无道,文王伐而胜之。”两说不同,孔无明解。下传云“文王率诸侯以事纣”,非独率一州之诸侯也。《论语》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谓文王也。终乃三分有二,岂独一州牧乎?且言“西伯”对东为名,不得以国在西而称“西伯”也,盖同王肃之说。○传“近王”至“东北”○正义曰:黎国,汉之上党郡壶关所治黎亭是也。纣都朝歌,王圻千里,黎在朝歌之西,故为“近王圻之诸侯”也。郑云:“入纣圻内。”文王犹尚事纣,不可伐其圻内。所言“圻内”,亦无文也。
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文王率诸侯以事纣,内秉王心,纣不能制,今又克有黎国,迫近王圻,故知天已毕讫殷之王命。言将化为周。○王心,于况反,下注“宜王者”同。)
[疏]传“文王”至“为周”○正义曰:襄四年《左传》云:“文王率殷之叛国以事纣。”是率诸侯共事纣也。貌虽事纣,内秉王心,布德行威,有将王之意。而纣不能制,日益强大,今复克有黎国,迫近王圻,似有天助之力,故云“天已毕讫殷之王命”,言殷祚至此而毕,将欲化为周也。
格人元龟,罔敢知吉。(至人以人事观殷,大龟以神灵考之,皆无知吉。)
[疏]传“至人”至“知吉”○正义曰:“格”训为至,“至人”谓至道之人,有所识解者也。至人以人事观殷,大龟有神灵逆知来物,故“大龟以神灵考之”。二者皆无知殷有吉者,言必凶也。祖伊未必问至人,亲灼龟,但假之以为言耳。
非先王不相我後人,惟王淫戏用自绝。(非先祖不助子孙,以王淫过戏怠,用自绝於先王。○相,息亮反。)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以纣自绝於先王,故天亦弃之,宗庙不有安食於天下。而王不度知天性命所在,而所行不蹈循常法。言多罪。○度,待洛反。)
[疏]传“以纣”至“多罪”○正义曰:《礼记》称“万物本於天,人本於祖”,则天与先王俱是人君之本。纣既自绝於先王,亦自绝於天。上经言纣自绝先王,此言天弃纣,互明纣自绝,然後天与先王弃绝之。故传申通其意,“以纣自绝先王,故天亦弃之”。“亦”者,亦先王,言先王与天俱弃之也。《孝经》言天子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然後祭则鬼享之。今纣既自绝於先王,先王不有安食於天下,言纣虽以天子之尊事宗庙,宗庙之神不得安食也。而王不度知天命所在,不知已之性命当尽也,而所行不蹈循常法,动悉违法,言多罪。
今我民罔弗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挚?’今王其如台。”(挚,至也。民无不欲王之亡,言:“天何不下罪诛之?有大命宜王者,何以不至?”王之凶害,其如我所言。○挚音至,本又作{执女}。)
[疏]传“挚至也”至“所言”○正义曰:挚”、“至”同音,故“挚”为至也。“言天何不下罪诛之”,恨其久行虐政,欲得早杀之也。“有大命宜王者,何以不至”,向望大圣之君,欲令早伐纣也。“王之凶祸,其如我之所言”,以王不信,故审告之也。
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言我生有寿命在天,民之所言,岂能害我。遂恶之辞。)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反,报纣也,言汝罪恶众多,参列於上天,天诛罚汝,汝能责命于天,拒天诛乎?○参,七南反,马云:“参字累在上。”)殷之即丧,指乃功,不无戮于尔邦。”(言殷之就亡,指汝功事所致,汝不得无死戮於殷国,必将灭亡,立可待。)
●卷十·微子第十七
殷既错天命,(错,乱也。○错,七各反,马云:“废也。”)微子作诰父师、少师。(告二师而去纣。○少,诗照反。)
[疏]“殷既”至“少师”○正义曰:殷纣既暴虐无道,错乱天命,其兄微子知纣必亡,以作言诰告父师箕子、少师比干。史叙其事而作此篇也。名曰《微子》而不言“作《微子》”者,已言“微子作诰”,以可知而省文也。○传“错,乱也”○正义曰:交错是浑乱之义,故为乱也。不指言纣恶而言“错乱天命”者,天生民,立君以牧之,为君而无君道,是错乱天命,为恶之大,故举此以见恶之极耳。
微子(微,圻内国名。子,爵。为纣卿士,去无道。)
[疏]传“微圻”至“无道”○正义曰:微国在圻内,先儒相传为然。郑玄以为微与箕俱在圻内,孔虽不言箕,亦当在圻内也。王肃云:“微,国名。子,爵。入为王卿士。”肃意盖以微为圻外,故言“入”也。微子名启,《世家》作开,避汉景帝讳也。启与其弟仲衍,皆是纣之同母庶兄,《史记》称“微仲衍”。衍亦称“微”者,微子封微,以微为氏,故弟亦称微,犹如春秋之世虞公之弟称虞叔,祭公之弟称祭叔。微子若非大臣,则无假忧纣,亦不必须去,以此知其为卿士也。传云“去无道”者,以“去”见其为卿士也。
微子若曰:“父师、少师,(父师,太师,三公,箕子也。少师,孤卿,比干。微子以纣距谏,知其必亡,顺其事而言之。)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或,有也。言殷其不有治正四方之事,将必亡。○治,直吏反。)我祖底遂陈于上,(言汤致遂其功,陈列於上世。)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我,纣也。沈湎酗E1,败乱汤德於後世。○沈,徐直金反。酗,况具反,以酒为凶曰酗,《说文》作句,云:“酒E1。”湎,面善反。E1音咏,《说文》于命反,句酒也。)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草野窃盗,又为奸宄於内外。○好,呼报反。宄音轨。)
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六卿典士相师效,为非法度,皆有辜罪,无秉常得中者。○度如字。)小民方兴,相为敌雠。(卿士既乱,而小人各起一方,共为敌雠。言不和同。○雠,常周反。)今殷其沦丧,若涉大水,其无津涯。(沦,没也。言殷将没亡,如涉大水,无涯际,无所依就。○沦音伦,徐力允反。丧,息浪反。涯,五皆反,又宜佳反。)殷遂丧,越至于今。”(言遂丧亡於是,至於今,到不待久。)
[疏]“微子”至“于今”○正义曰:微子将欲去殷,顺其去事而言,曰“父师”、“少师”,呼二师与之言也。今殷国其将不复有治正四方之事,言其必灭亡也。昔我祖成汤,致行其道,遂其功业,陈列於上世矣。今我纣惟用沈湎酗E1於酒,用是乱败其祖之德於下。由纣乱败之故,今日殷人无不小大皆好草窃奸宄。虽在朝卿士,相师师为非法度之事。朝廷之臣皆有辜罪,乃无有一人能秉常得中者。在外小人,方方各起,相与共为敌雠。荒乱如此,今殷其没,亡若涉大水,其无津济涯岸。殷遂丧亡,言不复久也。“此丧亡於是,至於今,到必不得更久也”。○传“父师”至“言之”○正义曰:以《毕命》之篇王呼毕公为“父师”,毕公时为太师也。《周官》云:“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家语》云:“比干官则少师。”少师是比干,知太师是箕子也。遍检书传,不见箕子之名,惟司马彪注《庄子》云:“箕子名胥馀。”不知出何书也。《周官》以少师为孤,此传言“孤卿”者,孤亦卿也,《考工记》曰“外有九室,九卿朝焉”,是三孤六卿共为九卿也。比干不言封爵,或本无爵,或有而不言也。《家语》云:“比干是纣之亲,则诸父。”知比干是纣之诸父耳。箕子则无文。《宋世家》云:“箕子者,纣亲戚也。”止言亲戚,不知为父为兄也。郑玄、王肃皆以箕子为纣之诸父,服虔、杜预以为纣之庶兄,既无正文,各以意言之耳。微子以纣距谏,知其必亡,心欲去之,故顺其去事而言,呼二师以告之。○传“或有”至“必亡”○正义曰:“或”者不定之辞,其事欲当然,则是有此事,故以“或”为有也。郑玄《论语注》亦云:“或之言有也,不有言无也。”天子,天下之主,所以治正四方,“言殷其不有治正四方之事”,言将必亡。○传“我纣”至“後世”○正义曰:嗜酒乱德,是纣之行,故知“我”,我纣也。人以酒乱,若沈於水,故以耽酒为“沈”也。湎然是齐同之意,《诗》云:“天不湎尔以酒。”郑云:“天不同汝颜色以酒。”是“湎”谓酒变面色,湎然齐同,无复平时之容也。《说文》云:“酗,E1也。”然则“酗”、“E1”一物,谓饮酒醉而发怒。经言乱败其德,必有所属,上言“我祖”指谓成汤,知言“败乱汤德於後世”也。上谓前世,故下为後世也。○传“六卿”至“中者”○正义曰:“士”训事也,故“卿士”为“六卿典事”。“师师”言相师效为非法度之事也。止言“卿士”,以贵者尚尔,见贱者皆然。故王肃云:“卿士以下,转相师效为非法度之事也。”郑云:“凡犹皆也。”传意亦然,以“凡”为皆,言卿士以下在朝之臣,其所举动皆有辜罪,无人能秉常行得中正者。
曰:“父师、少师,我其发出狂,吾家耄逊于荒。(我念殷亡,发疾生狂,在家耄乱,故欲Т出於荒野。言愁闷。○出,尺遂反。耄,字又作旄,莫报反,注同。Т,徒困反,徐徒顿反,一音都困反。)今尔无指,告予颠齐,若之何其?”(汝无指意告我殷邦颠陨齐坠,如之何其救之?○齐,子细反,《玉篇》子兮反,《切韵》祖稽反。陨,于敏反。)
[疏]“曰父师”至“何其”○正义曰:微子既言纣乱,乃问身之所宜,止而复言,故别加一“曰父师少师”,更呼而告之也。“我念殷亡之故,其心发疾生狂,吾在家心内耄乱,欲逊Т出於荒野。今汝父师少师无指灭亡之意告我云,殷邦其陨坠,则当如之何其救之乎?”恐其留己共救之也。○传“我念”至“愁闷”○正义曰:狂生於心而出於外,故传以“出狂”为“生狂”。应璩诗云“积念发狂痴”,此其事也。在家思念之深,精神益以耄乱。郑玄云:“耄,昏乱也。”在家不堪耄乱,故欲Т出於荒野,言愁闷之至。《诗》云:“驾言出游,以写我忧。”亦此意也。○传“汝无”至“救之”○正义曰:“无指意告我者”,谓无指殷亡之事告我,言殷将陨坠,欲留我救之。“颠”谓从上而陨,“齐”谓坠於沟壑,皆灭亡之意也。昭十三年《左传》曰:“小人老而无子,知齐於沟壑矣。”王肃云:“齐,齐沟壑。”言此“齐”之义如《左传》也。
父师若曰:“王子,(比干不见,明心同,省文。微子帝乙元子,故曰王子。○见,贤遍反。省,所景反。)天毒降灾荒殷邦,方兴沈酗于酒,(天生纣为乱,是天毒下灾,四方化纣沈湎,不可如何。)乃罔畏畏,弗其长旧有位人。(言起沈湎,上不畏天灾,下不畏贤人。违戾老之长致仕之贤,不用其教,法纣故。○弗,扶勿反。,工口反。长,丁丈反,注同。)今殷民乃攘窃神之牺牲用,以容将食,无灾。(自来而取曰攘。色纯曰牺。体完曰。牛羊豕曰牲。器实曰用。盗天地宗庙牲用,相容行食之,无灾罪之者。言政乱。○攘,如羊反,因来而取曰攘。窃,马云:“往盗曰窃。”神,天曰神,地曰。牺,许宜反。音全。)降监殷民,用雠敛,召敌雠不怠。(下视殷民,所用治者,皆重赋伤民、敛聚怨雠之道,而又亟行暴虐,自召敌雠不解怠。○雠如字,下同。徐云:“郑音畴。”马本作稠,云:“数也。”艳,力检反;马、郑力艳反,谓赋敛也;徐云:“郑力剑反。”治,直吏反。亟,欺忌反,数也;又纪力反;本又作极,如字,至也。解,佳卖反。)罪合于一,多瘠罔诏。(言殷民上下有罪,皆合於一法纣,故使民多瘠病,而无诏救之者。○瘠,在益反。)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灾灭在近,我起受其败,言宗室大臣义不忍去。)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诏王子出迪。(商其没亡,我二人无所为臣仆,欲以死谏纣。我教王子出,合於道。○臣仆,一本无臣字。)我旧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颠齐。(刻,病也。我久知子贤,言於帝乙。病立子,帝乙不肯。病子不得立,则宜为殷後者子。今若不出逃难,我殷家宗庙乃陨坠无主。○旧云,马云:“言也。”刻音克,马云:“侵刻也。”难,乃旦反。)自靖人自献于先王,(各自谋行其志,人人自献达于先王,以不失道。○靖,马本作清,谓洁也。)我不顾行遁。”(言将与纣俱死,所执各异,皆归於仁,明君子之道,出处语默非一途。○顾音故,徐音鼓。)
[疏]“父师”至“行遁”○正义曰:父师亦顺其事而报微子曰:“王子,今天酷毒下灾,生此昏虐之君,以荒乱殷之邦国。纣既沈湎,四方化之,皆起而沈湎酗E1於酒,不可如何。小人皆自放恣,乃无所。上不畏天灾,下不畏贤人,违戾其老之长与旧有爵位致仕之贤人。今殷民乃攘窃祭祀神祗之牺牲用,以相通容,行取食之,无灾罪之者。”盗天地大祀之物用而不得罪,言政乱甚也。“我又下视殷民,所用为治者,皆雠怨敛聚之道”也。言重赋伤民,民以在上为雠,重赋乃是敛雠也。“既为重赋,又急行暴虐,此所以益招民怨,是乃自召敌雠不懈怠也。上下各有罪,合於一纣之身”。言纣化之使然也。“故使民多瘠病,而无诏救之者。商今其有灭亡之灾,我起而受其败。商其没亡丧灭,我无所为人臣仆”。言不可别事他人,必欲谏取死也。“我教王子出奔於外,是道也。我久云子贤,言於帝乙,欲立子,不肯。我乃病伤子不得立为王,则宜终为殷後。若王子不出,则我殷家宗庙乃陨坠无主”。既劝之出,即与之别云:“各自谋行其志,人人各自献达於先王,我不顾念行遁之事。”明期与纣俱死。○传“比干”至“王子”○正义曰:谘二人而一人答,“明心同,省文”也。郑云:“少师不答,志在必死。”然则箕子本意岂必求生乎?身若求生,何以不去?既“不顾行遁”,明期於必死,但纣自不杀之耳。若比干意异,箕子则别有答,安得默而不言?孔解“心同”是也。“微子帝乙元子”,《微子之命》有其文也。父师言微子为“王子”,则父师非王子矣,郑、王等以为纣之诸父当是实也。○传“天生”至“如何”○正义曰:“荒殷邦”者,乃是纣也,而云“天毒降灾”,故言“天生纣为乱”,本之於天,天毒下灾也。以微子云“若之何”,此答彼意,故言“四方化纣沈湎,不可如何”。○传“言起”至“纣故”○正义曰:文在“方兴沈酗”之下,则此无所畏畏者,谓当时四方之民也。民所当畏,惟畏天与人耳,故知二畏者,上不畏天,下不畏贤人。违戾长与旧有位人,即是不畏贤人,故不用其教,纣无所畏,此民无所畏,谓法纣故也。○传“自来”至“政乱”○正义曰:“攘”、“窃”同文,则“攘”是窃类。《释诂》云:“攘,因也。”是因其自来而取之名“攘”也。《说文》云:“牺,宗庙牲也。”《曲礼》云:“天子以牺牛。”天子祭牲必用纯色,故知“色纯曰牺”也。《周礼》:“牧人掌牧六牲,以供祭祀之牲。”以“”为言,必是体全具也,故“体完曰”。经传多言“三牲”,知“牲”是牛羊豕也。以“牺”、“”、“牲”三者既为俎实,则“用”者簋之实,谓黍稷稻粱,故云“器实曰用”,谓粢盛也。《礼》“天曰神,地曰祗”,举天地则人鬼在其间矣,故总云“盗天地宗庙牲用”也。训“将”为行,“相容行食之”谓所司相通容,使盗者得行盗而食之。大祭祀之物,物之重者,盗而无罪,言政乱甚也。汉魏以来著律皆云:“敢盗郊祀宗庙之物,无多少皆死。”为特重故也。○传“下视”至“懈怠”○正义曰:箕子身为三公,下观世俗,故云“下视殷民”。“所用治者”谓卿士已下是治民之官也。以纣暴虐,务称上旨,“皆重赋伤民”。民既伤矣,则以上为雠,《泰誓》所谓“虐我则雠”是也。重敛民财,乃是“聚敛怨雠之道”。既为重敛,而又亟行暴虐。亟,急也。急行暴虐,欲以威民,乃是“自召敌雠”。勤行虐政,是“不懈怠”也。○传“商其”至“於道”○正义曰:“有灾”与“沦丧”一事,而重出文者,上言“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逆言灾虽未至,至则己必受祸;此言“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豫言殷灭之後,言己不事异姓,辞有二意,故重出其文。我无所为臣仆,言不能与人为臣仆,必欲以死谏纣。但箕子之谏,值纣怒不甚,故得不死耳。“我教王子出,合於道”,保全身命,终为殷後,使宗庙有主,享祀不绝,是合其道也。○传“刻病”至“无主”○正义曰:“刻”者,伤害之义,故为病也。《吕氏春秋·仲冬纪》云:“纣之母生微子启与仲衍,其时犹尚为妾,改而为妻後生纣。纣之父欲立微子启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曰:‘有妻之子,不可立妾之子。’故立纣为後。”於时箕子盖谓请立启而帝乙不听,今追恨其事,我久知子贤,言於帝乙,欲立子为太子,而帝乙不肯,我病子不得立,则宜为殷後。○传“言将”至“一途”○正义曰:不肯遁以求生,“言将与纣俱死”也。或去或留,所执各异,皆归於仁。孔子称“殷有三仁焉”,是“皆归於仁”也。《易·系辞》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是“非一途”也。何晏云:“仁者爱人,三人行异而同称仁者,以其俱在忧乱宁民。”
●卷十一·泰誓上第一
周书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周自虞芮质厥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至九年而文王卒,武王三年服毕,观兵孟津,以卜诸侯伐纣之心。诸侯佥同,乃退以示弱。○芮,如锐反。虞、芮,二国名。佥,七廉反。)一月戊午,师渡孟津,(十三年正月二十八日,更与诸侯期而共伐纣。○孟津,地名也。)作《泰誓》三篇。(渡津乃作。)
[疏]“惟十”至“三篇”○正义曰:惟文王受命十有一年,武王服丧既毕,举兵伐殷,以卜诸侯伐纣之心。虽诸侯佥同,乃退以示弱。至十三年纣恶既盈,乃复往伐之。其年一月戊午之日,师渡孟津,王誓以戒众。史叙其事,作《泰誓》三篇。○传“周自”至“示弱”○正义曰:《武成》篇云:“我文考文王,诞膺天命,以抚方夏。惟九年,大统未集。”则文王以九年而卒也。《无逸》称文王“享国五十年”至嗣位至卒非徒九年而已。知此十一年者,文王改称元年,至九年而卒,至此年为十一年也。《诗》云:“虞芮质厥成。”《毛传》称“天下闻虞芮之讼息,归周者四十馀国”,故知“周自虞芮质厥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至九年而文王卒”,至此十一年,武王居父之丧“三年服毕”也。案《周书》云:“文王受命九年,惟暮春在镐,召太子发作文传。”其时犹在,但未知崩月。就如暮春即崩,武王服丧至十一年三月大祥,至四月观兵,故今文《泰誓》亦云“四月观兵”也。知此十一年非武王即位之年者,《大戴礼》云“文王十五而生武王”,则武王少文王十四岁也。《礼记·文王世子》云:“文王九十七而终,武王九十三而终。”计其终年,文王崩时武王已八十三矣。八十四即位,至九十三而崩,满十年,不得以十三年伐纣。知此十一年者,据文王受命而数之。必继文王年者,为其卒父业故也。纬候之书言受命者,谓有黄龙玄龟白鱼赤雀负图衔书以命人主,其言起於汉哀平之世,经典无文焉,孔时未有此说。《咸有一德》传云:“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此传云:“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是孔解受命皆以人事为言,无瑞应也。《史记》亦以断虞芮之讼为受命元年,但彼以文王受命七年而崩,不得与孔同耳。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故九年文王卒,至此一年服毕。此经武王追陈前事,云:“肆予小子发,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是十一年伐殷者,止为观兵孟津,以卜诸侯伐纣之心,言“于商”,知亦至孟津也。○传“十三年正月”至“伐纣”○正义曰:以“一月戊午”,乃是作誓月日。经言“十三年春,大会于孟津”,又云“戊午,次于河朔”,知此“一月戊午”是十三年正月戊午日,非是十一年正月也。序不别言“十三年”,而以“一月”接“十一年”下者,序以观兵至而即还,略而不言月日,誓则经有“年”有“春”,故略而不言“年春”,止言“一月”,使其互相足也。戊午是二十八日,以历推而知之,据经亦有其验。《汉书·律历志》载旧说云:“死魄,朔也。生魄,望也。”《武成》篇说此伐纣之事云:“惟一月壬辰,旁死魄。”则壬辰近朔而非朔,是为月二日也。二日壬辰,则此月辛卯朔矣。以次数之,知戊午是二十八日也。不言“正月”而言“一月”者,以《武成》经言“一月”,故此序同之。《武成》所以称“一月”者,《易·革卦》彖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象曰:“君子以治历明时。”然则改正治历,必自武王始矣。武王以殷之十二月发行,正月四日杀纣,既入商郊,始改正朔,以殷之正月为周之二月。其初发时犹是殷之十二月,未为周之正月,改正在後,不可追名为“正月”,以其实是周之一月,故史以“一月”名之。顾氏以为“古史质,或云正月,或云一月,不与《春秋》正月同”,义或然也。《易纬》称“文王受命,改正朔,布王号於天下”。郑玄依而用之,言文王生称王,已改正。然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岂得殷纣尚在而称周王哉?若文王身自称王,已改正朔,则是功业成矣,武王何得云“大勋未集”,欲卒父业也?《礼记大传》云:“牧之野,武王之大事也。既事而退,追王大王父、王季历、文王昌。”是追为王,何以得为文王身称王,已改正朔也?《春秋》“王正月”谓周正月也,《公羊传》曰:“王者孰谓?谓文王。”其意以正为文王所改。《公羊传》汉初俗儒之言,不足以取正也。《春秋》之“王”,自是当时之王,非改正之王。晋世有王愆期者,知其不可,注《公羊》以为春秋制,文王指孔子耳,非周昌也。《文王世子》称武王对文王云:“西方有九国焉,群王其终抚诸。”呼文王为“王”,是後人追为之辞,其言未必可信,亦非实也。○传“渡津乃作”○正义曰:“孟”者,河北地名,《春秋》所谓“向盟”是也。於孟地置津,谓之“孟津”,言师渡孟津,乃作《泰誓》,知三篇皆“渡津乃作”也。然则中篇独言“戊午,次于河朔”者,三篇皆河北乃作,分为三篇耳。上篇未次时作,故言“十三年春”。中篇既次乃作,故言“戊午”之日。下篇则明日乃作,言“时厥明”。各为首引,故文不同耳。《尚书》遭秦而亡,汉初不知篇数,武帝时有太常蓼侯孔臧者,安国之从兄也,与安国书云:“时人惟闻《尚书》二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谓为信然,不知其有百篇也。”然则汉初惟有二十八篇,无《泰誓》矣。後得伪《泰誓》三篇,诸儒多疑之。马融《书序》曰:“《泰誓》後得,案其文似若浅露。又云:‘八百诸侯,不召自来,不期同时,不谋同辞。’及‘火复於上,至於王屋,流为雕,至五,以俱来。’举火神怪,得无在子所不语中乎?又《春秋》引《泰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国语》引《泰誓》曰:‘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孟子》引《泰誓》曰:‘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孙卿》引《泰誓》曰:‘独夫受。’《礼记》引《泰誓》曰:‘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今文《泰誓》,皆无此语。吾见书传多矣,所引《泰誓》而不在《泰誓》者甚多,弗复悉记,略举五事以明之亦可知矣。”王肃亦云:“《泰誓》近得,非其本经。”马融惟言後得,不知何时得之。《汉书》娄敬说高祖云:“武王伐纣,不期而会盟津之上者八百诸侯。”伪《泰誓》有此文,不知其本出何书也。武帝时董仲舒对策云:“《书》曰:‘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入于王屋,流为乌。周公曰:“复哉!复哉!”’”今引其文,是武帝之时已得之矣。李集注《尚书》,於伪《泰誓》篇每引“孔安国曰”,计安国必不为彼伪书作传,不知何由为此言。梁王兼而存之,言“本有两《泰誓》,古文《泰誓》伐纣事,圣人选为《尚书》。今文《泰誓》观兵时事,别录之以为《周书》”,此非辞也。彼伪书三篇,上篇观兵时事,中下二篇亦伐纣时事,非尽观兵时事也。且观兵示弱即退,复何誓之有?设有其誓,不得同以《泰誓》为篇名也。
泰誓(大会以誓众。)
[疏]传“大会以示众”○正义曰:经云:“大会于孟津”,知名曰《泰誓》者,其“大会以示众”也。王肃云:“武王以大道誓众。”肃解彼伪文,故说谬耳。《汤誓》指汤为名,此不言“武誓”而别立名者,以武誓非一,故史推义作名《泰誓》,见大会也。《牧誓》举战地,时史意也。顾氏以为:“泰者,大之极也。犹如天子诸侯之子曰太子,天子之卿曰太宰,此会中之大,故称《泰誓》也。”
惟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三分二诸侯,及诸戎狄。此周之孟春。○“惟十有三年春”或作“十有一年”,後人妄看序文辄改之。)
[疏]“惟十”至“孟津”○正义曰:此三篇俱是孟津之上大告诸国之君,而发首异者,此见大会誓众,故言“大会于孟津”;中篇徇师而誓,故言“以师毕会”;下篇王更徇师,故言“大巡六师”,皆史官观事而为作端绪耳。○传“三分”至“孟春”○正义曰:《论语》称“三分天下有其二”,中篇言“群后以师毕会”,则周之所有诸国皆集。《牧誓》所呼有“庸、蜀、羌、{髟矛}、微、卢、彭、濮人”,知此大会,谓三分有二之诸侯及诸戎狄皆会也。序言“一月”,知此春是“周之孟春”,谓建子之月也。知者案《三统历》以殷之十二月武王发师,至二月甲子咸刘商王纣,彼十二月即周之正月建子之月也。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听誓。(冢,大。御,治也。友诸侯,亲之。称大君,尊之。下及我治事众士,大小无不皆明听誓。)
[疏]传“冢大”至“听誓”○正义曰:“冢,大”,《释诂》文。侍御是治理之事,故通训“御”为治也。同志为“友”,天子友诸侯,亲之也。《牧誓》传曰:“言志同灭纣。”令总呼国君皆为大君,尊之也。“下及治事众士”,谓国君以外卿大夫及士诸掌事者。“大小无不皆明听誓”,自士以上皆总戒之也。
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生之谓父母。灵,神也。天地所生,惟人为贵。)
[疏]传“生之”至“为贵”○正义曰:万物皆天地生之,故谓天地为父母也。《老子》云:“神得一以灵。”“灵”、“神”是一,故“灵”为神也。《礼运》云:“人者天地之心,五行之端也,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言人能兼此气性,馀物则不能然。故《孝经》云:“天地之性人为贵。”此经之意,天地是万物之父母,言天地之意,欲养万物也。人是万物之最灵,言其尤宜长养也。纣违天地之心而残害人物,故言此以数之,与下句为首引也。
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人诚聪明,则为大君,而为众民父母。○,丁但反。)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沈湎嗜酒,冒乱女色,敢行酷暴,虐杀无辜。○湎,面善反。冒,莫报反,注下同。嗜,市志反,《切韵》常利反。酷,苦毒反。)
[疏]传“沈湎”至“无辜”○正义曰:人被酒困,若沈於水,酒变其色,湎然齐同,故“沈湎”为嗜酒之状。“冒”训贪也,乱女色,荒也。“酷”解经之“暴”,“杀”辞经之“虐”,皆果敢为之。案《说文》云:“酷,酒厚味也。”酒味之厚必严烈,人之暴虐与酒严烈同,故谓之“酷”。
罪人以族,官人以世,(一人有罪,刑及父母兄弟妻子,言淫滥。官人不以贤才,而以父兄,所以政乱。)
[疏]传“一人”至“政乱”○正义曰:秦政酷虐,有三族之刑,谓非止犯者之身,乃更上及其父,下及其子。经言“罪人以族”,故以三族解之。父母,前世也;兄弟及妻,当世也;子孙,後世也。一人有罪,刑及三族,言淫滥也。古者臣有大功,乃得继世在位。而纣之官人,不以贤才,而以父兄,已滥受宠,子弟顽愚亦用,不堪其职,所以政乱。“官人以世”,惟当用其子耳,而传兼言“兄”者,以纣为恶,或当因兄用弟,故以“兄”协句耳。
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土高曰台,有木曰榭,泽障曰陂,停水曰池,侈谓服饰过制。言匮民财力为奢丽。○榭,《尔雅》云:“有木曰榭。”本又作谢。陂,彼皮反。障,之亮反。匮,其愧反。)
[疏]传“土高”至“奢丽”○正义曰:《释宫》云:“宫谓之室,室谓之宫。”李巡曰:“所以古今通语,明实同而两名。”此传不解“宫室”,义当然也。《释宫》又云:“谓之台。有木者谓之榭。”李巡曰:“台积土为之,所以观望也。台上有屋谓之榭。”又云:“无室曰榭,四方而高曰台。”孙炎曰:“榭但有堂也。”郭璞曰:“榭即今之堂皇也。”然则榭是台上之屋,歇前无室,今之厅是也。《诗》云:“彼泽之陂。”《毛传》云:“陂,泽障也。”障泽之水,使不流溢谓之“陂”,停水不流谓之“池”。“侈”亦奢也,谓依服采饰过於制度,言匮竭民之财力为奢丽也。顾氏亦云:“华侈服饰。”二刘以为宫室之上而加侈服。据孔传云“服饰过制”,即谓人之服饰,二刘之说非也。《殷本纪》云:“纣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益收狗马奇物,充刃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聚野兽飞鸟置其中。大聚乐戏於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说纣奢侈之事,书传多矣。
焚炙忠良,刳剔孕妇。(忠良无罪焚炙之,怀子之妇刳剔视之。言暴虐。○刳,口胡反。剔,他历反。孕,以证反,徐养证反。)
[疏]传“忠良”至“暴虐”○正义曰:“焚炙”俱烧也,“刳剔”谓割剥也。《说文》云:“刳,也。”今人去肉至骨谓之“剔去”,是则亦《剔》之义也。武王以此数纣之恶,必有忠良被炙,孕妇被刳,不知其姓名为谁也。《殷本纪》云,纣为长夜之饮。时诸侯或叛,妲己以为罚轻,纣欲重刑,乃为熨斗,以火烧之然,使人举辄烂其手,不能胜。纣怒,乃更为铜柱,以膏涂之,亦加於炭火之上,使有罪者缘之,足滑跌坠入中。纣与妲己以为大乐,名曰炮烙之刑。是纣焚炙之事也。後文王献洛西之地,赤壤之田方千里,请纣除炮烙之刑,纣许之。皇甫谧作《帝王世纪》亦云然。谧又云:“纣剖比干妻,以视其胎。”即引此为“刳剔孕妇”也。
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勋未集。(言天怒纣之恶,命文王敬行天罚,功业未成而崩。)肆予小子发,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父业未就之故,故我与诸侯观纣政之善恶。谓十一年自孟津还时。)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悛,改也,言纣纵恶无改心,平居无故废天地百神宗庙之祀。慢之甚。○悛,七全反。)
[疏]传“悛改”至“之甚”○正义曰:《左传》称“长恶不悛”,“悛”是退前创改之义,故为改也。观政于商,计当恐怖,言纣纵恶无改悔之心,平居无故不事神祗,是纣之大恶。“上帝”,举其尊者,谓诸神悉皆不事,故传言“百神”以该之。“不事”亦是“不祀”,别言“遗厥先宗庙弗祀”,遗弃祖父,言其慢之甚也。
牺牲粢盛,既于凶盗。(凶人尽盗食之,而纣不罪。○粢音咨,黍稷曰粢。盛音成,在器曰盛。)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纣言:“吾所以有兆民,有天命。”故群臣畏罪不争,无能止其慢心。○惩,直承反。争,争斗之争。)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言天佑助下民,为立君以政之,为立师以教之。○为,于伪反。)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当能助天宠安天下。○相,息亮反。)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越,远也。言己志欲为民除恶,是与否,不敢远其志。○否,方有反。)
[疏]“天佑”至“厥志”○正义曰:已上数纣之罪,此言伐纣之意。上天佑助下民,不欲使之遭害,故命我为之君上,使临政之;为之师保,使教诲之。为人君为人师者,天意如此,不可违天。我今惟其当能佑助上,天宠安四方之民,使民免於患难。今纣暴虐,无君师之道,故今我往伐之。不知伐罪之事,为有罪也?为无罪也?不问有罪无罪,志在必伐,我何敢有远其本志而不伐之?○传“言天”至“教之”○正义曰:众民不能自治,立君以治之。立君治民,乃是天意,言天佑助下民为立君也。治民之谓“君”,教民之谓“师”,君既治之,师又教之,故言“作之君,作之师”,“师”谓君与民为师,非谓别置师也。○传“当能”至“天下”○正义曰:天爱下民,为立君立师者,当能佑助天意,宠安天下,不夺民之财力,不妄非理刑杀,是助天宠爱民也。○传“越远”至“其志”○正义曰:“越”者,逾越超远之义,故为远也。武王伐纣,内实为民除害,外则以臣伐君,故疑其有罪与无罪。“言己志欲为民除害,无问是之与否,不敢远其志”,言己本志欲伐,何敢远本志,舍而不伐也?
“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力钧则有德者胜,德钧则秉义者强。揆度优劣,胜负可见。○度,徒洛反,下注同。)
[疏]传“力钧”至“可见”○正义曰:“德”者得也,自得於心。“义”者宜也,动合自宜。但德在於身,故言“有德”;义施於行,故言秉执。武王志在养民,动为除害,有君人之明德,执利民之大义,与纣无者为敌,虽未交兵,揆度优劣,胜负可见。示以必胜之道,令士众勉力而战也。
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人执异心,不和谐。○亿,十万曰亿。)予有臣三千,惟一心。(三千一心,言欲同。)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纣之为恶,一以贯之,恶贯已满,天毕其命。今不诛纣,则为逆天,与纣同罪。○贯,古乱反。)
[疏]传“纣之”至“同罪”○正义曰:纣之为恶,如物在绳索之贯,一以贯之,其恶贯已满矣。物极则反,天下欲毕其命,故上天命我诛之。今我不诛纣,则是逆天之命,无恤民之心,是我与纣同罪矣。犹如《律》“故纵者与同罪”也。
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天之罚。(祭社曰宜。冢土,社也。言我畏天之威,告文王庙,以事类告天祭社,用汝众致天罚於纣。○类,师祭名。冢,中勇反。,之履反。)
[疏]传“祭社”至“於纣”○正义曰:《释天》引《诗》云:“乃立冢土,戎丑攸行。”即云:“起大事,动大众,必先有事乎社而後出,谓之宜。”孙炎曰:“宜,求见福也。”是“祭社曰宜”。“冢”训大也,社是土神,故“冢土,社也”。《毛诗传》云:“冢土,大社也。”“受命文考”是告庙以行,故为“告文王庙”也。《毛诗》云:“天子将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此“受命文考”即是“造乎祢”也。《王制》以神尊卑为次,故先言“帝”、“社”,後言“祢”,此以庙是己亲,若言家内私义,然後告天,故先言“受命文考”,而後言“类于上帝”。《舜典》“类于上帝”传云:“告天及五帝。”此“以事类告天”,亦当如彼也。罚纣是天之意,故“用汝众致天罚於纣”也。
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矜,怜也。言天除恶树善与民同。○从,才容反。)尔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秽恶除,则四海长清。)时哉弗可失!”(言今我伐纣,正是天人合同之时,不可违失。)
●卷十一·泰誓中第二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次,止也。戊午渡河而誓,既誓而止于河之北。)
[疏]传“次止”至“之北”○正义曰:“次”是止舍之名,《梁传》亦云:“次,止也。”序云“一月戊午,师渡孟津”,则师以戊午日渡也。此戊午日次于河朔,则是师渡之日次止也。上篇是渡河而誓,未及止舍而先誓之,此“次于河朔”者,是“既誓而止於河之北”也。庄三年《左传》例云:“凡师一宿为舍,再宿为信,过宿为次。”此“次”直取止舍之义,非《春秋》三日之例也。何则?商郊去河四百馀里,戊午渡河,甲子杀纣,相去才六日耳。是今日次讫又誓,明日誓讫即行,不容三日止于河旁也。
群后以师毕会,(诸侯尽会次也。)王乃徇师而誓。曰:“呜呼!西土有众,咸听朕言。(徇,循也。武王在西,故称西土。○徇,似俊反,《字诂》云:“徇,巡也。”)
[疏]传“徇循”至“西土”○正义曰:《说文》云:“徇,疾也。循,行也。”“徇”是疾行之意,故以“徇”为循也。下篇“大巡六师”,义亦然也。此誓总戒众军,武王国在西偏,此师皆从西而来,故称“西土”。
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言吉人竭日以为善,凶人亦竭日以行恶。○竭,苦曷反,又苦盖反。)今商王受,力行无度,(行无法度,竭日不足,故曰力行。)播弃黎老,昵比罪人。(鲐背之称黎老,布弃不礼敬。昵近罪人,谓天下逋逃之小人。○黎,力私反,又力兮反。昵,女乙反。比,毗志反。鲐,他来反,又音怡,鱼名。逋,布吴反。)
[疏]传“鲐背”至“小人”○正义曰:《释诂》云:“鲐背、、老,寿也。”舍人曰:“鲐背,老人气衰,皮肤消瘠,背若鲐鱼也。”孙炎曰:“,面冻梨色似浮垢也。”然则老人背皮似鲐,面色似梨,故“鲐背之”称“梨老”。传以“播”为布。布者,遍也,言遍弃之,不礼敬也。“昵,近”,《释诂》文。孙炎曰:“昵,亲近也。”《牧誓》数纣之罪云:“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知纣所亲近罪人,“谓天下逋逃之小人”也。
淫酗肆虐,臣下化之,(过酗纵虐,以酒成恶,臣下化之。言罪同。○酗,况付反。)
[疏]传“过酗”至“罪同”○正义曰:“酗”是酒怒,“淫酗”共文,则“淫”非女色,故以“淫”为过,言饮酒过多也。“肆”是放纵之意,酒过则酗,纵情为虐。以酒成此暴虐之恶,臣下化而为之,由纣恶而臣亦恶,言君臣之罪同也。
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德彰闻。(臣下朋党,自为仇怨,胁上权命,以相诛灭。吁,呼也。民皆呼天告冤无辜,纣之秽德彰闻天地。言罪恶深。○胁,虚业反。吁音喻。秽,於废反。)
[疏]“朋家”至“彰闻”○正义曰:小人好忿,天性之常,化纣淫酗,怨怒无已。臣下朋党,共为一家,与前人并作仇敌,胁上权命,以相灭亡。无罪之人,怨嗟呼天,纣之秽恶之德,彰闻天地。言其罪恶深也。○传“臣下”至“恶深”○正义曰:“胁上”谓纣既昏迷,朝无纲纪,奸宄之臣,胁於在下,假用在上之权命,胁之更相诛灭也。
“惟天惠民,惟辟奉天。(言君天下者当奉天以爱民。○辟,必亦反。)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国。(桀不能顺天,流毒虐於下国万民。言凶害。)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言天助汤命,使下退桀命。)惟受罪浮于桀。(浮,过。)
[疏]传“浮过”○正义曰:物在水上谓之浮,“浮”者高之意,故为过也。桀罪已大,纣又过之,言纣恶之甚,故下句说其过桀之状。案《夏本纪》及《帝王世纪》云:“诸侯叛桀,关龙逢引皇图而谏,桀杀之。伊尹谏桀,桀曰:‘天之有日,如吾之有民,日亡吾乃亡矣。’”是桀亦“贼虐谏辅,谓己有天命”。而云过于桀者,《殷本纪》云:“纣剖比干观其心”,桀杀龙逢,无剖心之事;又桀惟比之於日,纣乃诈命於天;又纣有炮烙之刑,又有刳胎胫之事,而桀皆无之,是纣罪过於桀也。
剥丧元良,贼虐谏辅。(剥,伤害也。贼,杀也。元,善之长。良,善。以谏辅纣,纣反杀之。○丧,息浪反。长,丁丈反。)
[疏]传“剥伤”至“杀之”○正义曰:《说文》云:“剥,裂也,一曰剥,割也。”裂与割俱是伤害之义也。杀人谓之“贼”,故“贼”为杀也。“元者,善之长”,《易》文言文。“良”之为善,书传通训也。“元良”俱善而双举之者,言其剥丧善中之善,为害大也。“以谏辅纣,纣反杀之”,即比干是也。上篇言“焚炙忠良”,与此经相类而复言此者,以杀害人为恶之大,故重陈之也。
谓己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言纣所以罪过於桀。○己音纪。)厥监惟不远,在彼夏王。(其视纣罪,与桀同辜。言必诛之。)
[疏]传“其视”至“诛之”○正义曰:纣罪过於桀,而言“与桀同辜”者,罪不过死,合死之罪同,言必诛也。
天其以予民,(用我治民。当除恶。)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言我梦与卜俱合於美善,以兵诛纣必克之占。)
[疏]传“言我”至“之占”○正义曰:梦者事之祥,人之精爽先见者也。吉凶或有其验,圣王采而用之。我卜伐纣得吉,梦又战胜。《礼记》称“卜筮不相袭”,“袭”者,重合之义。训“戎”为兵。梦卜俱合於美,是“以兵诛纣必克之占”也。圣人逆知来物,不假梦卜,言此以强军人之意耳。《史记·周本纪》云:“武王伐纣,卜,龟兆不吉,群公皆惧,惟太公强之。”太公《六韬》云:“卜战,龟兆焦,筮又不吉,太公曰:‘枯骨朽蓍,不逾人矣。’”彼言“不吉”者,《六韬》之书,後人所作,《史记》又采用《六韬》,好事者妄矜太公,非实事也。
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平人,凡人也。虽多而执心用德不同。)
[疏]传“平人”至“不同”○正义曰:昭二十四年《左传》此文,服虔、杜预以“夷人”为夷狄之人。即如彼言,惟云“亿兆夷人”,则受率其旅若林,即曾无华夏人矣?故传训“夷”为平,平人为凡人,言其智虑齐,识见同。人数虽多,执心用德不同。“心”谓谋虑,“德”谓用行,智识既齐,各欲申意,故“心德不同”也。
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我治理之臣虽少而心德同。○十人,周公旦、召公、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颠、闳夭、散宜生、南宫适及文母。治,直吏反。)
[疏]传“我治”至“德同”○正义曰:《释诂》云:“乱,治也。”故谓我治理之臣有十人也。十人皆是上智,咸识周是殷非,故人数虽少而心能同。同佐武王,欲共灭纣也。《论语》引此云:“予有乱臣十人。”而孔子论之有一妇人焉,则十人之内其一是妇人,故先儒郑玄等皆以十人为文母、周公、太公、召公、毕公、荣公、太颠、宏夭、散宜生、南宫括也。
虽有周亲,不如仁人。(周,至也。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少仁人。)
[疏]传“周至”至“仁人”○正义曰:《诗毛传》亦以“周”为至,相传为此训也。武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则纣党不多於周。但辞有激发,旨有抑扬,欲明多恶不如少善,故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少仁人”也。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言天因民以视听,民所恶者天诛之。○恶,乌路反,一音如字。)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己能无恶於民,民之有过,在我教不至。)
[疏]“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正义曰:言此者,以上云民之所恶,天必诛之,己今有善,不为民之所恶,天必佑我。令教化百姓,若不教百姓,使有罪过,实在我一人之身。此“百姓”与下“百姓懔懔”,皆谓天下众民也。
今朕必往,我武惟扬,侵于之疆,(扬,举也。言我举武事,侵入纣郊疆伐之。○疆,居良反。)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桀流毒天下,汤黜其命。纣行凶残之德,我以兵取之。伐恶之道张设,比於汤又有光明。)
[疏]“今朕”至“有光”○正义曰:既与天下为任,则当为之除害,今我必往伐纣。我之武事惟於此举之,侵纣之疆境,取彼为凶残之恶者。若得取而杀之,是我伐凶恶之事用张设矣。汤惟放逐,我能擒取,是比於汤又益有光明。○传“扬举”至“伐之”○正义曰:《文王世子》论举贤之法云:“或以事举,或以言扬。”是“扬”、“举”义同,故“扬”为举也。於时犹在河朔,将欲行商都,言我举武事,侵入纣之郊疆,往伐之也。《春秋》之例有:“锺鼓曰伐,无曰侵。”此实伐也,言“往侵”者,“侵”是入之意,非如《春秋》之例无锺鼓也。
勖哉,夫子!罔或无畏,宁执非敌。(勖,勉也。夫子谓将士。无敢有无畏之心,宁执非敌之志,伐之则克矣。○将,子匠反,下篇注同。)
[疏]“勖哉”至“非敌”○正义曰:取得纣则功多於汤,宜勉力哉!“夫子”,将士等。呼将士令勉力也。以兵伐人,当临事而惧,汝将土等无敢有无畏轻敌之心,宁执守似前人之强,非己能敌之志以伐之,如是乃可克矣。○传“勖勉”至“克矣”○正义曰:“勖,勉”,《释诂》文。呼将士而誓之,知“夫子”是将士也。《老子》云:“祸莫大於轻敌。”故今将士“无敢有无畏之心”,令其必以前敌为可畏也。《论语》称:“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孔子曰:‘必也临事而惧。’”令军士等不欲发意轻前人,宁执非敌之志,恐彼强多,非我能敌,执此志以伐之,则当克矣。
百姓懔懔,若崩厥角。(言民畏纣之虐,危惧不安,若崩摧其角,无所容头。○懔,力甚反。)
[疏]传“言民”至“容头”○正义曰:“懔懔”是怖惧之意,言民畏纣之虐,危惧不安,其志懔懔然。以畜兽为喻,民之怖惧若似畜兽崩摧其头角然,无所容头。顾氏云:“常如人之欲崩其角也,言容头无地。”隐三年《梁传》曰:“高曰崩,头角之称崩,体之高也。”
呜呼!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汝同心立功,则能长世以安民。)
●卷十一·泰誓下第三
时厥明,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是其戊午明日,师出以律,三申令之,重难之义。众士,百夫长已上。○令,力政反。重,直用反。长,丁丈反。已音以。上,时掌反。)
[疏]传“是其”至“已上”○正义曰:上篇未次而誓,故略言“大会”。中篇既次乃誓,为文稍详,故言“以师毕会”。此篇最在其後,为文亦详,故言“大巡六师”。巡绕周遍大其事,故称“大”也。“师”者,众也。天子之行,通以六师为言。於时诸侯尽会,其师不啻六也。“师出以律”,《易·师卦》初六爻辞也。“律”,法也。行师以法,即誓敕赏劝是也。礼成於三,故为三篇之誓。三度申重号令,为重慎艰难之义也。《孙子兵法》“三令五申之”,此誓三篇,亦为三令之事也。《牧誓》王所呼者,从上而下,至“百夫长”而止,知此“众士”是“百夫长已上”也。
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言天有明道,其义类惟明,言王所宜法则。)
[疏]传“言天”至“法则”○正义曰:《孝经》云:“则天之明。”昭二十五年《左传》云:“以象天明。”是治民之事,皆法天之道。天有尊卑之序,人有上下之节,三正五常,皆在於天,有其明道,此天之明道。“其义类惟明”,言明白可效,王者所宜法则之。将言商王不法天道,故先标二句於前。其下乃述商王违天之事,言其罪宜诛也。
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轻狎五常之教,侮慢不行,大为怠惰,不敬天地神明。○惰,徒卧反。)
[疏]传“轻狎”至“神明”○正义曰:郑玄《论语注》云:“狎,惯忽之。”言惯见而忽也,意与“侮”同,传因文重而分之。“五常”即五典,谓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者人之常行,法天明道为之。轻狎五常之教,侮慢而不遵行之,是违天显也。训“荒”为大,大为怠惰。“不敬”谓“不敬天地神明”也。上篇云“不事上帝神”,知此“不敬天地神明”也。《礼》云:“毋不敬。”传举“天地”以言,明每事皆不敬也。
自绝于天,结怨于民。(不敬天,自绝之。酷虐民,结怨之。)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冬月见朝涉水者,谓其胫耐寒,斩而视之。比干忠谏,谓其心异於人,剖而观之。酷虐之甚。○,侧略反,又士略反。朝,陟遥反。胫,户定反。剖,普口反。耐,乃代反。)
[疏]传“冬月”至“之甚”○正义曰:《释器》云:“鱼曰之。”樊光云:“,斫也。”《说文》云:“,斩也。”斩朝涉水之胫,必有所由,知冬月见朝涉水者,谓其胫耐寒,疑其骨髓有异,斩而视之。其事或当有所出也。《殷本纪》云:“微子既去,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乃强谏。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遂剖比干,观其心。”是纣谓比干心异於人,剖而观之。言酷虐之甚。
作威杀戮,毒四海。(,病也。言害所及远。○,徐音敷,又普吴反。)
[疏]传“病”至“及远”○正义曰:“,病”,《释诂》文。纣之毒害,未必遍及夷狄,而云病四海者,言害所及者远也。
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回,邪也。奸邪之人,反尊信之。可法以安者,反放退之。○邪,似嗟反。)屏弃典刑,囚奴正士,(屏弃常法而不顾,箕子正谏而以为囚奴。)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言纣废至尊之敬,营卑亵恶事,作过制技巧,以恣耳目之欲。○技,其绮反。亵,息列反。)
[疏]“郊社”至“妇人”○正义曰:“不修”谓不扫治也。“不享”谓不祭祀也。与上篇“不祀上帝神,遗厥先宗庙不祀”,其事一也,重言之耳。“奇技”谓奇异技能,“淫巧”谓过度工巧,二者本同,但“技”据人身,“巧”指器物为异耳。
上帝弗顺,祝降时丧。(祝,断也。天恶纣逆道,断绝其命,故下是丧亡之诛。○丧,苏浪反。断,丁管反。恶,乌路反。)
[疏]传“祝断”○正义曰:哀十四年《公羊传》云:“子路死,子曰:‘天祝予!’”何休云:“祝,断也。”是相传训也。
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孜孜,劝勉不怠。○孜音兹。)
“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武王述古言以明义,言非惟今纣恶。)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言独夫,失君道也。大作威杀无辜,乃是汝累世之雠。明不可不诛。)树德务滋,除恶务本,(立德务滋长,去恶务除本。言纣为天下恶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雠。(言欲行除恶之义,绝尽纣。○殄,徒典反。纤,子廉反。)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迪,进也。杀敌为果,致果为毅。登,成也,成汝君之功。○毅,牛既反。)
[疏]传“迪进”至“之功”○正义曰:“迪,进”、“登,成”皆《释诂》文。“杀敌为果,致果为毅”,宣二年《左传》文。“果”谓果敢,“毅”谓强决。能杀敌人谓之为“果”,言能果敢以除贼。致此果敢是各为“毅”,言能强决以立功。皆言其心不犹豫也。军法以杀敌为上,故劝令果毅成功也。
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赏以劝之,戮以威之。)呜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称父以感众也。言其明德充塞四方,明著岐周。)惟我有周,诞受多方。(言文王德大,故受众方之国,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推功於父,言文王无罪於天下,故天佑之,人尽其用。)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若纣克我,非我父罪,我之无善之致。)
[疏]传“若纣”至“之致”○正义曰:言克受乃是文王之功,若受克予非是文王之罪。而言“非我父罪,我之无善之致”者,其意言胜非我功,败非父咎,崇孝罪己,以求众心耳。
●卷十一·牧誓第四
武王戎车三百两,(兵车,百夫长所载。车称两。一车步卒七十二人,凡二万一千人,举全数。○车音居。《释名》云:“古者声如居,所以居人也。今曰车,声近舍,车舍也。”韦昭《辩释名》云:“古皆尺遮反,从汉始有音居。”长,丁丈反。卒,子忽反。)虎贲三百人,(勇士称也,若虎贲兽,言其猛也。皆百夫长。○贲音奔。称,尺证反。)与受战于牧野,作《牧誓》。
牧誓(至牧地而誓众。○牧如字,徐一音茂,《说文》作坶,云:“地名,在朝歌南七十里。”《字林》音母。)
[疏]“武王”至“牧誓”○正义曰:武王以兵戎之车三百两、虎贲之士三百人与受战于商郊牧地之野,将战之时,王设言以誓众。史叙其事,作《牧誓》。○传“兵车”至“全数”○正义曰:孔以“虎贲三百人”与戎车数同,王於誓时所呼有“百夫长”,因谓“虎贲”即是百夫之长。一人而乘一车,故云“兵车,百夫长所载”也。数车之法,一车谓之一两。《诗》云“百两迓之”,是车称两也。《风俗通》说车有两轮,故称为两。犹屦有两只,亦称为两。《诗》云“葛屦五两”即其类也。“一车步卒七十二人”,《司马法》文也。车有七十二人,三百乘凡二万一千人。计车有七十二人,三百乘当有二万一千六百人,孔略六百而不言,故云“举全数”。顾氏亦同此解。孔既用《司马法》一车七十二人,又云“兵车,百夫长所载”,又下传以百夫长为“卒帅”,是实领百人,非惟七十二人。依《周礼·大司马法》,天子六军,出自六乡,凡起徒役,无过家一人,故一乡出一军,乡为正,遂为副。若乡遂不足,则徵兵于邦国。则司马法六十四井为甸,计有五百七十六夫,共出长毂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至於临敌对战布陈之时,则依六乡军法,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故《左传》云:“先偏後伍。”又云:“广有一卒,卒偏之两。”非直人数如此,车数亦然。故《周礼》云:“乃会车之卒伍。”郑云:“车亦有卒伍。”《左传》“战于葛”,杜注云:“车二十五乘为偏。”是车亦为卒伍之数也。则一车七十二人者,自计元科兵之数。科兵既至,临时配割,其车虽在,其人分散,前配车之人,临战不得还属本车,当更以虎贲甲士配车而战。孔举七十二人元科兵数者,欲总明三百两人之大数。云“兵车,百夫长所载者”,欲见临敌实一车有百人,既“虎贲”与车数相当,又经称“百夫长”,故孔为此说。○传“勇士”至“夫长”○正义曰:《周礼》虎贲氏之官,其属有虎士八百人,是“虎贲”为“勇士称”也。若虎之贲走逐兽,言其猛也。此“虎贲”必是军内骁勇选而为之,当时谓之“虎贲”。《乐记》云“虎贲之士说剑”,谓此也。孔意“虎贲”即是经之“百夫长”,故云:“皆百夫长”也。
时甲子昧爽,(是克纣之月甲子之日,二月四日。昧,冥;爽,明;早旦。○昧音妹。爽,明也。“昧爽”谓早旦也。马云:“昧,未旦也。”)
[疏]传“是克”至“早旦”○正义曰:《春秋》主书动事,编次为文,於法日月时年皆具,其有不具,史阙耳。《尚书》惟记言语,直指设言之日。上篇“戊午,次于河朔”,《洛诰》“戊辰,王在新邑”,与此“甲子”,皆言有日无月,史意不为编次,故不具也。是“克纣之月甲子之日,是周之二月四日”,以历推而知之也。《释言》云:“晦,冥也。”“昧”亦晦义,故为冥也。“冥”是夜,“爽”是明,夜而未明谓早旦之时,盖鸡鸣後也。为下“朝至”发端,“朝”即“昧爽”时也。
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纣近郊三十里地名牧。癸亥夜陈,甲子朝誓,将与纣战。○陈,直刃反。)
[疏]传“纣近”至“纣战”○正义曰:传言在“纣近郊三十里”,或当有所据也。皇甫谧云:“在朝歌南七十里。”不知出何书也。言“至于商郊牧野”,知“牧”是郊上之地。战在平野,故言“野”耳。《诗》云:“于牧之野。”《礼记大传》云:“牧之野,武王之大事,继牧言野,明是牧地。”而郑玄云:“郊外曰野,将战于郊,故至牧野而誓。”案经“至于商郊牧野乃誓”,岂王行已至於郊,乃後到退野,誓讫而更进兵乎?何不然之甚也!《武成》云:“癸亥夜陈,未毕而雨。”是癸亥夜已布陈,故甲子朝而誓众,将与纣战,故戒敕之。
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钺,以黄金饰斧。左手杖钺,示无事於诛。右手把旄,示有事於教。逖,远也。远矣,西土之人。劳苦之。○杖,徐直亮反。钺音越,本又作戌。旄音毛,马云:“白旄,旄牛尾。”麾,许危反。逖,他历反。)
[疏]传“钺以”至“苦之”○正义曰:太公《六韬》云:“大柯斧重八斤,一名天钺。”《广雅》云:“钺,斧也。”斧称“黄钺”,故知“以黄金饰斧”也。钺以杀戮,杀戮用右手,用左手杖钺,示无事於诛。右手把旄,示有事於教。其意言惟教军人,不诛杀也。把旄何以白?旄用白者,取其易见也。“逖,远”,《释诂》文。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同志为友,言志同灭纣。)御事司徒、司马、司空,(治事三卿,司徒主民,司马主兵,司空主土,指誓战者。)
[疏]传“治事”至“战者”○正义曰:孔以於时已称王而有六师,亦应已置六卿。今呼治事惟三卿者,司徒主民,治徒庶之政令;司马主兵,治军旅之誓戒;司空主土,治垒壁以营军;是“指誓战者”,故不及太宰、大宗、司寇也。其时六卿具否,不可得知,但据此三卿为说耳。此“御事”之文,指三卿而说,是不通於“亚旅”已下。
亚旅、师氏,(亚,次。旅,众也。众大夫,其位次卿。师氏,大夫,官以兵守门者。)
[疏]传“亚次”至“门者”○正义曰:“亚,次”,《释言》文。“旅,众”,《释诂》文。此及《左传》皆卿下言“亚旅”,知是“大夫,其位次卿”,而数众,故以亚次名之,谓诸是四命之大夫,在军有职事者也。“师氏”亦大夫,其官掌以兵守门,所掌尤重,故别言之。《周礼》师氏中大夫,“使其属帅四夷之隶,各以其兵服守王之门外。朝在野外,则守内列”。郑玄云:“内列,蕃营之在内者也,守之如守王宫。”
千夫长、百夫长,(师帅,卒帅。○帅,色类反,下同。)
[疏]传“师帅,卒帅”○正义曰:《周礼》二千五百人为师,师帅皆中大夫。百人为卒,卒长皆上士。孔以师虽二千五百人,举全数亦得为干夫长,“长”与“帅”其义同,是千夫长亦可以称“帅”,故以“千夫长”为师帅,“百夫长”为卒帅。王肃云“师长、卒长”,意与孔同,顺经文而称“长”耳。郑玄以为“师帅,旅帅也”,与孔不同。
及庸、蜀、羌、{髟矛}、微、卢、彭、濮人。(八国皆蛮夷戎狄属文王者国名。羌在西蜀叟,{髟矛}、微在巴蜀,卢、彭在西北,庸、濮在江汉之南。)
[疏]传“八国”至“之南”○正义曰:九州之外,四夷大名,则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其在当方,或南有戎而西有夷。此八国并非华夏,故大判言之,“皆蛮夷戎狄属文王者国名”也。此八国皆西南夷也,文王国在於西,故西南夷先属焉。大刘以“蜀”是蜀郡,显然可知,孔不说。又退“庸”就“濮”解之,故以次先解“羌”。云“羌在西蜀叟”者,汉世西南之夷,“蜀”名为大,故传据“蜀”而说。左思《蜀都赋》云:“三蜀之豪,时来时往。”是蜀都分为三,羌在其西,故云“西蜀叟”。“叟”者蜀夷之别名,故《後汉书》“兴平元年,马腾、刘范谋诛李亻霍,益州牧刘焉遣叟兵五千人助之”,是蜀夷有名“叟”者也。“{髟矛}、微在巴蜀”者,巴在蜀之东偏,汉之巴郡所治江州县也。“卢、彭在西北”者,在东蜀之西北也。文十八年《左传》称,庸与百濮伐楚,楚遂灭庸。是“庸、濮在江汉之南”。
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称,举也。戈,戟。干,也。○比,徐扶志、毗志二反。,食准反,又音允。)
[疏]传“称举”至“干”○正义曰:“称,举”,《释言》文。方言云:“戟,楚谓之孑,吴扬之间谓之戈。”是“戈”即戟也。《考工记》云:“戈必六尺有六寸,车戟常。”郑云:“八尺曰寻,倍寻曰常。”然则戈戟长短异名,而云“戈”者即戟,戈戟长短虽异,其形制则同,此云举戈,宜举其长者,故以“戈”为戟也。《方言》又云:“,自关而东或谓之,或谓之干,关西谓之。”是“干”、“”为一也。戈短,人执以举之,故言“称”。则并以捍敌,故言“比”。矛长立之於地,故言“立”也。
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言无晨鸣之道。○牝,类引反,徐扶忍反。)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索,尽也。喻妇人知外事,雌代雄鸣则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索,西各反。)
[疏]传“索尽”至“国亡”○正义曰:《礼记·檀弓》曰:“吾离群而索居。”则“索居”为散义。郑玄云:“索,散也。”物散则尽,故“索”为尽也。“牝鸡”,雌也。《尔雅》飞曰“雌雄”,走曰“牝牡”,而此言“牝鸡”者,《毛诗》、《左传》称“雄狐”,是亦飞、走通也。此以牝鸡之鸣喻妇人知外事,故重申喻意云:“雌代雄鸣则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家”总贵贱为文,言“家”以对“国”耳。将陈纣用妇言,故举此古人之语。纣直用妇言耳,非能夺其政,举此言者,专用其言,赏罚由妇,即是夺其政矣。妇人不当知政,是别外内之分,若使贤如文母,可以兴助国家,则非牝鸡之喻矣。
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妲己惑纣,纣信用之。○妲,丹达反;己音纪;纣妻也。)
[疏]传“妲己”至“用之”○正义曰:《晋语》云:“殷辛伐有苏氏,苏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宠而亡殷。”《殷本纪》云:“纣嬖于妇人,爱妲己,惟妲己之言是从。”《列女传》云:“纣好酒淫乐,不离妲己,妲己所与言者贵之,妲己所憎者诛之。为长夜饮,妲己好之,百姓怨望,而诸侯有叛者。妲已曰:‘罚轻诛薄,威不立耳。’纣乃重刑辟,为炮烙之法,妲已乃笑。武王伐纣,斩妲已头悬之於小白旗上,以为亡纣者此女也。”
昏弃厥肆祀弗答,(昏,乱。肆,陈。答,当也。乱弃其所陈祭祀,不复当享鬼神。○复,扶又反。)
[疏]传“昏乱”至“鬼神”○正义曰:昏暗者於事必乱,故“昏”为乱也。《诗》云:“肆筵设席。”“肆”者陈设之意,《毛传》亦以“肆”为陈也。对合,相当之事,故“答”为当也。纣身昏乱,弃其宜所陈设祭祀,不复当享鬼神,与上“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亦一也。不事神祗,恶之大者,故《泰誓》及此三言之。
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王父,祖之昆弟。母弟,同母弟。言弃其骨肉,不接之以道。)
[疏]传“王父”至“以道”○正义曰:《释亲》云“父之考为王父”,则“王父”是祖也。纣无亲祖可弃,故为“祖之昆弟”。弃其祖之昆弟,则父之昆弟亦弃之矣。《春秋》之例,母弟称“弟”,凡《春秋》称“弟”皆是母弟也。“母弟”谓同母之弟,同母尚弃,别生者必弃矣,举尊亲以见卑疏也。“遗”亦“弃”也,言纣之昏乱,弃其所遗骨肉之亲,不接之以道。经先言弃祀、弃亲者,郑玄云:“《誓》首言此者,神怒民怨,纣所以亡也。”
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言纣弃其贤臣,而尊长逃亡罪人,信用之。)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士,事也。用为卿大夫,典政事。)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使四方罪人暴虐奸宄於都邑。○俾,必尔反,使也。)
[疏]传“使四”至“都邑”○正义曰:“暴虐”谓杀害,杀害加於人,故言“於百姓”。“奸宄”谓劫夺,劫夺有处,故言“於商邑”。百姓亦是商邑之人,故传总言“於都邑”也。
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今日战事,就敌不过六步、七步,乃止相齐。言当旅进一心。)
[疏]传“今日”至“一心”○正义曰:战法布陈然後相向,故设其就敌之限,不过六步、七步,乃止相齐焉。欲其相得力也。《乐记》称“进旅退旅”,是“旅”为众也,言当众进一心也。
夫子勖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夫子谓将士,勉励之。伐谓击剌,少则四五,多则六七以为例。○勖,许六反。剌,七亦反。)
[疏]传“夫子”至“为例”○正义曰:此及下文三云“夫子”,此“勖哉”在下,下“勖哉”在上。此先呼其人,然後勉之;此既言然,下先令勉励,乃呼其人,各与下句为目也。上有“戈”、“矛”,戈谓击兵,矛谓剌兵,故云“伐谓击剌”,此“伐”犹伐树然也。
勖哉夫子!尚桓桓,(桓桓,武貌。)
[疏]传“桓桓,武貌”○正义曰:《释训》云:“桓桓,威也。”《诗序》云:“桓,武志也。”
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貔,执夷,虎属也。四兽皆猛健,欲使士众法之,奋击於牧野。○貔,彼皮反,《尔雅》云:“罴如熊,黄白文。”)
[疏]传“貔,执夷”○正义曰:《释兽》云:“貔,白狐,其子F1。”舍人曰:“貔名白狐,其子名F1。”郭璞曰:“一名执夷,虎豹属。”
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商众能奔来降者,不迎击之,如此则所以役我西土之义。○迓,五嫁反,马作御,禁也。役,马云:“为也。”为,于伪反。)
[疏]传“商众”至“之义”○正义曰:“迓”训迎也,不迎击商众能奔来降者,兵法不诛降也。“役”谓使用也,如此不杀降人,则所以使用我西土之义。用义於彼,令彼知我有义也。王肃读“御”为{御示},言“不御能奔走者,如殷民欲奔走来降者,无逆之;奔走去者,可不御止。役,为也,尽力以为我西土”。与孔不同。
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临敌所安,汝不勉,则於汝身有戮矣。)
●卷十一·武成第五
武王伐殷,往伐归兽,(往诛纣克定,偃武修文,归马牛於华山桃林之牧地。○兽,徐始售反;本或作兽,许救反。)识其政事,(记识殷家政教善事以为法。)作《武成》。(武功成,文事修。)
[疏]“武王”至“武成”○正义曰:武王之伐殷也,往则陈兵伐纣,归放牛马为兽,记识殷家美政善事而行用之。史叙其事,作《武成》。○传“往诛”至“牧地”○正义曰:此序於经“于征伐商”,是“往伐”也。“归马”、“放牛”是“归兽”也。故传引经以解之,《尔雅》有《释兽》、《释畜》,畜、兽形相类也,在野自生为兽,人家养之为畜。归马放牛,不复乘用,使之自生自死,若野兽然,故谓之“兽”。兽以野泽为家,故言“归”也。○传“记识”至“为法”○正义曰:纣以昏乱而灭,前世政有善者,故访问殷家政教,记识善事以为治国之法,经云“列爵惟五,分士惟三”是也。
武成(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成於克商。)
[疏]“武成”○正义曰:此篇叙事多而王言少,惟辞又首尾不结,体裁异於馀篇。自“惟一月”至“受命于周”,史叙伐殷往反及诸侯大集,为王言发端也。自“王若曰”至“大统未集”,述祖父以来开建王业之事也。自“予小子”至“名山大川”,言己承父祖之意,告神陈纣之罪也。自“曰惟有道”至“无作神羞”,王自陈告神之辞也。“既戊午”已下,又是史叙往伐杀纣,入殷都布政之事。“无作神羞”以下,惟告神,其辞不结,文义不成,非述作之体。案《左传》荀偃祷河云:“无作神羞,具官臣偃,无敢复济,惟尔有神裁之。”蒯聩祷祖云:“无作三祖羞,大命不敢请,佩玉不敢爱。”彼二者於“神羞”之下皆更申己意,此经“无作神羞”下更无语,直是与神之言犹尚未讫。且冢君百工初受周命,王当有以戒之,如《汤诰》之类。宜应说其除害与民更始,创以为恶之祸,劝以行道之福,不得大聚百官,惟诵祷辞而已。欲征则殷勤誓众,既克则空话祷神,圣人有作,理必不尔。窃谓“神羞”之下,更合有言,简编断绝,经失其本,所以辞不次耳。或初藏之日,已失其本;或坏壁得之,始有脱漏;故孔称五十八篇以外,错乱磨灭,不可复知。明是见在诸篇亦容脱错,但孔此篇首尾具足,既取其文为之作传,耻云有所失落,不复言其事耳。○传“文王”至“克商”○正义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诗》之文也。彼言“武功”,谓始伐崇耳。殷纣尚在,其功未成,成功在於克商,今武始成矣,故以“武成”名篇,以《泰誓》继文王之年,故本之於文王。郑云:“著武道至此而成。”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此本说始伐纣时。一月,周之正月。旁,近也。月二日,近死魄。○旁,步光反。魄,普白反,《说文》作霸,匹革反,云:“月始生魄然貌。”近,附近之近。)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翼,明。步,行也。武王以正月三日行自周,往征伐商,二十八日渡孟津。)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其四月。哉,始也。始生明,月三日,与死魄互言。○哉,徐音载。丰,芳弓反,文王所都也。)乃偃武修文,(倒载干戈,包以虎皮,示不用。行礼射,设庠序,修文教。)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山南曰阳。桃林在华山东。皆非长养牛马之地,欲使自生自死,示天下不复乘用。○华,胡化、胡瓜二反;华山在恒农。长,丁丈反。复,扶又反。)丁未,祀于周庙,邦甸、侯、卫,骏奔走,执豆笾。(四月丁未,祭告后稷以下、文考文王以上七世之祖。骏,大也。邦国甸侯、卫服诸侯皆大奔走於庙执事。○骏,荀俊反。豆,本又作豆。笾,音边。上,时掌反。)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燔柴郊天,望祀山川,先祖後郊,自近始。)
[疏]“惟一”至“武成”○正义曰:此历叙伐纣往反祖庙告天时日,说武功成之事也。“一月壬辰,旁死魄”,谓伐纣之年周正月辛卯朔,其二日是壬辰也。“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谓正月三日发镐京始东行也。其月二十八日戊午渡河。《泰誓》序云“一月戊午,师渡孟津”,《泰誓》中篇云“惟戊午,王次于河朔”是也。二月辛酉朔,甲子杀纣,《牧誓》云“时甲子昧爽,乃誓”是也。其年闰二月庚寅朔,三月庚申朔,四月己丑朔。“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谓四月三日,月始生明,其日当是辛卯也。“丁未,祀于周庙”,四月十九日也。“越三日庚戌,柴望”,二十二日也。正月始往伐,四月告成功,史叙其事,见其功成之次也。《汉书·律历志》引《武成》篇云:“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若翼日癸巳,武王乃朝步自周,于征伐纣。越若来二月既死魄,越五日甲子,咸刘商王纣。惟四月既旁生魄,越六日庚戌,武王燎于周庙。翼日辛亥,祀於天位。越五日乙卯,乃以庶国祀於周庙。”与此经不同。彼是焚书之後,有人伪为之。汉世谓之“逸书”,其後又亡其篇。郑玄云:“《武成》逸书,建武之际亡。”谓彼伪《武成》也。○传“此本”至“死魄”○正义曰:将言武成,远本其始。”此本说始伐纣时。一月,周之正月”,是建子之月,殷十二月也。此月辛卯朔,朔是死魄,故“月二日,近死魄”。“魄”者,形也,谓月之轮郭无光之处名“魄”也。朔後明生而魄死,望後明死而魄生。《律历志》云:“死魄,朔也。生魄,望也。”《顾命》云:“惟四月哉生魄。”传云:“始生魄,月十六日也。”月十六日为始生魄,是一日为始死魄,二日近死魄也。顾氏解“死魄”与小刘同。大刘以三日为始死魄,二日为旁死魄。旁死魄无事而记之者,与下日为发端,犹今之将言日,必先言朔也。○传“翼明”至“孟津”○正义曰:“翼,明”,《释言》文。《释宫》云:“堂上谓之行,堂下谓之步。”彼相对为名耳。散则可以通,故“步”为行也。周去孟津千里,以正月三日行自周,二十八日渡孟津,凡二十五日,每日四十许里,时之宜也。《诗》云:“于三十里。”《毛传》云:“师行三十里。”盖言其大法耳。○传“其四”至“互言”○正义曰:“其四月”,此伐商之四月也。“哉,始”,《释诂》文。《顾命》传以“哉生魄”为十六日,则“哉生明”为月初矣。以三日月光见,故传言“始生明,月三日”也。此经无日,未必非二日也。“生明”、“死魄”俱是月初,上云“死魄”,此云“生明”,而魄死明生互言耳。○传“倒载”至“文教”○正义曰:《乐记》云,武王克殷,“济河而西。车甲衅而藏之府库,倒载干戈,包之以虎皮,天下知武王之不复用兵也。散军而郊射。左射,《首》。右射,《驺虞》。而贯革之射息也”。是“偃武修文”之事,故传引之。郊射是礼射也。《王制》论四代学名云:“虞谓之庠,夏谓之序。”故言“设庠序,修文教”也。○传“山南”至“乘用”○正义曰:《释山》云:“山西曰夕阳,山东曰朝阳。”李巡曰:“山西暮乃见日,故曰夕阳。山东朝乃见日,故云朝阳。”“阳”以见日为名,故知“山南曰阳”。杜预云:“桃林之塞,今宏农华阴县潼关是也。”是在“华山东”也。指其所往谓之“归”,据我释之则云“放”,“放牛”、“归马”互言之耳。华山之旁尤乏水草,非长养牛马之地,欲使自生自死。此是战时牛马,故放之,示天下不复乘用。《易·系辞》云:“服牛乘马。”“服”、“乘”俱是用义,故以“服”总牛马。○传“四月”至“执事”○正义曰:以“四月”之字,隔文已多,故言“四月丁未”。此以成功设祭,明其遍告群祖,知告“后稷以下”。后稷则始祖以下,容毁庙也。天子七庙,故云“文考文王以上七世之祖”。见是周庙皆祭之,故经总云“周庙”也。“骏,大”,《释诂》文。《周礼》六服侯、甸、男、采、卫、要,此略举邦国在诸侯服,故云“甸、侯、卫”,其言不次。《诗·颂》云“骏奔走在庙。”故云:“皆大奔走於庙执事”也。○“越三日庚戌”○正义曰:《召诰》云“越三日”者,皆从前至今为三日,此从丁未数之,则为四日,盖史官不同,立文自异。或此“三”当为“四”,由字积与误。
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魄生明死,十五日之後,诸侯与百官受政命於周。明一统。○暨,其器反。)
[疏]传“魄生”至“一统”○正义曰:月以望亏,望是月半,望在十六日为多,通率在十六日者,四分居三,其一在十五日耳。此言“既生魄”,故言“魄生明死,十五日之後”也。“丁未,祀于周庙”,已是此月十九日矣,此“受命于周”,继生魄言之,则受命在祀庙之前,故祀庙之时诸侯已奔走执事,岂得未受周命,已助周祭?明其受命在祀庙前矣。史官探其时日,先言告武成既讫,然後却说受命,故文在下耳。诸侯与百官,旧有未属周者,今皆受政命於周,於此时始天下一统也。顾氏以既生魄谓庚戌已後,虽十六日始生魄,从十六日至晦皆为生魄,但不知庚戌之後几日耳。
王若曰:“呜呼!群后,(顺其祖业叹美之,以告诸侯。)惟先王建邦启土,(谓后稷也。尊祖,故称先王。)
[疏]传“谓后”至“先王”○正义曰:此“先王”文在“公刘”之前,知“谓后稷也”。后稷非王,尊其祖,故称先王。《周语》云“昔我先王后稷”,又曰“我先王不”,韦昭云:“王之先祖,故称王。”《商颂》亦以契为“玄王”。文武之功,起於后稷,后稷始封於邰,故言“建邦启土”。
公刘克笃前烈,(后稷曾孙。公,爵。刘,名。能厚先人之业。)
[疏]传“后稷”至“之业”○正义曰:《周本纪》云:“后稷卒,子不立。卒,子鞠陶立。卒,子公刘立。”是公刘为后稷曾孙也。《本纪》云,公刘之後有公非、公祖之类,知“公”是爵。殷时未讳,故称刘名。先公多矣,独三人称“公”,当时之意耳。《本纪》云:“公刘复修后稷之业,百姓怀之,多徙而归保焉。”周道之兴,自此之後,是“能厚先人之业”也。
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大王修德以翦齐商人,始王业之肇迹王季缵统其业,乃勤立王业。○大音太。肇音兆。王迹,于况反,又如字,注“王业”、“王功”同。)
[疏]传“大王”至“王家”○正义曰:《诗》云:“后稷之孙,实惟大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是大王翦齐商人,始王业之兆迹也。《周本纪》云:“王季修古公之道,诸侯顺之。”是能缵统大王之业,勤立王家之基本也。
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勋,诞膺天命,以抚方夏。(言我文德之父,能成其王功,大当天命,以抚绥四方中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言天下诸侯,大者畏威,小者怀德,是文王威德之大。)
[疏]“大邦”至“其德”○正义曰:大邦力足拒敌,故言“畏其力”,小邦必畏矣。小邦或被弃遗,故言“怀其德”,大邦亦怀德矣。量事为文也。
惟九年,大统未集。(言诸侯归之,九年而卒,故大业未就。)
[疏]传“言诸”至“未就”○正义曰:文王断虞芮之讼,诸侯归之,改称元年。至九年而卒,故云“大业未就”也。文王既未称王,而得辄改元年者,诸侯自於其国各称元年,是己之所称,容或中年得改矣。《汲冢竹书》魏惠王有後元年,汉初文帝二元,景帝三元,此必有因於古也。伏生、司马迁、韩婴之徒不见此书,以为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故郑玄等皆依用之。
予小子其承厥志,(言承文王本意。)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致商之罪,谓伐纣之时。后土,社也。名山,华岳。大川,河。○,之履反。)
[疏]传“致商”至“川河”○正义曰:“致商之罪,谓伐纣之时”,欲将伐纣,告天乃发,故文在“所过”之上。《礼》天子出征,必类帝宜社。此告皇天后土,即《泰誓》上篇“类于上帝,宜于冢土”,故云“后土,社也。”昭二十九年《左传》称“句龙为后土”,后土为社是也。僖十五年《左传》云,戴皇天而履后上。彼晋大夫要秦伯,故以地神后土而言之,与此异也。自周商,路过河华,故知所过名山华岳、大川河也。山川大乃有名,“名”、“大”互言之耳。《周礼·大祝》云:“王过大山川,则用事焉。”郑云:“用事,用祭事告行也。”
曰:‘惟有道曾孙周王发,将有大正于商。(告天地山川之辞。大正,以兵征之也。)
[疏]“曰惟有道曾孙周王发”○正义曰:自称“有道”者,圣人至公,为民除害,以纣无道,言己有道,所以告神求助,不得饰以谦辞也。称“曾孙”者,《曲礼》说诸侯自称之辞云:“临祭祀,内事曰孝子某侯某,外事曰曾孙某侯某。”哀二年《左传》蒯聩祷祖亦自称曾孙,皆是言己承藉上祖奠享之意。
今商王受无道,(无道德。)暴殄天物,害虐民,(暴绝天物,言逆天也。逆天害民,所以为无道。○,之承反。)
[疏]“暴殄”至“民”○正义曰:“天物”语阔,人在其间,以人为贵,故别言害民。则“天物”之言,除人外,普谓天下百物、鸟兽草木皆暴绝之。
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逋,亡也。天下罪人逃亡者,而纣为魁主,窟聚渊府薮泽。言大奸。○萃,在醉反。薮,素口反。魁,苦回反。窟,口忽反。)
[疏]传“逋亡”至“大奸”○正义曰:“逋”亦逃也,故以为亡。罪人逃亡,而纣为魁主。“魁”,首也,言受用逃亡者,与之为魁首,为主人。“萃”训聚也,言若虫兽入窟,故云“窟聚”。水深谓之“渊”,藏物谓之“府”。史游《急就篇》云:“司农少府国之渊。”“渊”、“府”类,故言“渊府”。水锺谓之“泽”,无水则名“薮”。“薮”、“泽”大同,故言“薮泽”。“萃渊薮”三者各为物室,言纣与亡人为主,亡人归之若虫之窟聚,鱼归渊府,兽集薮泽,言纣为大奸也。据传意,“主”字下读为便。昭七年《左传》引此文,杜预云:“萃,集也。天下逋逃悉以纣为渊薮,集而归之。”与孔异也。
予小子既获仁人,敢承上帝,以遏乱略。(仁人,谓大公、周、召之徒。略,路也。言诛纣敬承天意以绝乱路。○遏,乌末反。召,上照反,本又作邵。)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恭天成命,(冕服采章曰华,大国曰夏,及四夷皆相率而使奉天成命。○貊,亡白反。俾,必尔反。)
[疏]传“冕服”至“成命”○正义曰:“冕服采章”对被发左衽,则为有光华也。《释诂》云:“夏,大也。”故大国曰“夏华”。“夏”谓中国也。言“蛮貊”则戎夷可知也。言华夏及四夷皆相率而充己,使奉天成命,欲其共伐纣也。
肆予东征,绥厥士女。(此谓十一年会孟津还时。)惟其士女,篚厥玄黄,昭我周王。(言东国士女筐篚盛其丝帛,奉迎道次。明我周王为之除害。○篚音匪。为,于伪反。)天休震动,用附我大邑周。(天之美应,震动民心,故用依附我。○应,应对之应。)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神庶几助我渡民危害,无为神羞辱。○相,息亮反。)
既戊午,师逾孟津。癸亥,陈于商郊,俟天休命。(自河至朝歌,出四百里,五日而至。赴敌宜速,待天休命,谓夜雨止毕陈。○逾,亦作俞。陈,直刃反,计同,徐音尘。)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旅,众也。如林,言盛多。会,逆距战。)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纣众服周仁政,无有战心,前徒倒戈,自攻于後以北走,血流漂舂杵。甚之言。○倒,丁老反。漂,四妙反,徐敷妙反,又四消反。杵,昌吕反。)
[疏]“既戊午”至“我师”○正义曰:自此以下皆史辞也,其上阙绝,失其本绝,故文无次第。必是王言既终,史乃更叙战事。於文次当承“自周,于征伐商”之下,此句次之,故云“既戊午”也。史官叙事,得言“罔有敌于我师”,称“我”者,犹如自汉至今,文章之士,虽民论国事,莫不称“我”,皆云“我大随”,以心体国,故称“我”耳,非要王言乃称“我”也。○传“自河”至“毕陈”○正义曰:“出四百里”,验地为然。戊午明日犹誓於河朔,癸亥已陈於商郊,凡经五日,日行八十里,所以疾者,“赴敌宜速”也。《帝王世纪》云:“王军至鲔水,纣使胶鬲候周师,见王问曰:‘西伯将焉之?’王曰:‘将攻薛也。’胶鬲曰:‘然,原西伯无我欺。’王曰:‘不子欺也,将之殷。’胶鬲曰:‘何日至?’王曰:‘以甲子日,以是报矣。’胶鬲去而报命於纣。而雨甚,军卒皆谏王曰:‘卒病,请休之。’王曰:‘吾已令胶鬲以甲子报其主矣。吾雨而行,所以救胶鬲之死也。’遂行,甲子至于商郊。”然则本期甲子,故远行也。《周语》云:“王以二月癸亥夜陈,未毕而雨。”是“雨止毕陈”也。“待天休命”,雨是天之美命也。韦昭云:“雨者,天地神人和同之应也。”天地气和乃有雨降,是雨为和同之应也。○传“旅众”至“距战”○正义曰:“旅,众”,《释诂》文。《诗》亦云:“其会如林。”言盛多也。《本纪》云:“纣发兵七十万人以距武王。”纣兵虽则众多,不得有七十万人,是史官美其能破强敌,虚言之耳。○传“纣众”至“之言”○正义曰:“罔有敌于我师”,言纣众虽多,皆无有敌我之心,故“自攻於後以北走”。自攻其後,必杀人不多,“血流漂舂杵,甚之言”也。《孟子》云:“信《书》不如无《书》,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仁者无敌於天下,以至仁伐不仁,如何其血流漂杵也?”是言不实也。《易·系辞》云:“断木为杵,掘地为臼。”是“杵”为臼器也。
一戎衣,天下大定。(衣,服也。一著戎服而灭纣,言与众同心,动有成功。)乃反商政,政由旧。(反纣恶政,用商先王善政。)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皆武王反纣政。囚,奴,徒隶。封,益其土。商容,贤人,纣所贬退,式其闾巷以礼贤。)
[疏]传“皆武”至“礼贤”○正义曰:纣囚其人而放释之,纣杀其身而增封其墓,纣退其人而式其门闾,皆是“武王反纣政”也。下句散其财粟,亦是反纣,於此须有所解,因言之耳。上篇云“囚奴正士”,《论语》云:“箕子为之奴”,是纣囚之,又为奴役之。《周礼·司厉职》云:“其奴男子入于罪隶。”郑玄云:“为之奴者,系於罪隶之官。”是“囚”为奴,以徒隶役之也。“商容”,贤人之姓名,纣所贬退,处於私室。“式”者,车上之横木,男子立乘,有所敬则俯而凭式,遂以“式”为敬名。《说文》云:“闾,族居里门也。”武王过其闾而式之,言此内有贤人,式之礼贤也。《帝王世纪》云:“商容及殷民观周军之入,见毕公至,殷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视其为人严乎将有急色,故君子临事而惧。’见太公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视其为人虎据而鹰趾,当敌将众,威怒自倍,见利即前,不顾其後,故君子临众,果於进退。’见周公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视其为人忻忻休休,志在除贼,是非天子,则周之相国也,故圣人临众知之。’见武王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然,圣人为海内讨恶,见恶不怒,见善不喜,颜色相副,是以知之。’”是说商容之事也。
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纣所积之府仓,皆散发以赈贫民。○散,西旦反。)
[疏]传“纣所”至“贫民”○正义曰:藏财为府,藏粟为仓,故言“纣所积之府仓”也。名曰“鹿台”,“巨桥”则其义未闻。“散”者言其分布,“发”者言其开出,互相见也。《周本纪》云:“命召公释箕子之囚,命毕公释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闾,命闳夭封比干之墓,命南宫括散鹿台之钱,发钜桥之粟以赈贫弱也。”然则武王亲式商容之闾又表之也。《新序》云“鹿台其大三里,其高千尺”,则容物多矣。此言“鹿台之财”,则非一物也。《史记》作“钱”,後世追论,以钱为主耳。《周礼》有泉府之官,《周语》称景王铸大钱,是周时已名泉为钱也。
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施舍已债,救乏周无,所谓周有大赉,天下皆悦仁服德。○赉,力代反,徐音来。已音以。债,侧界反。周音周,本亦作周。)
[疏]传“施舍”至“服德”○正义曰:《左传》成十八年,晋悼公初立,“施舍,已责”。成二年楚将起师,“已责,救乏”。定五年“归粟於蔡,以周急,矜无资也”。杜预以为“施恩惠,舍劳役”也,已责,“止逋责”也。皆是恤民之事,故传引之以证“大赉”。“所谓周有大赉”,《论语》文。孔安国解《尧曰》之篇,有二帝三王之事,“周有大赉”正指此事,故言“所谓”也。“悦”是欢喜,“服”谓听从,感恩则悦,见义则服,故“天下皆悦仁服德”也。《帝王世纪》云:“王命封墓释囚,又归施鹿台之珠玉及倾宫之女於诸侯,殷民咸喜曰:‘王之於仁人也,死者犹封其墓,况生者乎?王之於贤人也,亡者犹表其闾,况存者乎?王之於财也,聚者犹散之,况其复籍之乎?王之於色也,见在者犹归其父母,况其复徵之乎?’”是悦服之事也。
列爵惟五,(即所识政事而法之。爵五等,公侯伯子男。)分土惟三。(列地封国,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为三品。)
[疏]传“列地”至“三品”○正义曰:爵五等,地三品,武王於此既从殷法,未知周公制礼亦然以否。《孟子》曰:“北宫问於孟子曰:‘周之班爵禄如何?’孟子曰:‘其详不可得闻矣,尝闻其略。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汉书·地理志》亦云:“周爵五等,其土三等也,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汉世儒者多以为然,包咸注《论语》云:“千乘之国,百里之国也,谓大国惟百里耳。”《周礼·大司徒》云:“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一百里。”盖是周室既衰,诸侯相并,自以国土宽大,皆违礼文,乃除去本经,妄为说耳。郑玄之徒以为武王时大国百里,周公制礼大国五百里,《王制》之注具矣。
建官惟贤,(立官以官贤才。)位事惟能。(居位理事,必任能事。)重民五教,(所重在民及五常之教。)
[疏]“重民五教”○正义曰:以“重”总下五事,民与五教,“食丧祭”也。“五教”所以教民,故与“民”同句。下句“食”与“丧”、“祭”三者各为一事,相类而别,故以“惟”目之,言此皆圣王所重也。《论语》云:“所重民食丧祭。”以《论语》即是此事,而彼无五教,录《论语》者自略之耳。
惟食丧祭。(民以食为命,丧礼笃亲爱,祭祀崇孝养,皆圣王所重。○养,羊亮反。)信明义,(使天下厚行信,显忠义。)崇德报功,(有德尊以爵,有功报以禄。)垂拱而天下治。(言武王所修皆是,所任得人,故垂拱而天下治。○任,而鸩反。治,直吏反。)
[疏]“垂拱而天下治”○正义曰:《说文》云:“拱,敛手也。”“垂拱而天下治”,谓所任得人,人皆称职,手无所营,下垂其拱,故美其“垂拱而天下治”也。
●卷十二·洪范第六
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不放而杀,纣自焚也。武庚,纣子,以为王者後;一名禄父。○胜,商证反。父音甫。)以箕子归,作《洪范》。(归镐京,箕子作之。○范音范。镐,胡老反,本又作高阝,武王所都也。)
[疏]“武王”至“洪范”○正义曰:武王伐殷,既胜,杀受,立其子武庚为殷後,以箕子归镐京,访以天道,箕子为陈天地之大法,叙述其事,作《洪范》。此惟当言“箕子归”耳,乃言“杀受,立武庚”者,序自相顾为文。上《武成》序云:“武王伐纣”,故此言胜之,下《微子之命》序云“黜殷命,杀武庚”,故此言立之,叙言此以顺上下也。○传“不放”至“禄父”○正义曰:放桀也。汤放桀,此不放而杀之者,纣自焚而死也。《殷本纪》云“纣兵败,纣走入登鹿台,衣其宝玉衣,赴火而死。武王遂斩纣头悬之太白旗”是也。《泰誓》云“取彼凶残”,则志在於杀也。死犹斩之,则生亦不放,传据实而言之耳。《本纪》云“封纣子武庚禄父以续殷祀”,是以为王者後也。《本纪》“武庚禄父”双言之,伏生《尚书》云“武王胜殷,继公子禄父”,是一名禄父也。郑云:“武庚字禄父,春秋之世有齐侯禄父、蔡侯考父、季孙行父,父亦是名,未必为字,故传言‘一名禄父’。”○传“归”至“作之”○正义曰:上篇云“至于丰”者,文王之庙在丰,至丰先告庙耳。时王都在镐,知“归”者,“归镐京”也。此经文旨异於馀篇,非直问答而已,不是史官叙述,必是箕子既对武王之问,退而自撰其事,故传特云“箕子作之”。《书传》云:“武王释箕子之囚,箕子不忍周之释,走之朝鲜。武王闻之,因以朝解封之。箕子既受周之封,不得无臣礼,故於十三祀来朝,武王因其朝而问洪范。”案此序云:“胜殷,以箕子归。”明既释其囚,即以归之,不令其走去而後来朝也。又朝鲜去周,路将万里,闻其所在,然後封之,受封乃朝,必历年矣,不得仍在十三祀也。《宋世家》云:“既作《洪范》,武王乃封箕子於朝鲜。”得其实也。
洪范(洪,大。范,法也。言天地之大法。)
[疏]“洪范”○正义曰:此经开源於首,覆更演说,非复一问一答之势,必是箕子自为之也。发首二句,自记被问之年,自“王乃言”至“彝伦攸叙”,王问之辞。自“箕子乃言”至“彝伦攸叙”,言禹得九畴之由。自“初一曰”至“威用六极”,言禹第叙九畴之次。自“一五行”已下,箕子更条说九畴之义。此条说者,当时亦以对王,更复退而修撰,定其文辞,使成典教耳。○传“洪大”至“大法”○正义曰:“洪,大”、“范,法”皆《释诂》文。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商曰祀,箕子称祀,不忘本。此年四月归宗,周先告武成,次问天道。)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骘,定也。天不言而默定下民,是助合其居,使有常生之资。○阴,默也,马云:“覆也。”骘,之逸反,马云:“升也。升犹举也,举犹生也。”相,息亮反,助也。)我不知其彝伦攸叙。”(言我不知天所以定民之常道理次叙。问何由。○彝,以之反。)
[疏]“惟十”至“攸叙”○正义曰:此箕子陈王问已之年,被问之事。惟文王受命十有三祀,武王访问於箕子,即陈其问辞,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此上天不言而默定下民,佑助谐合其安居,使有常生之资。我不知此天之定民常道所以次叙。”问天意何由也。○传“商曰”至“天道”○正义曰:“商曰祀,周曰年”,《释天》文。案此《周书》也,《泰誓》称“年”,此独称“祀”,故解之“箕子称祀,不忘本”也。此篇箕子所作,箕子商人,故记传引此篇者,皆云“《商书》曰”,是箕子自作明矣。序言“归,作《洪范》”,似归即作之,嫌在《武成》之前,故云“此年四月归宗周,先告武成,次问天道”,以次在《武成》之後,故知“先告武成”也。○传“骘定”至“之资”○正义曰:传以“骘”即质也,质训为成,成亦定义,故为定也。言民是上天所生,形神天之所授,故“天不言而默定下民”。群生受气流形,各有性灵心识,下民不知其然,是天默定也。相,助也。协,和也。“助合其居”者,言民有其心,天佑助之,令其谐合其生。出言是非,立行得失,衣食之用,动止之宜,无不禀诸上,天乃得谐合。失道则死,合道则生,言天非徒赋命於人,授以形体心识,乃复佑助谐合其居业,使有常生之资。九畴施之於民,皆是天助之事也。此问答皆言“乃”者,以天道之大,沈吟乃问,思虑乃答。宣八年《公羊传》曰:“乃,缓辞也。”王肃以“阴骘下民”一句为天事,“相协”以下为民事,注云:“阴,深也。言天深定下民,与之五常之性,王者当助天和合其居所行天之性,我不知常道伦理所以次叙,是问承天顺民,何所由。”与孔异也。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洪水,汩陈其五行。(,塞。汩,乱也。治水失道,乱陈其五行。○鲧,工本反。音因。汩,工忽反。行,户更反。)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ル。(畀,与。ル,败也。天动怒鲧,不与大法九畴。畴,类也。故常道所以败。○畀,必二反,徐甫至反,注同。ル,多路反,徐同路反,败也。)鲧则殛死,禹乃嗣兴,(放鲧至死不赦。嗣,继也。废父兴子,尧舜之道。○殛,纪力反,本或作极,音同。)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天与禹洛出书,神龟负文而出,列於背,有数至于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类,常道所以次叙。○锡,星历反。)
[疏]“箕子”至“攸叙”○正义曰:箕子乃言,答王曰:“我闻在昔,鲧障塞洪水,治水失道,是乃乱陈其五行而逆天道也。天帝乃动其威怒,不与鲧大法九类,天之常道所以败也。鲧则放殛,至死不赦。禹以圣德继父而兴,代治洪水,决道使通,天乃赐禹大法九类,天之常道所以得其次叙。”此说其得九类之由也。○传“塞”至“五行”○正义曰:襄二十五年《左传》说陈之伐郑云“井木刊”,谓塞其井,斩其木,是“”为塞也。“汩”是乱之意,故为乱也。水是五行之一,水性下流,鲧反塞之,失水之性,水失其性,则五行皆失矣。是塞洪水为乱,陈其五行,言五行陈列皆乱也。《大禹谟》帝美禹治水之功云:“地平天成。”传云:“水土治曰平,五行叙曰成。”水既治,五行序,是治水失道,为乱五行也。○传“畀与”至“以败”○正义曰:“畀,与”,《释诂》文。“ル,败”,相传训也。以禹得而鲧不得,故为天动威怒鲧,不与大法九畴。“畴”是辈类之名,故为类也。言其每事自相类者有九,九者各有一章,故《汉书》谓之为九章。此谓九类,是天之常道,既不得九类,故常道所以败也。自古以来得九畴者惟有禹耳,未闻馀人有得之者也。若人皆得之,鲧独不得,可言天帝怒鲧。馀人皆不得,独言天怒鲧者,以禹由治水有功,故天赐之,鲧亦治水而天不与,以鲧禹俱是治水,父不得而子得之,所以彰禹之圣当於天心,故举鲧以彰禹也。○传“放鲧”至“之道”○正义曰:传嫌“殛”谓被诛杀,故辨之云“放鲧至死不赦”也。“嗣,继”,《释诂》文。三代以还,父罪子废,故云“废父兴子,尧舜之道”。赏罚各从其实,为天下之至公也。○传“天与”至“次叙”○正义曰:《易·系辞》云:“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九类各有文字,即是书也。而云“天乃锡禹”,知此天与禹者即是《洛书》也。《汉书·五行志》:“刘歆以为伏羲系天而王,河出图,则而画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锡《洛书》,法而陈之,《洪范》是也。”先达共为此说,龟负《洛书》,经无其事,《中候》及诸纬多说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受图书之事,皆云龙负图,龟负书。纬候之书,不知谁作,通人讨核,谓伪起哀平,虽复前汉之末,始有此书,以前学者必相传此说,故孔以九类是神龟负文而出,列於背,有数从一而至於九。禹见其文,遂因而第之,以成此九类法也。此九类陈而行之,常道所以得次叙也。言禹第之者,以天神言语,必当简要,不应曲有次第。丁宁若此,故以为禹次第之。禹既第之,当有成法可传,应人尽知之,而武王独问箕子者,《五行志》云:“圣人行其道而宝其真,降及於殷,箕子在父师之位而典之。周既克殷,以箕子归周,武王亲虚已而问焉。”言箕子典其事,故武王特问之,其义或当然也。若然,大禹既得九类,常道始有次叙,未有《洛书》之前,常道所以不乱者,世有浇淳,教有疏密,三皇已前,无文亦治,何止无《洛书》也。但既得九类以後,圣王法而行之,从之则治,违之则乱,故此说常道攸叙攸ル由《洛书》耳。
“初一曰五行,(九类,类一章,以五行为始。)次二曰敬用五事,(五事在身,用之必敬乃善。)次三曰农用八政,(农,厚也,厚用之政乃成。○农,马云:“食为八政之首,故以农名之。”)次四曰协用五纪,(协,和也,和天时使得正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皇,大。极,中也。凡立事当用大中之道。)次六曰用三德,(治民必用刚柔正直之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明用卜筮考疑之事。)次八曰念用庶徵,次九曰乡用五福,威用六极。(言天所以乡劝人用五福,所以威沮人用六极。此已上禹所第叙。○向,许亮反,又许两反。沮,在汝反。此已上,时掌反。禹所第叙,马云:“从‘五行’已下至‘六极’,《洛书》文也。《汉书·五行志》以‘初一’已下皆《洛书》文也。”)
[疏]“初一”至“六极”○正义曰:天所赐禹大法九类者,初一曰五材气性流行,次二曰敬用在身五种之行事,次三曰厚用接物八品之政教,次四曰和用天象五物之纲纪,次五曰立治用大为中正之道,次六曰治民用三等之德,次七曰明用小筮以考疑事,次八曰念用天时众气之应验,次九曰乡劝人用五福,威沮人用六极。此九类之事也。○传“农厚”至“乃成”○正义曰:郑玄云:“农读为Ο。”则“农”是Ο意,故为厚也。政施於民,善不厌深,故“厚用之政乃成”也。张晏、王肃皆言“农,食之本也。食为八政之首,故以农言之”。然则农用止为一食,不兼八事,非上下之例,故传不然。“八政”、“三德”总是治民,但“政”是被物之名,“德”是在己之称,故分为二畴也。○传“协和”至“五纪”○正义曰:“协,和”,《释诂》文。天是积气,其状无形,列宿四方,为天之限。天左行,昼夜一周。日月右行,日迟月疾。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有馀,日则日行一度,月则日行十三度有馀,日月行於星辰,乃为天之历数。和此天时,令不差错,使行得正用五纪也。日月逆天道而行,其行又有迟疾,故须调和之。○传“皇大”至“之道”○正义曰:“皇,大”,《释诂》文。“极”之为中,常训也。凡所立事,王者所行皆是,无得过与不及,常用大中之道也。《诗》云“莫匪尔极”,《周礼》“以为民极”,《论语》“允执其中”,皆谓用大中也。○传“信人”至“第叙”○正义曰:“贫”、“弱”等六者,皆谓穷极恶事,故目之“六极”也。“福”者人之所慕,皆乡望之。“极”者人之所恶,皆畏惧之。“劝”,勉也,勉之为善。“沮”止也,止其为恶。福、极皆上天为之,言天所以乡望劝勉人用五福,所以畏惧沮止人用六极,自“初一曰”已下至此“六极”已上,皆是禹所次第而叙之。下文更将此九类而演说之,知此九者皆禹所第也。禹为此次者,盖以五行世所行用,是诸事之本,故“五行”为初也。发见於人则为五事,故“五事”为二也。正身而後及人,施人乃名为政,故“八政”为三也。施人之政,用天之道,故“五纪”为四也。顺天布政,则得大中,故“皇极”为五也。欲求大中,随德是任,故“三德”为六也。政虽在德,事必有疑,故“稽疑”为七也。行事在於政,得失应於天,故“庶徵”为八也。天监在下,善恶必报,休咎验於时气,祸福加於人身,故“五福”、“六极”为九也。“皇极”居中者,总包上下,故“皇极”传云“大中之道”。大立其有中,谓行九畴之义是也。“福”、“极”处末者,顾氏云:“前八事俱得,五福归之。前八事俱失,六极臻之。故福极处末也。”发首言“初一”,其末不言“终九”者,数必以一为始,其九非数之终,故从上言“次”而不言“终”也。五行不言“用”者,五行万物之本,天地百物莫不用之,不嫌非用也。传於“五福”、“六极”言天用者,以前并是人君所用,五福六极受之於天,故言天用。传言此“禹所第叙”,不知《洛书》本有几字。《五行志》悉载此一章,乃云:“凡此六十五字,皆《洛书》本文。”计天言简要,必无次第之数。上传云“禹因而第之”,则孔以第是禹之所为,“初一曰”等二十七字必是禹加之也。其“敬用”、“农用”等一十八字,大刘及顾氏以为龟背先有总三十八字。小刘以为“敬用”等亦禹所第叙,其龟文惟有二十字。并无明据,未知孰是,故两存焉。“皇极”不言数者,以总该九畴,理兼万事,非局数能尽故也。“稽疑”不言数者,以卜五筮二,共成为七,若举卜不得兼筮,举筮不得兼卜,且疑事既众,不可以数总之故也。“庶徵”不言数者,以“庶徵”得为五休,失为五咎,若举休不兼咎,举咎不兼休,若休咎并言,便为十事,本是五物,不可言十也。然“五福”、“六极”所以善恶皆言者,以沮劝在下,故丁宁明言善恶也。且“庶徵”虽有休咎,皆以念虑包之。“福”、“极”乡威相反,不可一言为目,故别为文焉。知“五福”、“六极”非各分为畴,所以其为一者,盖以龟文“福”、“极”相近一处,故禹第之总为一畴。等行五事,所以福五而极六者,大刘以为“皇极”若得,则分散总为五福,若失则不能为五事之主,与五事并列其咎弱,故为六也。犹《诗》平王以後与诸侯并列同为国风焉。咎徵有五而极有六者,《五行传》云:“皇之不极,厥罚常阴。”即与咎徵“常雨”相类,故以“常雨”包之为五也。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皆其生数。)水曰润下,火曰炎上,(言其自然之常性。○炎,荣钳反。上,时掌反,又如字,下同。)木曰曲直,金曰从革,(木可以揉曲直,金可以改更。○揉,如酉反。)土爰稼穑。(种曰稼,敛曰穑。土可以种,可以敛。)润下作咸,(水卤所生。○咸音咸。卤音鲁。)炎上作苦,(焦气之味。)曲直作酸,(木实之性。)从革作辛,(金之气味。)稼穑作甘。(甘味生於百。五行以下,箕子所陈。)
[疏]“一五行”至“作甘”○正义曰:此以下箕子所演陈禹所第畴名於上,条列说以成之。此章所演,文有三重,第一言其名次,第二言其体性,第三言其气味,言五者性异而味别,各为人之用。《书传》云:“水火者百姓之所饮食也,金木者百姓之所兴作也,土者万物之所资生也。是为人用。”“五行”即五材也,襄二十七年《左传》云“天生五材,民并用之”,言五者各有材也。谓之“行”者,若在天则五气流行,在地世所行用也。○传“皆其生数”○正义曰:《易·系辞》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此即是五行生成之数。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此其生数也。如此则阳无匹,阴无耦,故地六成水,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地十成土,於是阴阳各有匹偶,而物得成焉,故谓之成数也。《易·系辞》又曰“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谓此也。又数之所起,起於阴阳。阴阳往来,在於日道。十一月冬至日南极,阳来而阴往。冬,水位也,以一阳生为水数。五月夏至日北极,阴进而阳退。夏,火位也,当以一阴生为火数。但阴不名奇,数必以偶,故以六月二阴生为火数也。是故《易说》称乾贞於十一月子,坤贞於六月未,而皆左行,由此也。冬至以及於夏至,当为阳来。正月为春木位也,三阳已生,故三为木数。夏至以及冬至,当为阴进。八月为秋金位也,四阴已生,故四为金数。三月春之季,四季土位也,五阳已生,故五为土数,此其生数之由也。又万物之本,有生於无,者生於微,及其成形,亦以微著为渐。五行先後,亦以微著为次。五行之体,水最微,为一。火渐著,为二。木形实,为三。金体固,为四。土质大,为五。亦是次之宜。大刘与顾氏皆以为水火木金,得土数而成,故水成数六,火成数七,木成数八,金成数九,土成数十。义亦然也。○传“言其自然之常性”○正义曰:《易·文言》云:“水流湿,火就燥。”王肃曰:“水之性润万物而退下,火之性炎盛而升上。”是“润下”、“炎上”,言其自然之本性。○传“木可”至“改更”○正义曰:此亦言其性也,“揉曲直”者,为器有须曲直也。“可改更”者,可销铸以为器也。木可以揉令曲直,金可以从人改更,言其可为人用之意也。由此而观,水则润下,可用以灌溉;火则炎上,可用以炊爨,亦可知也。水既纯阴,故润下趣阴。火是纯阳,故炎上趣阳。木金阴阳相杂,故可曲直改更也。○传“种曰”至“以敛”○正义曰:郑玄《周礼注》云:“种曰稼,若嫁女之有所生。”然则“穑”是惜也,言聚畜之可惜也。共为治田之事,分为“种”、“敛”二名耳。土上所为,故为土性。上文“润下”、“炎上”、“曲直”、“从革”,即是水火木金体有本性。其稼穑以人事为名,非是土之本性,生物是土之本性,其稼穑非土本性也。“爰”亦“曰”也,变“曰”言“爰”,以见此异也。“六府”以“土”、“”为二,由其体异故也。○传“水卤所生”○正义曰:水性本甘,久浸其地,变而为卤,卤味乃咸。《说文》云:“卤,西方咸地。东方谓之斥,西方谓之卤。”《禹贡》云:“海滨广斥。”是海浸其旁地,使之咸也。《月令·冬》云“其味咸,其臭朽”是也。土言“曰”者,言其本性。此言“作”者,从其发见。指其体则称“曰”,致其类即言“作”。下“五事”、“庶徵”言“曰”、“作”者,义亦然也。○传“焦气之味”○正义曰:火性炎上,焚物则焦,焦是苦气。《月令·夏》云“其臭焦,其味苦”,苦为焦味,故云“焦气之味”也。臭之曰“气”,在口曰“味”。○传“木实之性”○正义曰:木生子实,其味多酸,五果之味虽殊,其为酸一也,是木实之性然也。《月令·春》云“其味酸,其臭膻”是也。○传“金之气味”○正义曰:金之在火,别有腥气,非苦非酸,其味近辛,故辛为金之气味。《月令·秋》云“其位辛,其臭腥”是也。○传“甘味生於百”○正义曰:“甘味生於百”,是土之所生,故甘为土之味也。《月令·中央》云“其味甘,其臭香”是也。
“二,五事。一曰貌,(容仪。○貌,本亦作<豸页>。)二曰言,(词章。)三曰视,(观正。○视,常止反,徐市止反。)四曰听,(察是非。)五曰思,(心虑所行。○思如字,徐息吏反,下同。)貌曰恭,(俨恪。○俨,鱼检反。)言曰从,(是则可从。)视曰明,(必清审。)听曰聪,(必微谛。○谛音帝。)思曰睿。(必通於微。○睿,悦岁反,马云:“通也。”)恭作肃,(心敬。)从作,(可以治。)明作,(照了。○,之舌反,徐丁列反,又之世反。)聪作谋,(所谋必成当。○当,丁浪反。)睿作圣。(於事无不通谓之圣。)
[疏]“二五”至“作圣”○正义曰:此章所演亦为三重,第一言其所名,第二言其所用,第三言其所致。“貌”是容仪,举身之大名也,“言”是口之所出,“视”是目之所见,“听”是耳之所闻,“思”是心之所虑,一人之上有此五事也。貌必须恭,言必可从,视必当明,听必当聪,思必当通於微密也。此一重即是敬用之事。貌能恭,则心肃敬也。言可从,则政必治也。视能明,则所见照也。听能聪,则所谋必当也。思通微,则事无不通,乃成圣也。此一重言其所致之事。《洪范》本体与人主作法,皆据人主为说。貌总身也,口言之,目视之,耳听之,心虑之,人主始於敬身,终通万事,此五事为天下之本也。五事为此次者,郑云:“此数本诸阴阳,昭明人相见之次也。”《五行传》曰:“貌属木,言属金,视属火,听属水,思属土。”《五行传》伏生之书也。孔於太戊桑之下云“七日大拱,貌不恭之罚”,高宗ず雉之下云“耳不聪之异”,皆《书传》之文也。孔取《书传》为说,则此次之意亦当如《书传》也。木有华叶之容,故貌属木。言之决断若金之斩割,故言属金。火外光,故视属火。水内明,故听属水。土安静而万物生,心思虑而万事成,故思属土。又於《易》东方震为足,足所以动容貌也。西方兑为口,口出言也。南方离为目,目视物也。北方坎为耳,耳听声也。土在内,犹思在心。亦是五属之义也。○传“察是非”○正义曰:此五事皆有是非,《论语》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又引《诗》云:“思无邪。”故此五事皆有是非也。此经历言五名,名非善恶之称,但为之有善有恶,传皆以是辞释之。“貌”者言其动有容仪也,“言”道其语有辞章也,“视”者言其观正不观邪也,“听”者受人言察是非也,“思”者心虑所行使行得中也。传於“听”云“察是非”,明五者皆有是非也,所为者为正不为邪也。於“视”不言“视邪正”,於“听”言“察是非”,亦所以互相明也。○传“必通於微”○正义曰:此一重言敬用之事。貌戒惰容,故“恭”为俨恪。《曲礼》曰:“俨若思。”“俨”是严正之貌也。“恪”,敬也,貌当严正而庄敬也。言非理则人违之,故言是则可从也。视必明於善恶,故必清彻而审察也。听当别彼是非,必微妙而审谛也。王肃云:“睿,通也。思虑苦其不深,故必深思使通於微也。”此皆敬用使然,故经以善事明之。郑玄云:“此恭、明、聪、睿行之於我身,其从则是彼人从我,以与上下违者,我是而彼从,亦我所为不乖倒也。”此据人主为文,皆是人主之事,《说命》云“接下思恭,视远惟明,听德惟聪”,即此是也。○传“於事”至“之圣”○正义曰:此一重言所致之事也。恭在貌而敬在心,人有心慢而貌恭,必当缘恭以致敬,故貌恭作心敬也。下从上则国治,故人主言必从,其国可以治也。视能清审,则照了物情,故视明致照也。听聪则知其是非,从其是为谋必当,故听聪致善谋也。睿、圣俱是通名,圣大而睿小,缘其能通微,事事无不通,因睿以作圣也。郑玄《周礼注》云:“圣通而先识也。”是言识事在於众物之先,无所不通,以是名之为圣。圣是智之上,通之大也。此言人主行其小而致其大,皆是人主之事也。郑云:“皆谓其政所致也。君貌恭则臣礼肃,君言从则臣职治,君视明则臣照,君听聪则臣进谋,君思睿则臣贤智。”郑意谓此所致皆是君致臣也。案“庶徵”之意,休徵、咎徵皆肃、所致,若肃、、明、聪皆是臣事,则休、咎之所致,悉皆不由君矣。又圣大而睿小,若君睿而致臣圣,则臣皆上於君矣,何不然之甚乎!“”字王肃及《汉书·五行志》皆云:“,智也。”定本作“”,则读为哲。
“三,八政。一曰食,(勤农业。)二曰货,(宝用物。)三曰祀,(敬鬼神以成教。)四曰司空,(主空土以居民。)五曰司徒,(主徒众,教以礼义。)六曰司寇,(主奸盗,使无纵。○纵,子用反,或作从,音同。)七曰宾,(礼宾客,无不敬。)八曰师。(简师所任必良,士卒必练。○卒,子忽反。)
[疏]“三八政”至“曰师”○正义曰:“八政”者,人主施政教於民有八事也。一曰食,教民使勤农业也。二曰货,教民使求资用也。三曰祀,教民使敬鬼神也。四曰司空之官,主空土以居民也。五曰司徒之官,教众民以礼义也。六曰司寇之官,诘治民之奸盗也。七曰宾,教民以礼待宾客,相往来也。八曰师,立师防寇贼,以安保民也。八政如此次者,人不食则死,食於人最急,故食为先也。有食又须衣货为人之用,故“货”为二也。所以得食货,乃是明灵之,人当敬事鬼神,故“祀”为三也。足衣食、祭鬼神,必当有所安居,司空主居民,故“司空”为四也。虽有所安居,非礼义不立,司徒教以礼义,故“司徒”为五也。虽有礼义之教,而无刑杀之法,则︹弱相陵,司寇主奸盗,故“司寇”为六也。民不往来,则无相亲之好,故“宾”为七也。寇贼为害,则民不安居,故“师”为八也。此用於民缓急而为次也。“食”、“货”、“祀”、“宾”、“师”指事为之名,三卿举官为名者,三官所主事多,若以一事为名,则所掌不尽,故举官名以见义。郑玄云:“此数本诸其职先後之宜也。食谓掌民食之官,若后稷者也。货掌金帛之官,若《周礼》司货贿是也。祀掌祭祀之官,若宗伯者也。司空掌居民之官。司徒掌教民之官也。司寇掌诘盗贼之官。宾掌诸侯朝觐之官,《周礼》大行人是也。师掌军旅之官,若司马也。”王肃云:“宾掌宾客之官也。”即如郑、王之说,自可皆举官名,何独三事举官也?八政主以教民,非谓公家之事,司货贿掌公家货贿,大行人掌王之宾客,若其事如《周礼》,皆掌王家之事,非复施民之政,何以谓之“政”乎?且司马在上,司空在下,今司空在四,司马在八,非取职之先後也。○传“宝用物”○正义曰:“货”者,金玉布帛之总名,皆为人用,故为“用物”。《旅獒》云“不贵异物贱用物”是也。食则勤农以求之,衣则蚕绩以求之,但货非独衣,不可指言求处,故云得而宝爱之。《孝经》云:“谨身节用。”《诗序》云:“俭以足用。”是宝物也。○传“主空土以居民”○正义曰:《周官》篇云:“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周礼》司徒教以礼义,司寇无纵罪人,其文具矣。○传“简师”至“必练”○正义曰:经言“宾”、“师”,当有宾师之法,故传以“礼宾客,无不敬”,教民待宾客相往来也。“师”者,众之通名,必当选人为之,故传言“简师”,选人为师也。“所任必良”,任良将也。“士卒必练”,“练”谓教习使知义,若练金使精也。《论语》:“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是士卒必须练也。
“四,五纪。一曰岁,(所以纪四时。)二曰月,(所以纪一月。)三曰日,(纪一日。)四曰星辰,(二十八宿迭见以叙气节,十二辰以纪日月所会。○宿音秀。迭,田节反。见,贤遍反。)五曰历数。(历数节气之度以为历,敬授民时。)
[疏]“四五纪”至“历数”○正义曰:“五纪”者,五事为天时之经纪也。一曰岁,从冬至以及明年冬至为一岁,所以纪四时也。二曰月,从朔至晦,大月三十日,小月二十九日,所以纪一月也。三曰日,从夜半以至明日夜半周十二辰为一日,所以纪一日也。四曰星辰,星谓二十八宿,昏明迭见;辰谓日月别行,会於宿度,从子至於丑为十二辰。星以纪节气早晚,辰以纪日月所会处也。五曰历数,算日月行道所历,计气朔早晚之数,所以为一岁之历。凡此五者,皆所以纪天时,故谓之“五纪”也。五纪不言“时”者,以岁月气节正而四时亦自正,时随月变,非历所推,故不言“时”也。五纪为此节者,岁统月,月统日,星辰见於天,其曰“历数”,总历四者,故岁为始,历为终也。○传“二十”至“所会”○正义曰:二十八宿,布於四方,随天转运,昏明迭见。《月令》十二月皆纪昏旦所中之星。若《月令》孟春昏参中,旦尾中;仲春昏弧中,旦建星中;季春昏七星中,旦牵牛中;孟夏昏翼中,旦婺女中;仲夏昏亢中,旦危中;季夏昏心中,旦奎中;孟秋昏建星中,旦毕中;仲秋昏牵牛中,旦觜Δ中;季秋昏虚中,旦柳中;孟冬昏危中,旦七星中;仲冬昏东壁中,旦轸中;季冬昏娄中,旦氐中;皆所以叙气节也。气节者,一岁三百六十五日有馀,分为十二月,有二十四气。一为节气,谓月初也。一为中气,谓月半也。以彼迭见之星,叙此月之节气也。昭七年《左传》晋侯问士文伯曰:“多语寡人辰而莫同,何谓也?”对曰:“日月之会是谓辰。”“会”者,日行迟,月行疾,俱循天度而右行,二十九日过半月行一周天,又前及日而与日会,因谓会处为辰。则《月令》孟春日在营室,仲春日在奎,季春日在胃,孟夏日在毕,仲夏日在东井,季夏日在柳,孟秋日在翼,仲秋日在角,季秋日在房,孟冬日在尾,仲冬日在斗,季冬日在婺女,十二会以为十二辰。“辰”即子丑寅卯之谓也,十二辰所以纪日月之会处也。郑以为“星,五星也”。然五星所行,下民不以为候,故传不以“星”为五星也。○传“历数”至“民时”○正义曰:天以积气无形,二十八宿分之为限,每宿各有度数,合成三百六十五度有馀。日月右行,循此宿度。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馀,二十九日过半而月一周与日会,每於一会谓之一月,是一岁为十二月,仍有馀十一日。为日行天未周,故置闰以充足。若均分天度以为十二次,则每次三十度有馀。一次之内有节气、中气,次之所管,其度多每月之所统,其日入月朔,参差不及,节气不得在月朔,中气不得在月半。故圣人历数此节气之度,使知气所在,既得气在之日,以为一岁之历,所以敬授民时。王肃院“日月星辰所行,布而数之,所以纪度数”是也。“岁”、“月”、“日”、“星”传皆言“纪”,“历数”不言“纪”者,历数数上四事为纪,所纪非独一事,故传不得言“纪”。但成彼四事为纪,故通数以为五耳。
“五,皇极。皇建其有极,(大中之道,大立其有中,谓行九畴之义。)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敛是五福之道以为教,用布与众民使慕之。)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君上有五福之教,众民於君取中,与君以安中之善。言从化。)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民有安中之善,则无淫过朋党之恶、比周之德,为天下皆大为中正。○比,毗志反,注同。)
[疏]“五皇极”至“作极”○正义曰:“皇”,大也。“极”,中也。施政教,治下民,当使大得其中,无有邪僻。故演之云,大中者,人君为民之主,当大自立其有中之道,以施教於民。当先敬用五事,以敛聚五福之道,用此为教,布与众民,使众民慕而行之。在上能教如此,惟是其众民皆效上所为,无不於汝人君取其中道而行。积久渐以成性,乃更与汝人君以安中之道。言皆化也。若能化如是,凡其众民无有淫过朋党之行,人无有恶相阿比之德,惟皆大为中正之道。言天下众民尽得中也。○传“大中”至“之义”○正义曰:此畴以“大中”为名,故演其大中之义。“大中之道,大立其有中”,欲使人主先自立其大中,乃以大中教民也。凡行不迂僻则谓之“中”,《中庸》所谓“从容中道”,《论语》“允执其中”,皆谓此也。九畴为德,皆求大中,是为善之总,故云“谓行九畴之义”,言九畴之义皆求得中,非独此畴求大中也。此大中是人君之大行,故特叙以为一畴耳。○传“敛是”至“慕之”○正义曰:五福生於五事,五事得中,则福报之。“敛是五福之道”,指其敬用五事也。用五事得中,则各得其福,其福乃散於五处,不相集聚。若能五事皆敬,则五福集来归之。普敬五事,则是敛聚五福之道。以此敬五事为教,布与众民,使众民劝慕为之。福在幽冥,无形可见,敬用五事,则能致之,“敛是五福”,正是敬用五事。不言“敬用五事以教”,而云“敛是五福以为教”者,福是善之见者,故言“福”以劝民,欲其慕而行善也。“汝”者,箕子“汝”王也。○传“君上”至“从化”○正义曰:凡人皆有善性,善不能自成,必须人君教之,乃得为善。君上有五福之教,以大中教民,众民於君取中。“保”训安也,既学得中,则其心安之。君以大中教民,民以大中向君,是民与君皆以大中之善。君有大中,民亦有大中,言从君化也。○传“民有”至“中止”○正义曰:民有安中之善,非中不与为交,安中之人则无淫过朋党之恶,无有比周之德。“朋党”、“比周”是不中者。善多恶少,则恶亦化而为善,无复有不中之人,惟天下皆大为中正矣。
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民戢有道,有所为,有所执守,汝则念录叙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凡民之行,虽不合於中,而不罹于咎恶,皆可进用,大法受之。○罹,马力驰反,又来多反。行,下孟反。)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汝当安汝颜色,以谦下人。人曰:“我所好者德。”汝则与之爵禄。○好,呼报反。下,遐嫁反。)时人斯其惟皇之极。(不合於中之人,汝与之福,则是人此其惟大之中。言可勉进。)无虐茕独而畏高明。(茕,单,无兄弟也。无子曰独。单独者,不侵虐之宠贵者,不枉法畏之。○无虐,马本作亡侮。茕,岐扃反。畏如字,徐云:“郑音威。”)
[疏]“凡厥”至“高明”○正义曰:又说用人为官,使之大中。凡其众民,有道德,有所为,有所执守,汝为人君则当念录叙之,用之为官。若未能如此,虽不合於中,亦不罹於咎恶,此人可勉进,宜以取人大法则受取之。其受人之大法如何乎?汝当和安汝之颜色,以谦下人。彼欲仕者谓汝曰:“我所好者德也。”汝则与之以福禄,随其所能,用之为官。是人庶几必自勉进,此其惟为大中之道。又为君者无侵虐单独而畏忌高明,高明谓贵宠之人,勿枉法畏之。如是即为大中矣。○传“民戢”至“叙之”○正义曰:“戢”,敛也,因上“敛是五福”,故传以“戢”言之。“戢”文兼下三事,民能敛德行智,能使其身有道德,其才能有所施为,用心有所执守。如此人者,汝念录叙之,宜用之为官也。“有所为”,谓艺能也。“有执守”,谓得善事能守而勿失,言其心正不逆邪也。○传“凡民”至“受之”○正义曰:“不合於中,不罹於咎”,谓未为大善,又无恶行,是中人已上,可劝勉有方将者也,故皆可进用,以大法受之。“大法”谓用人之法,取其所长,弃瑕录用也。上文人君以大中教民,使天下皆为大中,此句印敝痢邦不合於中亦用之者,上文言设教耳。其实天下之大,兆民之众,不可使皆合大中;且庶官交旷,即须任人,不可待人尽合大中,然後叙用。言各有为,不相妨害。○传“汝当”至“爵禄”○正义曰:安汝颜色,以谦下人,其此不合於中人之,皆人言曰:“我所好者德也。”是有慕善之心,有方将者也。汝则与之爵禄以长进之。上句言“受之”,谓治受以,此言“与爵禄”,谓用为官也。○传“不合”至“勉进”○正义曰:“不合於中之人”,初时未合中也,汝与之爵禄,置之朝廷,见人为善,心必慕之,则是人此其惟大中之道,为大中之人,言可劝勉使进也。《荀卿书》曰:“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斯言信矣。此经或言“时人德”,郑、王诸本皆无“德”字。此传不以“德”为义,定本无“德”,疑衍字也。○传“茕单”至“畏之”○正义曰:《诗》云:“独行茕茕。”是为单,谓无兄弟也。“无子曰独”,《王制》文。“高明”与“茕独”相对,非谓才高,知宠贵之人位望高也。“不枉法畏之”,即《诗》所谓“不畏强御”是也。此经皆是据天子,无陵虐茕独而畏避高明宠贵者。顾氏亦以此经据人君,小刘以为据人臣,谬也。
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功能有为之士,使进其所行,汝国其昌盛。○其行,如字,徐下孟反。)凡厥正人,既富方,(凡其正直之人,既当以爵禄富之,又当以善道接之。)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不能使正直之人有好於国家,则是人斯其诈取罪而去。)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於其无好德之人,汝虽与之爵禄,其为汝用恶道以败汝善。○其为,于伪反。)
[疏]“人之”至“用咎”○正义曰:此又言用臣之法。人之在位者,有才能,有所为,当褒赏之,委任使进其行,汝国其将昌盛也。凡其正直之人,既以爵禄富之,又复以善道接之,使之荷恩尽力。汝若不能使正直之人有好善於汝国家,是人於此其将诈取罪而去矣。於其无好德之人,谓性行恶者,汝虽与之福,赐之爵禄,但本性既恶,必为恶行,其为汝臣,必用恶道以败汝善。言当任善而去恶。○传“功能”至“昌盛”○正义曰:“功能有为之士”,谓其身有才能,所为有成功,此谓已在朝廷任用者也。“使进其行”者,谓人之有善,若上知其有能有为,或以言语劳来之,或以财货赏赐之,或更任之以大位,如是则其人喜於见知,必当行自进益,人皆渐自修进,汝国其昌盛矣。○传“凡其”至“接之”○正义曰:“凡其正直之人”,普谓臣民有正直者。爵禄所设,正直是与。已知彼人正直,必当授之以官。“既当与爵禄富之,又当以善道接之”,言其非徒与官而已,又当数加燕赐,使得其欢心也。○传“不能”至“而去”○正义曰:授之以官爵,加之以燕赐,喜於知己,荷君恩德,必进谋树功,有好善於国家。若虽用为官,心不委任,礼意疏薄,更无恩纪,言不听,计不用,必将奋衣而去,不肯久留,故言“不能使正直之人有好於国家,则是人斯其诈取罪而去”也。○传“於其”至“汝善”○正义曰:“无好”对“有好”,“有好”谓有善也。“无好德之人”,谓彼性不好德、好恶之人也。《论语》曰:“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传记言好德者多矣,故传以“好德”言之。定本作“无恶”者,疑误耳。不好德者性行本恶,君虽与之爵禄,不能感恩行义,其为汝臣,必用恶道以败汝善也。《易·系辞》云:“无咎者善补过也。”“咎”是过之别名,故为恶耳。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偏,不平。陂,不正。言当循先王之正义以治民。○陂音秘,旧本作颇,音普多反。)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言无有乱为私好恶,动必循先王之道路。○好,呼报反。恶,乌路反,注同。)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言开辟。○辟,婢必反。)无党无偏,王道平平。(言辩治。○平平,婢绵反。治,直吏反。)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言所行无反道不正,则王道平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言会其有中而行之,则天下皆归其有中矣。)
[疏]“无偏”至“有极”○正义曰:更言大中之体。为人君者当无偏私,无陂曲,动循先王之正义。无有乱为私好,谬赏恶人,动循先王之正道。无有乱为私恶,滥罚善人,动循先王之正路。无偏私,无阿党,王家所行之道荡荡然开辟矣。无阿党,无偏私,王者所立之道平平然辩治矣。所行无反道,无偏侧,王家之道正直矣。所行得无偏私皆正直者,会集其有中之道而行之。若其行必得中,则天下归其中矣。言人皆谓此人为大中之人也。○传“偏下”至“治民”○正义曰:“不平”谓高下,“不正”谓邪僻,与下“好”、“恶”、“反”、“侧”其义一也。偏颇阿党是政之大患,故箕子殷勤言耳。下传云“无有乱为私好私恶”者,人有私好恶则乱於正道,故传以“乱”言之。○传“言会”至“中矣”○正义曰:“会”谓集会,言人之将为行也,集会其有中之道而行之,行实得中,则天下皆归其为有中矣。“天下”者,大言之。《论语》云:“一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此意与彼同也。
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曰者,大其义,言以大中之道布陈言教,不失其常,则人皆是顺矣。天且其顺,而况于人乎?)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凡其众民中心之所陈言,凡顺是行之,则可以近益天子之光明。○近,附近之近。)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言天子布德惠之教,为兆民之父母,是为天下所归往,不可不务。)
[疏]“曰皇”至“下王”○正义曰:既言有中矣,为天下所归,更美之曰,以大中之道布陈言教,不使失是常道,则民皆於是顺矣。天且其顺,而况於人乎?以此之故,大中为天下所归也。又大中之道至矣,何但出於天子为贵?凡其众民中和之心,所陈之言,谓以善言闻於上者,於是顺之,於是行之,悦於民而便於政,则可近益天子之光明矣。又本人君须大中者,更美大之曰,人君於天所子,布德惠之教,为民之父母,以是之故,为天下所归往,由大中之道教使然。言人君不可不务大中矣。
“六,三德。一曰正直,(能正人之曲直。)二曰刚克,(刚能立事。○克,马云:“胜也。”)三曰柔克。(和柔能治,三者皆德。)平康正直,(世平安,用正直治之。)︹弗友刚克,(友,顺也。世强御不顺,以刚能治之。○御,鱼吕反。能治,直吏反。)燮友柔克。(燮,和也。世和顺,以柔能治之。○燮,息协反。)沈潜刚克,(沈潜谓地,虽柔亦有刚,能出金石。)高明柔克。(高明谓天,言天为刚德,亦有柔克,不干四时,喻臣当执刚以正君,君亦当执柔以纳臣。)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言惟君得专威福,为美食。○辟,徐补亦反。玉食,张晏注《汉书》云:“玉食,珍食也”。韦昭云:“诸侯备珍异之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在位不敦平,则下民僭差。○颇,普多反。僻,匹亦反。僭,子念反。忒,他得反,马云:“恶也。”)
[疏]“六三得”至“僭忒”○正义曰:此三德者,人君之德,张弛有三也。一曰正直,言能正人之曲使直。二曰刚克,言刚强而能立事。三曰柔克,言和柔而能治。既言人主有三德,又说随时而用之。平安之世,用正直治之。强御不顺之世,用刚能治之。和顺之世,用柔能治之。既言三德张弛,随时而用,又举天地之德,以喻君臣之交。地之德沉深而柔弱矣,而有刚,能出金石之物也。天之德高明刚强矣,而有柔,能顺阴阳之气也。以喻臣道虽柔,当执刚以正君;君道虽刚,当执柔以纳臣也。既言君臣之交,刚柔递用,更言君臣之分,贵贱有恒。惟君作福,得专赏人也。惟君作威,得专罚人也。惟君玉食,得备珍食也。为臣无得有作福作威玉食,言政当一统,权不可分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者,其必害於汝臣之家,凶於汝君之国,言将得罪丧家,且乱邦也。在位之人,用此大臣专权之故,其行侧颇僻。下民用在位颇僻之故,皆言不信,而行差错。○传“和柔”至“皆德”○正义曰:刚不恒用,有时施之,故传言“立事”。柔则常用以治,故传言“能治”。三德为此次者,正直在刚柔之间,故先言。二者先刚後柔,得其叙矣。王肃意与孔同。郑玄以为“三德,人各有一德,谓人臣也”。○传“友顺”至“治之”○正义曰:《释训》云:“善兄弟为友。”“友”是和顺之名,故为顺也。传云“燮,和也”,《释诂》文。诂此三德是王者一人之德,视世而为之,故传三者各言“世”。世平安,虽时无逆乱,而民俗未和,其下犹有曲者,须在上以正之,故世平安用正直之德治之。世有强御不顺,非刚无以制之,故以刚能治之。世既和顺,风俗又安,故以柔能治之。郑玄以为人臣各有一德,天子择使之,注云:“安平之国,使中平守一之人治之,使不失旧职而已。国有不顺孝敬之行者,则使刚能之人诛治之。其有中和之行者,则使柔能之人治之,差正之。”与孔不同。○传“高明”至“纳臣”○正义曰:《中庸》云:“博厚配地,高明配天。”高而明者惟有天耳,知“高明谓天”也。以此“高明”是天,故上传“沈潜谓地”也。文五年《左传》云:“天为刚德,犹不干时。”是言天亦有柔德,不干四时之序也。地柔而能刚,天刚而能柔,故以“喻臣当执刚以正君,君当执柔以纳臣”也。○传“言惟”至“美食”○正义曰:於“三德”之下说此事者,以德则随时而用,位则不可假人,故言尊卑之分,君臣之纪,不可使臣专威福,夺君权也。衣亦不得僭君而独言食者,人之所资,食最为重,故举言重也。王肃云:“辟,君也。不言王者,关诸侯也,诸侯於国得专赏罚。”其义或当然也。○传“在位”至“僭差”○正义曰:此经“福”、“威”与“食”於君每事言“辟”,於臣则并文而略之也。“作福作威”谓秉国之权,勇略震主者也。“人用侧颇僻”者,谓在位小臣见彼大臣威福由己,由此之故,小臣皆附下罔上,为此侧颇僻也。下民见此在位小臣秉心僻侧,用此之故,下民皆不信恒,为此僭差也。言在位由大臣,下民由在位,故皆言“用”也。传不解“家”,王肃云:“大夫称家,言秉权之臣必灭家,复害其国也。”
“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龟曰卜,蓍曰筮。考正疑事,当选择知卜筮人而建立之。○蓍音尸。)乃命卜筮。(建立其人,命以其职。)曰雨,曰霁,(龟兆形有似雨者,有似雨止者。○霁,子细反。)曰蒙,(蒙,阴暗。○蒙,武工反,徐亡钩反。)曰驿,(气洛驿不连属。○驿音亦,注同。属音烛。)曰克,(兆相交错。五者卜兆之常法。)曰贞,曰悔,(内卦曰贞,外卦曰悔。)凡七。(卜筮之数。)卜五,占用二,衍忒。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立是知卜筮人,使为卜筮之事。夏殷周卜筮各异,三法并卜。从二人之言,善钧从众。卜筮各三人。○占用二,马云:“占,筮也。”衍,以浅反。)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将举事而汝则有大疑,先尽汝心以谋虑之,次及卿士众民,然後卜筮以决之。)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人心和顺,龟筮从之,是谓大同於吉。)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动不违众,故後世遇吉。○逢,马云:“逢,大也。”)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三从二逆,中吉,亦可举事。)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君臣不同,决之卜筮,亦中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民与上异心,亦卜筮以决之。)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二从三逆,龟筮相违,故可以祭祀冠婚,不可以出师征伐。○冠,官唤反。)龟筮共违于人,(皆逆。)用静吉,用作凶。(安以守常则吉,动则凶。)
[疏]“七稽”至“之言”○正义曰:“稽疑”者,言王者考正疑事。当选择知卜筮者而建立之,以为卜筮人,谓立为卜人筮人之官也。既立其官,乃命以卜筮之职。云卜兆有五。曰雨兆,如雨下也。曰霁兆,如雨止也。曰兆,气蒙暗也。曰[C163]兆,气落驿不连属也。曰克兆,相交也。筮卦有二重,二体乃成一卦。曰贞,谓内卦也。曰悔,谓外卦也。卜筮兆卦其法有七事,其卜兆用五,雨、霁、蒙、驿、克也。其筮占用二,贞与悔也。卜筮皆就此七者推衍其变,立是知卜筮人,使作卜筮之官。其卜筮必用三代之法,三人占之,若其所占不同,而其善钧者,则从二人之言,言以此法考正疑事也。○传“龟曰”至“立之”○正义曰:“龟曰卜,蓍曰筮”,《曲礼》文也。考正疑事,当选择知卜筮人而建立之。“建”亦“立”也,复言之耳。郑、王皆以“建”、“立”为二,言将考疑事,选择可立者,立为卜人筮人。○传“兆相”至“常法”○正义曰:此上五者,灼龟为兆,其璺拆形状有五种,是“卜兆之常法”也。《说文》云:“霁,雨止也。”“霁”似雨止,则“雨”似雨下。郑玄曰:“霁如雨止者,云在上也。”“”声近蒙,《诗》云“零雨其蒙”,则是暗之义,故以为兆,蒙是阴暗也。“[C163]”即驿也,故以为兆。“气落驿不连属”,“落驿”,希稀之意也。“雨”、“霁”既相对,则“蒙”、“驿”亦相对,故“驿”为落驿气不连属,则“”为气连蒙暗也。王肃云:“[C163],霍驿消减如云阴。,天气下地不应,暗冥也。”其意如孔言。郑玄以“[C163]”为明,言色泽光明也。“”者气泽郁郁冥冥也。自以“明”、“暗”相对,异於孔也。“克”谓兆相交错。王肃云:“兆相侵入,盖兆为二拆,其拆相交也。”郑玄云:“克者如雨气色相侵入。”卜筮之事,体用难明,故先儒各以意说,未知孰得其本。今之用龟,其兆横者为土,立者为木,斜向径者为金,背径者为火,因兆而细曲者曲为水,不知与此五者同异如何。此五兆不言“一曰”、“二曰”者,灼龟所遇,无先後也。○传“内卦”至“曰悔”○正义曰:僖十五年《左传》云,秦伯伐晋,卜徒父筮之。其卦遇蛊,蛊卦巽下艮上,说卦云,巽为风,艮为山。其占云:“蛊之贞,风也;其悔,山也。”是内卦为贞,外卦为悔也。筮法爻从下起,故以下体为内,上体为外。下体为本,因而重之,故以下卦为贞。贞,正也,言下体是其正。郑玄云:“悔之言晦,晦犹终也。”晦是月之终,故以为终,言上体是其终也。下体言正,以见上体不正;上体言终,以见下体为始;二名互相明也。○传“立是”至“三人”○正义曰:此经“卜五,占用二,衍忒”,孔不为传。郑玄云:“‘卜五占用’谓雨、霁、蒙、驿、克也,‘二衍忒’谓贞、悔也。”断“用”从上句,“二衍忒”者,指谓筮事。王肃云:“‘卜五’者,筮短龟长,故卜多而筮少。‘占用二’者,以贞、悔占六爻。‘衍忒’者,当推衍其爻义以极其意。”“卜五,占二”,其义当如王解,其“衍忒”宜总谓卜筮,皆当衍其义,极其变,非独筮衍而卜否也。传言“立是知卜筮人,使为卜筮之事”者,言经之此文覆述上句“立卜筮人”也。言“三人占”,是占此卜筮,法当有三人。《周礼》:“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杜子春以为“玉兆,帝颛顼之兆。瓦兆,帝尧之兆”。又云“《连山》,ж牺。《归藏》,黄帝。三兆三易皆非夏殷”。而孔意必以三代夏殷周法者,以《周礼》指言“一曰”、“二曰”,不辩时代之名。案《考工记》云,夏曰世室,殷曰重屋,周曰明堂。又《礼记·郊特牲》云“夏收,殷{曰吁},周冕”。皆以夏殷周三代相因,明三易亦夏殷周相因之法。子春之言,孔所不取。郑玄《易赞》亦云:“夏曰《连山》,殷曰《归藏》。”与孔同也。所言三兆三易,必是三代异法,故传以为夏殷周卜筮各以三代异法,三法并卜,法有一人,故三人也。“从二人之言”者,二人为善既钧,故从众也。若三人之内贤智不等,虽少从贤,不从众也。“善钧从众”,成六年《左传》文。既言“三法并卜”,嫌筮不然,故又云“卜筮各三人”也。经惟言三占从二,何知不一法而三占,而知“三法并用”者?《金》云:“乃卜三龟,一习吉。”《仪礼》士丧卜葬,占者三人,贵贱俱用三龟,知卜筮并用三代法也。○传“将举”至“决之”○正义曰:非有所举,则自不卜,故云“将举事”,事有疑,则当卜筮。人君先尽己心以谋虑之,次及卿士众民,人谋犹不能定,然後问卜筮以决之。故先言“乃心”,後言“卜筮”也。郑玄云:“卿士,六卿掌事者。”然则“谋及卿士”,以卿为首耳,其大夫及士亦在焉。以下惟言“庶人”,明大夫及士寄“卿”文以见之矣。《周礼》:“小司寇掌外朝之政,以致万民而询焉。一曰询国危,二曰询国迁,三曰询立君。”是有大疑而询众也。又曰“小司寇以叙进而问焉”,是谋及之也。大疑者不要是彼三询,其谋及则同也。谋及庶人,必是大事,若小事不必询於万民,或谋及庶人在官者耳。《小司寇》又曰:“以三剌断庶民狱讼之中,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彼“群臣”、“群吏”分而为二,此惟言“卿士”者,彼将断狱,令众议然後行刑,故臣与民为三,其人主待众议而决之;此则人主自疑,故一人主为一,又总群臣为一也。○传“人心”至“於吉”○正义曰:人主与卿士庶民皆从,是“人心和顺”也。此必臣民皆从,乃问卜筮,而进龟筮於上者,尊神物,故先言之。不在“汝则”之上者,卜当有主,故以人为先,下三事亦然。改“卜”言“龟”者,“卜”是请问之意,吉凶龟占兆告以人,故改言“龟”也。“筮”则本是蓍名,故不须改也。○传“动不”至“遇吉”○正义曰:物贵和同,故大同之吉,延及於後。宣三年《左传》称“成王定鼎,卜世三十,卜年七百”,是“後世遇吉”。○传“三从”至“举事”○正义曰:此与下二事,皆是三从二逆,除龟、筮以外,有汝与卿士、庶民,分三者各为一从二逆,嫌其贵贱有异,从逆或殊,故三者各以有一从为主,见其为吉同也。方论得吉,以从者为主,故次言“卿士从”,下言“庶民从”也。以从为主,故退“汝则”於下。传解其意,卿士从者,“君臣不同”也;庶民从者,“民与上异心”也。解臣民与君异心,得其筮之意也。不言四从一逆者,吉可知,不假言之也。四从之内,虽龟筮相违,亦为吉,以其从者多也。若三从之内,龟筮相违,虽不如龟筮俱从,犹胜下龟筮相违,二从三逆。必知然者,以下传云“二从三逆,龟筮相违”,既计从之多少,明从多则吉。故杜预云:“龟筮同卿士之数者,是龟筮虽灵,不至越於人也。”上言“庶人”,又言“庶民”者,嫌“庶人”惟指在官者,变“人”言“民”见其同也。民人之贱,得与卿士敌者,贵者虽贵,未必谋虑长,故通以民为一,令与君臣等也。○传“民与”至“决之”○正义曰:天子圣人,庶民愚贱,得为识见同者,但圣人生知,不假卜筮,垂教作训,晦迹同凡,且庶民既众,以众情可否,亦得上敌於圣。故《老子》云“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是也。○传“二从”至“征伐”○正义曰:此“二从三逆”为小吉,故犹可举事。“内”谓国内,“故可以祭祀冠婚”。“外”谓境外,“故不可以出师征伐”。征伐事大,此非大吉故也。此经“龟从,筮逆”,其筮从、龟逆为吉亦同。故传言“龟筮相违”,见龟筮之智等也。若龟筮智等,而僖四年《左传》云“筮短龟长”者,於时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卜既不吉,而更令筮之,神灵不以实告,筮而得吉,必欲用之,卜人欲令公舍筮从卜,故曰“筮短龟长”,非是龟实长也。《易·系辞》云:“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智。”神以知来,智以藏往,然则知来藏往,是为极妙,虽龟之长,无以加此。圣人演筮为易,所知岂是短乎?明彼长短之说,乃是有为言耳。“此二从三逆”,以汝与龟为二从耳。卿士庶民课有一从,亦是二从,凶吉亦同,故不复设文,同可知也。若然,汝、卿士、庶民皆逆,龟、筮并从,则亦是二从三逆,而经无文者,若君与臣民皆逆,本自不问卜矣,何有龟从筮从之理也?前三从之内,龟筮既从,君与卿士庶民各有一从以配龟筮,凡有三条。若惟君与卿士从配龟为一条,或君与庶民从配龟又为一条,或卿士庶民从配龟又为一条,凡有三条。若筮从龟逆,其事亦然。二从三逆,君配龟从为一条,於经已具。卿士配龟从为二条,庶民配龟从为三条。若筮从龟逆,以人配筮,其事亦同。案《周礼·筮人》:“国之大事,先筮而後卜。”郑玄云:“於筮之凶则止。”何有筮逆龟从及龟筮俱违者?崔灵恩以为筮用三代之占,若三占之俱主凶,则止不卜,即郑注《周礼》“筮凶则止”是也。若三占二逆一从,凶犹不决,虽有筮逆,犹得更卜,故此有筮逆龟从之事。或筮凶则止而不卜,乃是郑玄之意,非是《周礼》经文,未必孔之所取。《曲礼》云:“卜筮不相袭。”郑云:“卜不吉则又筮,筮不吉则又卜,是谓渎龟筮。”《周礼》太卜小事筮,大事卜,应筮而又用卜,应卜而又用筮,及国之大事先筮後卜,不吉之後更作卜筮,如此之等,是为相袭,皆据吉凶分明,不可重为卜筮,若吉凶未决,於事尚疑者,则得更为卜筮。僖二十五年晋侯卜纳王,得阪泉之兆,曰:“吾不堪也。”公曰:“筮之。”遇大有之睽;又哀九年晋赵鞅卜救郑,遇水火,又筮之,遇泰之需之类是也。《周礼》既先筮後卜,而春秋时先卜後筮者,不能依礼故也。
“八,庶徵。
[疏]正义曰:“庶”,众也。“徵”,验也。王者用九畴,为大中,行“稽疑”以上为善政,则众验有美恶,以为人主。自“曰雨”至“一极无凶”,总言五气之验,有美有恶。“曰休徵”叙美行之验,“曰咎徵”叙恶行之验。自“曰王省”至“家用平康”,言政善致美也。“日月岁时”至“家用不宁”,言政恶致咎也。“庶民惟星”以下,言人君当以常度齐正下民。
曰雨,曰,曰燠,曰寒,曰风,曰时。(雨以润物,以乾物,暖以长物,寒以成物,风以动物,五者各以其时,所以为众验。○音阳。乾音干。暖,乃管反。长,之丈反。)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言五者备至,各以次序,则众草蕃滋庑丰也。○蕃音烦。庑,无甫反,徐莫柱反。)一极备,凶。一极无,凶。(一者备极,过甚则凶。一者极无,不至亦凶。谓不时失叙。)
[疏]“曰雨”至“无凶”○正义曰:将说其验,先立其名。五者行於天地之间,人物所以得生成也。其名曰雨,所以润万物也。曰,所以乾万物也。曰燠,所以长万物也。曰寒,所以成万物也。曰风,所以动万物也。此是五气之名。“曰时”言五者各以时来,所以为众事之验也。更述时与不时之事,五者於是来皆备足,须风则风来,须雨则雨来,其来各以次序,则众草木蕃滋而丰茂矣。谓来以时也。若不以时,五者之内,一者备极,过甚则凶。一者极无,不至亦凶。雨多则涝,雨少则旱,是备极亦凶,极无亦凶。其馀四者亦然。○传“雨以”至“众验”○正义曰:《易·说卦》云:“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ピ之。”日,也;ピ,乾也;是“雨以润物,以乾物,风以动物”也。《易·系辞》云:“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是言天气有寒有暑,暑长物而寒成物也。《释言》云:“燠,暖也。”舍人曰:“燠,温暖也。”是“燠”、“暖”为一,故传以“暖”言之。不言“暑”而言“燠”者,“燠”是热之始,“暑”是热之极,“凉”是冷之始,“寒”是冷之极,长物举其始,成物举其极,理宜然也。五者各以其时而至,所以为众事之验也。所以言“时”者,谓当至则来,当止则去,无常时也。冬寒夏燠,虽有定时,或夏须渐寒,冬当渐热,雨足则思,久则思雨,草木春则待风而长,秋则待风而落,皆是无定时也。不言“一曰”、“二曰”者,为其来无先後也。依五事所致为次,下云“休徵”、“咎徵”、“雨若”、“风若”,是其致之次也。昭元年《左传》云:“天有六气,阴、阳、风、雨、晦、明也。”以彼六气校此五气,“雨”、“”、“风”文与彼同,彼言“晦”、“明”,此言“寒”、“燠”则“晦”是“寒”也,“明”是“燠”也,惟彼“阴”於此无所当耳。《五行传》说五事致此五气云:“貌之不恭,是谓不肃,厥罚恒雨,惟金木。言之不从,是谓不又,厥罚恒,惟木金。视之不明,是谓不,厥罚恒燠,惟水火。听之不聪,是谓不谋,厥罚恒寒,惟火水。思之不睿,是谓不圣,厥罚恒风,惟木金水火土。”如彼《五行传》言,是雨属木,属金,燠属火,寒属水,风属土。郑云:“雨,木气也,春始施生,故木气为雨。,金气也,秋物成而坚,故金气为。燠,火气也。寒,水气也。风,土气也。凡气非风不行,犹金木水火非土不处,故土气为风。”是用《五行传》为说,孔意亦当然也。六气有“阴”,五事休咎皆不致阴,《五行传》又曰:“皇之不极,厥罚常阴”,是阴气不由五事,别自属皇极也。盖立用大中,则阴顺时为休。大之不中,阴恒若为咎也。○传“言五”至“庑丰”○正义曰:五气所以生成万物,正可时来时去,不可常无常有,故言“五者备至,各以次序”。须至则来,须止则去,则众草百物蕃滋庑丰也。《释诂》云:“庑,丰茂也。”“草蕃庑”言草滋多而茂盛也。下言“百用成”,此言“众草蕃庑”者,举草茂盛则成必矣,举轻以明重也。○传“一者”至“失叙”○正义曰:此谓不以时来,其至无次序也。“一者备极,过甚则凶”,谓来而不去也。“一者极无,不至亦凶”,谓去而不来也。即卜云“恒雨若”、“恒风若”之类是也。有无相刑,去来正反,恒雨则无,恒寒则无燠,恒雨亦凶,无亦凶,恒寒亦凶,无燠亦凶,谓至不待时,失次序也。如此则草不茂,不成也。
曰休徵。(叙美行之验。○行,下孟反。)曰肃,时寒若。(君行敬,则时雨顺之。)曰,时若。(君行政治,则时顺之。○治,直吏反,下“政治”、“治其职”皆同。)曰,时燠若。(君能照,则时燠顺之。○,之设反,徐音制,又音哲。)曰谋,时寒若。(君能谋,则时寒顺之。)曰圣,时风若。(君能通理,则时风顺之。)
[疏]“曰休徵”至“风若”○正义曰:既言五者次序,覆述次序之事,曰美行致以时之验,何者是也?曰人君行敬,则雨以时而顺之。曰人君政治,则以时而顺之。曰人君照,则燠以时而顺之。曰人君谋当,则寒以时而顺之。曰人通圣,则风以时而顺之。此则致上文“各以其次,叙庶草蕃庑”也。
曰咎徵。(叙恶行之验。○咎,其九反。)曰狂,恒雨若。(君行狂妄,则常雨顺之。)曰僭,恒若。(君行僭差,则常顺之。)曰豫,恒燠若。(君行逸豫,则常燠顺之。○豫,羊庶反,徐又音舒。)曰急,恒寒若。(君行急,则常寒顺之。)曰蒙,恒风若。(君行蒙暗,则常风顺之。)
[疏]“曰咎之”至“风若”○正义曰:上既言失次序,覆述失次序之事。曰恶行致备极之验,何者是也?曰君行狂妄,则常雨顺之。曰君行僭差,则常顺之。曰君行逸豫,则常暖顺之。曰君行急躁,则常寒顺之。曰君行蒙暗,则常风顺之。此即致上文“一极备凶,一极无凶”也。○传“君行”至“顺之”○正义曰:此“休”、“咎”皆言“若”者,其所致者皆顺其所行,故言“若”也。《易·文言》云:“云从龙,风从虎,水流湿,火就燥。”是物各以类相应,故知天气顺人所行以示其验也。其咎反於休者,人君行不敬则狂妄,故“狂”对“肃”也。政不治则僭差,故“僭”对“”也。明不照物则行自逸豫,故“豫”对“”也。心无谋虑则行必急躁,故“急”对“谋”也。性不通晓则行必蒙暗,故“蒙”对“圣”也。郑玄以“狂”为倨慢,以对“不敬”,故为慢也。郑、王本“豫”作“舒”,郑云“举迟也”,王肃云“舒,惰也”,以对“昭”,故为迟惰。郑云:“急促,自用也。”以“谋”者用人之言,故“急”为自用己也。郑云:“蒙,见冒乱也。”王肃云:“蒙,瞽蒙。”以“圣”是通达,故“蒙”为瞽蒙。所见冒乱,言其不晓事,与“圣”反也。与孔各小异耳。
曰王省惟岁,(王所省职,兼所总群吏,如岁兼四时。○省,息井反。)卿士惟月,(卿士各有所掌,如月之有别。○别,彼列反。)师尹惟曰。(众正官之吏,分治其职,如日之有岁月。)岁月曰时无易,(各顺常。)百用成,用明,(岁月日时无易,则百成。君臣无易,则政治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贤臣显用,国家平宁。)日月岁时既易,(是三者已易,喻君臣易职。)百用不成,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君失其柄,权臣擅命,治暗贤隐,国家乱。)
[疏]“曰王省”至“不宁”○正义曰:既陈五事之休咎,又言皇极之得失,与上异端,更复言曰,王之省职,兼总群吏,惟如岁也。卿士分居列位,惟如月也。众正官之长各治其职,惟如日也。此王也,卿士也,师尹也,掌事犹岁月日者,言皆无改易,君秉君道,臣行臣事。则百用此而成,岁丰稔也。其治用是而明,世安泰也。俊民用此而章,在官位也。国家用此而平安,风俗和也。若王也,卿士也,师尹也,掌事犹如日月岁者,是已变易,君失其柄权,臣各专恣。百用此而不成,岁饥馑也。其治用此昏暗而不明,政事乱也。俊民用此而卑微,皆隐遁也。国家用此而不安泰,时世乱也。此是皇极所致,得中则致善,不中则致恶。岁月日无易,是得中也。既易,是不中也。所致善恶乃大於庶徵,故於此叙之也。○传“王所”至“四时”○正义曰:下云“庶民惟星”以“星”喻民,知此“岁月日”者,皆以喻职事也。於王言“省”,则卿士师尹亦为“省”也。王之所省,职无不兼,所总群吏如岁兼四时。下句惟有“月”、“日”,群臣无喻“时”者,但时以统月,故传以“四时”言之,言其兼下月日也。○传“众正”至“岁月”○正义曰:师,众也。尹,正也。“众正官之吏”谓卿士之下。有正官大夫,与其同类之官为长。《周礼》大司乐为乐官之长,太卜为卜官之长,此之类也。此等分治其职,属王属卿,“如日之有岁月”,言其有系属也。《诗》称“赫赫师尹”,乃谓三公之官,此以“师尹”为正官之吏,谓大夫者,以此“师尹”之文在“卿士”之下,卑於卿士,知是大夫。与小官为长,亦是众官之长,故师尹之名同耳。郑云“所以承休徵、咎徵言之者,休咎五事得失之应,其所致尚微,故大陈君臣之象,成皇极之事。其道得,则其美应如此。其道失,则败德如彼。非徒风雨寒燠而已”是也。
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星,民象,故众民惟若星。箕星好风,毕星好雨,亦民所好。○好,呼报反。)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日月之行,冬夏各有常度。君臣政治,小大各有常法。)月之从星,则以风雨。(月经於箕则多风,离於毕则多雨。政教失常以从民欲,亦所以乱。)
[疏]“庶民”至“风雨”○正义曰:既言大中治民,不可改易,又言民各有心,须齐正之。言庶民之性惟若星然。“星有好风,星有好雨”,以喻民有好善,亦有好恶。“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言日月之行,冬夏各有常道,喻君臣为政小大,各有常法。若日月失其常道,则天气从而改焉。月之行度失道,从星所好,以致风雨,喻人君政教失常,从民所欲,则致国乱。故常立用大中,以齐正之,不得从民欲也。○传“星民”至“所好”○正义曰:星之在天,犹民之在地,星为民象,以其象民,故因以星喻,故“众民惟若星”也。直言“星有好风”,不知何星,故云“箕星好风”也。毕星好雨亦如民有所好也,不言“毕星好雨”,具於下传。○传“日月”至“常法”○正义曰:日月之行,四时皆有常法,变冬夏为南北之极,故举以言之。“日月之行,冬夏各有常度”,喻人君为政小大,各有常法。张衡、蔡雍、王蕃等说浑天者皆云,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体圆如弹丸,北高南下,北极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下三十六度。南极去北极直径一百二十二度弱,其依天体隆曲。南极去北极一百八十二度强,正当天之中央。南北二极中等之处谓之赤道,去南北极各九十一度。春分日行赤道,从此渐北夏至赤道之北二十四度,去北极六十七度,去南极一百一十五度,日行黑道。从夏至日以後日渐南,至秋分还行赤道,与春分同。冬至行赤道之南二十四度,去南极六十七度,去北极一百一十五度,其日之行处谓之黄道。又有月行之道与日道相近,交络而过,半在日道之里,半在日道之表,其当交则两道相合,交去极远处,两道相去六度。此其日月行道之大略也。王肃云:“日月行有常度,君臣礼有常法,以齐其民。”○传“月经”至“以乱”○正义曰:《诗》云:“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是离毕则多雨,其文见於经。经箕则多风,传记无其事。郑玄引《春秋纬》云:“月离於箕,则风扬沙。”作纬在孔君之後,以前必有此说,孔依用之也。月行虽有常度,时或失道从星,经箕多风,离毕多雨,此天象之自然,以箕为簸扬之器,毕亦捕鱼之物故耳。郑以为“箕星好风者,箕东方木宿,风中央土气,木克土为妻,从妻所好,故好风也。毕星好雨者,毕西方金宿,雨东方木气,金克木为妻,从妻所好,故好雨也。推此则南宫好,北宫好燠,中宫四季好寒,以各尚妻之所好故也”。未知孔意同否。顾氏所解,亦同於郑,言“从星者,谓不应从而从,以致此风雨,故喻政教失常以从民欲,亦所以乱也”。上云“日月之行”,此句惟言“月”者,郑云:“不言日者,日之从星,不可见故也。”
“九,五福。一曰寿,(百二十年。)二曰富,(财丰备。)三曰康宁,(无疾病。)四曰攸好德,(所好者德福之道。)五曰考终命。(各成其短长之命以自终,不横夭。○横,华孟反,又如字。)六极。一曰凶短折,(动不遇吉,短未六十,折未三十,言辛苦。○凶,马云:“终也。”折,时设反,又之舌反。)二曰疾,(常抱疾苦。)三曰忧,(多所忧。)四曰贫,(困於财。)五曰恶,(丑陋。)六曰弱。”(劣。○,鸟黄反。)
[疏]“九五福”至“曰弱”○正义曰:“五福”者,谓人蒙福有五事也。一曰寿,年得长也。二曰富,家丰财货也。三曰康宁,无疾病也。四曰攸好德,性所好者美德也。五曰考终命,成终长短之命,不横夭也。“六极”谓穷极恶事有六。一曰凶短折,遇凶而横夭性命也。二曰疾,常抱疾病。三曰忧,常多忧愁。四曰贫,困之於财。五曰恶,貌状丑陋。六曰弱,志力劣也。“五福”、“六极”,天实得为之,而历言此者,以人生於世,有此福极,为善致福,为恶致极,劝人君使行善也。“五福”、“六极”如此次者,郑云:“此数本诸其尤者,福是人之所欲,以尤欲者为先。极是人之所恶,以尤所不欲者为先。以下缘人意轻重为次耳。”○传“百二十年”○正义曰:人之大期,百年为限,世有长寿云百二十年者,故传以最长者言之,未必有正文也。○传“所好”至“之道”○正义曰:人所嗜好,禀诸上天,性之所好,不能自已。好善者或当知善是善,好恶者不知恶之为恶,是善,故好之无厌。任其所好,从而观之,所好者德,是福之道也。好德者天使之然,故为福也。郑云:“民皆好有德也。”王肃云:“言人君所好者道德为福。”《洪范》以人君为主,上之所为,下必从之,人君好德,故民亦好德,事相通也。○传“各成”至“横夭”○正义曰:成十三年《左传》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是言命之短长虽有定分,未必能遂其性,不致夭枉,故各成其短长之命以自终,不横夭者亦为福也。○传“动不”至“辛苦”○正义曰:“动不遇吉”者,解“凶”也。传以“寿”为“百二十年”,“短”者半之,为“未六十”,“折”又半,为“未三十”。“辛苦”者,味也,辛苦之味入口,犹困厄之事在身,故谓殃厄劳役之事为辛苦也。郑玄以为“凶短折皆是夭枉之名。未龀曰凶,未冠曰短,未婚曰折”。《汉书·五行志》云:“伤人曰凶,禽兽曰短,草木曰折。一曰凶,夭是也,兄丧弟曰短,父丧子曰折。”并与孔不同。○传“劣”○正义曰:“”、“劣”并是弱事,为筋力弱,亦为志气弱。郑玄云:“愚懦不毅曰弱。”言其志气弱也。《五行传》有“致极”之文,无致福之事。郑玄依《书传》云:“凶短折,思不睿之罚。疾,视不明之罚。忧,言不从之罚。贫,听不聪之罚。恶,貌不恭之罚。弱,皇不极之罚。反此而云,王者思睿则致寿,听聪则致富,视明则致康宁,言从则致攸好德,貌恭则致考终命。所以然者,不但行运气性相感,以义言之,以思睿则无拥,神安而保命,故寿。若蒙则不通,殇神夭性,所以短所也。听聪则谋当,所求而会,故致富。违而失计,故贫也。视明照了,性得而安宁。不明,以扰神而疾也。言从由於德,故好者德也。不从而无德,所以忧耳。貌恭则容俨形美而成性,以终其命。容毁,故致恶也。不能为大中,故所以弱也。”此亦孔所不同焉。此福极之文,虽主於君,亦兼於下,故有“贫”、“富”、“恶”、“弱”之等也。
武王既胜殷,邦诸侯,班宗彝,(赋宗庙彝器酒樽赐诸侯。○班,本又作般,音同。)作《分器》。(言诸侯尊卑,各有分也。亡。○分,扶问反,注同。)
[疏]“武王”至“分器”○正义曰:武王既已胜殷,制邦国以封有功者为诸侯。既封为国君,乃班赋宗庙彝器以赐之,於时有言诰戒敕。史叙其事,作《分器》之篇。○传“赋宗”至“诸侯”○正义曰:序云“邦诸侯”者,立邦国,封人为诸侯也。《乐记》云“封有功者为诸侯”,《诗·赉》序云“大封於庙”,谓此时也。《释言》云:“班,赋也。”《周礼》有司尊彝之官,郑云:“彝亦尊也。郁鬯曰彝。彝,法也,言为尊之法正。”然则盛鬯者为彝,盛酒者为尊,皆祭宗庙之酒器也。分宗庙彝器酒尊以赋诸侯,既封乃赐之也。○传“言诸”至“也亡”○正义曰:篇名《分器》,知其篇“言诸侯尊卑,各有分也”。昭十二年《左传》楚灵王云:“昔我先王熊绎与吕、王孙牟、父、禽父并事康王,四国皆有分,我独无。”十五年传曰:“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於王室。”杜预云:“谓明德之分器也。”是诸侯各有分也,亡。
●卷十三·旅獒第七
西旅献獒,(西戎远国贡大犬。○獒,五羔反。马云:“作豪,酋豪也。”)太保作《旅獒》。(召公陈戒。○召,时照反,後“召公”皆仿此。)
旅獒(因獒而陈道义。)
[疏]“西旅”至“旅獒”○正义曰:西方之戎有国名“旅”者,遣献其大犬,其名曰“獒”,於是太保召公因陈戒。史叙其事,作《旅獒》。○传“西戎”至“大犬”○正义曰:“西旅”,西方夷名。西方曰“戎”,克商之後乃来,知是“西戎远国”也。“獒”是犬名,故云“贡大犬”。○传“召公陈戒”○正义曰:成王时召公为太保,知此时“太保”亦召公也。《释诂》云:“旅,陈也。”故云“召公陈戒”。上“旅”是国名,此“旅”训为陈,二“旅”字同而义异。郑云:“獒读曰豪,西戎无君名,强大有政者为酋豪。国人遣其遒豪来献见於周。”良由不见古文,妄为此说。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四夷慕化,贡其方贿。九、八言非一。皆通道路,无远不服。○贿,呼罪反。)西旅贡厥獒,(西戎之长,致贡其獒。犬高四尺曰獒,以大为异。○,之履反。长,丁丈反。)太保乃作《旅獒》,用训于王。(陈贡獒之义以训谏王。)
[疏]“惟克”至“于王”○正义曰:惟武王既克商,华夏既定,遂开通道路於九夷八蛮,於是有西戎旅国致贡其大犬名獒。太保召公乃作此篇,陈贡獒之义,用训谏於王。○传“四夷”至“不服”○正义曰:《曲礼》云:“其在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经举“夷”、“蛮”则戎狄可知。“四夷慕化,贡其方贿”,言所贡非独旅也。四夷各自为国,无大小统领,“九、八言非一也”。释地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又云:“八蛮在南方,六戎在西方,五狄在北方。”上下二文三方数目不同。《明堂位》称九夷、八蛮、六戎、五狄,与《尔雅》上文不同。《周礼》职方氏掌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郑玄云:“四、八、七、九、五、六,周之所服国数也。”遍检经传,四夷之数,参差不同,先儒旧解,此《尔雅》殷制,《明堂位》及《职方》并《尔雅》下文云八蛮在南,六戎在西,五狄在北,皆为周制,义或当然。《明堂位》言六戎、五狄,《职方》言五戎、六狄,赵商以此问郑,郑答云:“戎狄但有其国数,其名难得而知。”是郑亦不能定解。言“克商,遂通道”,是王家遣使通道也。《鲁语》引此事,韦昭云:“通道,译使怀柔之。”是王家遣使通彼,彼闻命来献也。言其通夷蛮而有戎贡,是四夷皆通道路,无所不服。○传“西戎”至“为异”○正义曰:“西戎之长”谓旅国之君。“致贡其獒”,或遣使贡之,不必自来也。“犬高四尺曰獒”,《释畜》文。《左传》晋灵公有犬谓之獒。旅国以犬为异,故贡之也。
曰:“呜呼!明王慎德,四夷咸宾。(言明王慎德以怀远,故四夷皆宾服。)无有远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天下万国无有远近,尽贡其方土所生之物,惟可以供服食器用者。言不为耳目华侈。○供音恭。为,于伪反。侈,昌氏反,又式氏反。)王乃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德之所致,谓远夷之贡,以分赐异姓诸侯,使无废其职。)分宝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以宝玉分同姓之国,是用诚信其亲亲之道。)
[疏]“曰呜呼”至“展亲”○正义曰:“呜呼!”叹而言也。自古明圣之王,慎其德教以柔远人,四夷皆来宾服。无有远之与近,尽贡其方土所生之物。其所献者惟可以供其服食器用而已,不为耳目华侈供玩好之用也。明王既得所贡,乃明其德之所致,分赐於彼异姓之国,明己德致远,赐异姓之国,令使无废其服职事也。分宝玉於同姓伯叔之国,见已无所爱惜,是用诚信其亲亲之道也。○传“天下”至“华侈”○正义曰:以言“无有远近”,是华夷总统之辞。《释诂》云:“毕,尽也。”故云天下万国无有远之与近,尽贡其方土所生之物。“惟可以供服食器用”者,玄供服也,橘柚菁茅供食也,羽毛齿革瑶琨┠供器用也。下言“不役耳目”,故知言“不为耳目华侈”也。《周礼·大行人》云:“九州之外谓之蕃国,世壹见,各以其所贵宝为贽。”郑玄云:“所贵宝见经传者,犬戎献白狼、白鹿是也,馀外则《周书·王会》备焉。”案《王会》篇诸方致贡,无所不有,此言“惟服食器用”者,远方所贡虽不充於器用,实亦受之,召公深戒武王,故言此耳。○传“德之”至“其职”○正义曰:明王有德,四夷乃贡,是“德之所致,谓远夷之贡”也。“昭德之致”,正谓赐异姓诸侯,令其见此远物,服德畏威,无废其贡献常职也。《鲁语》称,武王时,“肃慎氏来贡苦矢、石、长尺有咫。先王欲昭令德之致远,以示後人,使永监焉,故铭其苦曰‘肃慎氏贡矢’,以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古者分异姓以远方之贡,使无忘服也。故分陈以肃慎氏之矢”。是分异姓之事,礼有异姓庶姓,异姓,王之甥舅;庶姓与王无亲。其分庶姓亦当以远方之贡矣。○传“以宝”至“之道”○正义曰:宝玉亦是万国所贡,但不必是远方所贡耳。“以宝玉分同姓之国”,示己不爱惜,共诸侯有之,是“用诚信其亲亲之道”也。言用宝以表诚心,使彼知王亲爱之也。定四年《左传》称分鲁公以夏后氏之璜,是“以宝玉分同姓”也。异姓疏,虑其废职,故赐以远方之物摄彼心。同姓亲,嫌王无恩,赐以宝玉贵物表王心。此亦互相见也。
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言物贵由人,有德则物贵,无德则物贱,所贵在於德。○易,羊质反。)德盛不狎侮。(盛德必自敬,何狎易侮慢之有?○易,以豉反。)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以虚受人,则人尽其心矣。○尽,津忍反,下同。)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以悦使民,民忘其劳,则力尽矣。)
[疏]“人不”至“其力”○正义曰:既言分物赐人,因说贵不在物。言有德无德之王,俱是以物赐人,所赐之物一也,不改易其物。惟有德者赐人,其此赐者是物。若无德者赐人,则此物不是物矣。恐人主恃已赐人,不自德,言此者,戒人主使德也。又说德之事,德盛者常自敬身,不为轻狎侮慢之事。狎侮君子,则无以尽人心,君子被君侮慢,不肯尽心矣。狎侮小人,则无以尽其力,小人被君侮慢,不复肯尽力矣。君子不尽心,小人不尽力,则国家之事败矣。○传“言物”至“於德”○正义曰:有德不滥赏,赏必加於贤人,得者则以为荣,故“有德则物贵”也。无德则滥赏,赏或加於小人,贤者得之反以为耻,故“无德则物贱”也。所贵不在於物,乃在於德。○传“以虚”至“心矣。”○正义曰:“以虚受人”,《易·咸卦》象辞也。人主以己为虚,受用人言,执谦以下人,则人皆尽其心矣。○传“以悦”至“尽矣。”○正义曰:《诗序》云:“悦以使民,民忘其死。”故云“以悦使民,民忘其劳”。在上抚悦之,则人皆尽其力矣。此“君子”谓臣,“小人”谓民,《太甲》曰“接下思恭”,不可狎侮臣也。《论语》云“使民如承大祭”,不可狎侮民也。襄九年《左传》云“君子劳心,小人劳力”,故别言之。
不役耳目,百度惟贞。(言不以声色自役,则百度正。)玩人丧德,玩物丧志。(以人为戏弄则丧其德,以器物为戏弄则丧其志。○玩,五贯反。丧,息浪反。)志以道宁,言以道接。(在心为志,发气为言,皆以道为本,故君子勤道。)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游观为无益,奇巧为异物,言明王之道以德义为益,器用为贵,所以化治生民。○观,官唤反。)犬马非其土性不畜,(非此土所生不畜,以不习其用。○畜,许竹反。)珍禽奇兽不育于国。(皆非所用,有损害故。)不宝远物,则远人格。(不侵夺其利,则来服矣。)所宝惟贤,则迩人安。(宝贤任能,则近人安。近人安,则远人安矣。)
[疏]“不役”至“道接”○正义曰:既言不可狎侮,又言不可纵恣。不以声色使役耳目,则百事之度惟皆正矣。以声色自娱,必玩弄人物。既玩弄人者,丧其德也;玩弄物者,丧其志也。人物既不可玩,则当以道自处。志当以道而宁身,言当以道而接物,依道而行,则志自得而言自当。○传“言不”至“度正”○正义曰:昭元年《左传》子产论晋侯之疾云:“兹心不爽,昏乱百度。”杜预云:“百度,百事之节也。”此言志既不营声色,百事皆自用心,则皆得正也。○传“以人”至“其志”○正义曰:“丧德”、“丧志”其义一也。“玩人”为重,以“德”言之;“玩物”为轻,以“志”言之;终是志荒而德丧耳。○传“在心”至“勤道”○正义曰:“在心为志”,《诗序》文也。“在心为志”谓心动有所向也,“发气为言”言於志所趣也。志是未发,言是已发,相接而成,本末之异耳。志、言并皆用道,但志未发,故“以道宁”,志不依道,则不得宁耳。言是已发,故“以道接”,言不以道,则不可接物。志、言皆以道为本,故君子须勤道也。○传“游观”至“生民”○正义曰:游观徒费时日,故为“无益”。无益多矣,非徒游观而已。奇巧世所希有,故为“异物”。异物多矣,非徒奇巧而已。诸是妄作,皆为无益。诸是世所希,皆为异物。异物、无益不可遍举,举此二者以明此类皆是也。“不作”是初造之辞,为作有所害,故以为“无益”。“不贵”是爱好之语,有贵必有贱,故以“异物”对“用物”。虽经言“用物”,传言“器用”可矣。经言“有益”,“有益”不知所谓,故传以德义是人之本,故德义为有益。诸是益身之物,皆是有益,亦举重为言。经之戒人主,人主如此,所以化世俗,生养下民也。此言“生民”,宣十二年《左传》云“分谤生民”,皆谓生活民也。下云“生民保厥居”,与《孝经》云“生民之本尽矣”,言民生於世,谓之“生民”,与此传异也。俗本云“弗贱”,衍“弗”字也。○传“非此”至“其用”○正义曰:此篇为戒,止为此句,以西旅之獒,非中国之大,不用令王爱好之,故言此也。僖十五年《左传》言晋侯乘郑马,及战陷於泞,是非此土所生不习其用也。犬不习用,传记无文。○传“宝贤”至“安矣”○正义曰:《诗序》云“任贤使能,周室中兴”,故传以“任能”配“宝贤”言之。《论语》云“举直错诸枉,则民服”,故“宝贤任能,则近人安”。嫌安近不及远,故云“近人安,则远人安矣”。《楚语》云:“王孙圉聘於晋,定公飨之。赵简子鸣玉以相,问於王孙圉曰:‘楚之白珩犹在乎?’对曰:‘然。’简子曰:‘其为宝也几何矣?’曰:‘未尝为宝。楚之所宝者,曰观射父,及左史倚相,此楚国之宝也。若夫白珩,先王之所玩,何宝之焉?’”是谓“宝贤”也。
呜呼!夙夜罔或不勤,(言当早起夜寐,常勤於德。)不矜细行,终累大德。(轻忽小物,积害毁大,故君子慎其微。○行,下孟反。累,劣伪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八尺曰仞,喻向成也。未成一篑,犹不为山,故曰功亏一篑。是以圣人乾乾日昃慎终如始。○仞音刃,字又作刃,七尺曰仞。亏,曲为反。篑,其贵反。向,许亮反。乾,其连反。昃音侧。)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言其能信蹈行此诫,则生人安其居,天子乃世世王天下。武王虽圣,犹设此诫,况非圣人,以无诫乎?其不免於过,则亦宜矣。○世王如字,又于况反,注同。)
[疏]“呜呼”至“世王”○正义曰:听戒以终,故叹以结之。呜呼!为人君所当早起夜寐,无有不勤於德,言当勤行德也。若不矜惜细行,作随宜小过,终必损累大德矣。譬如为山,已高九仞,其功亏损在於一篑。惟少一篑而止,犹尚不成山,以喻树德行政,小有不终,德政则不成矣。必当慎终如始,以成德政。王者信能蹈行此诫,生民皆安其居处,惟天子乃世世王天下也。○传“轻忽”至“其微”○正义曰:“矜”是怜惜之意,故以不惜细行为“轻忽小物”,谓上狎侮君子小人、爱玩犬马禽兽之类是小事也。积小害,毁大德,故君子慎其微。《易·系辞》曰:“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不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不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是故君子当慎微也。○传“八尺”至“如始”○正义曰:《周礼·匠人》有畎、遂、沟、洫皆广深等,而浍云“广二寻,深二仞”,则浍亦广深等,仞与寻同,故知“八尺曰仞”。王肃《圣证论》及注《家语》皆云“八尺曰仞”,与孔义同。郑玄云“七尺曰仞”,与孔意异。《论语》云:“譬如为山,未成一篑。”郑云:“篑,盛土器。”“为山九仞”,欲成山,以喻为善向成也。未成一篑,犹不为山,故曰为山“功亏一篑”。古语云:“行百里者半於九十。”言末路之艰难也。是以圣人乾乾不息,至於日昃,不敢自暇,恐末路之失,同於一篑,故“慎终如始”也。“乾乾”,《易·乾卦》文。“日昃”,无逸篇文。○传“言其”至“宜矣”○正义曰:此总结上文,“信蹈行此诫”,行此以上言也。言君主於治民,故先云“生民安其居,天子乃得世世王天下”也。传以庸君多自用己,不受人言,叙经意而申之云,武王虽圣,召公犹设此诫,况非圣人,可以无诫乎?身既非圣,又无善诫,其不免於过则,亦宜其然矣。
巢伯来朝,(殷之诸侯。伯,爵也。南方远国。武王克商,慕义来朝。○巢,仕交反,徐吕交反。)芮伯作《旅巢命》。(芮伯,周同姓,圻内之国,为卿大夫。陈威德以命巢。亡。○芮,如锐反。圻音祁。)
[疏]“巢伯”至“巢命”○正义曰:“巢伯”,国爵之君,南方远国也。以武王克商,乃慕义来朝。王之卿大夫有芮伯者,陈王威德以命巢君。史叙其事,作《旅巢命》之篇。○传“殷之”至“来朝”○正义曰:武王克商,即来受周之王命,知是“殷之诸侯”。“伯”是爵也。《仲虺之诰》云“成汤放桀于南巢”,或此“巢”是也,故先儒相传皆以为南方之国。今闻武王克商,慕义而来朝也。郑玄以为“南方世一见者”。孔以夷狄之爵不过子,此君伯爵,夷夏未明,故直言“远国”也。○传“芮伯”至“巢亡”○正义曰:《世本》云“芮伯,姬姓”,是“周同姓”也。杜预云:“芮,冯翊临晋县芮乡是也。”知是“圻内之国”者,芮伯在朝作命,必是王臣。不得其官,故“卿”与“大夫”并言之。“旅”训为陈,陈王威德以命巢。
●卷十三·金第八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为请命之书,藏之於匮,缄之以金,不欲人开之。○武王有疾,马本作“有疾不豫”。,徒登反。缄,工咸反。)
金(遂以所藏为篇名。)
[疏]“武王”至“金”○正义曰:武王有疾,周公作策书告神,请代武王死。事毕,纳书於金之匮,遂作《金》。凡序言“作”者,谓作此篇也。案经周公策命之书,自纳金之匮,及为流言所谤,成王悟而开之。史叙其事,乃作此篇,非周公作也。序以经具,故略言之。○传“为请”至“开之”○正义曰:经云“金之匮”,则“金”是匮之名也。《诗》述弓之事云:“竹闭绲。”《毛传》云:“绲,绳。,约也。”此传言“缄之以金”,则训“”为缄。王、郑皆云:“,束也。”又郑《丧大记》注云:“齐人谓棺束为缄。”《家语》称周庙之内有金人,叁缄其口,则“”是束缚之义。“藏之於匮,缄之以金”,若今钉G1之,不欲人开也。郑云:“凡藏秘书,藏之於匮,必以金缄其表。”是秘密之书,皆藏於匮,非周公始造此匮,独藏此书也。○“金”○正义曰:发首至“王季、文王”,史叙将告神之事也。“史乃策祝”至“屏璧与”,告神之辞也。自“乃卜”至“乃瘳”,言卜吉告王差之事也。自“武王既丧”已下,叙周公被流言,东征还反之事也。此篇叙事多而言语少,若使周公不遭流言,则请命之事遂无人知。为成王开书,周公得反,史官美大其事,故叙之以为此篇。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伐纣明年,武王有疾,不悦豫。○豫本,又作忄予。)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穆,敬。戚,近也。召公、太公言王疾当敬卜吉凶,周公言未可以死近我先王。相顺之辞。○为,于伪反。戚,千历反。)公乃自以为功,(周公乃自以请命为己事。)为三坛同单。(因太王、王季、文王请命於天,故为三坛。坛筑土,单除地,大除地,於中为三坛。○坛,徒丹反,筑土也,马云:“土堂。”单音善。)为坛於南方,北面,周公立焉。(立坛上,对三王。)植璧秉,乃告大王、王季、文王。(璧以礼神。植,置也,置於三王之坐。周公秉桓以为贽。告谓祝辞。○植,时织反,徐音置。贽音至。祝如字,或之疚反,下同。)
[疏]“既克”至“文王”○正义曰:“既克商二年”即伐纣之明年也。王有疾病,不悦豫。召公与太公二公同辞而言曰:“我其为王敬卜吉凶,问王疾病瘳否。”周公曰:“王今有疾,未可以死近我先王,故当须卜也。”周公既为此言,公乃自以请命之事为己事,除地为单,单内筑坛,为三坛同单。又为一坛於南方,北面,周公立坛上焉。置璧於三王之坐,公自执,乃告大王、王季、文王,告此三王之神也。○传“伐纣”至“悦豫”○正义曰:武王以文王受命十三年伐纣,既杀纣,即当称元年。克纣称元年,知此“二年”是“伐纣之明年”也。王肃亦云:“克殷明年。”《顾命》云:“王有疾,不怿。”“怿,悦也,故不豫为“不悦豫”也。何休因此为例云:“天子曰不豫,诸侯曰负兹,大夫曰犬马,士曰负薪。”○传“穆敬”至“之辞”○正义曰:《释训》云:“穆穆,敬也。”“戚”是亲近之义,故为近也。武王时三公惟周、召与太公耳,知“二公”是召公、太公也。言王疾恐死,当敬卜吉凶。周公言武王既定天下,当成就周道,未可以死近我先王。死则神与先王相近,故言近先王。若生则人神道隔,是为远也。二公恐王死,欲为之卜。周公言王未可以死,是“相顺之辞”也。郑云:“戚,忧也。周公既内知武王有九龄之命,又有文王曰‘吾与尔三之期’,今必瘳,不以此终,故止二公之卜。云未可以忧怖我先王。”如郑此言,周公知王不死,先王岂不知乎,而虑先王忧也?○传“周公”至“己事”○正义曰:“功”训事也。周公虽许二公之卜,仍恐王疾不瘳,不复与二公谋之,乃自以请命为己之事,独请代武王死也。所以周公自请为己事者,周公位居冢宰,地则近亲,脱或卜之不善,不可使外人知悉,亦不可苟让,故自以为功也。○传“因大”至“三坛”○正义曰:“请命”请之於天,而告三王者,以三王精神已在天矣,故“因大王、王季、文王以请命於天”。三王每王一坛,故“为三坛”。坛是筑土,单是除地,大除其地,於中为三坛。周公为坛於南方,亦当在此单内,但其处小别,故下别言之。周公北面,则三坛南面可知,但不知以何方为上耳。郑玄云:“时为坛单於丰,坛单之处犹存焉。”○传“立坛”至“三王”○正义曰:《礼》“授坐不立”,“授立不坐”,欲其高下均也。神位在坛,故周公“立坛上,对三王”也。○传“璧以”至“祝辞”○正义曰:《周礼·大宗伯》云“以苍璧礼天”,《诗》说祷旱云“圭璧既卒”,是璧以礼神,不知其何色也。郑云:“植,古置字。”故为置也,言置璧於三王之坐也。《周礼》云:“公执桓圭。”知周公秉桓圭,又置以为贽也。“告谓祝辞”,下文是其辞也。
史乃册,祝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史为册书,祝辞也。元孙,武王。某,名。臣讳君,故曰某。厉,危。虐,暴也。○遘,工豆反,遇也。)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大子之责,谓疾不可救於天,则当以旦代之。死生有命,不可请代,圣人叙臣子之心,以垂世教。○丕,普悲反,马同,徐甫眉反,郑音不。)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我周公仁能顺父,又多材多艺,能事鬼神。言可以代武王之意。)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汝元孙受命于天庭为天子,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言不可以死。)用能定尔子孙亍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言武王用受命帝庭之故,能定先人子孙於天下,四方之民无不敬畏。)呜呼!无坠天之降宝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叹惜武王,言不救则坠天之宝命,救之则先王长有依归。)今我即命于元龟,(就受三王之命於大龟,卜知吉凶。)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归俟尔命。(许谓疾瘳。待命,当以事神。○瘳,敕留反,下同。)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不许谓不愈也。屏,藏也,言不得事神。)
[疏]“史乃”至“与”○正义曰:史乃为策书,执以祝之曰,惟尔元孙某,“某”即发也,遇得危暴重疾,今恐其死。若尔三王,是有太子之责於天,谓负天大子责,必须一子死者,请以旦代发之身,令旦死而发生。又告神以代之状,我仁能顺父,又且多材力,多技艺,又能善事鬼神,汝元孙不如旦多材多艺,又不能事鬼神,言取发不如取旦也。然人各有能,发虽不能事鬼,神则有人君之用,乃受命於天帝之庭,能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之民,用能安定汝三王子孙在於下地,四方之民无不敬而畏之。以此之故,不可使死。呜呼!发之可惜如此,神明当救助之,无得陨坠天之所下宝命。天下宝命谓使为天子,若武王死,是陨坠之也。若不坠命,则我先王亦永有依归,为宗庙之主,神得归之。我与三王人神道隔,许我以否不可知,今我就受三王之命於彼大龟,卜其吉凶。吉则许我,凶则为不许我。尔之许我,使卜得吉兆,旦死而发生,我其以璧与归家待汝神命,我死当以璧事神。尔不许我,使卜兆不吉,发死而旦生,我乃屏去璧之与。言不得事神,当藏璧也。○传“史为”至“虐暴”○正义曰:告神之言,书之於策,“祝”是读书告神之名,故云“史为策书,祝辞”,史读此策书以祝告神也。武王是大王之曾孙也,尊统於上,继之於祖,谓“元孙”,是长孙也。“某”者,武王之名,本告神云“元孙发”,臣讳君,故曰“某”也。《易·乾卦》云:“夕惕若厉。”“厉”为危也。“虐”训为暴。言性命危而疾暴重也。《泰誓》、《牧誓》皆不讳发而此独讳之,孔惟言“臣讳君”,不解讳之意。郑玄云:“讳之者,由成王读之也。”意虽不明,当谓成王开匮得书,王自读之,至此字口改为“某”,史官录为此篇,因遂成王所读,故讳之。上篇《泰誓》、《牧誓》王自称者,令入史制为此典,故不须讳之。○传“太子”至“世教”○正义曰:“责”读如《左传》“施舍已责”之“责”,“责”谓负人物也。“太子之责於天”,言负天一太子,谓必须死,疾不可救於天。必须一子死,则当以旦代之。死生有命,不可请代,今请代者,“圣人叙臣子之心,以垂世教”耳,非谓可代得也。郑玄弟子赵商问玄曰:“若武王未终,疾固当瘳。信命之终,虽请不得。自古已来,何患不为?”玄答曰:“君父疾病方困,忠臣孝子不忍默尔,视其欷,归其命於天,中心恻然,欲为之请命。周公达於此礼,著在《尚书》,若君父之病不为请命,岂忠孝之志也?”然则命有定分,非可代死,周公为此者,自申臣子之心,非谓死实可代。自古不废,亦有其人,但不见尔,未必周公独为之。郑玄云:“丕读曰不。及子孙曰子。元孙遇疾,若汝不救,是将有不爱子孙之过,为天所责,欲使为之请命也。”与孔读异。○传“我周”至“之意”○正义曰:告神称“予”,知周公自称“我”也。“考”是父也,故“仁能顺父”。上云“元孙”,对祖生称,此言“顺父”,从亲为始。祖为王考,曾祖为皇考,“考”、“父”,可以通之,传举亲而言“父”耳。既能顺父,又多材多艺,能事鬼神,言己可以代武王之意。上言“丕子之责於天”,则是天欲取武王,非父祖取之,此言己能顺父祖,善事鬼神者,假令天意取之,其神必共父祖同处,言己是父祖所欲,欲令请之於天也。○传“汝元”至“以死”○正义曰:以王者存亡,大运在天,有德於民,天之所与,是“受命天庭”也。以人况天,故言在庭,非王实至天庭受天命也。既受天命以为天子,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之民,当於天心有功,於民言不可以死也。
乃卜三龟,一习吉。(习,因也。以三王之龟卜,一相因而吉。)启见书,乃并是吉。(三兆既同吉,开见占兆书,乃亦并是吉。○,于若反,徐以略反,马云:“藏卜兆书管。”并,必政反。)公曰:“体,王其罔害。(公视兆曰:“如此兆体,王其无害。”言必愈。)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终是图。(周公言,我小子新受三王之命,武王惟长终是谋周之道。)兹攸俟,能念予一人。”(言武王愈,此所以待能念我天子事,成周道。○公归,乃纳册于金之匮中。)王翼日乃瘳。(从坛归。翼,明。瘳,差也。○差,初卖反。)
[疏]“乃卜”至“乃瘳”○正义曰:祝告已毕,即於坛所乃卜其吉凶。用三王之龟卜,一皆相因而吉。观兆已知其吉,犹尚未见占书。占书在於藏内,启藏以,见其占书,亦与兆体乃并是吉。公视兆曰,观此兆体,王身其无患害也。我小子新受命於三王,谓卜得吉也。我武王当惟长终是谋周之道。此卜吉之愈者,上天所以须待武王能念我一人天子之事,成其周道故也。公自坛归,乃纳策於金之匮中。王明日乃病瘳。○传“习因”至“而吉”○正义曰:“习”则袭也,袭是重衣之名,因前而重之,故以“习”为因也。虽三龟并卜,卜有先後,後者因前,故云“因”也。《周礼》:“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三兆各别,必三代法也。《洪范》卜筮之法,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是必三代之法并用之矣。故知“三龟”,“三王之龟”。龟形无异代之别,但卜法既别,各用一龟,谓之“三王之龟”耳。每龟一人占之,其後君与大夫等,部占三代之龟,定其吉凶。未见占书知已吉者,卜有大体,见兆之吉凶,粗观可识,故知吉也。○传“三兆”至“是吉”○正义曰:郑玄云:“,开藏之管也。开兆书藏之室以管,乃复见三龟占书,亦合於是吉。”王肃亦云:“,开藏占兆书管也。”然则占兆别在於藏。《大卜》“三兆”之下云:“其经兆之体,皆百有二十,其颂皆千有二百。”占兆之书,则彼“颂”是也。略观三兆,既已同吉,开藏以,见彼占兆之书,乃亦并是吉。言其兆颂符,同为大吉也。○传“公视”至“必愈”○正义曰:“如此兆体”,指卜之所得兆也。《周礼·占人》云:“凡卜筮,君占体,大夫占色,史占墨,卜人占坼。”郑玄云:“体,兆象也。色,兆气也。墨,兆广也。坼,兆璺也。尊者视兆象而已,卑者以次详其馀也。周公卜武王,占之曰:‘体,王其无害。’”郑意此言“体”者,即彼“君占体”也。但周公令卜,汲汲欲王之愈,必当亲视灼龟,躬省兆繇,不惟占体而日。但郑以“君占体”与此文同,故引以为证耳。○传“言武”至“周道”○正义曰:此原三王之意也。言武王得愈者,此谓卜吉武王之愈。言天与三王一一须待武王,能念我天子事,成周道。若死,则不复得念天子之事,周道必不成也。《礼》天子自称曰“予一人”,故以“一人”言天子也。○传“从坛”至“瘳差”○正义曰:坛所即卜,故“从坛归”也。“翼,明”,《释言》文。“瘳”训差,亦为愈,病除之名也。藏此书者,此既告神,即是国家旧事,其书不可捐弃,又不可示诸世人,故藏于金之匮耳。
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於国,(武王死,周公摄政,其弟管叔及蔡叔、霍叔乃放言於国,以诬周公,以惑成王。○丧,苏浪反。)曰:“公将不利於孺子。”(三叔以周公大圣,有次立之势,遂生流言。孺,稚也。稚子,成王。○孺,如树反。)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辟,法也。告召公、太公,言我不以法法三叔,则我无以成周道告我先王。○辟,扶亦反,治也;《说文》作壁,云必亦反,法也;马、郑音避,谓避居东都。)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周公既告二公,遂东征之,二年之中,罪人此得。)于後,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王亦未敢诮公。(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故周公既诛三监,而作诗解所以宜诛之意以遗王,王犹未悟,故欲让公而未敢。○贻,羊支反。名如字,徐亡政反。鸱,尺夷反。,于娇反。诮,在笑反。以遗,唯季反。)
[疏]“武王”至“诮公”○正义曰:周公於成王之世,为管蔡所诬,王开金之书,方始明公本意,卒得成就周道,天下太平。史官美大其事,述为此篇,故追言“请命”於前,乃说“流言”於後,自此以下,说周公身事。武王既丧,成王幼弱,周公摄王之政,专决万机。管叔及其群弟蔡叔、霍叔乃流放其言於国中曰:“公将不利於孺子。”言欲篡王位为不利。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不以法法此三叔,则我无以成就周道,告我先王。”既言此,遂东征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於此皆得,谓获三叔及诸叛逆者。罪人既得讫,成王犹尚疑公。公於此既得罪人之後,为诗遗王,名之曰《鸱》。《鸱》言三叔不可不诛之意。王心虽疑,亦未敢责诮公。言王意欲责而未敢也。○传“武王死”至“成王”○正义曰:武王既死,成王幼弱,故周公摄政。摄政者,虽以成王为主,政令自公出,不复关成王也。《蔡仲之命》云:“群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降霍叔于庶人。”则知“群弟”是蔡叔、霍叔也。《周语》云“兽三为群”,则满三乃称群。蔡霍二人而言群者,并管故称群也。传既言周公摄政,乃云“其弟管叔”,盖以管叔为周公之弟。《孟子》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史记》亦以管叔为周公之兄。孔似不用《孟子》之说,或可孔以“其弟”谓武王之弟,与《史记》亦不违也。“流言”者,宣布其言,使人闻知,若水流然。“流”即放也,乃放言於国,以诬周公,以惑成王。“王亦未敢诮公”,是王心惑也。郑玄云:“流公将不利於孺子之言於京师,於时管蔡在东,盖遣人流传此言於民间也。”○传“三叔”至“成王”○正义曰:殷法多兄亡弟立,三叔以周公大圣,又是武王之弟,有次立之势,今复秉国之权,恐其因即篡夺,遂生流言。不识大圣之度,谓其实有异心,非是故诬之也。但启商共叛,为罪重耳。○传“辟,法也”○正义曰:《释诂》文。○传“周公”至“此得”○正义曰:《诗·东山》之篇歌此事也,序云“东征”,知“居东”者,遂东往征也。虽征而不战,故言“居东”也。《东山》诗曰:“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又云“三年而归”,此言“二年”者,《诗》言初去及来,凡经三年;此直数居东之年,除其去年,故二年也。罪人既多,必前後得之,故云“二年之中,罪人此得”。惟言“居东”,不知居在何处。王肃云:“东,洛邑也。管蔡与商奄共叛,故东征镇抚之。案验其事,二年之间,罪人皆得。”○传“成王”至“未敢”○正义曰: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管蔡既诛,王疑益甚,故周公既诛三监,而作诗解所以宜诛之意。其《诗》云:“鸱鸱,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毛传》云:“无能毁我室者,攻坚之故也。宁亡二字,不可以毁我周室。”言宜诛之意也。《释言》云:“贻,道也。”以诗遗王,王犹未悟,故欲让公而未敢。政在周公,故畏威未敢也。郑玄以为武王崩,周公为冢宰,三年服终,将欲摄政,管蔡流言,即避居东都。成王多杀公之属党,公作《鸱》之诗,救其属臣,请勿夺其官位土地。及遭风雷之异,启金之书,迎公来反,反乃居摄,後方始东征管蔡。解此一篇乃《鸱》之诗,皆与孔异。
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二年秋也。蒙,恒风若,雷以威之,故有风雷之异。○获,户郭反。)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风灾所及,邦人皆大恐。○拔,皮八反。)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之书,(皮弁质服以应天。○弁,皮彦反。徐,扶变反。应,应对之应。)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所藏请命册书本。○说如字,徐始锐反。)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二公倡王启之,故先见书。史、百执事皆从周公请命。○倡,昌亮反。从,才用反,又如字。)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史、百执事言信有此事,周公使我勿道,今言之则负周公。噫,恨辞。○噫,於其反,马本作懿,犹亿也。)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本欲敬卜吉凶,今天意可知,故止之。)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言己童幼,不及知周公昔日忠勤。○冲,直忠反。)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发雷风之威以明周公之圣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周公以成王未寤,故留东未还,改过自新,遣使者迎之,亦国家礼有德之宜。○新逆,马本作“亲迎”。遣使,所吏反。)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郊以玉币谢天,天即反风起禾,明郊之是。)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则大熟。(木有偃拔,起而立之,筑有其根。桑果无亏,百丰熟,周公之德。此已上《大诰》後,因武王丧并见之。○筑音竹,本亦作筑,谓筑其根,马云:“筑,拾也。”见,贤遍反。)
[疏]“秋大”至“大熟”○正义曰:为诗遗王之後,其秋大熟,未及收获,天大雷电,又随之以风,禾尽偃仆,大木於此而拔。风灾所及,邦人大恐。王见此变,与大夫尽皮弁以开金之书,案省故事,求变异所由,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请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问於本从公之人史与百执事,问审然以否。对曰:“信。”言有此事也。乃为不平之声:“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敬卜吉凶。”言天之意已可知也。“昔公勤劳王家,惟我幼童之人不及见知,今天动雷电之威,以彰明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改过自新,遣人往迎之。我国家褒崇有德之礼,亦宜行之”。王於是出郊而祭以谢天,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仆者,尽扶起而筑之。禾木无亏,岁则大熟。言周公之所感致若此也。○传“二年”至“之异”○正义曰:上文“居东二年”,未有别年之事,知即是“二年秋”也。嫌别年,故辨之。《洪范》“咎徵”云:“蒙,恒风若。”以成王蒙暗,故常风顺之。风是暗徵而有雷者,以威怒之故,以示天之威怒有雷风之异。○传“风灾”至“大恐”○正义曰:言“邦人”,则风灾惟在周邦,不及宽远,故云“风灾所及,邦人皆大恐”,言独畿内恐也。○传“皮弁质服以应天”○正义曰:皮弁象古,故为“质服”。祭天尚质,故服以应天也。《周礼·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无旒,乃是冕之质者,是事天宜质服,故服之以应天变也。《周礼》:“视朝,则皮弁服。”皮弁是视朝服,每日常服而言“质”者,皮弁白布衣,素积裳,故为质也。郑玄以为爵弁,“必爵弁者,承天变降服,亦如国家未道焉”。○传“二公”至“请命”○正义曰:二公与王若同而问,当言“王及二公”,今言“二公及王”,则是二公先问,知“二公倡王启之,故先见书”。郑云:“开金之书者,省察变异所由故事也。”以金匮内有先王故事,疑其遭遇灾变,必有消伏之术,故倡王启之。史为公造策书,而百执事给使令,皆从周公请命者。○传“史百”至“恨辞”○正义曰:周公使我勿道此事者,公以臣子之情,忠心欲代王死,非是规求名誉,不用使人知之。且武王瘳而周公不死,恐人以公为诈,故令知者勿言。今被问而言之,是违负周公也。“噫”者,心不平之声,故为“恨辞”。○传“周公”至“之宜”○正义曰:公之东征,止为伐罪,罪人既得,公即当还。以成王未寤,恐与公不和,故留东未还,待王之察己也。新迎者,改过自新,遣使者迎之。《诗·九》之篇是迎之事也。“亦国家礼有德之宜”,言尊崇有德,宜用厚礼。《诗》称“衮衣”、“笾豆”,是国家礼也。○传“郊以”至“之是”○正义曰:祭天於南郊,故谓之“郊”,郊是祭天之处也。“王出郊”者,出城至郊,为坛告天也。《周礼·大宗伯》云:“以苍璧礼天,牲币如其器之色。”是祭天有玉有币,今言郊者,以玉币祭天,告天以谢过也。王谢天,天即反风起禾,明王郊之是也。郑玄引《易传》云:“阳感天不旋日。阳谓天子也,天子行善以感天,不回旋经口。”故郊之是得反风也。○传“木有”至“见之”○正义曰:上文禾偃木拔,拔必亦偃,故云“木有偃拔,起而立之,筑有其根,桑果无亏,百丰熟”。郑、王皆云“筑,拾也。禾为大木所偃者,起其木,拾下禾,无所亡失”。意太曲碎,当非经旨。案序将东征,作《大诰》。此上“居东二年”以来,皆是《大诰》後事,而编於《大诰》之前者,因武王丧并见之。
●卷十三·大诰第九
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三监,管、蔡、商。淮夷徐奄之属皆叛周。○监,古忏反,视也。)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相谓摄政。黜,绝也。将以诛叛者之义大诰天下。○相,息亮反,注同。)
[疏]“武王”至“大诰”○正义曰:武王既崩,管叔、蔡叔与纣子武庚三人监殷民者又及淮夷共叛。周公相成王,摄王政,将欲东征,黜退殷君武庚之命,以诛叛之义大诰天下。史叙其事,作《大诰》。○传“三监”至“叛周”○正义曰:知“三监”是管、蔡、商者,以序上下相顾为文。此言“三监及淮夷叛”,总举诸叛之人也。下云“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代殷後”,又言“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馀民封康叔”。此序言三监叛,将征之,下篇之序历言伐得三人,足知下文管叔、蔡叔、武庚,即此“三监”之谓,知“三监”是“管、蔡、商”也。《汉书·地理志》云:“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诗·风》邶、、卫是也。邶以封纣子武庚,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谓之三监。”先儒多同此说,惟郑玄以三监为管、蔡、霍,独为异耳。谓之“监”者,当以殷之畿内,被纣化日久,未可以建诸侯,且使三人监此殷民,未是封建之也。三人虽有其分,互相监领,不必独主一方也。《史记·卫世家》云:“武王克殷,封纣子武庚为诸侯,奉其先祀。为武庚未集,恐有贼心,乃令其弟管叔、蔡叔传相之。”是言辅相武庚,共监殷人,故称“监”也。序惟言“淮夷叛”,传言“淮夷徐奄之属共叛周”者,以下序文云“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作《成王政》”,又云“成王既黜殷命,灭淮夷,作《周官》”,又云“鲁侯伯禽宅曲阜,徐夷并兴,作《费誓》”,彼三序者,一时之事,皆在周公归政之後也。《多方》篇数此诸国之罪云“至于再,至于三”,得不以武王初崩已叛,成王即政又叛,谓此为再三也。以此知“淮夷叛”者,徐奄之属皆叛也。○传“相谓”至“天下”○正义曰:《君》序云:“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於时成王为天子,自知政事,二公为臣辅助之,此言“相成王”者,有异於彼,故辨之“相谓摄政”。摄政者,教由公出,不复关白成王耳,仍以成王为王,故称“成王”。郑玄云:“黜,贬退也。”“黜”实退名,但此“黜”乃杀其身,绝其爵,故以“黜”为绝也。周公此行普伐诸叛,独言黜殷命者,定四年《左传》云:“管蔡启商,间王室”,则此叛武庚为主,且顾《微子》之序,故特言黜殷命也。“以诛叛者之义大诰天下”,经皆是也。
《大诰》(陈大道以诰天下,遂以名篇。○诰,本亦作H1。)
[疏]“大诰”○正义曰:此陈伐叛之义,以大诰天下,而兵凶战危,非众所欲,故言烦重。其自殷勤,多止而更端,故数言“王曰”。大意皆是陈说武庚之罪,自言己之不能,言己当继父祖之功,须去叛逆之贼,人心既从,卜之又吉,往伐无有不克,劝人勉力用心。此时武王初崩,属有此乱,周公以臣伐君,天下未察其志,亲弟犹尚致惑,何况疏贱者乎?周公虑其有向背之意,故殷勤告之。陈寿云:“皋陶之谟略而雅,周公之诰烦而悉。何则?皋陶与舜禹共谈,周公与群下矢誓也。”其意或亦然乎。但《君》、《康诰》乃与召公、康叔语也,其辞亦甚委悉,抑亦当时设言,自好烦复也。管蔡导武庚为乱,此篇略於管蔡者,犹难以伐弟为言,故专说武庚罪耳。
王若曰:“猷!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周公称成王命,顺大道以诰天下众国,及於御治事者尽及之。○猷音由,道也。邦,马本作“大诰繇尔多邦”。尽,津忍反。)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言周道不至,故天下凶害於我家不少。谓三监淮夷并作难。○吊音的,又如字。割,马本作害。不少,马读“弗少延”为句。难,乃旦反。)延洪惟我幼冲人,(凶害延大,惟累我幼童人。成王言其不可不诛之意。○累,劣伪反。)嗣无疆大历服。弗造哲,迪民康,(言子孙承继祖考无穷大数,服行其政,而不能为智道以安人,故使叛。先自责。)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安人且犹不能,况其有能至知天命者乎?○矧,失忍反。)已!予惟小子,若涉渊水,予惟往求朕攸济。(已,发端叹辞也。我惟小子,承先人之业,若涉渊水,往求我所以济渡。言祗惧。)敷贲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前人,文武也。我求济渡,在布行大道,在布陈文武受命,在此不忘大功。言任重。○贲,扶云反,徐音愤。)予不敢闭于天降威用。(天下威用,谓诛恶也。言我不敢闭绝天所下威用而不行,将欲伐四国。)宁王遗我大宝龟,绍天明即命。(安天下之王,谓文王也。遗我大宝龟,疑则卜之,以继天明,就其命而行之。言卜不可违。○遗,唯季反。)
[疏]“王若”至“即命”○正义曰:周公虽摄王政,其号令大事则假成王为辞。言王顺大道而为言曰,我今以大道诰汝天下众国,及於众治事之臣。以我周道不至,故上天下其凶害于我家不少。言叛逆者多。此害延长宽大,惟累我幼童人。成王自言害及己也。我之致此凶害,以我为子孙,承继无疆界之大数,服行其政,不能为智道令民安,故使之叛。自责也。安民犹且不能,况曰其能至於知天之大命者乎?言己不能知天意也。复叹而言,已乎!我惟小子,承先人之业,如涉渊水,惟往求我所以济渡。言己恐惧之甚。我所求济者,惟在布行大道,布陈前人文王武王受命之事,在我此身,不忘大功。既不忘大功,当诛叛逆,由此我不敢绝天之所下威用而不行之。言必将伐四国也。宁天下之王,谓文王也。文王遗我大宝龟,疑则就而卜之,以继天明命,今我就受其命。言己就龟卜其伐之吉凶,已得吉也。○传“周公”至“及之”○正义曰:序云“相成王”,则“王若曰”者,称成王之言,故言“周公称成王命”。实非王意,成王尔时信流言,疑周公,岂命公伐管蔡乎?“猷”训道也,故云“顺大道以告天下众国”也。郑、王本“猷”在“诰”下。《汉书》王莽摄位,东郡太守翟义叛莽,莽依此作《大诰》,其书亦“道”在“诰”下。此本“猷”在“大”上,言以道诰众国,於文为便。但此经云“猷”,《大传》云“大道”,古人之语多倒,犹《诗》称“中谷”,谷中也。“多邦”之下云於尔御事,是於诸国治事者尽及之也。郑玄云:“王,周公也,周公居摄,命大事,则权称王。”惟名与器不可假人,周公自称为王,则是不为臣矣,大圣作则,岂为是乎?○传“凶害”至“之意”○正义曰:《释诂》云:“延,长也。洪,大也。”此害长大,败乱国家,经言惟我幼童人,谓损累之,故传加“累”字,累我童人,言其不可不诛之意。郑、王皆以“延”上属为句,言害不少,乃延长之。王肃又以“惟”为念,向下为义,大念我幼童子与继文武无穷之道。○传“言子”至“自责”○正义曰:“嗣”训继也。言子孙承继祖疆,境界则是无穷,大数长远,“卜世三十,卜年七百”,是长远也。○传“安人”至“者乎”○正义曰:民近而天远,以易而况难。天子必当至灵,至灵乃知天命,言己犹不能安民,明其不知天命。自责而谦。○传“前人”至“任重”○正义曰:成王前人,故为“文武”也。以涉水为喻,言求济者,在於布行大道,行天子之政也。文武有大功德,故受天命,又当布陈文武受命所行之事也。陈行天子之政,又陈文武所行之事。在此不忘大功。“大功”,大平之功也。言己所任至重,不得不奉天道行诛伐也。○传“天下”至“四国”○正义曰:王者征伐刑狱,象天震曜杀戮,则征伐者,天之所威用,谓诛恶是也。天有此道,王者用之。用之则开,不用则闭,言我不敢闭绝天之所下威用而不行之。既不敢不行,故将伐四国。○传“安天”至“可违”○正义曰:纣为昏虐,天下不安,言文王能安之,安天下之王谓文王也。“遗我大宝龟”者,天子宝藏神龟,疑则卜之。继天明道,就其命而行之,言卜吉则当行,不可违卜也。所以大宝龟皆得继天明者,以天道玄远,龟是神灵,能传天意以示吉凶,故疑则卜之,以继天明道。郑玄云:“时既卜,乃後出诰,故先云然。”
曰:‘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曰,语更端也。四国作大难於京师,西土人亦不安,於此蠢动。○蠢,尺允反。难,乃旦反,下同,又如字。)殷小腆,诞敢纪其叙。(言殷後小腆腆之禄父,大敢纪其王业,欲复之。○腆,他典反,马云:“至也。”诞,大旦反。父音甫,後同。)天降威,知我国有疵,(天下威,谓三叔流言,故禄父知我周国有疵病。○疵,在斯反,马云:“也。”)民不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禄父言我殷当复,欺惑东国人,令不安,反鄙易我周家。道其罪无状。○令,力呈反。易,以豉反,下“其易”同。)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宁武图功。(今天下蠢动,今之明日,四国人贤者有十夫来翼佐我周,用抚安武事,谋立其功。言人事先应。○敉,亡婢反。应,应对之应。)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大事,戎事也。人谋既从,卜又并吉,所以为美。○并,必政反,注及篇末同。)
[疏]“曰有”至“并吉”○正义曰:上言为害不少,陈欲征之意,未说武庚之罪。更复发端言之曰,今四国叛逆,有大艰於西土。言作乱於东,与京师为难也。西土之人为此亦不得安静,於此人情皆蠢蠢然动。殷後小国腆腆然之禄父,大敢纪其王业之次叙,而欲兴复之。禄父所以敢然者,上天下威於三叔,以其流言欲下威诛之,禄父知我周国有此疵病,而欺惑东国人,令人不安。禄父谓人曰:“我殷复。”望得更为天子,反鄙易我周国。今天下蠢动,今之明日,四国民之贤者有十夫,不从叛逆,其来为我翼佐我周。於是用抚安武事,谋立其功。明禄父举事不当,得贤者叛来投我,为我谋用。是人事先应如此,则我有兵戎大事,征伐必休美矣。人谋既从,我卜又并吉,是其休也。言往必克敌安民之意,告众使知也。○传“曰语”至“蠢动”○正义曰:周公丁宁其事,止而复言,别加一“曰”,语更端也。下言“王曰”,此不言“王”,史详略耳。四国作逆於东,京师以为大艰,故言“作大难於京师”。“西土人亦不安”,亦如东方见其乱,不安也。《释诂》云:“蠢,动也。”郑云:“周民亦不定,其心骚动,言以兵应之。”当时京师无与应者,郑言妄耳。○传“言殷”至“复之”○正义曰:殷本天子之国,武庚比之为小,故言“小腆”,“腆”是小貌也。郑玄云:“腆谓小国也。”王肃云:“腆,主也,殷小主谓禄父也。”“大敢纪其王业”,经纪王业,望复之也。○传“天下”至“疵病”○正义曰:王肃云:“天降威者,谓三叔流言,当诛伐之。”言诛三叔是天下威也。《释诂》云:“疵,病也。”郑、王皆云:“知我国有疵病之瑕。”○传“禄父”至“无状”○正义曰:禄父以父罪,灭殷身亦当死,幸得继其先祀,宜荷天恩。反鄙薄轻易我周家,言其不识恩养,道其罪无状也。汉代止有“无状”之语,盖言其罪大无可形状也。近代已来遭重丧答人书云:“无状招祸”,是古人之遗语也。○传“今天”至“先应”○正义曰:武庚既叛,闻者皆惊,故“今天下蠢动”,谓闻叛之日也。“今之明日”,闻叛之明日。以“献”为贤,四国民内贤者十夫,来翼佐我周。十人史无姓名,直是在彼逆地,有先见之明,知彼必败,弃而归周。周公喜其来降,举以告众,谓之为贤,未必是大贤也。“用抚安武事,谋立其功”,用此十夫为之。将欲伐叛,而贤者即来,言人事先应也。○传“大事”至“为美”○正义曰:成十三年《左传》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今论伐叛,知“大事,戎事也”。十夫来翼,人谋既从,卜又并吉,所以为美,美即经之“休”也。既言其休,乃说我卜,并言以成此休之意。郑玄云:“卜并吉者,谓三龟皆从也。”王肃云:“何以言美?以三龟一习吉,是言并吉,证其休也。”与孔异矣。
“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以美,故告我友国诸侯,及於正官尹氏卿大夫、众士御治事者。言谋及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尔庶邦,于伐殷逋播臣。’(用汝众国,往伐殷逋亡之臣。谓禄父。○逋,布吾反。)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艰大。’(汝众国上下无不反曰:“征伐四国为大难。”叙其情以戒之。)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言四国不安,亦在天子诸侯教化之过。自责不能绥近以及远。)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违卜。(於我小子先卜敬成周道,若谓今四国不可征,则王室有害,故宜从卜。)
[疏]“肆予告”至“违卜”○正义曰:以人从卜吉为美之故,故我告汝有邦国之君,及於尹氏卿大夫、众士治事者曰,我得吉卜,我惟与汝众国往伐殷逋亡播荡之臣。谓伐禄父也。汝国君及於众治事者,无不反我之意,相与言曰:“伐此四国,为难甚大。”言其不欲征也。汝不欲伐,罪我之由四国之民不安而叛者,亦惟在我天子王宫与邦君之室教化之过使之然。以此令汝难征,过事在我。虽然,於我小子,先考疑而卜之,欲敬成周道,若谓四国难大不可征,则於王室有害,不可违卜,宜从卜往征也。○传“以美”至“及之”○正义曰:“肆”训故也,承上“休”之下,以其东征必美之故,我告友国君以下共谋之。“尹氏”,即《顾命》云“百尹”氏也。“尹”,正也,诸官之正,谓卿大夫,故传言“及於正官尹氏卿大夫”。“尹氏”即官也,总呼大夫为官氏也。上文“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无“尹氏庶士”,下之“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亦无“尹氏”,惟此及下文施义二者详其文,馀略之,从可知也。○传“用汝”至“禄父”○正义曰:“逋”,逃也。“播”谓播荡逃亡之意。禄父殷君,谓之为“殷”。今日叛逆,是背周逃亡,故云用汝众国,往伐彼殷君於我周家逋逃亡叛之臣。谓禄父也。○传“汝众”至“戒之”○正义曰:王以卜吉之故,将以诸国伐殷,且彼诸国之情,必有不欲伐者,无不反我之意,相与言曰:“征伐四国为大难。”言其情必如此,叙其情以戒之,使勿然也。郑云:“汝国君及下群臣不与我同志者,无不反我之意,云:‘三监叛,其为难大。’”是言“反”者谓反上意,反是上意,则知“曰”者,相与言也。○传“言四”至“及远”○正义曰:“自责”惟当言天子教化之过,而并言诸侯者,化从天子布於诸侯,道之不行,亦邦君之咎,见庶邦亦有过,故并言之。教化之过在於君身,而云“王宫邦君室”者,宫室是行化之处,故指以言之。○传“於我”至“从卜”○正义曰:“翼”训敬也,於我小子,先自考卜,欲敬成周道。汝庶邦御事等,若谓今四国不可征,则周道不成,於王室有害,故宜从卜。“小子先卜”当谓初即位时,卜其欲成周道也。不可违卜,谓上“朕卜并吉”也。言欲征卜吉,当从卜征之。
肆予冲人永思艰,曰,呜呼!允蠢鳏寡,哀哉!(故我童人成王长思此难而叹曰:“信蠢动天下,使无妻无夫者受其害,可哀哉!”○鳏,故顽反。)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我周家为天下役事,遗我甚大,投此艰难於我身。言不得已。○予造,为也。马云:“遗也。”)越予冲人,不自恤。义尔邦君,越尔多士、尹氏御事,(言征四国,於我童人不惟自忧而已,乃欲施义於汝胤国君臣上下至御治事者。○,五刚反,我也。)绥予曰:‘无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宁考图功。’(汝众国君臣,当安勉我曰:“无劳於忧,不可不成汝宁祖圣考文武所谋之功。”责其以善言之助。○毖音秘。)
[疏]“肆予冲”至“图功”○正义曰:以汝等有难征之意,故我童子成王长思此难而叹曰:“呜呼!四国今叛,信蠢动天下,使鳏寡受害,尤可哀哉!我周家为天下役事,而遗我甚大,乃投此艰难於我身。此难须平,不可以已。今征四国,於我童人不惟自忧而已,乃欲施义於汝众国君,於汝多士尹氏治事之人。如此为汝计,汝君臣当安勉我曰:‘无劳於征伐之忧,我诸侯当往共征四国。汝王不可不成汝宁祖圣考所谋之功。’宜出此善言以助我。何谓违我不欲征也?”○传“我周”至“得已”○正义曰:为天子者,当役己以养天下,故“我国家为天下役事”,总言周家当救天下。此事遗我,故为甚大。以大役遗我,以为甚大,而又投掷此艰难之事於我身,谓当已之时有四国叛逆,言已职当静乱,不得以己也。○传“言征”至“事者”○正义曰:,我。恤,忧也。四国叛逆,害及众国,君得静乱,则为大美。言征四国,於我童人,不惟自忧而已。乃欲施义於汝众国君臣,言难除则义施也。○传“汝众”至“之助”○正义曰:绥,安也。毖,劳也。言我既施义於汝,汝众国君臣言得我之力,当安慰勉劝我曰:“无劳於忧。”令我无忧四国,众国自来征之。经言“宁”即文王,“考”即武王,故言“宁祖圣考”也。王以众国反己,乃复设为此言,责其无善言助己。
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不敢废天命,言卜吉当必征之。)天休于宁王,兴我小邦周,宁王惟卜用,克绥受兹命。(言天美文王兴周者,以文王惟卜之用,故能安受此天命。明卜宜用。)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人献十夫,是天助民,况亦用卜乎?吉可知矣。亦亦文王。○相,息亮反。)呜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叹天之明德可畏,辅成我大大之基业。言卜不可违也。○畏如字,徐音威。)
王曰:“尔惟旧人,尔丕克远省,尔知宁王若勤哉!(特命久老之人,知文王故事者,大能远省识古事,汝知文王若彼之勤劳哉!目所亲见,法之又明。○省,息井反。)天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极卒宁王图事。(,慎也。言天慎劳我周家成功所在,我不敢不极尽文王所谋之事。谓致太平。○音秘。)肆予大化诱我友邦君,(我欲极尽文王所谋,故大化天下,道我友国诸侯。)天忱辞,其考我民,(言我周家有大化诚辞,为天所辅,其成我民矣。○,徐音匪,又芳鬼反。忱,市林反。)予曷其不于前宁人图功攸终?(我何其不於前文王安人之道、谋立其功所终乎?)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天亦劳慎我民欲安之,如人有疾,欲已去之。)予曷敢不于前宁人攸受休毕?”(天欲安民,我何敢不於前文王所受美命终毕之?)
[疏]“已予”至“丕基”○正义曰:既叙众国之情,告以必征之意:“已乎!我惟小子,不敢废上帝之命。卜吉不征,是废天命。从卜而兴,乃有故事。天休美於安天下之文王兴我小国周者,以安民之王,惟卜是用,以此之故,安受此上天之命。明卜宜用之。今天助民矣,十夫佐周,是天助也。人事既验,况亦如文王惟卜之用,吉可知矣。呜呼!而叹天之明德可畏也,辅成我周家大大之基业。卜既得吉,不可违也。”○传“人献”至“文王”○正义曰:天之助民,乃是常道,而云“民献十夫,是天助民”者,下云“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故以民献十夫为天助民也。○“王曰尔”至“休毕”○正义曰:既述文王之事,王又命於众曰,汝惟久老之人,汝大能远省识古事,汝知宁王若此之勤劳哉!以老人目所亲见,必知之也。以文王勤劳如此,故天命慎劳来我周家,当至成功所在。天意既然,我不敢不极尽文王所谋之事。文王谋致太平,我欲尽行之。我欲尽文王所谋,故我大为教化,劝诱我所友国君,共伐叛逆。天既辅助我周家有大化诚辞,其必成就我之众民。天意既如此矣,我何其不於前文王安民之道、谋立其功之处所而终竟之乎?天亦惟劳慎我民,若人有疾病,而欲已去之。天意於民如此之急,我何敢不於前安人文王所受美命终毕之乎?以须终毕之故,故当诛除逆乱,安养下民,使之致太平。○传“慎”至“太平”○正义曰:“,慎”,《释诂》文。“天慎劳我周家”者,美其德当天心,慎惜又劳来劝勉之,使至成功所在,在於致太平也。天意欲使之然,我为文王子孙,敢不极尽文王所谋之事?文王本谋,谓致太平。○传“言我”至“民矣”○正义曰:《释诂》云:“,辅也。忱,诚也。”文承“大化”之下,知辅诚辞者,“言周家有大化诚辞,为天所辅”。“其成我民”,必为民除害,使得成也。○传“天亦”至“去之”○正义曰:“亦”者,亦民之义也。君民共为一体,天慎劳使成功,亦当勤劳民使安宁,故言“亦”也。如疾,欲已去之,言天急於民至甚也。○传“天欲”至“毕之”○正义曰:上云“卒宁王图事”,又云“图功攸终”,此云“攸受休毕”,“毕”,终也,三者文辞略同,义不甚异。天意惟言当终文王之业,须征逆乱之贼,周公重兵慎战,丁宁以劝民耳。
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艰日思。(顺古道,我其往东征矣。我所言国家之难备矣,日思念之。○日,人实反。难,乃旦反,下“为难”同。)若考作室,既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以作室喻治政也。父已致法,子乃不肯为堂基,况肯构立屋乎?不为其易,则难者可知。○,之履反。构,古候反。治,直吏反。)厥父,厥子乃弗肯播,矧肯获?(又以农喻。其父已耕其田,其子乃不肯播种,况肯收获乎?○,侧其反,草也,田一岁曰。获,户郭反。)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後,弗弃基?’(其父敬事创业,而子不能继成其功,其肯言我有後,不弃我基业乎?今不正,是弃之。)肆予曷敢不越敉宁王大命?(作室农人,犹恶弃基,故我何敢不於今日抚循文王大命以征逆乎?○恶,乌路反。)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养其劝弗救。”(若兄弟父子之家,乃有朋友来伐其子,民养其劝不救者,以子恶故。以此四国将诛而无救者,罪大故。)
[疏]“王曰若”至“弗救”○正义曰:子孙成父祖之业,古道当然。王又言曰:“今顺古昔之道,我其往东征矣。我所言国家之难备矣,日日思念之。乃以作室为喻,若父作室,营建基趾,既致法矣,其子乃不肯为之堂,况肯构架成之乎?又以治田为喻,其父耕其田,杀其草,已堪下种矣,其子乃不肯布种,况肯收获乎?其此作室治田之父,乃是敬事之人,见其子如此,其肯言曰:‘我有後,不弃我基业乎?’必不肯为此言也。我若不终文武之谋,则文武之神亦如此耳,其肯道我不弃基业乎?作室农人犹恶弃其基业,故我何敢不於我身今日抚循安人之文王大命,以征讨叛逆乎?我今东征,无往不克,凡人兄及父与子弟为家长者,乃有朋友来伐其子,则民皆养其劝伐之心不救之。何则?以子恶故也。以逾伐四国,虽亲如父兄,亦无救之者,以君恶故也。”言罪大不可不诛,无救所以必克也。顾氏以上“不自恤”传云“不惟自忧”,遂皆以“”为惟。但“”之为惟,非是正训,观孔意亦以不“”为惟义也。○传“又以”至“获乎”○正义曰:上言作室,此言治田,其取喻一也。上言“若考作室,既法”,此类上文,当云“若父为农,既耕田”,从上省文耳。“”谓杀草,故治田一岁曰,言其始杀草也。“播”谓布种,后稷播殖百是也。定本云“矧弗肯构”、“矧弗肯获”,皆有“弗”字,检孔传所解,“弗”为衍字。○传“其父”至“弃之”○正义曰:治田作室,为喻既同,故以此经结上二事。郑、王本於“矧肯构”下亦有此一经,然取喻既同,不应重出。盖先儒见下有而上无,谓其脱而妄增之。○传“若兄”至“大故”○正义曰:此经大意,言兄不救弟,父不救子,发首“兄考”备文,“伐厥子”,不言“弟”,互相发见,传言“兄弟父子之家”以足之。“民养其劝”,“民”谓父兄,为家长者也,养其心不退止也。
王曰:“呜呼!肆哉!尔庶邦君,越尔御事。(叹今伐四国必克之故,以告诸侯及臣下御治事者。)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言其故,有明国事、用智道十人蹈知天命。谓人献十夫来佐周。)越天忱,尔时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於天辅诚,汝天下是知无敢易天法,况今天下罪於周,使四国叛乎?)惟大艰人,诞邻胥伐于厥室,尔亦不知天命不易。(惟大为难之人,谓三叔也。大近相伐於其室家,谓叛逆也。若不早诛汝,天下亦不知天命之不易也。○易,以豉反。)
[疏]“王曰鸣”至“不易”○正义曰:既言四国无救之者,王曰,又言叹今伐四国必克之故,告汝众国君,及於汝治事之臣。所以知必克者,故有明国事、用智道者,亦惟有十人,匆人皆蹈知上天之命。谓民献十夫来佐周家,此人既来,克之必也。於我天辅诚信之故,汝天下是知无敢变易天法者,若易法无信,则上天不辅,故无敢易法也。况今天下罪於周国,使四国叛逆。惟大为难之人,谓三叔等,大近相伐於其室家,自欲拔本塞源,反害周室,是其为易天法也。彼变易天法,若不早诛之,汝天下亦不知天命之不可变易也。○传“言其”至“佐周”○正义曰:此其必克之故也。“爽”,明也。“由”,用也。“有明国事、用智道”,言其有贤德也。蹈天者,识天命而履行之。此言“十人”,谓上文民献十夫来佐周家者。此是贤人,贤人既来,彼无所与,是必克之效也。王肃云:“我未伐而知民弗救者,以民十夫用知天命故也。”○传“於天”至“叛乎”○正义曰:“於天辅诚”,言天之所辅,必是诚信。汝天下於是观之,始知无敢变易天法。若易天法,则天不辅之,况今天下罪於周,使四国叛乎?以小况大,易法犹尚不可,况叛逆乎?○传“惟大”至“不易”○正义曰:以下句言相伐於其室家,室家自相伐,知“惟大为难之人,谓三叔也”。“大近相伐於其室家”者,三叔为周室至亲,而举兵作乱,是室家自相伐。为叛逆之罪,是变易天法之极,若汝诸国不肯诛之,是汝天下亦不知天命之不可变易也。王肃云:“惟大为难之人,谓管蔡也。大近相伐於其室家,明不可不诛也。管蔡犯天诛而汝不欲伐,则亦不知天命之不易也。”
予永念曰,天惟丧殷,若穑夫,予曷敢不终朕亩?(稼穑之夫,除草养苗。我长念天亡殷恶主,亦犹是矣。我何敢不顺天,终竟我垄亩乎?言当灭殷。○垄,力勇反。)天亦惟休于前宁人,予曷其极卜,敢弗于从?(天亦惟美于文王受命,我何其极卜法,敢不於从?言必从也。)率宁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循文王所有指意以安疆土则善矣,况今卜并吉乎?言不可不从。)肆朕诞以尔东征。天命不僭,卜陈惟若兹。”(以卜吉之故,大以汝众东征四国。天命不僭差,卜兆陈列惟若此吉,必克之,不可不勉。)
[疏]“予永”至“若兹”○正义曰:所以必当诛四国者,我长思念之曰,天惟丧亡殷国者,若稼穑之夫,务去草也,天意既然,我何敢不终我垄亩也?言秽草尽须除去,殷馀皆当殄灭也。天亦惟美於前宁人文王,我何其极文王卜法,敢不於是从乎?言必从之也。我循彼宁人所有旨意以安疆上,不待卜筮,便即东征,已自善矣,况今卜东征而龟并吉?以吉之故,我大以尔东征四国。天命必不僭差,卜兆陈列惟若此吉,不可不从卜,不可不勉力也。○传“天亦”至“必从”○正义曰:“天亦惟美於文王受命”,言文王德当天心,天每事美之,故得受天命,是文王之德大美也。文王用卜,能受天命,今於我何其穷极文王卜法,敢不从乎?言必从文王卜也。○传“循文”至“不从”○正义曰:文王之旨意,欲今天下疆土皆得其宜。有叛逆者,自然须平定之。我直循彼文王所有旨意伐叛,则已善矣,不必须卜筮也,况今卜并吉乎?言不可不从也。王肃云:“顺文王安人之道,有旨意尽天下疆土使皆得其所,不必须卜筮也,况今卜三龟皆吉,明不可不从也。”○传“以卜”至“不勉”○正义曰:“天命不僭”,天意去恶与善,其事必不僭差,言我善而彼恶也。“卜兆陈列惟若此吉”,言往必克之,不可不勉力也。
●卷十三·微子之命第十
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一名禄父。)命微子启代殷後,(启知纣必亡而奔周,命为宋公,为汤後。)作《微子之命》。(封命之书。)
[疏]“成王”至“之命”○正义曰:成王既黜殷君之命,杀武庚,乃命微子启代武庚为殷後,为书命之。史叙其事,作《微子之命》。“黜殷命”,谓绝其爵也。“杀武庚”,谓诛其身也。○传“启知”至“汤後”○正义曰:启知纣必亡,告父师少师而遁於荒野,“微子作诰”是其事也。武王既克纣,微子乃归之,非去纣即奔周也。传言得封之由,故言其“奔周”耳。僖六年《左传》云,许僖公见楚子,“面缚衔璧,大夫衰,士舆榇。楚子问诸逢伯,对曰:‘昔武王克殷,微子启如是。武王亲释其缚,受其璧而祓之。焚其榇,礼而命之,使复其所。’”《史记·宋世家》云:“武王克殷,微子启乃持其祭器造於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武王乃释微子,复其位如故。”是言微子克殷始归周也。马迁之书,辞多错谬,“面缚”缚手於后,故口衔其璧,又安得“左牵羊,右把茅”也?要言归周之事是其实耳。《乐记》云,武王克殷,既下车,投殷之後於宋。则传言复其位者,以其自缚为囚,释之使从本爵,复其卿大夫之位。及下车即封於宋,以其终为殷後,故《乐记》云“投殷之後”,尔时未为殷之後也。微子初封於宋,不知何爵,此时因旧宋命之为公,令为汤後,使祀汤耳,不继纣也。
微子之命(称其本爵以名篇。)
[疏]“微子之命”○正义曰:令写命书之辞以为此篇,《君陈》、《君牙》、《ぁ命》皆此类也。
王若曰:“猷!殷王元子,(微子,帝乙元子,故顺道本而称之。)惟稽古,崇德象贤。(惟考古典,有尊德象贤之义。言今法之。)统承先王,修其礼物,(言二王之後,各修其典礼,正朔服色,与时王并通三统。○正音政。)作宾于王家,与国咸休,永世无穷。(为时王宾客,与时皆美,长世无竟。)呜呼!乃祖成汤,克齐圣广渊,(言汝祖成汤能齐德圣达广大深远,泽流後世。)皇天眷佑,诞受厥命。(大天眷顾汤,佑助之,大受其命。谓天命。)抚民以宽,除其邪虐,(抚民以宽政,放桀邪虐。汤之德。)功加于时,德垂後裔。(言汤立功加于当时,德泽垂及後世。裔,末也。)尔惟践修厥猷,旧有令闻,(汝微子,言能践汤德,久有善誉,昭闻远近。○令闻,如字,又音问。)恪慎克孝,肃恭神人。予嘉乃德,曰笃不忘。(言微子敬慎能孝,严恭神人,故我善汝德,谓厚不可忘。○笃,本又作竺,东谷反。)
[疏]“王若曰猷殷王元子”○正义曰:王顺道而言曰:“今以大道告汝殷王首子。”告之以下辞也。“曰猷”,如《大诰》,言以道诰之。○传“微子”至“称之”○正义曰:《吕氏春秋·仲冬纪》云:“纣之母生微子启与仲衍,尚为妾,已而为妻後生纣。纣父欲立启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之曰:‘有妻之子,又不可立妾之子。’故纣为後。”郑云:“微子启,纣同母庶兄也。若,顺也。猷,道也。以其本是元子,故顺道本而称之。”《释诂》云:“元、首,始也。”《易》曰:“元者,善之长也。”○传“言二”至“三统”○正义曰:《郊特牲》云:“天子存二代之後,犹尊贤也。尊贤不过二代。”《书传》云:“王者存二王之後,与己为三,所以通三统,立三正。周人以日至为正,殷人以日至後三十日为正,夏人以日至後六十日为正。天有三统,土有三王,三王者,所以统天下也。”《礼运》云:“杞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是二王後为郊祭天,以其祖配之。郑云:“所存二王後者,命使郊天,以天子礼祭其始祖受命之王,自行其正朔服色,此谓通天三统,是立二王後之义也。”此命首言“稽古”,则立先代之後,自古而有此法,不知从何代然也。孔意自夏以上不必改正,纵使正朔不改,典礼服色自当异也。○“曰笃不忘”○正义曰:僖十二年《左传》王命管仲之辞曰“谓督不忘”,则“曰”亦谓义。孔训“笃”为厚,故传云“谓厚不可忘”。杜预以“督”为正,可谓正而不可忘也。
上帝时歆,下民祗协,庸建尔于上公,尹兹东夏。(孝恭之人,祭祀则神歆享,施令则人敬和,用是封立汝於上公之位,正此东方华夏之国。宋在京师东。○歆,许今反。)钦哉!往敷乃训,慎乃服命,率由典常,以蕃王室。(敬哉,敬其为君之德。往临人布汝教训,慎汝祖服命数,循用旧典,无失其常,以蕃屏周室。戒之。)
[疏]“慎乃服命”○正义曰:传言“慎汝祖服命数”,谓祭汤庙得用天子之礼,服其殷之本服,命则上公九命,当慎之,无使乖礼制也。
弘乃烈祖,律乃有民,永绥厥位,毗予一人。(大汝烈祖成汤之道,以法度齐汝所有之人,则长安其位,以辅我一人。言上下同荣庆。○毗,房脂反。)世世享德,万邦作式,(言微子累世享德,不忝厥祖,虽同公侯,而特为万国法式。)俾我有周无ル。(汝世世享德,则使我有周好汝无厌。○俾,必尔反。ル音亦。好,呼报反。厌,於艳反。)呜呼!往哉惟休,无替朕命。”(叹其德,遣往之国。言当惟为美政,无废我命。)
唐叔得禾,异亩同颖,(唐叔,成王母弟。食邑内得异禾也。亩,垄。颖,穗也。禾各生一垄而合为一穗。○颖,役领反。穗,似醉反,本亦作遂。)献诸天子。(拔而贡之。)王命唐叔归周公于东,(异亩同颖,天下和同之象,周公之德所致。周公东征未还,故命唐叔以禾归周公。唐叔後封晋。)作《归禾》。(亡。)
[疏]“唐叔”至“归禾”○正义曰:成王母弟唐叔,於其食邑之内得禾,下异亩垄,上同颖穗,以其有异,拔而贡於天子,以为周公德所感致。於时周公东征未反,王命唐叔归周公於东,命有言辞。史叙其事,作《归禾》之篇。○传“唐叔”至“一德”○正义曰:昭十五年《左传》云:“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指言“唐叔得禾”,知其“所食邑内得异禾”也。唐叔食邑,书传无文。《诗》述后稷种禾,於“实秀”之下乃言“实颖”,《毛传》云“颖垂”,言穗重而垂,是“颖”为穗也。“禾各生一垄而合为一穗”,言其异也。《书传》云:“成王之时,有三苗贯桑叶而生,同为一穗,其大盈车,长几充箱,民得而上诸成王。”下传云“拔而贡之”,若是盈车之穗,不可手拔而贡,孔不用《书传》为说也。○传“异亩”至“封晋”○正义曰:禾者,和也,异亩同颖,是天下和同之象,成王以为周公德所感致。於时周公东征未还,故命唐叔以禾归周公於东也。归禾年月,史传无文,不知在启金之先後也。王启金,正当禾熟之月。若是前年得之,於时王疑未解,必不肯归周公。当是启金之後,喜得东土和平而有此应,故以归周公也。唐叔後封於晋,经史多矣,传言此者,欲见此时未封,知在邑内得之。昭元年《左传》称“成王灭唐,而封太叔焉”,所灭之唐即晋国是也。然则得禾之时,未封於唐,从後称之为“唐叔”耳。
周公既得命禾,旅天子之命,(已得唐叔之禾,遂陈成王归禾之命,而推美成王。善则称君。)作《嘉禾》。(天下和同,政之善者,故周公作书以“嘉禾”名篇告天下。亡。)
[疏]“周公”至“嘉禾”○正义曰:周公既得王所命禾,乃陈天子归禾之命为文辞,称此禾之善,推美於成王。史叙其事,作《嘉禾》之篇。○传“已得”至“称君”○正义曰:郑云“受王归已禾之命与其禾”,以为既得命,“禾”谓复得禾,义当然矣。成王归禾之命必归美周公,周公陈归禾之命又推美成王,是“善则称君”之义也。“善则称君”,《坊记》文也。○传“天下”至“下亡”○正义曰:“嘉”训善也,言此禾之善,故以善禾名篇。陈天子之命,故当布告天下,此以善禾为书之篇名,後世同颖之禾遂名为“嘉禾”,由此也。二篇东征未还时事,微子受命应在此篇後。篇在前者,盖先封微子,後布此书故也。
●卷十四·康诰第十一
成王既伐管叔、蔡叔,(灭三监。)以殷馀民封康叔,(以三监之民国康叔为卫侯,周公惩其数叛,故使贤母弟主之。○数叛,上所角反,下亦作畔。)作《康诰》、《酒诰》、《梓材》。
康诰(命康叔之诰。康,圻内国名。叔,封字。○梓音子。圻,具依反。)
[疏]“成王”至“康诰”○正义曰:既伐叛人三监之管叔、蔡叔等,以殷馀民国康叔为卫侯,周公以王命戒之,作《康诰》、《酒诰》、《梓材》三篇之书也。其《酒诰》、《梓材》亦戒康叔,但因事而分之。然《康诰》戒以德刑,又以化纣嗜酒,故次以《酒诰》,卒若梓人之治材为器为善政以结之。○传“以三”至“主之”○正义曰:此序亦与上相顾为首引。初言“三监叛”,又言“黜殷命”,此云“既伐管叔、蔡叔”,言“以殷馀民”,圻内之馀民,故云“以三监之民国康叔为卫侯”。然古字“邦”、“封”同,故汉有上邦、下邦县,“邦”字如“封”字,此亦云“邦康叔”,若《分器》序云“邦诸侯”,故云“国康叔”。并以三监之地封之者,周公惩其数叛,故使贤母弟主之。此始一叛而云“数叛”者,以六州之众悉来归周,殷之顽民叛逆天命,至今又叛,据周言之,故云“数叛”。故《多方》云:“尔乃不大宅天命,尔乃屑播天命。”以不从天命,故云“叛”也。古者大国不过百里,《周礼》上公五百里,侯四百里,孟轲有所不信。《费誓》注云,伯禽率七百里之内附庸诸侯,则鲁犹非七百里之封。而康叔封千里者,康叔时为方伯,殷之圻内诸侯并属之,故得总言“三监”,且其实地不方平,计亦不能大於鲁也。故《左传》云:“宋、卫,吾匹也。”又曰:“寡君未尝後卫君。”且言千里,亦大率言之耳。何者?邢在襄国,河内即东圻之限,故以赐诸侯西山,即有黎、潞、河、济之西,以曹地约有千里也。以此郑云:“初封於卫,至子孙而并邶、也。”其《地理志》邶、之民皆迁,分卫民於邶、,故异国而同风,所以《诗》分为三。孔与同否未明也。既三年灭三监,七年始封康叔,则於其间更遣人镇守,自不知名号耳。○传“命康叔”至“封字”○正义曰:以定四年《左传》祝佗云“命以《康诰》”,故以为“命康叔之诰”。知“康,圻内国名”者,以管、蔡、成阝、霍皆国名,则康亦国名而在圻内。马、王亦然,惟郑玄以康为谥号,以《史记·世家》云“生康伯”故也。则孔以康伯为号谥,而康叔之“康”犹为国,而号谥不见耳。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摄政七年三月。始生魄,月十六日,明消而魄生。○魄,字又作{白鬼},普白反,马云:“{白鬼},フ也,谓月三日始生兆フ,名曰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初造基,建作王城大都邑於东国洛,居天下上中,四方之民大和悦而集会。○,如锐反。)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此五服诸侯,服五百里。侯服去王城千里,甸服千五百里,男服去王城二千里,采服二千五百里,卫服三千里,与《禹贡》异制。五服之百官,播率其民和悦,并见即事於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诰治。(周公皆劳勉五服之,人遂乃因大封命,大诰以治道。○陆云:“乃洪治同,一本作‘周公乃洪大诰治’。”劳,力报反。)
[疏]“惟三”至“诰治”○正义曰:言惟以周公摄政七年之三月,始明死而生魄,月十六日己未,於时周公初造基趾,作新大邑於东国洛水之,四方之民大和悦而集会,言政治也。此所集之民,即侯、甸、男、采、卫五服。百官播率其民和悦,并见即事於周之东国,而周公皆慰劳劝勉之。乃因大封命以康叔为卫侯,大诰以治道。○传“周公”至“魄生”○正义曰:知“周公摄政七年之三月”者,以《洛诰》即七年反政而言新邑营及献卜之事,与《召诰》参同,俱为七年,此亦言作新邑,又同《召诰》,故知七年三月也。若然,《书传》云四年建卫侯而封康叔,五年营成洛邑,六年制礼作乐。《明堂位》云“昔者周公朝诸侯于明堂之位”,即云“颁度量,而天下大服”,又云“六年制礼作乐”,是六年已有明堂在洛邑而朝诸侯。言六年已作洛邑而有明堂者,《礼记》後儒所录,《书传》伏生所造,皆孔所不用。始生魄,月十六日戊午,社于新邑之明日。“魄”与“明”反,故云“明消而魄生”。○传“初造”至“集会”○正义曰:所以初基东国洛者,以天下土中故也。其《召诰》与《大司徒》文之所出。《释言》云:“集,会也。”以主治民,故民服悦而见大平也。“初基”者,谓初始营建基址,作此新邑,此史总序言之。郑以为此时未作新邑,而以“基”为谋,大不辞矣。○传“此五”至“於周”○正义曰:“男”下独有“邦”,以五服男居其中,故举中则五服皆有“邦”可知,言“邦”见其国君焉。以《大司马职》《大行人》,故知五服,“服五百里”。《禹贡》五服通王畿,此在畿外,去王城五百里,故每畿计之,至卫服三千里,言“与《禹贡》异制”也,通王畿与不通为异。以此计畿之均,故须土中。若然,黄帝与帝喾居偃师,馀非土中者,自出当时之宜。实在土中,因得而美善之也。不见要服者,郑云:“以远於役事而恒阙焉。”君行必有臣从,即卿大夫及士,见亦主其劳,故云五服之内,百官播率其民和悦即事。以土功劳事,民之所苦也,而此和悦,见太平也。而《书传》云:“示之以力役,其民犹至,况导之以礼乐乎?”是也。○传“周公”至“治道”○正义曰:太保以戊申至,七月庚戌,已云“庶殷攻位於洛”,则庶殷先与之期于前至也。周公以十三日乙卯“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此日当勉其民,此因命而并言之。序云“邦康叔”,“洪”,大也,为大封命大诰康叔以治道也。郑玄以“洪”为代,言周公代成王诰。何故代诰而反诰王,呼之曰“孟侯”?为不辞矣。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周公称成王命,顺康叔之德,命为孟侯。孟,长也。五侯之长,谓方伯,使康叔为之。言王使我命其弟封。封,康叔名。称小子,明当受教训。○长,丁丈反,下同。)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惟汝大明父文王,能显用俊德,慎去刑罚,以为教首。○去,羌吕反,下“欲去”、“去疾”同。)不敢侮鳏寡,庸庸,,威威,显民。(惠恤穷民,不慢鳏夫寡妇,用可用,敬可敬,刑可刑,明此道以示民。)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用此明德慎罚之道,始为政於我区域诸夏,故於我一二邦皆以修治。)我西土惟时怙冒,闻于上帝,帝休。(我西土岐周,惟是怙恃文王之道,故其政教冒被四表,上闻于天,天美其治。○怙音户。冒,莫报反,覆也。闻如字,徐又音问。)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诞受厥命,(天美文王,乃大命之杀兵殷,大受其王命。谓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授武王。○殪,於计反。)越厥邦厥民,惟时叙。(於其国,於其民,惟是次序,皆文王教。)乃寡兄勖,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汝寡有之兄武王,勉行文王之道,故汝小子封得在此东土为诸侯。○勖,许玉反。)
[疏]“王若”至“东土”○正义曰:言周公称成王命,顺康叔之德而言曰:“命汝为孟侯。王又使我教命其弟小子封。其所教命者,惟汝大明德之父文王,能显用俊德,慎去刑罚,以为教首。故惠恤穷民,不侮慢鳏夫寡妇,况贵强乎?其明德,用可用,敬可敬,其慎罚,威可威者,显此道以示民。用此道,故始为政於我区域诸夏,由是於我一二诸国渐以修治也。上政既修,我西土惟是怙恃文王之道,故其政教冒被四表,闻于上天,天美其治道。以此上天乃大命文王以诛杀之道,用兵除害于殷,大受其王命,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也。其所受二分者,於其国,於其民,惟是皆有次序,以文王之德故也。汝寡有之兄武王,勉行文王之道,故受命克殷,今汝小子封故得在此东土为诸侯。是文王之道,明德慎罚,既用受命,武王无所复加,以为勉行,所以汝必法之。”○传“周公”至“教训”○正义曰:以“曰”者为命辞,故曰“周公称成王命,顺康叔之德,命为孟侯。孟,长也。五侯之长,谓方伯”。使康叔为之长者,即州牧也。“五侯之长”,五等诸侯之长也。而《左传》云:“五侯九伯,汝实征之。”彼谓上公之伯,故征九伯。而此“五侯”当州牧之“五侯”,与彼不同。《王制》有连、属、率、伯也,孔以五侯亦方伯,则四方者皆可为方伯,而此方伯自是州牧也。康叔以母弟令德受大国封命,固非卒及连、属也。虞夏及周既有牧,又《离骚》云“伯昌作牧”,殷亦有牧,伯四代皆通也,非如郑玄云“殷之州长曰伯”。以“称小子”为幼弱,故“明当受教训”,故云“使我命其弟”,为亲亲而使我用戒故也。此指命康叔为之,而郑以总告诸侯,依《略说》以太子十八为孟侯而呼成王。既礼制无文,义理骈曲,岂周公自许天子,以王为孟侯?皆不可信也。○传“惟汝”至“教首”○正义曰:以近而可法,不过子之法父,故举文王也。法者不过除恶行善,故云“明德慎罚”也。○传“惠恤”至“示民”○正义曰:“用可用,敬可敬”,即“明德”也。“用可用”谓小德小官,“敬可敬”谓大德大官,“刑可刑”谓“慎罚”也。○传“天美”至“武王”○正义曰:“天美文王,乃天命之杀兵殷”者,“殪”,杀也,“戎”,兵也,用诛杀之道以兵患殷。文王以伐殷事未卒而言“杀兵殷”者,谓三分有二,为灭殷之资也。
王曰:“呜呼!封,汝念哉!(念我所以告汝之言。)今民将在乃文考,绍闻衣德言。(今治民将在敬循汝文德之父,继其所闻,服行其德言,以为政教。○音聿,又音述,马绍:“述也。”衣如字,徐於既反。)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民。(汝往之国,当布求殷先智王之道,用安治民。)汝丕远惟商成人,宅心知训。(汝当大远求商家老成人之道,常以居心,则知训民。○音狗。)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又当别求所闻父兄用古先智王之道,用其安者以安民。)弘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大于天,为顺德,则不见废,常在王命。)
[疏]“王曰呜呼封汝”至“王命”○正义曰:既言文王“明德慎罚”之训,武王尚行之,汝既得为君,方别陈明德之事,故称王命而言曰:“呜呼!封,汝常念我所以告汝之言哉!今治民所行,将在敬循汝文德之父,继其所闻者,服行其德言,以为政教。汝往之国,当分布求於殷先智王之道,用安治民。不但法其先君,汝又当须大远求商家老成人之道,居之於心,即知训民矣。其外又更当别求所闻父兄用古先智王之道,用其安者以安民。即古虞夏之道也。人事既然,又阐大於天之道而为顺德,又加之宽容,则汝身不见废,常在王命。”○传“今治”至“政教”○正义曰:“继其所闻,服行其德言”者,谓文王先有所闻善事,今令康叔继续其文王所闻善事,被服而施行其德言,以为政教也。○传“汝当”至“训民”○正义曰:上云“敷求殷先哲王”,谓求殷之贤君,此言“求商家老成人”,谓求殷之贤臣。“大远”者,备遍求之。○传“又当”至“安民”○正义曰:以父兄乃所居殷外,故云“别求”。上只言“乃文考”,并言“兄”者,以上云“寡兄勖”,则以文武道同,言文可以兼武,故并言“父兄”也。“古先哲王”,郑云:“虞夏也。”孔亦当然。以上代与今事远,不可以同,故言“用其安者”。○传“大于”至“王命”○正义曰:以天道人用而光大之,故因云“大”也。其文王及殷古先哲王,与天其道不异,以前後圣迹虽殊,同天不二也。以康叔亚圣大贤,治殷馀恶,故使之用天道为顺德也。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乃身,敬哉!(恫,痛。,病。治民务除恶政,当如痛病在汝身欲去之,敬行我言。○恫音通,又敕动反。敕,古顽反。)天畏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天德可畏,以其辅诚。人情大可见,以小人难安。○音匪,又芳鬼反。忱,林反。)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民。(往当尽汝心为政,无自安好逸豫宽身,其乃治民。○尽,徐子忍反。好,呼报反。)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不在大,起於小;不在小,小至於大。言怨不可为,故当使不顺者顺,不勉者勉。○懋音茂。)已!汝惟小子,乃服惟弘王,应保殷民,(已乎!汝惟小子,乃当服行德政,惟弘大王道,上以应天,下以安我所受殷之民众。○应,应对之应,注同,徐於甑反。)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弘王道,安殷民,亦所以惟助王者居顺天命,为民日新之教。)
[疏]“王曰呜呼小”至“新民”○正义曰:所明而云行天人之德者,其要在於治民,故言王曰:“呜呼!小子封,治民为善而除恶政,当如痛病在汝身欲去之,敬行我言哉!所以去恶政者,以天德可畏者,以其辅诚故也。以民情大率可见,所以可见者,以小人难保也。安之既难,其往治之,当尽汝心为政,无自安好逸豫而宽纵,乃其可以治民。我闻名遗言曰,人之怨不在事大,或由小事而起。虽由小事而起,亦不恒在事小,因小至大。是为民所怨,事不可为。当使施顺,令不顺者顺。勉力劝行,令不勉者勉。则其怨小大都消,令汝消怨者。已乎!汝惟小子,乃当服行政德,惟弘大王道,上以应天,下以安我所受殷民。不但汝身所当行,此亦惟助王者居顺天命,为民日新之教。”○传“恫痛”至“我言”○正义曰:“恫”声类於痛,故“恫”为痛也。“,病”,《释诂》文。以痛病在汝身以述治民,故务除恶政如已病也。戒之而言“敬”,故知“敬行我言”也。郑玄云:“刑罚及已为痛病。”其义不及去恶若已病也。○传“天德”至“难安”○正义曰:人情所以大可见者,以小人难安为可见,故须安之。○传“不在”至“者勉”○正义曰:以致怨恐谓由大恶,故云“不在大,起於小”,言怨由小事起。“不在小”者,谓为怨不恒在小,言其初小,渐至於大怨,故使不顺者顺,不勉者勉,其怨自消也。○传“弘王”至“之教”○正义曰:“亦所以惟助王”者,言非直康叔身行有益,亦惟助王者居顺天命,为民日新之教,谓渐致太平,政教日日益新也。
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叹而敕之,凡行刑罚,汝必敬明之。欲其重慎。)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小罪非过失,乃惟终身行之,自为不常,用犯汝。○眚,所领反,本亦作省。)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汝尽听讼之理以极其罪,是人所犯,亦不可杀,当以罚宥论之。○宥,于救反。)
[疏]“王曰呜呼封敬”至“可杀”○正义曰:以上既言“明德”之理,故此又云“慎罚”之义,而王言曰:“呜呼!封,又当敬明汝所行刑罚,须明其犯意。人有小罪,非过误为之,乃惟终身自为不常之行,用犯汝,如此者,有其罪小,乃不可不杀,以故犯而不可赦。若人乃有大罪,非终行之,乃惟过误为之,以此故,汝当尽断狱之道以穷极其罪,是人所犯,乃不可以杀,当以罚宥论之,以误故也。即原心定罪,断狱之本,所以须敬明之也。”
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叹政教有次叙,是乃治理大明,则民服。)惟民其敕懋和。(民既服化,乃其自敕正勉为和。)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化恶为善,如欲去疾,治之以理,则惟民其尽弃恶修善。○咎,其九反。)若保赤子,惟民其康。(爱养纫宴安孩儿赤子,不失其欲,惟民其皆安治。○孩,亥才反。)非汝封刑人杀人,(言得刑杀罪人。)无或刑人杀人。(无以得刑杀人,而有妄刑杀非辜者。)非汝封又曰劓耳刂人,(劓,截鼻。耳刂,截耳。刑之轻者,亦言所得行。○劓,鱼器反。耳刂,如志反。)无或劓耳刂人。”(所以举轻以戒,为人轻行之。)
[疏]“王曰呜呼封有”至“耳刂人”○正义曰:以刑者政之助,不得已即用之;非情好杀害,故又本於政不可以滥刑,而王言曰:“呜呼!封,欲正刑之本,要而汝政教有次序,是乃治理大明则民服。惟民既服从化,其自敕正勉力而平和。然政之化恶为善,若有病而欲去之,治之以理,则惟民其尽弃恶而修善。言爱养人阳母之安赤子,惟民为善,其皆安治。为政保民之如此,不可行以淫刑,岂非汝封得刑人杀人乎?言得刑杀不可以得故,而有滥刑人杀人无辜也。非汝封又曰劓耳刂人,无以得故,而有所滥劓耳刂人之无罪者也。”○传“化恶”至“修善”○正义曰:人之有疾,治之以理则疾去。人之有恶,化之以道则恶除。○传“爱养”至“安治”○正义曰:既去恶,乃须爱养之为善,人为上养,则化所行,故言其皆安治。子生赤色,故言“赤子”。○传“劓截”至“得行”○正义曰:以国君故得专刑杀於国中,而不可滥其刑,即墨、劓、非刂、宫也。“劓”在五刑为截鼻,而有“耳刂”者,《周官》五刑所无,而《吕刑》亦云“劓耳刂”,《易·噬嗑》上九云“何校灭耳”。郑玄以臣从君坐之刑,孔意然否未明,要有耳刂而不在五刑之类。言“又曰”者,周公述康叔,岂非“汝封”又自言曰得劓耳刂人?此“又曰”者,述康叔之“又曰”。
王曰:“外事,汝陈时臬,司师,兹殷罚有伦。”(言外土诸侯奉王事,汝当布陈是法,司牧其众,及此殷家刑罚有伦理者兼用之。○臬,鱼列反。)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丕蔽要囚。”(要囚,谓察其要辞以断狱。既得其辞,服膺思念五六日,至於十日,至於三月,乃大断之。言必反覆思念,重刑之至也。○要,於宵反。蔽,必世反。断,丁乱反,下及篇末同。覆,芳服反。)
[疏]“王曰外事”至“要囚”○正义曰:言不滥刑,不但国内,而王言曰:“若外土诸侯奉王事以至汝,汝当布陈是刑法以司牧其众,及此殷家刑罚有伦理者兼用之。”周公又重言曰:“既用刑法,要察囚情,得其要辞,以断其狱。当须服膺思念之,五日六日,次至於十日,远至於三月,一时乃大断囚之要辞。”言必反覆重之如此,乃得无滥故耳。○传“言外”至“用之”○正义曰:外土以狱事上於州牧之官,为奉土事,汝当用刑书,为布陈是刑法,为司牧其众,故受而听之。既卫居殷墟,又周承於殷後,刑书相因,故兼用其有理者。谓当时刑书,或无正条,而殷有故事,可兼用,若今律无条,求故事之比也。“臬”为准限之义,故为法也。○传“要囚”至“之至”○正义曰:言“要囚”,明取要辞於囚以思讫事定,故言“乃大断之”。多至三月,故云“反覆思念,重刑之至”。顾氏云:“‘又曰’者,周公重言之也。”
王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陈是法事,其刑罚断狱,用殷家常法,谓典刑故事。○彝,以支反。)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义,宜也。用旧法典刑,宜於时世者以刑杀,勿庸以就汝封之心所安。)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乃使汝所行尽顺,曰是有次叙,惟当自谓未有顺事,君子将兴,自以为不足。)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已乎!他人未其有若汝封之心。言汝心最善,我心我德惟汝所知。欲其明成王所以命已之款心。○款,苦管反。)
[疏]“王曰汝”至“乃知”○正义曰:此又申上既要囚思念,定其大断若为,而王言曰:“汝当陈是刑书之法以行事,其刑法断狱,用殷家所行常法故事,其陈法殷彝,皆用其合宜者以刑杀,勿用以就汝封意之所安而自行也,以用心不如依法故耳。言汝不但依法,乃使汝所行尽顺,曰是有次叙,犹当自惟曰未有顺事,其有馀若不足故耳。必期汝於大幸已乎!汝惟小子耳,而他人未其有若汝封之心。言汝心最善,汝心既善,我心我德惟汝所委知也。○传“陈是”至“故事”○正义曰:“陈是法事”,即上“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即上“殷罚有伦”。上据有初思念得失,此据临时行事也。○传“已乎”至“款心”○正义曰:此言“我”,我王也,以王命,故言王为“我”,以康叔为“己”。若汝不善我王家心德,汝所不知,则我不顺命汝款曲之心。只由汝最善,我王心德汝所遍知,故我王命汝以款曲之心。述康叔为言,故云“己”,欲令康叔明识此意也。
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杀越人于货,(凡民用得罪,为寇盗攘窃奸宄,杀人颠越人,於是以取货利。○攘,如羊反。宄音轨。)I1不畏死,罔弗憝。”(I1,强也。自强为恶而不畏死,人无不恶之者,言当消绝之。○I1音敏。憝,徒对反,徐徒猥反。强,其丈反。无不恶,乌路反,下“所大恶”、“疾恶”、“亦恶”并音同。)
[疏]“凡民”至“弗憝”○正义曰:言人所慎刑者,以凡民所用得罪者,寇盗攘窃於外奸内宄,而杀害及颠越於人以取货利也。自强为之而不畏死,此为人无不恶之者,以此须刑绝之,故当慎刑罚耳。○传“凡民”至“货利”○正义曰:“目”,用也,言所用得罪者,由寇攘也。而为之於外内,既有劫窃,其劫窃皆有杀有伤,“越人”谓不死而伤,皆为之而取货利故也。○传“I1强”至“绝之”○正义曰:“I1,强也”,于《盘庚》已训而此重详之,以由此得罪,当须绝之。
王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大恶之人犹为人所大恶,况不善父母,不友兄弟者乎?言人之罪恶,莫大於不孝不友。)子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为人子不能敬身服行父道,而怠忽其业,大伤其父心,是不孝。)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於为人父不能字爱其子,乃疾恶其子,是不慈。)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於为人弟不念天之明道,乃不能恭事其兄,是不恭。)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为人兄亦不念稚子之可哀,大不笃友于弟,是不友。○鞠,居六反。)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惟人至此不孝、不慈、弗友、不恭,不於我执政之人得罪乎?道教不至所致。○吊音的。)天惟与我民彝大乱。(天与我民五常,使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而废弃不行,是大灭乱天道。○泯,徐武轸反。)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言当速用文王所作违教之罚,刑此乱五常者,无得赦。)
[疏]“王曰封元”至“无赦”○正义曰:以是所用得其罪,不但寇盗,王命而言曰:“封,非於骨肉之人为大恶,犹尚为人所大恶之,况惟不孝父母,不友兄弟者乎?其罪莫大於不孝也。何者?为人之子不能敬身服行其父事,而怠忽其业,大伤其父心,是不孝也。於为人父不能字爱其子,乃疾恶其子,是不慈也。於为人弟不能念天之明道,故乃不能恭事其兄,是不恭也。为人兄亦不能念稚子之可哀哉,大不友爱於弟,是不友也。惟人所行以至此不孝不友者,岂不由我执政之人道教不至,以得此罪乎?既人罪由教而致,天惟与我民以五常之性,使有恭孝,废弃不行,是大灭乱天道也。以由我灭乱,曰,乃其疾用文王所作违教之罚,刑此乱五常者,不可赦放也。”○传“大恶”至“不友”○正义曰:言将有作奸宄大恶,犹为人所大恶,况不孝父母,不善兄弟者乎?《孝经》云“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於不孝”是也。《释亲》云:“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友。”下文不言“母”,母同於父。父子尊卑而异等,故“孝”名上不通於下。其兄弟虽有长幼而同伦,故共“友”名也。○传“为人”至“不孝”○正义曰:“考”亦通生死,即此文及《酒诰》是也。下《曲礼》云“死曰考”,是对例耳。人予以述成父事为孝,怠忽其业,即“其肯曰,我有後,不弃基”,故为大伤父心,即是上不孝也。则子不述父事,当轻於盗杀,况以为甚者,此圣人缘心立法,人莫不缘身本於父母也,自亲以及物,天然之理,故《孝经》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以顺则逆,民无则焉。不在於善,而皆在於凶德”是也。以此言贼杀他人,罪小於骨肉相乖阻。但於他人言其极者,於亲言其小者,小则有不和詈争斗讼相伤者也。於亲小则伤心,大乃逆命,殴骂杀害,互相发起而可知也。○传“於为”至“不慈”○正义曰:上文不言“不慈”,意以“不孝”为总焉。父当言“义”而云“不慈”者,以父母於子并为慈,因父有爱敬多少而分之。言父义母慈,而由慈以义,故虽义言“不慈”,且见父兼母耳。○传“於为”至“不恭”○正义曰:善兄弟曰友,此言“不恭”者,“友”思念之辞,兄弟同伦,故俱言“友”;虽同伦而有长幼,其心友而貌恭,故因兄弟而分“友”文为二而言“恭”也。五教,即《左传》文十八年史克言也。於此言“天之明道”者,父子天性,不嫌非天明,故於兄弟言之。因上先言“不孝”,先言子於父,故此“不友”先言弟於兄,若举中以见上下,故此言天明,见五教皆是,即《孝经》云“则天之明”,《左传》云“为父子兄弟姻媾以象天明”,是於天理常然,为天明白之道。○传“为人”至“不友”○正义曰:言“亦”者,以兄弟同等而相亦,所谓《周书》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即此文也。不孝罪子,非及於父之辈,理所当然。而《周官》邻保以比伍相及,而赵商疑而发问,郑答云:“《周礼》太平制,此为居殷乱而言,斯不然矣。《康诰》所云,以骨肉之亲,得相容隐,故《左传》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周礼》所云,据疏人相督率之法,故相连获罪。故今之律令,大功已上得相容隐,邻保罪有相及是也。”
不率大戛,矧惟外庶子训人?(戛,常也。凡民不循大常之教,犹刑之无赦,况在外掌众子之官主训民者而亲犯乎?○戛,简八反。)惟厥正人,越小臣诸节。(惟其正官之人,於小臣诸有符节之吏,及外庶子,其有不循大常者,则亦在无赦之科。)乃别播敷,造民大誉,弗念弗庸,厥君,时乃引恶惟朕憝。(汝今往之国,当分别播布德教,以立民大善之誉。若不念我言、不用我法者,病其君道,是汝长恶,惟我亦恶汝。○别,彼列反,注同。汝长,丁丈反,下同。)已!汝乃其速由兹义率杀,亦惟君惟长。(汝乃其速用此典刑宜於时世者,循理以刑杀,则亦惟君长之正道。)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为人君长而不能治其家人之道,则於其小臣外正官之吏,并为威虐,大放弃王命,乃由非德用治之故。)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常事人之所轻,故戒以无不能敬常。汝用宽民之道,当惟念文王之所敬思而法之。)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则予一人以怿。”(汝行宽民之政,曰:“我惟有及於古。”则我一人以此悦怿汝德。○怿音亦。)
[疏]“不率”至“以怿”○正义曰:言灭五常之害当除,凡民不循大道五常之教,犹刑之,况在外土掌庶子之官,主於训民,惟其正官之人,及於小臣诸有符节者,并为教首,其心不循大常,岂可赦也?以人之须有五常,汝今往之国,乃当分别播布德教,以立民大善之誉。若不念我言,不用我法,即病其为君之道,是汝长为恶矣,以此惟我亦恶汝也。已乎!既恶不可为,汝乃其疾用此典刑宜於时世者,循理以刑杀乱常者,则亦惟为人君,惟为人长之正道。既为人君长,不能治其五教,施於家人之道,则於其卑小臣外土正官之吏,惟为威暴,则为酷虐,大放弃王命矣。如是乃由汝非以道德用治之故。由此汝亦无得不能敬其常事,汝用宽民之道,当思惟念用文王之所敬畏而法之。汝以此行宽民之政,曰:“我原惟有及於古。”则我一人天子以此悦怿汝德矣。汝惟宜勤之。○传“戛常”至“犯乎”○正义曰:“戛”犹楷也,言为楷模之常,故“戛”为常也。述上凡民自得罪,故言“凡民不循大常之教”也。“犹刑之”即上云“刑兹无赦”故也。亦愚以况智,故言“况在外掌众子之官主训民者而亲犯乎”,即《周官》云“诸子”,《文王世子》云“庶子”也。以致教诸子,故为“训人”。《周礼》诸子之官亦是王朝之臣,言“在外”者,对父子兄弟为外。惟举庶子之官者,以其教训公卿子弟,最为急故也。郑玄以“训人”为师长,亦各一家之道也。○传“惟其”至“之科”○正义曰:“正官之人”,若《周官》三百六十职正官之首。“於小臣诸有符节”者,谓正人之下,非长官之身,下至符吏。“诸有符节”,为教人之故,故言有符节者。非要行道之符节,若为官行文书而有符,今之印者也。以上况之,故言“不循大常,亦在无赦之科”矣。在军者有旌节,亦得为有符节耳。○传“汝今”至“恶汝”○正义曰:言“分别播布德教”,谓分遣卿大夫为之教民使善。而已有善誉,是“立民以大善之誉”。○传“汝乃”至“正道”○正义曰:此用宜於时以刑杀上不循五常之道者。其“君长”,对则大夫为长,散则人君为长,君而居之,是君亦与长为一。《孝经》对例以长为大夫耳。○传“为人”至“之故”○正义曰:以五常父母兄弟子即家人之道,《易》有家人卦,亦与此同也。不行五教为不能治家人之道,家人不治,则君不明。君既不明,则不察下故则,於其小臣外正官之吏并为威虐,大放弃王命,非德用治,是不明为非德也。○传“常事”至“法之”○正义曰:“常事”,常所行之事也。人见寻常不为异,故轻之,而以为戒。“文王所敬忌”,即敬德忌刑。郑云:“‘、威威’是也。”○传“汝行”至“汝德”○正义曰:宽则得众,故五教在宽。上既言“乃由裕民”,此又叠之,汝行宽民之政,曰:“我惟有及於古。”即古贤诸侯。汝恶,我则恶之。汝善,我则爱之。以此,我一人悦怿汝德也。
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明惟治民之道而善安之。)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民,作求。(我是其惟殷先智王之德,用安治民,为求等。)矧今民罔迪不,不迪则罔政在厥邦。”(治民乃欲求等殷先智王,况今民无道不之。言从教也。不以道训之,则无善政在其国。)
[疏]“王曰封爽”至“厥邦”○正义曰:既言德刑事终而总言之,我所以令汝明德慎罚以施政者,王命所以言曰:“封,为人君,当明惟为治民之道而善安之,故我以是须汝善安民,故我其惟念殷先智圣王之德,用安治民,为求而等之。我於民未治之时,尚求等殷先智王,况今民无道不之而易化,汝若不以道训之,则无善政在其国,所以须安民以德刑也。”○传“明惟”至“安之”○正义曰:以慎德刑为明治民之道,教之五常为善,富而不扰为安也。郑以“迪”为下读,各为一通也。○传“治民”至“其国”○正义曰:以己喻康叔,言我未治之时,乃欲求等殷先智王以致太平者,况今民无道不之。言易从教。不以正道训民,民不知道,故无善政在其国,为无吉康也。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监,告汝德之说于罚之行。(我惟不可不监视古义,告汝施德之说於罚之所行。欲其勤德慎刑。○说如字,徐始锐反。)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迪屡未同,(假令今天下民不安,未定其心,於周教道屡数而未和同。设事之言。○令,力呈反。数,所角反。)爽惟天其罚殛我,我其不怨。(明惟天其以民不安罚诛我,我其不怨天。汝不治,我罚汝,汝亦不可怨我。○殛,纪力反。)惟厥罪无在大,亦无在多,矧曰其尚显闻于天?”(民之不安,虽小邑少民,犹有罚诛,不在多大,况曰不慎罚,明闻於天者乎?言罪大。)
[疏]“王曰封予”至“于天”○正义曰:以汝须善政在国,令我民安,当为政以慎德刑为教,故王又命之曰:“封,我惟不可不视古义,告汝施德之说於罚之所有。”欲其勤德慎刑也。“假令惟天下民不安,未定其心,於周教道屡数而未和同,明惟天其以民不安其罚诛我,我其不怨於天。则汝不治,是其罪,我罚汝,汝亦不可怨我。我以民之不安,惟其罚之,无在大邑,无在多民,以少犹诛罚,况曰为君不慎德刑,其上明闻於天。”是为罪大不可赦。○传“我惟”至“慎刑”○正义曰:以敷求殷先哲王,及别求古先哲王,为己视古义也。德由说而罚须行,故德之言“说”而罚言“行”也。以事终而结上,故云德也。○传“假令”至“之言”○正义曰:天下不安,为总说。所以不安,犹“未定其心,於周道屡数而未和同”也。时以大和会,故言“假令”,设不和同事言耳。○传“明惟”至“怨我”○正义曰:顾氏云:“明惟天者,言天明察在上,见民不安,乃以刑罚诛戮於我。”○传“民之”至“罪大”○正义曰:此总德刑而直云“不慎罚”者,政以德为主,不嫌不明,政失由於滥刑,故举“罚”以言之。下言“无作怨”,以失罚为罪大。
王曰:“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彝。(言当修己以敬,无为可怨之事,勿用非善谋、非常法。)蔽时忱,丕则敏德,(断行是诚道,大法敏德,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用康乃心,顾乃德,远乃猷,(用是诚道安汝心,顾省汝德,无令有非,远汝谋,思为长久。)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行宽政乃以民安,则我不汝罪过,不绝亡汝。)
[疏]“王曰呜呼”至“瑕殄”○正义曰:以罚不可失,故王命言曰:“呜呼!封,当修己以敬哉!无为可怨之事,勿用非善谋、非常法,而以决断行是诚信之道,大当法为机敏之德。用是信敏安汝心,顾省汝德,广远汝谋,能行宽政,乃以民安,则我不於汝罪过而绝亡汝。”○传“断行”至“有功”○正义曰:以诚在於心,故决断行之,亦心诚而行敏,为见事之速,事有善而须德法,故云“大法敏德”也。正以此二者,以“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故也。《论语》文。○传“用是”至“长久”○正义曰:上文有“忱”有“敏”,此惟云“用是诚道”,不云“敏”者,“敏”在“诚”下,亦用之可知。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以民安则不绝亡汝,故当念天命之不於常,汝行善则得之,行恶则失之。)汝念哉!无我殄。(无绝弃我言而不念。)享,明乃服命,(享有国土,当明汝所服行之命令,使可则。)高乃听,用康民。”(高汝听,听先王道德之言,以安治民。)
[疏]“王曰呜呼肆”至“民”○正义曰:与上相首引。王命言曰:“呜呼!以民安则不汝绝亡之故,汝小子封,当念天命之不於常也。惟行善则得之,行恶则失之。汝念此无常哉!无绝弃我言而不念。若享有国土,当明汝服行之教令,使可法。高大汝所听,用先王道德之言以安治民也。”○传“享有”至“可则”○正义曰:以“不瑕殄”,即享有国土也。“服行之命”,谓德刑也。
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汝往之国,勿废所宜敬之常法。)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顺从我所告之言,即汝乃以殷民世世享国,福流後世。)
[疏]“王若”至“世享”○正义曰:以须高听治民,故王命顺其德而言曰:“汝往之国哉!封乎,勿废所宜敬之常法,即听用我诰是也。汝如此,则汝乃得以殷民世世享国。”而言不绝国祚,短长由德也。又言“王若曰”者,一篇终始言之,明於中亦有“若”也。
●卷十四·酒诰第十二
酒诰(康叔监殷民。殷民化纣嗜酒,故以戒酒诰。○嗜,志反。)
[疏]传“康叔”至“酒诰”○正义曰:以《梓材》云“若兹监”,故云“康叔监殷民”也。郑以为“连属之监,则为牧而言”,然康叔时实为牧,而所戒为居殷墟,化纣馀民,不主於牧;下篇云“监”,“监”亦指为君言之也,明“监”即国君监一国。故此言“监殷民”,不言“监一州”,若大宰之建牧立监也。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周公以成王命诰康叔,顺其事而言之,欲令明施大教命於妹国。妹,地名,纣所都朝歌以北是。○王若,马本作“成王若曰”,注云:“言成王者,未闻也。俗儒以为成王骨节始成,故曰成王。或曰以成王为少成二圣之功,生号曰成王,没因为谥。卫、贾以为戒成康叔以慎酒,成就人之道也,故曰成。此三者吾无取焉。吾以为後录《书》者加之,未敢专从,故曰未闻也。”妹邦,马云:“妹邦,即牧养之地。”欲令,力呈反,下“始令”、“勿令”同。)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父昭子穆,文王弟称穆,将言始国在西土。西土,岐周之政。○文王弟称穆,周自后稷而封,为始祖,后稷生不为昭,鞠陶为穆,公刘为昭,庆节为穆,皇仆为昭,羌弗为穆,毁揄为昭,公非为穆,高圉为昭,亚圉为穆,诸为昭,大王为穆,王季为昭,文王为穆。故《左传》宫之奇云:“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又富辰云,管蔡已下十六国,文之昭也。昭一音韶。音竹律反。揄音投。音张流反。大并音太。)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文王其所告慎众国众士於少正官、御治事吏,朝夕敕之:“惟祭祀而用此酒,不常饮。”○毖音秘。少,诗照反。)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惟天下教命,始令我民知作酒者,惟为祭祀。○为,于伪反,下同。)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天下威罚,使民乱德,亦无非以酒为行者。言酒本为祭祀,亦为乱行。○惟行,下孟反,注及下注“之行”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於小大之国所用丧亡,亦无不以酒为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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