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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价:洞悉大众心理玩转价格游戏

_2 威廉·庞德斯通(美)
最初,特沃斯基指示参与者从幸运转盘得出的数字开始,在心底默默向上或向下调整。这一指示,具体表达了特沃斯基对实际情况的想法。现在,人们看得很清楚,根本没必要给予指示。重要的是,锚点和待估数量之间存在某种心理上的比较。这一过程会很自然地出现在偏好逆转实验当中。当锚点毫无信息意义时(随机数字或明显错误的数字),你只要随便提个问题,比方说,“非洲的联合国成员国是在65%上下吧?”对比就自动弹了出来。
特沃斯基的调整论,解释不了先就给出疑似值的锚定。(1)爱因斯坦第一次访问美国,是1939年之前还是之后?
(2)爱因斯坦第一次访问美国,是在1905年之前还是之后?看到前一个问题的德国学生,给出的年份晚于看到后一个问题的学生。前述两个锚点年份看起来都有道理(真正的日期是1921年)。照理说,倘若数字已经合乎情理了,就没必要再调整它了。
针对锚定现象,人们又提出了许多其他的解释。有人认为,锚定是合乎逻辑的,受试者接受了实验者给出的“对话提示”,相当于抓住了救命稻草。除非有个合理的答案,不然,实验者不会问爱因斯坦是在1939年之前还是之后访问的美国。故此,给出一个靠近1939年的年份,不会令你显得太笨。
锚定也可应用在法律上。早在利柏克诉麦当劳一案发生前,就有人发表过相关研究,探讨锚定对陪审团裁定赔偿金额造成的影响。1989年,心理学家约翰·马洛夫(John Malouff)和尼古拉·舒特(Nicola Schutte)搞了一次研究:安排4组模拟陪审员,让他们阅读一份真实人身伤害案的材料,在该案件中,被告罪名成立。他们告诉所有的4个小组,被告辩护律师建议赔偿50 000美元。4个小组所接触的信息,唯一不同的是原告律师要求的赔偿数额。一个小组听到的是,原告律师索要100 000美元,这一组陪审员裁定的平均赔偿额是90 333美元。另一个小组得知律师索要70万美元的赔偿额,他们裁定的赔偿额平均为421 538美元。
要是陪审员们能够裁定“正确”的赔偿额,那所有小组给出的数字应该一样。案件的事实没有变化。当然了,法律赔偿并没有标准的计算公式。于是陪审员们很容易受到他人建议的影响。把马洛夫和舒特的4个数据点(他们向另两组展示的索赔额是300 000美元和500 000美元)绘成图,就可以看出它们完全是一条直线。陪审员们判定的数额虽然总是比原告律师要的低一些,但基本上是跟着要求的索赔额一路上涨。
第5章 锚定效应:随着锚点上下浮动的价格(…
就算是痴心妄想,也不会有几个律师觉得陪审员能任自己摆布。这个研究,再加上另一些研究,提出了以下问题:你在法庭上可以把锚点抛到多远?一个聪明的律师会提出数亿美元的庞大索赔额吗?
传统的智慧说,不行。据说有个叫“反弹”的神奇效应:高得过火的索赔额,会让原告或律师显得太贪婪,从而带来事与愿违的结果。出于报复,陪审团的裁定金额会很低。较之一开始就提出合理索赔额的做法,漫天要价是不划算的。
1996年,利柏克诉麦当劳一案频频成为新闻焦点期间,心理学家格雷切·查普曼(Gretchen Chapman)和布莱恩·伯恩斯坦(Brian Bornstein)对这种说法做了测试。他们向伊利诺伊州80名大学生提出了一个假想案例:一位年轻姑娘说,自己因为服用避孕药患上了卵巢癌,对医疗保险提供商提出控告。受试的学生分为4组,每一组听到的索赔额都不一样,分别为100美元,20 000美元,500万美元和10亿美元。研究人员要求模拟陪审员裁定补偿性赔偿金。所得的结果,凡是信任陪审团制度的人看了恐怕都会吃惊不小。
索赔额(美元)裁定额(平均)(美元)10099020 000 36 000500万440 00010亿 490 000
在500万美元的限度之前,陪审员们惊人的好说话。超低的索赔额100美元平均只得到了可怜兮兮的990美元。这可是害得原告“疼痛不断”的癌症啊!而且“医生觉得她没几个月好活了。”
当索赔额翻了20倍来到20 000美元时,陪审员的裁定则翻了36倍,到了36 000美元;索要500万美元,则裁定额又在36 000美元的基础上翻了12倍。
查普曼和伯恩斯坦的实验不能排除反弹效应,但也没有找到任何支持它的证据。相反,它发现收益递减。要求10亿美元(一个超级疯狂的数字),所得裁定赔偿仍比要求500万美元时更多。只不过多得没那么离谱罢了。
道听途说的证据会造成误导。律师们总记得自己要了个天价,所得却比期望值要少的时候。真的疯得够彻底、胆敢索要10亿美元赔偿的律师,听到裁定赔偿才区区490 000美元,当然会倍感失望,怪罪于反弹效应。然而,上述实验结果表明,10亿美元的数字在4个受测索赔额中表现最好。
照理,陪审员应当痛苦和受难的程度做出赔偿裁定。查普曼和伯恩斯坦要陪审员们用数字给原告的痛苦打分。他们发现,陪审员对痛苦的估计和判定的赔偿之间没什么有意义的关联。换句话说,理应有关系的变量事实上没关系,照理说不相关的变量(原告的索赔要求)实际上却有关系。
两位心理学家还询问陪审员:“原告的伤害是被告造成的,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有多大?”陪审员们报告的可能性跟他们裁定的赔偿额存在一定的关系(可能性越大,裁定赔偿额也会相应提高),但并不特别突出。因此,没有证据能证明,10亿美元的索赔损害了原告案件的可信程度。
麦当劳咖啡诉讼案的里德·摩根,说自己这样的律师叫“创业家”。这类诉讼律师们专找巨额赔偿官司,搞得大公司关注起产品的安全性。不太同意这套说辞的观察人士则叱责这是“把打官司当成抽彩票”。从这两个角度来看,面对法律的财富大转盘,有时律师们会不愿向陪审员提出太高的赔偿额。他们觉得,提出合理的数字说不定反倒能够带来一笔意外之财,要得太多则可能引起陪审员反感。查普曼和伯恩斯坦的实验表明,事情并非如此。他们的论文题目说得很直白:“要得越多,你得到的就越多。”
第5章 锚定效应:随着锚点上下浮动的价格(…
锚定研究令一些人相信,不应由陪审员来直接裁定损害赔偿额。丹尼尔·卡尼曼认为,陪审员试图用前后矛盾的金钱语言表达他们对被告行为的愤慨之情。就好像陪审员打从火星来,不知道金钱在这个星球上价值几何一样。究其本质,他们是用1到10来给被告的过失打分。他们通过律师寻找线索,判断它值多少地球币。
在利柏克诉麦当劳一案中,摩根成功地激起了陪审员们的义愤。他连打两记重拳:麦当劳的咖啡比许多竞争对手要烫;麦当劳对利柏克受的伤害无动于衷。在审判的裁决阶段,摩根要求陪审员们罚麦当劳一两天的全球销售额:麦当劳咖啡一天的销售额大概是135万美元。
哈?事故的肇事者是咖啡?摩根没有过多解释为什么这一要求是合理的,或许是因为它并没有特别合理的地方。你对这个要求想得越多,就越会觉得它没道理。为什么是一两天的销售额?为什么是全球的销售额,而不仅仅是美国境内的销售额,或者新墨西哥州的销售额,甚至是利柏克那天买的那杯咖啡的售价(49美分)?
这里,“想”就是关键。一个有效的锚点必须是存储在做决定当时的短期记忆当中的。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很大的限制。短期记忆,就是我们用来拨打陌生电话号码的那种,仅仅能持续大约20秒钟。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都觉得锚定恐怕并不适用于实验室外面的环境。陪审团可能会讨论好几天。陪审员会感到无聊,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白日梦。天知道他们要接触到多少个数字?
现场研究表明,现实当中,锚定效应可以持续相当长的时间。像陪审团裁决这样重要的事情,不见得有什么做决定的关键一刻。每名陪审员都会在陪审席上多次考虑这一问题,其间间隔着不经意的分心。每当控辩双方提出新的论点,或确定新的证据,他们就会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成功的锚点必须足够难忘,以便每次重新斟酌决定时都能想得起。
摩根提出的索赔要求,哪怕不合情理,也足够叫人过目不忘。麦当劳一两天的咖啡销售额设定了理想的惩罚标准。它框定了人们的思考,鼓励陪审员暗暗寻思两个问题:
(a)一两天的咖啡销售额公平吗?
(b)多少天的咖啡销售额才公平?
陪审员并不擅长根据罪行或问题的严重程度来设定赔偿金额。1992年,德斯冯格斯(W H Desvousges)和同事主持了一次调查。他们告诉受试者说,由于炼油厂的蓄油池没盖盖子,鸟儿们掉进去溺死了。这个问题(当然是虚构出来的)可以通过在蓄油池上设置防护网来解决。他们询问参与者,为了拯救小鸟,他们愿意出多少钱来架设防护网。研究人员对不同的小组所说的禽鸟死亡数量不同:有的说一年2 000只,也有的说一年200 000只。结果,人们的答案跟鸟死掉的数量并不相关!不管怎么说,受试者平均愿意掏腰包的钱数在80美元上下。显然,人们只记住了一点:“死了很多鸟儿。我们应该做些事。”
摩根肯定希望利柏克一案的陪审员们从财大气粗的麦当劳钱包里狠狠地掏出一笔(因为咖啡太烫打起官司的,小餐馆碰到的很少)。“一天的咖啡销售额”能充当有效的赔偿尺度,还有另一个原因。一旦陪审员在多少天上达成了一致,递增幅度也就一目了然了。
你可能想知道为什么摩根会要求“一两天的咖啡销售额”。为什么要说得这么含糊呢?当碰到三种价格(不妨把它想成是小杯咖啡、中杯咖啡和大杯咖啡的售价),自身又没有强烈偏好时,人们一般倾向于选择“中间”价格。摩根说不定估计到,被告或者没什么同情心的陪审员兴许会提出一个低得多的数字。于是,他引入了“中间”选项,给了迟疑不决的陪审员们一条轻松的出路,同时又有利于自己的客户。
利柏克一案的陪审团裁定270万美元的惩罚性赔偿,正好是摩根估计的两天咖啡销售额。不容否认,摩根的索赔请求具有令人信服的影响力。按照前面的研究,摩根唯一的失误之处,或许就是他没干脆要求麦当劳赔一两年的咖啡销售额。
第6章 记忆价格和前景理论:我们对价格很愚…
电视剧《巨蟒》(Monty Python)描述过阿尔冈星球上的一个任务。阿尔冈星是金牛座的毕宿五毕宿五(Aldebaran,意为“追随者”)即金牛座α,是全天第14亮星,视星等085等(不规则变星变化于075~095等之间),绝对星等-06等,其光谱与光度分类属于K5Ⅲ型,呈橙色,表面温度3 500开尔文。距离地球68光年。——编者注,跟1972年的英国很像——只不过那儿的价格都是天文数字。剧中演员约翰·克里斯(John Cleese)说:“这里一杯普通的热巧克力售价400万镑,烧开水用的浸入式加热器售价60多亿镑,一条内裤的价格高到了没法形容的地步……一个像这样的电热水壶新零件,价格几乎相当于美国自1770年到2000年的国民生产总值。而即便如此,也还不够买个热水壶上的小小固定环。
过了一会儿,迈克尔·帕林(Michael Palin,该剧的另一位演员)插嘴说:“旋转式割草机的附件相对便宜!在9 000万到1亿磅之间,不过这似乎说明,阿尔冈星对那些有着大花园的家伙是个很好的地方。”你或许会想,其实阿尔冈星跟地球又有多大的不同呢?我们出生在太阳系的第三行星,对东西的价格没什么概念。说不定我们怎么学都学不会。我们能做的,就是从周围人身上找线索。我们假装他们神智健全,提出的价格合乎情理。
要是让笛卡尔来推断价格,他或许会说: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相对价值。从深层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没法判断割草机的附件卖一亿镑是不是个好价钱,但我知道它比其他价格要便宜。短短几年里,靠着一些出色的实验,这种相对价值重要、绝对值没啥意义的愚蠢价格观已经得到普遍接受。你可能会说,它们表明,我们都生活在阿尔冈星上。
阿雷利是另一位深入思考定价心理的杰出以色列裔美国人。他的好些研究都可以追溯到他头一次走进一家巧克力精品店的经历。他眼前摆着一列列美不胜收的巧克力,价格也高得令人咋舌。“我正盘算着想要哪一块,”他说,“接着就意识到两件事。一是我迅速适应了那里的价格水平。我没去想超市里的巧克力卖多少钱。另一件事是我非常容易受影响——不管商店标注了什么样的建议零售价,我都把它们当成入手的合适价格。”现在阿雷利是杜克大学的行为经济学教授,他做了好些引人注目的实验,证明价格的灵活性有多大。其中一个是跟乔治·鲁温斯坦德和拉佐·普雷莱克合作完成的,实验内容是无声拍卖花式巧克力、红酒和电脑设备。投标的是麻省理工斯隆学院的MBA考生,研究人员要他们写下自己社会安全号码的末两位。接着,每名投标者要说出他的心理投标价是高于还是低于这个两位数(按美元计)。最后,投标人写出自己愿意出的价格(诚实的心理保留价)。中标的人自己掏腰包出钱,拍中的东西就归他们了。
拍卖物品里有一瓶1998年的罗纳谷村酿红酒。例如,我的社会安全号码末两位数是23,所以,我要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是:“这瓶酒,你愿意出的价是高于还是低于23美元?”第二个问题则是“你愿意出多少钱呢?”
正如所料,结果显示出惊人的锚定效应。社会安全号码“低”(也即末尾两位数为00到19)的投标人,对这瓶酒愿意出的价格平均为美元。社会安全号码“高”(末尾两位数为80到99)的人,愿意出的价格平均为美元。不光红酒是这样,在巧克力、无线键盘鼠标和设计书的拍卖中也有类似的差异存在——全都是因为社会安全号码。大多数的情况都是碰巧有着较高社会安全号码的学生拍走了商品。号码较低的人则一无所得。至于谁是真正的赢家,以及谁是真正的倒霉蛋,你自己来判断吧!
第6章 记忆价格和前景理论:我们对价格很愚…
阿雷利开辟了一个影响广泛的论题:记忆价格遮掩了人类不准确的价格判断力。假设让买东西的人猜测一台椭圆踏步机的价格,他会努力回想从前购买健身器材的价格,或是他看见广告里的椭圆机卖多少钱。他会根据产品的质量和性能做调整,得出一个差不多的数字。然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跟奥斯卡·王尔德的讽刺话里说得一样:样样东西的价码都知道,对价值却一无所知。
麻省理工的拍卖,其设计目的是消除记忆价格的部分影响。他们挑选的要么是学生们不大可能购买的东西,要不就是众所周知价格波动幅度大的东西。(人们喜欢把葡萄酒和花式巧克力当成礼物,部分原因就在于收礼的人很难猜到送礼人花了多少钱。)问题不是“你还记得它的价格吗?”,而是“它对你值多少钱?”
阿雷利、鲁温斯坦德和普雷莱克的理论认为,受试者们是用后推法来建立自我一致性的。他们写道:假设一个受试者的社会安全号码末两位是25,对标示为“普通”的红酒,他的先验[愿意支付价]范围是5~30美元,对“罕有”红酒则为10~50美元。故此,这两种红酒,以25美元的价格都有可能买得到,也都有可能买不到。假设受试者出于某种原因说自己会按25美元的价格购买普通红酒。那么,倘若我们过一会儿问她,愿不愿意用25美元购买“罕有”红酒,她的回答肯定是“当然愿意”,因为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个特殊的“选择问题”已经解决了,方法也明摆着:既然普通红酒价值25美元,“罕有”红酒必然要高于25美元!而且,受试者之后在报出对红酒的愿意支付价时,这个问题也有了足够的限制条件:价格必须符合这样的排列顺序——两者的价格都得高于25美元,且“罕有”红酒的价格更高。阿雷利的研究小组将这些结果写成论文,发表在2003年的《经济学季刊》(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上,名为“‘任意连贯性’:没有稳定偏好的稳定需求曲线”(“Coherent Arbitrariness”: Stable Demand Curves Without Stable Preferences)。这篇论文还为记忆理论提供了更惊人的证据。
“我们想找一种人们没有强烈参考价格的东西,”阿雷利解释说,“他们需要一种有待标价的全新产品,这种产品是——痛苦。”132名麻省理工的学生通过耳机,听到了恼人的高亢音调(类似救护车警报器使用的3 000赫兹三角波)。屏幕上的说明写着:
几分钟后,我们将在您的耳机中播放一种新的烦人音调。我们想知道你认为它有多讨厌。等你听到该音调后,我们会立刻问你是否愿意重复该体验,换取10美分的报酬[另一小组为50美分]。研究人员要参与者为听烦人声音10、30秒和60秒分别标价。
正如所料,看到低锚点(10美分)的人标出的价格,总是比看到高锚点(50美分)的人标出的要低。所有人的价格都是按倾听时长等比例增减的。此外,对同一受试者重复试验,也不能消除初始锚点造成的影响。大多数人坚持原价,丝毫没有意识到它是由一个毫无意义的锚点提示出来的。实验人员又列出若干小烦恼,要一些志愿者把该声音排进去。小烦恼包括“发现自己买了一罐坏牛奶”“忘了还录像带,必须付罚金”“冰激凌掉地上了”及其他7种项目。总体而言,烦人的声音排在第二位,位于“只迟到了几秒就错过了公车。”
第6章 记忆价格和前景理论:我们对价格很愚…
神奇的地方在这里。10美分和和50美分的价格锚点对讨厌噪音的排位名词没有任何影响。对于这噪音相对日常生活的其他小别扭有多烦人,大家有着基本一致的看法。另一组志愿者答应把一根手指放进老虎钳里。实验者收紧老虎钳,直到受试者开始感到疼痛。接着,老虎钳再收紧一毫米,并要受试者记住疼痛的程度。等实验人员把他们的指头从老虎钳里松开以后,会提出以下问题:你愿意忍受哪一种折磨呢?是被老虎钳钳30秒,还是听烦人的声音30秒?
大多数人选择了噪音。这里,锚定对人们倾向于噪音或老虎钳同样不存在统计上的影响。锚点只影响价格。
经济学家早就阐述过,对金融事务来说,决断性和前后一致是最理想的状态。显然,这不光是学究们搞出来的抽象概念,也是一般人努力想要达到的普遍理想。我们都假装有着前后一致的理论及常识。但事实却是,我们知道的不过是相对估值。我们对比率敏感,对价格却很愚钝。
还记得阿莱,还有他的那个悖论吗?跟特沃斯基合作之初,卡尼曼就认定阿莱悖论是决策心理学没能解决的首要问题。要能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必将得到莫大的奖励。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和特沃斯基开始设计“有趣的选择”。要是一个选择看起来挺有意思,家人就成了实验专用小白鼠。有这样一个例子:你是愿意稳稳当当地拿3 000美元,还是80%赢取4 000美元的机会(以及20%两手空空的可能性)?
几乎人人都偏爱稳拿3 000块的选项,而不选择赌博。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为了让事情变得更有意思,特沃斯基出了个巧妙的主意。在每一笔数额前头摆上一个“负号”,“反射”问题。这么说你会更容易懂些。
假设有人起诉你,要你赔偿4 000美元。你是愿意现在花3 000美元调解(固定的损失,-3 000)呢,还是去打官司,你事先就知道有80%的可能性会输,需要全额偿付(-4 000),有20%的机会赢,一个子儿都不出?(不考虑法律费用。)要是人们对风险的态度一致,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似乎应该跟前一个相同。可大多数人并不是这么想的。绝大多数人拒绝确凿的损失,倾向于上庭打官司搏一把。思路是这样,“我可不想损失几千美元,只有打官司才有可能避免它。损失3 000块还是4 000块,区别没那么大。”
靠着提出形形色色的此类问题,卡尼曼和特沃斯基得以从各个方向观察人们对待收益、损失和风险的态度。他们不再麻烦家里人,开始找学生志愿者进行谨慎的调查。1979年,他们发表文章《前景理论:风险决策分析》(Prospect Theory: An Analysis of Decision Under Risk)。卡尼曼说,标题里的新名词是他们故意创造的:“我们觉得,要是这套理论能广为人知,有个与众不同的名字会很占优势。”
前景理论建立在若干简单、有力的概念之上。其一是金钱(或一般而言的得失)的相对性。卡尼曼和特沃斯基提出了和心理物理学相似的主张:我们的感知系统,对估计绝对数量不如变化量在行……接触相同的问题,我们既可能觉得热,也可能觉得冷,这完全取决于我们先前适应的温度。同样,人们会习惯于一定水平的财富或收入,并主要对变化作出反应。打个比方:你指望有钱的阿姨送你1 000美元的支票做结婚礼物,因为你的兄弟姐妹们都享受了这个待遇。结果,她却送给你一张价值25美元的蹩脚贺卡!你很容易觉得自己损失了“975”美元,而非获得了25美元。
第6章 记忆价格和前景理论:我们对价格很愚…
按卡尼曼和特沃斯基的术语,期待中的1 000美元是一个基准点。这很像心理物理学上的“适应水平”。基准点负责判断进入心理账户的某样东西属于收益还是损失。这可以造成行为上的巨大差异。
前景理论的第二个关键概念是厌恶损失。损失金钱(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带来的伤害,远远大于获得同样东西带来的喜悦。抛硬币打赌就能看出损失厌恶来。抛出字你输100元,抛出人头你赢X元。X要多大,你才愿意接受这个赌?
调查显示,很少有人愿意接受X==100的“公平”打赌。X=110的情况也很少有人接受,哪怕它提供了挺不错的预期收益。(接受这个价格的人往往是赌徒、倒爷或经济学家。)一般人大概会要求200美元左右的奖金,来平衡100块的预期损失。
不管收益还是损失都不是简单的累加。获得20块钱意外之财的惊喜,少于获得10块钱惊喜的两倍。这跟史蒂文斯的小谜题是一个意思,它说要差不多40美元才能让人感觉比10美元“好两倍”。经济学家一直都知道,大规模的收益和损失不是累加的,但前景理论把这一规律扩大到了看似完全微不足道的数目上。从人们的行动来看,“财富效应”似乎也适用于小变化。
有一个通俗的比喻表达了前景理论背后的部分概念:“金钱是毒品。”对大把票子上瘾的人,对滥用金钱达到了一定的适应程度。之后,要想再次“高”起来,他必须超过原来的基准线。要是上瘾者没能达到基准线,他就会体验到“戒药”的痛苦。戒药的痛苦远甚于“高”起来的愉悦。
卡尼曼观察到,损失厌恶“延伸到了道德直觉的领域,强加损失和未能分享收益所得到的评价完全不同。”有反盗窃的法律,可没有反吝啬的法律。尽管贪婪上了七宗罪的名单,慈善又属基督徒的三大美德,可十诫只禁止偷窃,禁止垂涎他人的妻子和财产。慈善只是附加的建议。
前景理论的第三个重要概念是确定性效应。卡尼曼和特沃斯基的调查肯定了阿莱的论题,确定性和仅仅是非常高的可能性之间(举例来说,类似100%和99%的概率区别)存在着主观上的鸿沟。这一发现也可以“反射”:非常不可能和保证不会发生之间(1%和0%的概率区别)同样有着巨大的心理区别。
一方面是收益和损失,另一方面是可能和不可能,这其间涉及到行为的四个领域。我们可以用一幅简单的四格图来概括它。前景理论的四重模式不仅解释了阿莱悖论,还解释了为什么大赌徒会买保险这一类的怪事。
以阿莱的第一道谜题为例。你可以(a)稳得100万美元;或者(b)接受一个很诱人的赌博,你有1%的可能性两手空空地离场。不管你怎么做,你几乎肯定可以获得100万甚至更多美元。换句话说,你处在一个很好的位置上,从诸多可能的收益中做出选择。此时,你处在上图中左上角的单元格。
这一格的特点是“行为厌恶风险”。你可能觉得100万伸手可得——只要选择(a)就行了。要是你选择(b)却输了,你会把肠子都悔青的。这样一来,(b)的风险完全无法叫人接受。
阿莱的第二道谜题,让你选择是有11%的机会赢100万,还是10%的机会赢250万。这仍然属于收益,唯一的重要区别是获胜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你会告诉自己,别太兴奋——你恐怕不会赢。这就改变了心理,触发了冒险意愿,如图右上角的单元格所示。你愿意赌一把拿更高的奖金,1%的概率区别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了。
第6章 记忆价格和前景理论:我们对价格很愚…
从收益翻个面到损失,行为的类型也随之改变。要是很可能遭受损失,鲁莽的赌博变得可以接受了(左下单元格)。赛马日快结束时,赌徒们愿意“继续花钱打水漂”,希望藉此能挽回损失。而要是存在机率较小的损失可能性(右下单元格),人们愿意买保险来对抗损失。
金融顾问告诉客户,在做金钱决定时要考虑“风险承受能力”。麻烦的是,行为的这4个领域存在于我们所有人身上。一个环境中厌恶风险的人,换个环境就成了冒进家。只要换个基准点就行了。
投资者认为债券“安全”,股票则是赌博,能提供更高的平均回报率。由于两种投资都承诺能带来收益,许多投资者厌恶风险(右上单元格),在投资组合中选择债券。但还有其他的看待方式。要是你把通货膨胀和税收因素考虑在内,债券的实际收益可能是零,甚至是负数。“把钱买成债券,你保准会损失购买力!”对指望卖股票出去的人,这可是一个非常拿得出手的论点呢!
房地产泡沫破裂的时候,卖家们还记得当初市场高峰时自己可以大捞一笔的。这成了基准点,按当前市价卖出房子就变成了“损失”(左下单元格)。而不是接受一个合理的当前的市场提供产品,他们说没有,并赌上得到一个更好的方案,有一天。要卖家们把基准点调整适应新的现实,可能要用好几年的时间。这一期间,交易成交的很少。
卡尼曼说,他相信厌恶损失的概念是自己和特沃斯基对决定论做出的最大贡献。对这一点的基本认识其实已经存在好一段时间了。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在1757年的《论崇高与美的概念起源之哲学探究》(Philosophical Enquiry into the Origin of Our Ideas on the Sublime and Beautiful)一书中写道:“痛苦的观念总比那些触及愉悦部分的观念要强大得多,我很满意。”卡尼曼和特沃斯基的贡献,在于实现了科学的缜密性,并将这一概念覆盖到了前所未有的广大范围。哈佛大学的马克斯·巴泽尔曼(Max Bazerman)说,“前景理论的要点不难用文字说明,但(他们)增加了数学,提高了接受度,这很重要。”特沃斯基自学了数学,为前景理论做了完整的数学处理,以便获得经济学家的严肃对待。
他们在《计量统计学》(Econometrica)发表了这一理论,该杂志差不多是所有经济学期刊里难度最大的。经济学家一贯回避解释人类的不合理性,就好像鸭子把头埋在水里一样。他们甚至只用一个词来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心理学”。言下之意是,心理学并不是什么很严肃或重要的课题。“前景理论”做了大量工作来改变这种心态。有人估计,截至1998年,它已经成了《计量经济学》刊载文章中被引用次数最多的一篇。
2009年,由于金融风暴带来的冲击,德国亿万富翁阿道夫·默克尔撞火车自杀。他的净资产仍有10亿美元之巨。
传统的经济理论涉及的是财富的绝对状态。10亿美元就是10亿美元,你应该高兴才对。人类的现实是,失去一半财产的亿万富翁会感到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中了5 000美元的彩票得主却会兴高采烈。一切无非是对比罢了。
为什么损失带来的痛苦,甚于收益带来的愉悦,仍是一个尚未得到解决的问题。为什么牌面对我们不利呢?卡尼曼和特沃斯基论文发表之后的岁月里,进化学解释冒出了头,日益流行开来。“人类不是为了快乐而演进的,而是为了生存和繁殖。”科林·卡默勒、乔治·鲁温斯坦和德拉佐·普雷莱克写道。想象寒冬里有一只饿得要死的动物。出去寻找食物有风险,因为这会让自己暴露在天敌之下。可待在洞里,表面上看起来安全,最终结果却是慢慢饿死。故此,动物赌上一把,出去找食物是合理的。夏天,这只动物有着丰富的食物,它的策略也会相应改变。它应该不会冒性命的风险去寻找不需要的浆果。
把“食物”换成“金钱”或其他任何的收益,你就得到了前景理论。从我们的行动来看,打扑克输掉500块就像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卡默勒认为,损失厌恶是一种不理智的恐惧形式,就跟恐高症患者从高楼层的窗户望出去差不多。
卡默勒写道:“人们最害怕的许多损失并没有生命危险,但对过度适应传输恐惧信号的情绪系统来说,它不具说服力。把损失厌恶想成是恐惧,也意味着存在这样的可能性:诱发的情绪可以摆布买卖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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