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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对话集

_4 柏拉图 (古希腊)
  苏:再说,饮酒对于护卫者是最不合适的,萎靡懒惰也是不合适的。
  格:当然。
  苏:那么有哪些调子是这种软绵绵的靡靡之音呢?
  格:伊奥尼亚调,还有些吕底亚调都可说是靡靡之音。
  苏:好,我的朋友,这种靡靡之音对战士有什么用处?
  格:毫无用处。看来你只剩下多利亚调或佛里其亚调了。
苏:我不懂这些曲调,我但愿有一种曲调可以适当地模仿勇敢的人,模仿他们沉着应战,奋不顾身,经风雨,冒万难,履险如夷,视死如归。我还愿再有一种曲调,模仿在平时工作的人,模仿他们出乎自愿,不受强迫或者正在尽力劝说、祈求别人,——对方要是神的话,则是通过祈祷,要是人的话,则是通过劝说或教导——或者正在听取别人的祈求、劝告或批评,只要是好话,就从善如流,毫不骄傲,谦虚谨慎,顺受其正。就让我们有这两种曲调吧。它们一刚一柔,能恰当地模仿人们成功与失败、节制与勇敢的声音。
  阿:你所需要的两种曲调,正就是我刚才所讲过的多利亚调和佛里其亚调呀。
  苏:那么,在奏乐歌唱里,我们不需要用许多弦子的乐器,不需要能奏出一切音调的乐器。
  阿:我觉得你的话不错。
  苏:我们就不应该供养那些制造例如竖琴和特拉贡琴这类多弦乐器和多调乐器的人。
  阿:我想不应该的。
  苏:那么要不要让长笛制造者和长笛演奏者到我们城邦里来?也就是说,长笛是不是音域最广的乐器,而别的多音调的乐器仅是模仿长笛而已?
  格:这很清楚。
  苏:你只剩下七弦琴和七弦竖琴了,城里用这些乐器;在乡里牧人则吹一种短笛。
  格:我们讨论的结果这样。
  苏:我们赞成阿波罗及其乐器而舍弃马叙阿斯及其乐器。 我的朋友,这样选择也并非我们的创见。
  格:真的!我也觉得的确不是我们的创见。
  苏:哎呀!我们无意之间已经在净化这个城邦了,我们刚才说过这个城邦太奢侈了。
  格:我们说得很有道理。
  苏:那么好,让我们继续来做净化的工作吧!曲调之后应当考虑节奏。我们不应该追求复杂的节奏与多种多样的韵律,我们应该考虑什么是有秩序的勇敢的生活节奏,进而使音步和曲调适合这种生活的文词,而不是使这种生活的文词凑合音步和曲调。但是这种节奏究竟是哪些节奏,这要由你来告诉我们,象上面你告诉我们是哪些曲调那样。
  格:这我实在说不上。音步的组成有三种形式,就象音阶的组成有四种形式一样,这些我懂得,我能够告诉你。至于哪些音步是模仿哪种生活的,这我不知道。
  苏:关于这一点,我们也要去请教戴蒙 ,问他,哪些节奏适宜于卑鄙、凶暴、疯狂或其它邪恶,哪些节奏适宜于与此相反的内容。我似乎还记得戴蒙说过一些晦涩的话,谈到关于一种复合节奏的进行曲,以及长短短格以及英雄体节奏,按照我所莫名其妙的秩序排列的,有的高低相等,有的有高有低,有的长短不一;我记得似乎他称呼一种为短长格,另一种为长短格,再加上长音节或短音节。在这些谈话里有些地方,我觉得他对音步拍子所作的赞扬或贬低不减于对节奏本身所作的赞扬或贬低;也有可能情况不是这样;究竟怎样我也实在说不清楚。我刚才讲过,这些都可以去请教戴蒙。要把这些弄得明白,并不简单。你以为何如?
  格:是的,我很以为然。
  苏:不过有一点你是可以立刻决定下来的,——美与丑是紧跟着好的节奏与坏的节奏的。
  格:当然。
  苏:再说,好的节奏紧跟好的文词,有如影之随形。坏的节奏紧跟坏的文词。至于音调亦是如此。因为我们已经讲过,节奏与音调跟随文词,并不是文词去跟随节奏与音调嘛。
  格:显然是这样,这两者一定要跟随文词。
  苏:你认为文词和文词的风格怎么样?它们是不是和心灵的精神状态一致的?
  格:当然。
  苏:其它一切跟随文词?
  格:是的。
  苏:那么,好言词、好音调、好风格、好节奏都来自好的精神状态,所谓好的精神状态并不是指我们用以委婉地称呼那些没有头脑的忠厚老实人的精神状态,而是指用来称呼那些智力好、品格好的人的真正良好的精神状态。
  格:完全是这样。
  苏:那么,年轻人如果要做真正他们该做的事情,不当随时随地去追求这些东西吗?
  格:他们应该这样。
  苏:绘画肯定充满这些特点,其它类似工艺如纺织、刺绣、建筑、家具制作、动物身体以及植物树木等的自然姿态,也都充满这些品质。因为在这些事物里都有优美与丑恶。坏风格、坏节奏、坏音调,类乎坏言词、坏品格。反之,美好的表现与明智、美好的品格相合相近。
  格:完全对。
  苏:那么,问题只在诗人身上了?我们要不要监督他们,强迫他们在诗篇里培植良好品格的形象,否则我们宁可不要有什么诗篇?我们要不要同样地监督其他的艺人,阻止他们不论在绘画或雕刻作品里,还是建筑或任何艺术作品里描绘邪恶、放荡、卑鄙、龌龊的坏精神?哪个艺人不肯服从,就不让他在我们中间存在下去,否则我们的护卫者从小就接触罪恶的形象,耳濡目染,有如牛羊卧毒草中嘴嚼反刍,近墨者黑,不知不觉间心灵上便铸成大错了。因此我们必须寻找一些艺人巨匠,用其大才美德,开辟一条道路,使我们的年轻人由此而进,如入健康之乡;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艺术作品,随处都是;使他们如坐春风如沾化雨,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之间受到熏陶,从童年时,就和优美、理智融合为一。
  格:对于他们,这可说是最好的教育。
  苏:亲爱的格劳孔啊!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儿童阶段文艺教育最关紧要。一个儿童从小受了好的教育,节奏与和谐浸入了他的心灵深处,在那里牢牢地生了根,他就会变得温文有礼;如果受了坏的教育,结果就会相反。再者,一个受过适当教育的儿童,对于人工作品或自然物的缺点也最敏感,因而对丑恶的东西会非常反感,对优美的东西会非常赞赏,感受其鼓舞,并从中吸取营养,使自己的心灵成长得既美且善。对任何丑恶的东西,他能如嫌恶臭不自觉地加以谴责,虽然他还年幼,还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等到长大成人,理智来临,他会似曾相识,向前欢迎,因为他所受的教养,使他同气相求,这是很自然的嘛。
  格:至少在我看来,这是幼年时期为什么要注重音乐文艺教育的理由。
  苏:这正如在我们认字的时候那样,只有在我们认识了全部字母 ——它们为数是很少的——时我们才放心地认为自己是识字了。不论字大字小 我们都不敢轻忽其组成元素,不论何处我们都热心急切地去认识它们,否则,我们总觉得就不能算是真正识字了。
  格:你说得很对。
  苏:同样,比如有字母显影在水中或镜里。如果不是先认识了字母本身,我们是不会认识这些映象的。因为认识这两者属于同一技能同一学习。
  格:确是如此。
  苏:因此,真的,根据同样的道理,我们和我们要加以教育的护卫者们,在能以认识节制、勇敢、大度、高尚等等美德以及与此相反的诸邪恶的本相,也能认识包含它们在内的一切组合形式,亦即,无论它们出现在哪里,我们都能辨别出它们本身及其映象,无论在大事物中还是在小事物中都不忽视它们,深信认识它们本身及其映象这两者属于同一技能同一学习——在能以做到这样之前我们和我们的护卫者是不能算是有音乐文艺教养的人的。不是吗?
  格:确实是的。
  苏:那么如果有一个人,在心灵里有内在的精神状态的美,在有形的体态举止上也有同一种的与之相应的调和的美,——这样一个兼美者,在一个能够沉思的鉴赏家眼中岂不是一个最美的景观?
  格:那是最美的了。
  苏:再说,最美的总是最可爱的。
  格:当然。
  苏:那么,真正受过乐的教育的人,对于同道,气味相投,一见如故;但对于混身不和谐的人,他避之唯恐不远。
  格:对于心灵上有缺点的人,他当然厌恶;但对于身体有缺点的人,他还是可以爱慕的。
  苏:听你话的意思,我猜想你有这样的好朋友,不过我也赞成你作这样的区别。只是请你告诉我:放纵与节制能够并行不悖吗?
  格:怎么能够?过分的快乐有如过分的痛苦可以使人失态忘形。
  苏:放纵能和别的任何德行并行不悖吗?
  格:不能。
  苏:能和横暴与放肆并行不悖吗?
  格:当然。
  苏:还有什么快乐比色欲更大更强烈的吗?
  格:没有,没有比这个更疯狂的了。
  苏:正确的爱难道不是对于美的有秩序的事物的一种有节制的和谐的爱吗?
  格:我完全同意。
  苏:那么,正确的爱能让任何近乎疯狂与近乎放纵的东西同它接近吗?
  格:不能。
  苏:那么,正确的爱与纵情任性,泾渭分明。真正的爱者与被爱者决不与淫荡之徒同其臭味。
  格:真的,苏格拉底,它们之间断无相似之处。
  苏:这样很好,在我们正要建立的城邦里,我们似乎可以规定这样一条法律:一个爱者可以亲吻、昵近、抚摸被爱者,象父亲对儿子一样;如要求被爱者做什么也一定是出于正意。在与被爱者的其他形式的接触中,他也永远不许有任何越此轨道的举动,否则要谴责他低级趣味,没有真正的音乐文艺教养。
  格:诚然。
  苏:那么,你也同意我们关于音乐教育的讨论可以到此结束了吧?据我看来,这样结束是很恰当的。音乐教育的最后目的在于达到对美的爱。
  格:我同意。
  苏:音乐教育之后,年轻人应该接受体育锻炼。
  格:当然。
  苏:体育方面,我们的护卫者也必须从童年起就接受严格的训练以至一生。我所见如此,不知你以为怎样?因为我觉得凭一个好的身体,不一定就能造就好的心灵好的品格。相反,有了好的心灵和品格就能使天赋的体质达到最好,你说对不对?
  格:我的想法同你完全一样。
  苏:倘使我们对于心灵充分加以训练,然后将保养身体的细节交它负责,我们仅仅指出标准,不啰嗦,你看这样行不行?
  格:行。
  苏:我们说过护卫者必须戒除酗酒,他们是世界上最不应该闹酒的人,人一闹酒就胡涂了。
  格:一个护卫者要另外一个护卫者去护卫他,天下哪有这样荒唐的事?
  苏:关于食物应该怎样?我们的护卫者都是最大竞赛中的斗士,不是吗?
  格:是的。
  苏:我们目前所看到的那些斗士,他们保养身体的习惯能适应这一任务吗?
  格:也许可以凑合。
  苏:啊,他们爱睡,这是一种于健康很危险的习惯。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一生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稍一偏离规定的饮食作息的生活方式,他们就要害严重的疾病吗?
  格:我注意到了这种情况。
  苏:那么,战争中的斗士应该需要更多样的锻炼。他们有必要象终宵不眠的警犬;视觉和听觉都要极端敏锐;他们在战斗的生活中,各种饮水各种食物都能下咽;烈日骄阳狂风暴雨都能处之若素。
  格:很对。
  苏:那么,最好的体育与我们刚才所描叙的音乐文艺教育难道不是很相近相合吗?
  格:你指的什么意思?
  苏:这是指一种简单而灵活的体育,尤其是指为了备战而进行的那种体育锻炼。
  格:请问具体办法。
  苏:办法可以从荷马诗里学得。你知道在战争生活中英雄们会餐时,荷马从不给他们鱼吃,虽然队伍就驻扎在靠近赫勒斯滂特海岸那里 ;他也从不给他们炖肉吃,只给烤肉,因为这东西战士最容易搞,只要找到火就行了,什么地方都可以,不必随身带许多罈罈罐罐。
  格:确是如此。
  苏:据我所知,荷马也从未提到过甜食。这不是每一个从事锻炼的战士都可以理解的事情吗?——要把他们的身体练好,这种东西是一定要戒掉的。
  格:他们懂得这个道理,并且把这种东西戒除了。他们做得对。
  苏:那么,我的朋友,既然你觉得这是对的,你当然就不会赞成叙拉古的宴会和西西里的菜肴了。
  格:我不会赞成的。
  苏:你也不会让一个男子弄一个科林斯女郎来做他的情妇吧,如果要他把身体保养好的话。
  格:当然不会。
  苏:你也不会赞成有名的雅典糕点的吧?
  格:一定不会。
  苏:因为我认为所有这种混杂的饮食很象多音调多节奏的诗歌作品。
  格:诚然。
  苏:复杂的音乐产生放纵;复杂的食品产生疾病。至于朴质的音乐文艺教育则能产生心灵方面的节制,朴质的体育锻炼产生身体的健康。
  格:极是。
  苏:一旦放纵与疾病在城邦内泛滥横溢,岂不要法庭药铺到处皆是,讼师医生趾高气扬,虽多数自由人也将不得不对他们鞠躬敬礼了。
  格:这是势所必至的。
  苏:奇货可居的医生、法官,不仅为一般老百姓和手艺人所需要,也为受过自由人类型教育的人们所需要。你们能看到还有什么更足以证明一个城邦教育又丑又恶的呢?这些法官、医生全是舶来品(因为你们自己中间缺少这种人才),你不认为这是教育丑恶可耻到了极点的明证吗?
  格:没有比这个更可耻的了。
  苏:啊,还有一种情况你是不是觉得比刚才说的那种情况还要可耻呢?一个人不仅把自己的大部分时光花在法庭上打官司,忽而做原告,忽而做被告;而且还由于不知怎样生活更有意义,一天到晚耍弄滑头,颠倒是非,使用各种推论、借口、诡计、阴谋,无理也要说出理来;而所有这一切努力又都不过是为了无聊的争执。因为,他不知道抛开那些漫不经心的陪审员安排自己的生活要美好高尚得多。
  格:真的,这种比前面所讲的更可耻了。
  苏:除了受伤或偶得某种季节病而外,一个人到处求医,岂不更是可耻?由于游手好闲和我们讲过的那种好吃贪睡的生活方式,身子象一块沼泽地一样充满风湿水气,逼使阿斯克勒比斯 的子孙们不得不创造出腹胀、痢疾之类的病名来,岂不更是可耻?
  格:这确是些古怪的医学名词。
  苏:我想在阿斯克勒比斯本人的时期,是没有这种东西的。我是根据特洛亚的故事这样推想的。当欧律皮吕斯 在特洛亚负伤时,那个妇人给他吃普拉纳酒,上面撒了大麦粉和小块乳酪,显然是一服热药。那个时候所有医生并没有说她用错了药,也没有说当看护的派特罗克洛斯犯了什么错误。
  格:受了伤,给他服这种药确是古怪。
  苏:如果你记得在赫罗迪科斯以前医生并不用我们现在的这些药物治病的话,你就不会感到古怪了。赫罗迪科斯是一个教练员,因为他有病,他把体操和医术混而为一,结果先主要折磨了自己,然后又折磨了许多后来人。
  格:怎么会的?
  苏:他身患不治之症,靠了长年不断的细心照料自己,居然活了好多年。但他的痼病始终没能治好。就这么着,他一生除了医疗自己外,什么事都没干,一天到晚就是发愁有没有疏忽了规定的养生习惯;他靠了自己的这套医术,在痛苦的挣扎中夺得了年老而死的锦标 。
  格:这可是对他医道的崇高奖品啊!
  苏:他得之无愧呢。他这种人不知道,阿斯克勒比斯并不是因为不知道或不熟悉这种医道而不传给他的后代,而是因为他懂得在有秩序的城邦里,每一个人都有他应尽的职务。人们没有工夫来生病,不可能一生没完没了地治病。我们在工人中间看到这种情况会觉得荒唐不经的,可是在有钱的人和所谓有福的人中间看到这种情况就视若无睹了。
  格:怎么会这样的?
  苏:一个木工当他病了要医生给他药吃,把病呕吐出来,或者把病下泻出来,或者用烧灼法或者动手术。但是,如果医生叫他长期疗养搞满头包包扎扎的那一套,他会立刻回答,说他没有工夫生病,一天到晚想着病痛,把当前工作搁置一旁,过这种日子没有意思。他就要同医生说声再会,回家仍去干他原来的活儿去了。他也许身体居然变好了,活下去照常工作,也许身体吃不消,抛弃一切麻烦,死了算了。
  格:这种人可称为善于利用医道的人。
  苏:是不是因为他有一种工作要做,如果做不了,他就不值得活下去?
  格:显然是这样。
  苏:可是我们并不说一个有钱的人也有这种规定的工作要做,不做他就觉得不值得活下去。
  格:据我所知,不是这样。
  苏:哎呀!你有没有听到过福库利得斯说的话“吃饱饭以后 应该讲道德。”
  格:我想吃饱饭以前也应该讲道德。
  苏:好,让我们不要和他在那一点上争吵。让我们先弄清这一点:有钱人 要不要讲道德?如果不要讲,活了是不是有意思?一天到晚当心身体,对他们遵从福库利得斯的劝告,有没有妨碍?虽然对于专搞木工以及其它工艺的人无疑是一大障碍。
  格:的确,在体育锻炼之外再过分当心身体 ,对这方面是一个最大的妨碍。
  苏:这样对于家务管理、军事服役、上班办公都造成了不少累赘。最坏的是使任何学习、思考或沉思冥想都变得困难。自朝至暮老是疑心着头痛目眩、神经紧张,而且把这些都委过于哲学研究,说它是总的起因。这样便使人老觉得身上有这种那种的不舒服,老是烦恼。这对于学习、沉思这类的道德实践和锻炼简直是一种绊脚石。
  格:当然会这样的。
  苏:那么,我们可以说阿斯克勒比斯是早已知道这个道理了;对于那些体质好生活习惯健康,仅只有些局部疾病的人,他教给了医疗方法,用药物或外科手术将病治好,然后吩咐他们照常生活,不妨碍各人尽公民的义务。至于内部有严重全身性疾病的人,他不想用规定饮食以及用逐渐抽出或注入的方法来给他们以医疗,让他痛苦地继续活下去,让他再产生体质同样糟糕的后代。对于体质不合一般标准的病人,他则认为不值得去医治他,因为这种人对自己对国家都没有什么用处。
  格:照你说来,阿斯克勒比斯真是一个最有政治头脑的人呀!
苏:显然是的。他的孩子们也是这样的人,在特洛亚战场上都是好战士,又是好医生,他们 就是用我上面所讲的那种医疗方法给人治伤的。——这你知道吗?墨涅拉俄斯被潘达洛斯射了一箭,受了伤,
他们 把瘀血吸出,敷上了些缓解草药。
他们并没有给他规定饮食,同从前对欧律皮吕斯一样,他们以为对于那些在受伤以前体质原来很好,生活简朴的人,受伤以后敷这么一层草药就够了,虽然偶然也喝一种奶酒。但是对于那些先天病弱又无节制的人,他们则认为这种人活了于己于人都无用处,他们的医道不是为这班人服务的。这种人虽富过弥达斯 ,他们也不给他治疗。——这些故事你还记得吗?
  格:让你这么一说,阿斯克勒比斯的这些孩子真了不起呀!
  苏:他们确是这样。但是悲剧家们和诗人品达的说法和我们的原则有分歧。他们说阿斯克勒比斯是阿波罗神的儿子,他受了贿去医治一个要死的富人,因此被闪电打死。根据前面我们讲过的原则,我们不相信悲剧家和品达的说法。我们认为,如果他是神的儿子,肯定他是不贪心的,如果他是贪心的,他就不是神的儿子。
  格:就此为止,你说得再对不过了。但是苏格拉底,我有一个问题,看你怎么答复?我们在城邦里要不要有好的医生?是不是最好的医生应当是医治过最大多数病人的(包括天赋健全的与不健全的)?同样,最好的法官是否应该是同各色各样品格的人都打过交道的?
  苏:无疑我们要好的医生和好的法官。但是你知道我所谓“好的”是什么意思吗?
  格:我不知道,除非你告诉我。
  苏:好,让我来试试看。我说你把两样不同的事情混在一个问题里了。
  格:什么意思?
  苏:医生假使从小就学医,对各色各样的病人都有接触,对各种疾病还有过切身的体验(如果他们自己体质并不太好的话),那么这样的医生确实可能成为极有本领的医生。因为我想,他们并不是以身体医治身体,如果是以身体治身体,我们就不应该让他们的身体有病或者继续有病。他们是用心灵医治身体,如果心灵原来坏的或者变坏了的,他们就不可能很好地医病了。
  格:你说得对。
  苏:至于法官,我的朋友,那是以心治心。心灵决不可以从小就与坏的心灵厮混在一起,更不可犯罪作恶去获得第一手经验以便判案时可以很快地推测犯罪的过程,好象医生诊断病人一样。相反,如果要做法官的人心灵确实美好公正,判决正确,那么他们的心灵年轻时起就应该对于坏人坏事毫不沾边,毫无往还。不过这样一来,好人在年轻时便显得比较天真,容易受骗,因为他们心里没有坏人心里的那种原型。
  格:他们的确有此体验。
  苏:正因为这样,所以一个好的法官一定不是年轻人,而是年纪大的人。他们是多年后年龄大了学习了才知道不正义是怎么回事的。他们懂得不正义,并不是把它作为自己心灵里的东西来认识的,而是经过长久的观察,学会把它当作别人心灵里的别人的东西来认识的,是仅仅通过知识,而不是通过本人的体验认识清楚不正义是多么大的一个邪恶的。
  格:这样的法官将被认为是一个最高贵的法官。
  苏:并且是一个好的法官。你的问题的要旨就在“好的”这两个字上,因为有好心灵的人是“好的”。而那种敏于怀疑的狡诈之徒,以及那种自己干过许多坏事的人和认为自己手段高明瞒得过人的人,当他和自己同类人打交道时,他注视着自己心灵里的原型,便显得聪明能干,但是当他和好人或老一辈的人相处时,他便显得很蠢笨了,因为,不当怀疑的他也怀疑。见了好人,他也不认识,因为他自己心里没有好的原型。可是,因为他碰到的坏人比好人多得多,所以无论他自己还是别人就都觉得他似乎是一个聪明人而不是一个笨蛋了。
  格:的确是这样。
  苏:因此,好而明察的理想法官决不是这后一种人,而是前一种人。因为邪恶决不能理解德性和邪恶本身,但天赋的德性通过教育最后终能理解邪恶和德性本身。因此据我看来,不是那种坏人而是这种好人,才能做一个明察的法官。
  格:我同意。
  苏:那么,你要不要在城邦里把我们所说过的医疗之术以及司法之术制订为法律呢?这两种法律都对那些天赋健全的公民的身体和心灵抱有好意;而对那些身体不健全的,城邦就让其死去;那些心灵天赋邪恶且又不可救药的人,城邦就毫不姑息处之以死。
  格:这样做已被证明对被处理者个人和城邦都是最好的事情。
  苏:这样,年轻人接受了我们说过的那种简单的音乐文艺教育的陶冶,养成了节制的良好习惯,他们显然就能自己监督自己,不需要打官司了。
  格:是的。
  苏:这种受过音乐教育的青年,运用体育锻炼(如果他愿意的话),通过同样苦练的过程,他会变得根本不需要什么医术,除非万不得已。
  格:我也这样想。
  苏:再说,在不畏艰辛苦练身体的过程中,他的目的主要在锻炼他心灵的激情部分,不是仅仅为了增加体力,他同一般运动员不一样,一般运动员只注意进规定的饮食,使他们力气大臂膀粗而已。
  格:你说得对极了。
  苏:因此,把我们的教育建立在音乐和体育上的那些立法家,其目的并不象有些人所想象的那样,在于用音乐照顾心灵,用体育照顾身体。格劳孔,我可以这样说吗?
  格:为什么不可以?
  苏:他们规定要教音乐和体育主要是为了心灵。
  格:怎么会的?
  苏: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生专搞体育运动而忽略音乐文艺教育对于心灵的影响是怎样的?反之,专搞音乐文艺而忽略体育运动的影响又是怎样的?
  格:你指的是什么?
  苏:我指的一是野蛮与残暴,另一是软弱与柔顺。
  格:啊,很对。我注意到那些专搞体育锻炼的人往往变得过度粗暴,那些专搞音乐文艺的人又不免变得过度软弱。
  苏:天性中的激情部分的确会产生野蛮;如果加以适当训练就可能成为勇敢,如果搞得过了头,就会变成严酷粗暴。
  格:我也这样看法。
  苏:再说,温文是不是人性中爱智部分的一种性质?是不是这种性质过度发展便会变为过分软弱,如培养适当就能变得温文而秩序井然?是不是这样?
  格:确是这样。
  苏:但是我们说我们的护卫者需要两种品质兼而有之。
  格:他们应该这样。
  苏:那么这两种品质要彼此和谐吗?
  格:当然要。
  苏:有这种品质和谐存在的人,他的心灵便既温文而又勇敢。
  格:诚然。
  苏:没有这种和谐存在的人便既怯懦而又粗野。
  格:的确这样。
  苏:好;假定一个人纵情乐曲,让各种曲调唱腔,甜的、软的、哭哭啼啼的(象我们刚才所讲过的那些),醍糊灌顶似地,把耳朵当作漏斗,注入心灵深处,假使他全部时间都沉溺于丝弦杂奏歌声宛转之间,初则激情部分(如果有的话),象铁似的由粗硬变得柔软,可以制成有用的器具。倘若他这样继续下去,象着了魔似的,不能适可而止,他就开始融化了,液化了,分解了。结果就会激情烟消云散,使他萎靡不振,成为一个“软弱的战士” 。
  格:极是。
  苏:如果 他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天性刚强的人,这种萎靡不振的恶果很快就会出现。如果 原来是一个刚强的人,经过刺激情绪就会变得不稳定,容易生气,也容易平静。结果便成了一个爱同人吵架爱发脾气的喜怒无常性情乖张的人。
  格:确实如此。
  苏:再说,如果一个人全副精神致力于身体的锻炼,胃口好食量大,又从来不学文艺和哲学,起初他会变得身强力壮,心灵充满自信,整个人变得比原来更勇敢。你看他会这样吗?
  格:他真会这个样子的。
  苏:不过,要是他除了搞体操训练外,别无用心,怕见文艺之神,结果会怎么样呢?对于学习科研从来没有尝过一点滋味,对于辩证推理更是一窍不通,他心灵深处可能存在的爱智之火光难道不会变得暗淡微弱吗?由于心灵没有得到启发和培育,感觉接受能力没有得到磨练,他会变得耳不聪目不明。不是吗?
  格:诚然。
  苏:结果,我以为这种人会成为一个厌恶理论不知文艺的人,他不用论证说服别人,而是象一只野兽般地用暴力与蛮干达到自己的一切目的。在粗野无知中过一种不和谐的无礼貌的生活。
  格:完全是这样。
  苏:为这两者,似乎有两种技术——音乐和体育(我要说这是某一位神赐给我们人类的)——服务于人的两个部分——爱智部分和激情部分。这不是为了心灵和身体(虽然顺便附带也为了心灵和身体),而是为了使爱智和激情这两部分张弛得宜配合适当,达到和谐。
  格:看来如此。
  苏:因此,那种能把音乐和体育配合得最好,能最为比例适当地把两者应用到心灵上的人,我们称他们为最完美最和谐的音乐家应该是最适当的,远比称一般仅知和弦弹琴的人为音乐家更适当。
  格:讲得有理,苏格拉底。
  苏:那么,格劳孔,在这方面,是不是我们也需要一个常设的监护人呢,如果城邦的宪法要加以监护的话?
  格:当然非常需要。
  苏:关于教育和培养公民的原则纲要就是这些。一一细述他们的跳舞、打猎、跑狗、竞技、赛马,试问有什么必要呢?细节必须符合纲要,大纲定了,细节就不难发现,这是一清二楚的事情。
  格:也许就不困难了。
  苏:那么好,下面我们要确定什么呢?是不是要决定,公民里面哪些人是统治者,哪些人是被统治者呢?
  格:显然是的。
  苏:统治者必须是年纪大一点的,被统治者必须是年纪小一点的。这是显然的吗?
  格:是显然的。
  苏:统治者必须是他们中间最好的人。这也是明显的吗?
  格:也是明显的。
  苏:最好的农民是最善于种田的人,是不是?
  格:是的。
  苏:那么,现在既然要选择的是护卫者中最好的,我们不是要选择最善于护卫国家的人吗?
  格:是的。
  苏:那么,他们除了首先应当是有护卫国家的智慧和能力的人而外,难道不还应当是一些真正关心国家利益的人吗?
  格:当然应当是。
  苏:一个人总最关心他所爱的东西。
  格:必然如此。
  苏:又,一个人总是最爱那些他认为和自己有一致利益,和自己得失祸福与共的东西的。
  格:确是这样。
  苏:那么,我们必须从所有护卫者里选择那些在我们观察中显得最愿毕生鞠躬尽瘁,为国家利益效劳,而绝不愿做任何不利于国家的事情的人。
  格:选择这些人是最妥当的了。
  苏:其次,我觉得,我们还得随时考察他们,看他们是否能终身保持这种护卫国家的信念,是否既非魔术又非武力所能于不知不觉之间使他们放弃为国尽力的信念 的?
  格:你所说的“放弃”是指的什么?
  苏:让我来告诉你。我觉得,一个意见 之离开心灵,或为自愿的,或为不自愿的。一个错误意见离开学好了的人是自愿的离开,一切正确意见的离开是不自愿的离开。
  格:我理解自愿的那个,但是我希望听你讲讲不自愿的那个。
  苏:啊,可以。人们总是不愿意失掉好的东西,而愿意丢掉坏的东西,你同意我这个想法吗?难道在真理上的受骗不是坏事,得到真理不是好事吗?你难道不认为取得反映真实的意见是得到真理吗?
  格:你说得很对。我也认为,人们的正确意见总是不愿被剥夺的。
  苏:不自愿的放弃总是发生在人们被巧取豪夺——或被欺骗诱惑或被强力压迫的情况下。
  格:此刻你讲的巧取豪夺的两种情况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懂。
  苏:我一定是象悲剧角色在讲话,有点晦涩了。所谓“被欺骗诱惑”,我的意思是指人们经过辩论,被人说服了,或者经过一段时间忘掉了,于不知不觉间放弃了原来的意见。现在你也许懂了吧?
  格:是的。
  苏:所谓“被强力压迫”,我的意思是指有些困苦或忧患逼得人们改变了原有的意见。
  格:我也懂了。我想你所说的是对的。
  苏:至于“被欺骗诱惑者”我想你会同意我是指那些人:他们受享乐引诱,或者怕字当头,有所畏惧,改变了意见。
  格:是的,凡是带欺骗性的东西,总是起一种魔术般的迷惑作用。
  苏:言归正传,我们必须寻找坚持原则孜孜不倦为他们所认为的国家利益服务的那些护卫者。我们必须从他们幼年时起,就考察他们,要他们做工作,在工作中考察他们。其中有的人可能会忘掉那个原则,受了欺骗。我们必须选择那些不忘原则的,不易受骗的人做护卫者,而舍弃其余的人。你同意吗?
  格:同意。
  苏:再者,劳筋骨、苦心志,见贤思齐,我们也要在这些方面注意考察他们。
  格:极是。
  苏:好,让我们再进行第三种反欺骗诱惑的考察,看他们是否经得起。你知道人们把小马带到嘈杂喧哗的地方去,看它们怕不怕;同样,我们也要把年轻人放到贫穷忧患中去,然后再把他们放到锦衣玉食的环境中去,同时,比人们用烈火炼金制造金器还要细心得多地去考察他们,看他们受不受外界的引诱,是不是能泰然无动于衷,守身如玉,做一个自己的好的护卫者,是不是能护卫自己已受的文化修养,维持那些心灵状态在他身上的谐和与真正的节奏(这样的人对国家对自己是最有用的)。人们从童年、青年以至成年经过考验,无懈可击,我们必须把这种人定为国家的统治者和护卫者。当他生的时候应该给予荣誉,死了以后给他举行公葬和其他的纪念活动。那些不合格的人应该予以排斥。格劳孔啊!我想这就是我们选择和任命统治者和护卫者的总办法。当然这仅仅是个大纲,并不是什么细节都列出来了。
  格:我同意,大体上我也觉得事情应该这样做。
  苏:我们的确可以在最完全的涵义上称这些人为护卫者。他们对外警惕着敌人,内部注意朋友,以致朋友不愿,敌人不敢危害城邦。至于刚才我们称之为护卫者的那些人中的年轻人,则我们称之为辅助者或助手,他们是执行统治者法令的。是这样吧?
  格:我也认为是这样。
  苏:不久前 ,我们刚谈到过偶然使用假话的问题,现在我们或许可以用什么方法说一个那样的高贵的假话,使统治者自己相信(如果可能的话),或者至少使城邦里其他的人相信(如果不能使统治者相信的话)。
  格:什么假话?
  苏:并没什么新奇的。这是一个老早以前在世界上许多地方流传过的腓尼基人的传说。它是诗人告诉我们,而我们也信以为真的一个故事。但是这样的故事在我们今天已听不到,也不大可能再听到,它也没有任何说服力可以使人相信的了。
  格:你似乎吞吞吐吐很不愿意直说出来。
  苏:等我讲了你就会懂得我为什么不肯直说了。
  格:快讲吧,不要怕。
  苏:那么好,我就来讲吧。不过,我还是没有把握我是否能有勇气,是否能找到什么语言来表达我的意思,首先说服统治者们自己和军队,其次说服城邦的其他人:我们给他们教育和培养,其实他们一切如在梦中。实际上他们是在地球深处被孕育被陶铸成的,他们的武器和装备也是在那里制造的;地球是他们的母亲,把他们抚养大了,送他们到世界上来。他们一定要把他们出生的土地看作母亲看作保姆,念念不忘,卫国保乡,御侮抗敌,团结一致,有如亲生兄弟一家人似的。
  格:现在我明白你刚才为什么欲言又止,不肯把这个荒唐故事直说出来的了。
  苏:我这样做自有我的理由;不去管它,且听下文。我们在故事里将要告诉他们:他们虽然一土所生,彼此都是兄弟,但是老天铸造他们的时候,在有些人的身上加入了黄金,这些人因而是最可宝贵的,是统治者。在辅助者(军人)的身上加入了白银。在农民以及其他技工身上加入了铁和铜。但是又由于同属一类,虽则父子天赋相承,有时不免金父生银子,银父生金子,错综变化,不一而足。所以上天给统治者的命令最重要的就是要他们做后代的好护卫者,要他们极端注意在后代灵魂深处所混合的究竟是哪一种金属。如果他们的孩子心灵里混入了一些废铜烂铁,他们决不能稍存姑息,应当把他们放到恰如其分的位置上去,安置于农民工人之间;如果农民工人的后辈中间发现其天赋中有金有银者,他们就要重视他,把他提升到护卫者或辅助者中间去。须知,神谕曾经说过“铜铁当道,国破家亡”,你看你有没有办法使他们相信这个荒唐的故事?
  格:不,这些人是永远不会相信这个故事的。不过我看他们的下一代会相信的,后代的后代子子孙孙迟早总会相信的。
  苏:我想我是理解你的意思的。就是说,这样影响还是好的,可以使他们倾向于爱护他们的国家和他们相互爱护。我想就这样口头相传让它流传下去吧!
  现在让我们武装这些大地的子孙们,指导他们在统治者的导引下迈步前进。让他们去看看城邦里最适宜于扎营的地方,从那里他们可以对内镇压不法之徒,对外抗虎狼般的入侵之敌。扎下营盘祭过神祇之后,他们必须做窝。你同意我这个说法吗?
  格:我同意。
  苏:这些窝要能冬天暖和夏天宽敞吗?
  格:当然是的。因为我想你是指他们的住处。
  苏:是的,我是指兵士的营房,不是指商人的住房。
  格:这两者分别在哪里?
  苏:让我来告诉你。对牧羊人来说,人世上最可怕最可耻的事情实在莫过于把那些帮助他们管羊群的猎犬饲养成这个样子:它们或因放纵或因饥饿或因别的坏脾气,反而去打击和伤害所保管的羊群,它们倒象是豺狼而不象是猎犬了。
  格:确是可怕。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注意用我们所能的一切方法防止我们的助手用任何这样的态度来对付人民,并且由于自己比较强,因而使自己由一个温和的朋友变成了一个野蛮的主子呢?
  格:我们一定要这样。
  苏:他们要是受过真正好的教育,他们在这方面不就有了主要的保证了吗?
  格:他们已经受过好教育了呀!
  苏:我们还不能肯定这样说,亲爱的格劳孔,不过我们可以肯定正在说的那句话,他们一定要有正确的教育(不管它是什么),使他们不仅主要能够对他们自己温文和蔼,而且对他们所治理的人们也温文和蔼。
  格:这话很对。
  苏:那么,除了好的教育之外,任何明白事理的人都要说,我们必须给他们住处给他们别的东西,使他们得以安心去做优秀的保卫者,而不要迫使他们在老百姓中间为非作歹。
  格:这话说得极是。
  苏:好,请考虑一下,如果要他们做优秀的护卫者,象我们所希望的那样,下述这种生活方式,这种住处能行吗?第一,除了绝对的必需品以外,他们任何人不得有任何私产。第二,任何人不应该有不是大家所公有的房屋或仓库。至于他们的食粮则由其他公民供应,作为能够打仗既智且勇的护卫者职务的报酬,按照需要,每年定量分给,既不让多余,亦不使短缺。他们必须同住同吃,象士兵在战场上一样。至于金银我们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已经从神明处得到了金银,藏于心灵深处,他们更不需要人世间的金银了。他们不应该让它同世俗的金银混杂在一起而受到沾污;因为世俗的金银是罪恶之源,心灵深处的金银是纯洁无瑕的至宝。国民之中只有这些护卫者不敢与金和银发生任何关系,甚至不敢接触它们,不敢和它们同居一室,他们不敢在身上挂一点金银的装饰品或者用金杯银杯喝一点儿酒;他们就这样来拯救他们自己,拯救他们的国家。他们要是在任何时候获得一些土地、房屋或金钱,他们就要去搞农业、做买卖,就不再能搞政治做护卫者了。他们就从人民的盟友蜕变为人民的敌人和暴君了;他们恨人民,人民恨他们;他们就会算计人民,人民就要谋图打倒他们;他们终身在恐惧之中,他们就会惧怕人民超过惧怕国外的敌人。结果就会是,他们和国家一起走上灭亡之路,同归于尽。
  苏:根据以上所有的理由,让我们就怎样供给护卫者以住处及其它的一切达成一致意见,并且制定为法律吧。我们要不要这样?
  格:完全要。
第四卷
〔到此阿得曼托斯插进来提出一个问题。〕
阿:苏格拉底,假如有人反对你的主张,说你这是要使我们的护卫者成为完全没有任何幸福的人,使他们自己成为自己不幸的原因;虽然城邦确乎是他们的,但他们从城邦得不到任何好处,他们不能象平常人那样获得土地,建造华丽的住宅,置办各种奢侈的家具,用自己的东西献祭神明,款待宾客,以争取神和人的欢心,他们也不能有你刚才所提到的金和银以及凡希望幸福的人们常有的一切;我们的护卫者竟穷得全象那些驻防城市的雇佣兵,除了站岗放哨而外什么事都没有份儿那样。——对于这种指责你怎么答复呢?
  苏:嗯,我还可以替他们补充呢:我们的护卫者只能得到吃的,除此而外,他们不能象别的人那样,再取得别的报酬;因此,他们要到那里去却不能到那里去;他们没钱给情人馈赠礼品,或在其他方面象那些被认为幸福的人那样随心所欲地花钱。诸如此类的指责我还可以补充许许多多呢。
  阿:如果这些话一并包括在指责里,怎么样呢?
  苏:你是问我们怎样解答吗?
  阿:是的。
  苏:如果我们沿着这个路子论证下去,我相信我们会找到答案的。我们的答案将是:我们的护卫者过着刚才所描述的这种生活而被说成是最幸福的,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因为,我们建立这个国家的目标并不是为了某一个阶级的单独突出的幸福,而是为了全体公民的最大幸福;因为,我们认为在一个这样的城邦里最有可能找到正义,而在一个建立得最糟的城邦里最有可能找到不正义。等到我们把正义的国家和不正义的国家都找到了之后,我们也许可以作出判断,说出这两种国家哪一种幸福了。当前我认为我们的首要任务乃是铸造出一个幸福国家的模型来,但不是支离破碎地铸造一个为了少数人幸福的国家,而是铸造一个整体的幸福国家。(等会儿我们还要考察相反的那种国家 。)打个比方,譬如我们要给一个塑像画上彩色,有人过来对我说:“你为什么不把最美的紫色用到身体最美的部分——眼睛上去,而把眼睛画成了黑色的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完全可以认为下述回答是正确的:“你这是不知道,我们是不应该这样来美化眼睛的,否则,眼睛看上去就不象眼睛了。别的器官也如此。我们应该使五官都有其应有的样子而造成整体美。”因此我说:别来硬要我们给护卫者以那种幸福,否则就使他们不成其为护卫者了。须知,我们也可以给我们的农民穿上礼袍戴上金冠,地里的活儿,他们爱干多少就干多少;让我们的陶工也斜倚卧榻,炉边宴会,吃喝玩乐,至于制作陶器的事,爱干多少就干多少;所有其他的人我们也都可以这样使他们幸福;这样一来就全国人民都幸福啦 。但是我们不这样认为。因为,如果我们信了你的话,农民将不成其为农民,陶工将不成其为陶工,其他各种人也将不再是组成国家一个部分的他们那种人了。这种现象出现在别种人身上问题还不大,例如一个皮匠,他腐败了,不愿干皮匠活儿,问题还不大。但是,如果作为法律和国家保卫者的那种人不成其为护卫者了,或仅仅似乎是护卫者,那么你可以看到他们将使整个国家完全毁灭,反之,只要护卫者成其为护卫者就能使国家有良好的秩序和幸福。我们是要我们的护卫者成为真正的护国者而不是覆国者。而那些和我们主张相反的人,他们心里所想的只是正在宴席上饮酒作乐的农民,并不是正在履行对国家职责的公民。若是这样,我们说的就是两码事了,而他们所说的不是一个国家。因此,在任用我们的护卫者时,我们必须考虑,我们是否应该割裂开来单独注意他们的最大幸福,或者说,是否能把这个幸福原则不放在国家里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我们必须劝导护卫者及其辅助者,竭力尽责,做好自己的工作。也劝导其他的人,大家和他们一样。这样一来,整个国家将得到非常和谐的发展,各个阶级将得到自然赋予他们的那一份幸福。
  阿:我认为你说得很对。
  苏: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是否赞同。
  阿:什么想法?
  苏:似乎有两个原因能使技艺退化。
  阿:哪两个原因?
  苏:贫和富。
  阿:它们怎么使技艺退化的呢?
  苏:是这样的:当一个陶工变富了时,请想想看,他还会那样勤苦地对待他的手艺吗?
  阿:定然不会。
  苏:他将日益懒惰和马虎,对吗?
  阿:肯定是这样。
  苏:结果他将成为一个日益蹩脚的陶工,对吗?
  阿:是的,大大退化。
  苏:但是,他如果没有钱,不能买工具器械,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得那么好,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儿子或徒弟教得那么好。
  阿:当然不能。
  苏:因此,贫和富这两个原因都能使手艺人和他们的手艺退化,对吗?
  阿:显然是这样。
  苏:因此,如所看到的,我们在这里发现了第二害,它们是护卫者必须尽一切努力防止其在某个时候悄悄地潜入城邦的。
  阿:什么害?
  苏:贫和富呀。富则奢侈、懒散和要求变革,贫则粗野、低劣,也要求变革。
  阿:的确是这样;但是,苏格拉底啊,我还要请问,如果我们国家没有钱财物资,我们城邦如何能进行战争呢?特别是一旦不得不和一个富足而强大的城邦作战时。
  苏:很明显,和一个这样的敌人作战是比较困难的;但是和两个这样的敌人作战,却比较容易。
  阿:这是什么意思?
  苏:首先,请告诉我,如果不得不打仗,我方将是受过训练的战士,而对方则是富人组成的军队,是不是?
  阿:是这样的。
  苏:阿得曼托斯,你不认为,精于拳术的人只要一个就可以轻易地胜过两个对拳术一窍不通的胖大个儿的富人吗?
  阿:如果两个人同时向一个人进攻,我认为这一个人不见得能轻易取胜。
  苏:如果他能以脱身在前面逃,然后返身将两对手中之先追到者击倒,如果他能在如火的烈日之下多次这样做,他也不能取胜吗?这样一个斗士不能甚至击倒更多的那种对手吗?
  阿:如能那样,胜利当然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苏:你不认为和军事方面比较起来,富人在拳术方面的知识和经验要多些吗?
  阿:我看是的。
  苏:因此,我们的拳斗士大概是容易击败数量比他多两倍、三倍的对手的。
  阿:我同意你的看法,因为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苏:如果我们派遣一名使节到两敌国之一去,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们:金银这东西我们是没有也不容许有的,但他们可以有,所以他们还是来帮助我们作战,虏掠另一敌国的好。听到这些话,有谁愿去和瘦而有力的狗打,而不愿意和狗在一边去攻打那肥而弱的羊呢?
  阿:我想不会有谁愿意和狗打的。但是许多国家的财富聚集到一个国家去了,对于这个穷国可能有一种危险。
  苏:对于和我们所建立的这个城邦不同的任何别的国家,如果你认为值得把它称呼为一个国家,那就太天真了。
  阿:那么怎么称呼它呢?
  苏:称呼别的国家时,“国家”这个名词应该用复数形式,因为它们每一个都是许多个而不是一个,正如戏曲里所说的那样。无论什么样的国家,都分成相互敌对的两个部分,一为穷人的,一为富人的,而且这两个部分各自内部还分成许多个更小的对立部分。如果你把它们都当作许多个,并且把其中一些个的财富、权力或人口许给另一些个部分,那你就会永远有许多的盟友和不多的敌人。你们的国家只要仍在认真地执行这一既定方针,就会是最强大的。我所说的最强大不是指名义上的强大,而是指实际上的强大,即使它只有一千名战士也罢。象我们拟议中的城邦这样规模而又“是一个”的国家,无论在希腊还是在希腊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很难找得到的,而“似乎是一个”的国家,比我们大许多许多倍的你也可以找得到。或许,你有不同的想法吧?
  阿:没有,真的。
  苏:因此我国的当政者在考虑城邦的规模或要拥有的疆土大小时似乎应该规定一个不能超过的最佳限度。
  阿:什么限度最佳呢?
  苏:国家大到还能保持统一——我认为这就是最佳限度,不能超过它。
  阿:很好。
  苏:因此,这是我们必须交给我们国家的护卫者的又一项使命,即尽一切办法守卫着我们的城邦,让它既不要太小,也不要仅仅是看上去很大,而要让它成为一个够大的且又统一的城邦。
  阿:我们交给他们的这个使命或许算不上一个很难的使命。
  苏:还有一个更容易的使命,我们在前面说到过的 ,即如果护卫者的后裔变低劣了,应把他降入其他阶级,如果低等阶级的子孙天赋优秀,应把他提升为护卫者。这用意在于昭示:全体公民无例外地,每个人天赋适合做什么,就应派给他什么任务,以便大家各就各业,一个人就是一个人而不是多个人,于是整个城邦成为统一的一个而不是分裂的多个。
  阿:是的,这个使命比那个还要来得容易。
  苏:我的好阿得曼托斯,我们责成我国当政者做的这些事并不象或许有人认为的那样,是很多的困难的使命,它们都是容易做得到的,只要当政者注意一件大家常说的所谓大事就行了。(我不喜欢称之为“大事”,而宁愿称之为“能解决问题的事”。)
  阿:这是什么事呢?
  苏:教育和培养。因为,如果人们受了良好的教育就能成为事理通达的人,那么他们就很容易明白,处理所有这些事情还有我此刻没有谈及的别的一些事情,例如婚姻嫁娶以及生儿育女——处理所有这一切都应当本着一个原则,即如俗话所说的,“朋友之间不分彼此”。
  阿: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
  苏:而且,国家一旦很好地动起来,就会象轮子转动一般,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前进。因为良好的培养和教育造成良好的身体素质,良好的身体素质再接受良好的教育,产生出比前代更好的体质,这除了有利于别的目的外,也有利于人种的进步,象其他动物一样。
  阿:有道理。
  苏:因此扼要地说,我国的领袖们必须坚持注视着这一点,不让国家在不知不觉中败坏了。他们必须始终守护着它,不让体育和音乐翻新,违犯了固有的秩序。他们必须竭力守护着。当有人说,人们最爱听
歌手们吟唱最新的歌
时,他们为担心,人们可能会理解为,诗人称誉的不是新歌,而是新花样的歌,所以领袖们自己应当不去称赞这种东西,而且应当指出这不是诗人的用意所在。因为音乐的任何翻新对整个国家是充满危险的,应该预先防止。因为,若非国家根本大法有所变动,音乐风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这是戴蒙这样说的,我相信他这话。
  阿:是的。你也把我算作赞成这话的一个吧。
  苏:因此,我们的护卫者看来必须就在这里——在音乐里——布防设哨。
  阿:这种非法 的确容易悄然潜入。
  苏:是的。因为它被认为不过是一种游戏,不成任何危害 。
  阿:别的害处是没有,只是它一点点地渗透,悄悄地流入人的性格和习惯,再以渐大的力量由此流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再由人与人的关系肆无忌惮地流向法律和政治制度,苏格拉底呀,它终于破坏了 公私方面的一切。
  苏:呀!是这样吗?
  阿:我相信是这样。
  苏:那么,如我们开头说的,我们的孩子必须参加符合法律精神的正当游戏。因为,如果游戏是不符合法律的游戏,孩子们也会成为违反法律的孩子,他们就不可能成为品行端正的守法公民了。
  阿:肯定如此。
  苏:因此,如果孩子们从一开始做游戏起就能借助于音乐养成遵守法律的精神,而这种守法精神又反过来反对不法的娱乐,那么这种守法精神就会处处支配着孩子们的行为,使他们健康建长。一旦国家发生什么变革,他们就会起而恢复固有的秩序。
  阿:确实是的。
  苏:孩子们在这样的教育中长大成人,他们就能自己去重新发现那些已被前辈全都废弃了的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规矩。
  阿:哪种规矩?
  苏:例如下述这些:年轻人看到年长者来到应该肃静;要起立让坐以示敬意;对父母要尽孝道;还要注意发式、袍服、鞋履;总之体态举止,以及其他诸如此类,都要注意。你或许有不同看法吧?
  阿:我和你看法相同。
  苏:但是,把这些规矩订成法律我认为是愚蠢的。因为,仅仅订成条款写在纸上,这种法律是得不到遵守的,也是不会持久的。
  阿:那么,它们怎么才能得到遵守呢?
  苏:阿得曼托斯啊,一个人从小所受的教育把他往哪里引导,却能决定他后来往哪里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事情不总是这样吗?
  阿:的确是的。
  苏:直到达到一个重大的结果,这个结果也许是好的,也许是不好的。
  阿:当然啰。
  苏:由于这些理由,因此我不想再把这种事情制订成法律了。
  阿:理由充足。
  苏:但是,关于商务,人们在市场上的相互交易,如果你愿意的话,还有,和手工工人的契约,关于侮辱和伤害的诉讼,关于民事案件的起诉和陪审员的遴选这些问题,还可能有人会提出关于市场上和海港上必须征收的赋税问题。总之,市场的、公安的、海港的规则,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事情,我的天哪,是不是都得我们来一一订成法律呢?
  阿:不,对于优秀的人,把这么许多的法律条文强加给他们是不恰当的。需要什么规则,大多数他们自己会容易发现的。
  苏:对,朋友,只要神明保佑他们能保存住我们已给他们订定的那些法律,也就可以了。
  阿:否则的话,他们将永无止境地从事制订这类繁琐的法律,并为使它们达到完善把自己的一生都用来修改这种法律。
  苏:你的意思是说,这种人的生活很象那些纵欲无度而成痼疾的人不愿抛弃对健康不利的生活制度一样。
  阿:很对。
  苏:诚然,他们过着极乐生活。他们虽就医服药但一无效果,只有使疾病更复杂并加重:他们还一直指望有人能告诉他们一种灵丹妙药,使他们可以恢复健康。
  阿:有这种疾病的人大都这副样子。
  苏:是的,而且有趣的是,谁对他们说实话,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停止大吃大喝,寻花问柳,游手好闲,那么显而易见,无论药物还是烧灼法还是外科手术,是咒语还是符箓或别的任何治疗方法都治不好他们的病。——谁对他们这样说,他们就会把谁视为自己最可恶的敌人。
  阿:根本谈不上有趣,因为对说老实话的人生气是不好的。
  苏:我觉得你似乎对这种人没有好感。
  阿:的确没有好感。
  苏:如果一个国家也象我刚才说的那种人那样行事,你大概也不会称赞它的行为的。你没有看到有些国家的行为也是这样的吗?那里政治不良,但禁止公民触动整个国家制度,任何企图改变国家制度的要处以死刑;但同时不论什么人,只要他能极为热忱地为生活在这种不良政治秩序下的公民服务,为了讨好他们不惜奉承巴结,能窥探他们的心意,巧妙地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就把这种人视为优秀的有大智大慧的人并给予尊敬。
  阿:是的,我认为这种国家的行为和那种病人的行为是一样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称赞它。
  苏:但是,对于那些愿为这种国家热诚服务的人又怎么样呢?你能不称赞他们的勇敢和不计个人利害的精神吗?
  阿:我称赞他们,只是不称赞其中那些缺乏自知之明的,因为有许多人称赞他们而竟以为自己真是一个政治家了的人们。
  苏:你的意思是什么呢?你不原谅他们一点吗?一个人不会量尺寸,另外有许多人也不会量尺寸,但他们告诉他说他身长四肘尺,你认为他能不相信这个关于他身长的说法吗?
  阿:他怎能不相信呢?
  苏:因此,你别对他们生气。因为,他们不也挺可怜吗?他们象我刚才说过的那样不停地制订和修改法律,总希望找到一个办法来杜绝商业上的以及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其他方面的弊端,他们不明白,他们这样做其实等于在砍九头蛇的脑袋 。
  阿:的确,他们所做的正是这样的事。
  苏:因此我认为,真正的立法家不应当把力气花在法律和宪法方面做这一类的事情,不论是在政治秩序不好的国家还是在政治秩序良好的国家:因为在政治秩序不良的国家里法律和宪法是无济于事的,而在秩序良好的国家里法律和宪法有的不难设计出来,有的则可以从前人的法律条例中很方便地引申出来。
  阿:那么,在立法方面还有什么事要我们做的呢?
  苏:没什么还要我们做的,特尔斐的阿波罗还有事要做,他还有最重大最崇高最主要的法律要规定。
  阿:有哪些?
  苏:祭神的庙宇和仪式,以及对神、半神和英雄崇拜的其他形式,还有对死者的殡葬以及安魂退鬼所必须举行的仪式。这些事是我们所不知道的,作为一个城邦的建立者的我们,如果是有头脑的,也不会把有关这些事的法律委诸别的解释者而不委诸我们祖传的这位神祇的。因为,这位神乃是给全人类解释他们祖先的这些宗教律令的神祇,我们的祖先就是在这位大神的设在大地中央的脐石上的他的神座上传达他的解释的。
  阿:你说得很好,我们必须这样做。
  苏:因此,阿里斯同之子,你们的城邦已经可以说是建立起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从某个地方弄到足够的灯光来照明,以便你自己,还要叫来你的兄弟,玻勒马霍斯以及其它朋友来帮你一起,寻找一下,看看我们是否能用什么办法发现,在城里什么地方有正义,在什么地方有不正义,两者之间区别又何在,以及想要得到幸福的人必须具有正义呢还是不正义,不论诸神和人们是否知道 。
  格劳孔:废话,你曾答应要亲自寻找正义的。你曾说过,你如果不想一切办法尽力帮助正义,就是不虔敬的人。
  苏:我确曾这样说过,我必须这样做,但你也应助我一臂之力。
  格:我们愿意。
  苏:因此我希望用如下的办法找到它。我认为我们的城邦假定已经正确地建立起来了,它就应是善的。
  格:必定的。
  苏:那么可想而知,这个国家一定是智慧的、勇敢的、节制的和正义的。
  格:这是很明白的。
  苏:因此,假定我们在这个国家里找到了这些性质之一种,那么,我们还没有找到的就是剩下的那几种性质了 。对吗?
  格:怎么不对呢?
  苏:正如另外有四个东西,假定我们要在某事物里寻求它们之中的某一个,而一开始便找到了它,那么这在我们就很满意了。但是,如果我们所找到的是另外三个,那么这也足以使我们知道我们所要寻求的那第四个了,因为它不可能是别的,而只能是剩下来的那一个。
  格: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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