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看的电视节目，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玩具或游戏，他们盼望的全家出游日和其
他一些共同的经历。各家仪式性惯行的内容（尤其会随着社会地位的不同而）有
所变化，但不变的是，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些经历，而这些经历本身也给家庭成员
带来了一种归属感。而且在所有的社会地位中，孩子日常生活的一大部分时间都
花在丫重复各种仪式上：起床，镝床，洗澡，穿衣，梳头，刷牙，吃早餐，找课
本和卷子，等着成年人准备好接送他们。这些时刻都点缀在几小时、几天和几周
的家务中，在冗长乏味的事务中，在平凡的任务中，在紧张的气氛中。这一点对
每个家庭来说都是真实的，不论是什么社会地位的家庭。也没有哪一个家庭可以
豁免于人生悲剧的发生：各个社会地位的家庭中都有入因为交通事故或者自杀而
过早地离开人世。在各个社会地位上的家庭中，孩子和家长都有各种各样的性情：
有些人很羞涩很安静；有些人很外向很健谈。有些人很有幽默感，而有些人却没有。
日常生活的组织安排和整洁程度也不随社会地位而有规律地变化。有些人家中干
净整洁，有些人家里却乱成一团。有些最脏最乱的就是一些中产阶级的家庭，他
们的人口通道堪称整洁的楷模，但是他们的居住空间，尤其是楼上，却到处都很
零乱。尽管像前面的章节里所详述的那样，各个家庭之间存在着强大的差异，但
是在每个家庭中，几次访问之后，我和研究助理们都发现周围的环境很正常，很
舒适，也很安全。换言之，它们都让人觉得是来到家里了。
协作培养和成就自然成长
第十T=章 社会地位的力量和局限性 237
尽管来自不同社会地位的家庭在一些重要方面有共同之处，但社会地位却给
孩子们的日常生活常规带来了重大的差异。黑人和白人中产阶级父母都对孩子进
行协作培养。在这些家庭里，家长对孩子的天赋、见地和技能进行积极培养和评
估。他们给孩子安排各种活动。他们跟孩子讲道理。他们盘旋在孩子周围，并且
在外面会毫不犹豫地为了孩子而干预各种事务。他们有的放矢又坚持不懈地努力
去激发孩子的发展，去培养他们的认知能力和社交能力。工人阶级和贫困的家长
认为孩子的发展应当是自然展开的，只要给他们提供抚慰、食物和其他基本抚养
条件就可以了。我把这种教养儿童的文化逻辑称作成就自然成长。和协作培养一
样，这种方式也需要家长付出持久的努力，把战胜生活中强大的挑战来维持孩子
的自然成长看做是一种成就再合适不过了。依照自然成长的方式教养孩子的家长，
通常在组织孩子生活的时候，会让他们在家里和附近的地方与同龄人和兄弟姐妹
及表亲一起玩。因此，孩子们对自己的业余时间有更多的自主权，也有更多的机
会自发地去玩耍。他们对自己在家庭以外的生活也更负责任。与在中产阶级家庭
巾不同，成年人组织的活动并不多觅。与中产阶级家庭没完没了地把努力集中在
说理和磋商中不同，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里没有那么多的言辞（包括较少的抱怨
和纠缠）o成年人和孩子之间的界限十分分明，家长大都不会为了培养孩子的语
言能力而说话，语言更多的是一种社交工具。指令性的语言很普遍。在他们与公
共机构打交道时，工人阶级和贫困家长把责任移交给了专业人上；当他们确实试
图进行干预时，这些家长感到他们没有自己希望的那么有能力、有效力。虽然工
人阶级的孩子和穷人的孩子之间有很重要的差别，尤其是在生活的稳定性方面，
但令人惊讶的是，在教养孩子的文化逻辑上他们却没有太大的差别。相反，在本
项调研中，这一儿童教养上的文化差异出现在中产阶级和其他所有人之间。
不论处在什么社会地位上的人，他们的儿童教养惯行看起来都很自然。就像
呼吸一样，儿童教养方法通常都是自动而且无意识的。家长们很少会意识到他们
正在用某种具体方式引导孩子。【3】例如，汉德隆和塔林格家的孩子都有与他们年
龄相仿的表亲住在离家开车不到二十分钟的地方。然而，他们只在特别的日子才
会见面，不像德赖弗和麦卡利斯特家的孩子，一个星期要和自己的表亲见上好几
次。虽然塔林格夫妇都很坚定地忠实于协作培养的策略，但是位们看起来并没有
238 不平等的童年
意识到自己使用的方法。虽然他们两位家长都提到，当他们看到亚历山大很有求
知欲的时候，都感到特别的欣慰，但是他们并没有把亚历山大的这个特点和他们
自己所广泛使用的说理教育联系起来。他们也没有去分析思考自己为什么不使用
指令性语言。大部分时候亚历山大都和同龄人在一起，而不是和自己的表亲一起
玩（部分原因是他们都住得很远），这一点也没有成为他父母思考或讨论的主题。
他们生活中的一些部分当然也的确反映出了有意识地选择和深思熟虑之后采取的
行动，包括威廉斯女士对看电视的极力反对和父母二人对增进儿子音乐才能的投
入。时间不够用也是经常讨论的话题。然而，即便是在这方面，讨论的主题也是
集中在生活细节上（例如，为了去参加学校的话剧而放弃一场棒球赛），而不是
在教养孩子的整体方法上。
同样的，在使用成就自然成长的家庭中，经济都极为拮据，他们几乎总是在
谈论着有关钱的话题。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他们却相信自然成长而不是协作培养，
这种对自然成长的笃信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一的意味。麦卡利斯特女士强调了
自己作为一位母亲的实力。她为孩子的衣食而奔波，照顾他们，带他们去野餐，
密切注意着他们，所以，与住在周围的母亲们相比，包插那些吸毒成瘾的母亲，
她很赞许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并不把自己和世界上那些塔林格女士或威廉斯女士
们相比较。
种族和阶级的交叉点
在《种族很重要》(Race Matters)一书中，科内尔·韦斯特(Cornell West)教
授报告了一件让他深感沮丧的事情：他要为自己新著的出版去照一张头像照，在
马路上叫出租车的时候，竟然没有一辆车肯停下来。他等了又等，有十辆空的出
租车从他身边驶过，却（通常在他的视野内）停下来去接那些不是黑人的乘客。
盛怒之下，他放弃了叫出租车，而改乘地铁，结果没有赶上预约时间。【41韦斯特
教授和其他中产阶级的非裔美国人常会提起让他们感到愤怒的事情：他们在与陌
生人的互动中无法标示出自己的社会地位。在这些情况下，种族就占了社会地位
的上风。【5】
这次调研中的中产阶级黑人父亲们也讲述了类似的故事。一位父亲报告说，
一天傍晚，在一个高档购物区，他正健步走向一台自动取款机，一个白人妇女看
第卜■章 社会地位的力量和局限性 239
到他后紧紧抓住了自己的钱包，一脸惊惧。而且，就像我在前面所展示的，中产
阶级非裔孩子的父母都十分警觉地关注着种族问题的迹象。一个一年级孩子亚历
山大（一个律师的儿子）说，他长大后只能做一个扫垃圾的；在篮球营地，弗恩·马
歇尔是一百个女孩子中唯一一个黑人孩子，她在上午的篮球活动中过得很开心，
但在午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很难融人那些叽叽喳喳的白人女孩当中（如果她是白
人的话，就会容易得多），在这些时候，他们父母的担忧就得到了证实。虽然他
们自己很艰难地在白人的世界里前行，但是家长们却会尽量避免让自己的孩子成
为某个活动中唯一一个黑人小孩。此外，家长们还会尽力帮孩子发展一种正面的
自我形象，一种明确包含自己种族认同的自我形象。因此，他们每个星期天都会
参加像伞是黑人的浸会教堂这样的活动。
基于这些证据，如果暗示种族问题在孩子们的生活中不重要，必然是一个错
误。不过，种族的影响并没有我原先料想的那么强大。本书所聚焦的领域是：孩
子们如何度过闲余时光，家长们使用语言及惩戒孩子的方式，家庭社交网络的性
质，干预公共机构的策略——根据这些焦点，白人和黑人家长在教育孩子时采用
了十分相似而且经鬻是一模一样的惯行。【6】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种族在他们生
活中的相对重要性也有可能会增加。【7】大多数非裔美国人都不会和其他种族和民
族的人恋爱或结婚。对于黑人房产所有者来说，住房市场上存在着严重的种族隔
离现象，无论他们处在什么社会地位o l8】非裔美国人在与白人的人际交往中也更
容易遇到种族主义的态度，尤其是在工作场合。然而，在．E小学四年级时，种族
对孩子生活的影响还没有社会地位那么重大。【9】随着父母围绕孩子的课外活动来
安排自己的时间，中产阶级的黑人和白人孩子得到了极多的个性化的关注。这种
对孩子活动的优先考虑深刻地影响了家长的业余时间。在这些情况下，各个种族
之间少有差别或者根本没有差别。威廉斯先生要为一次庭审傲准备，在他连续一
个星期每天工作到午夜之后，他还把星期天都花在开车送亚历山大参加各种活动
上，他们先去参加棒球训练，然后赶快回家冲澡更衣，再奔向学校的话剧表演。
塔林格先生坐飞机横穿了整个国家，眼睛都熬红了，只眯了一小觉就去上班了，
而后又要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傍晚带孩子去参加足球训练，他很盼望训练赶紧结束，
好让他回到家好好睡上一觉。
同样，也是中产阶级的孩子，不论黑人孩子还是白人孩子，他们和自已的兄
弟姐妹争吵打架，还和自己的父母犟嘴。这些行为在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中是根
240 不平等的童年
本不能容忍的，不论黑人还是白人。[10]在本项调研中，在孩子们日常生活行为中
反映出来的儿童教养的文化逻辑上，最大的差异仍然是中产阶级孩子（包括更富
有的中产阶级）与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之间的差别。作为一个中产阶级黑人男
孩，亚历山大‘威廉斯与白人中产阶级男孩加勒特·塔林格有更多的共I司之处，
而相比之下，他与像泰雷克·泰勒和哈罗德·麦卡利斯特这样没有那么有特权的
黑人男孩却没有什么共同点。
为什么这很重要？
协作培养和成就自然成长都为家长和孩子提供了固有的优势（和负担）o然
而，这些儿童教养惯行却被重要的社会机构赋予了不同的社会价值。有迹象表明，
有一些家庭的文化惯行，尤其是那些与协作培养相关的儿童教养惯行，给孩子带
来了其他文化惯行所不能带来的优势。
在日常生活的节奏方面，协作培养和成就自然成长都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
中产阶级孩子学会了发扬和珍视自己的个性。家长允许他们参加各种各样令人羡
慕的活动：体操，足球，夏令营，等等。这些活动既可提高的他们的技能，还可
像塔林格先生说的那样，教他们成为比父母当年还要好的运动员。在运动场上，
他们学会了胜不骄败不馁。也像威廉斯先生说的那样，中产阶级孩子学合了巴洛
克式音乐和古典音乐的区别。他们学会了表演。他们学会了表现自己。但是这种
培养也是有代价的。全家的时间安排都被打乱了。一家人晚餐的时间都很难安排
在一起。像斯宾塞和萨姆·塔林格这样的弟弟们还要在运动场里花上很长时间很
沉闷地等着哥哥，并且要坐在车里从一个活动地点跑到另一个活动地点。尽管总
有静谧的间歇，家庭生活中的大多数时候都十分狂乱。家长们，尤其是母亲，必
须调解好各种相互冲突的优先事宜，同时处理各种活动的时限，这些时限远比做
饭或帮孩子洗漱睡觉的时限要紧迫得多口孩子课外活动的支配地位能让家庭付出
很大的代价。有时候，中产阶级家庭中的每个人——包括十来岁的孩子——都
看上去疲惫不堪。因此，这种儿童教养方法既带来了强大的优势，也付出了巨大
的代价。
从他们经历的儿童教养文化逻辑中，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也得到了优势，
并且同样付出了代价。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学会‘J，自娱自乐。他们在外面玩，
第十二章 社会地位的力量和局限性241
自己发明各种游戏，就像泰霄克·泰勒和他的朋友们那样。他们从来都不抱怨没
意思。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还似乎有无限的精力。他们没有疲累的时候，不像
我们看到的中产阶级同龄孩子那样。有些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渴望参加有组织
的活动——卡蒂·布林德尔想参加芭蕾舞队，哈罗德·麦卡利斯特想参加橄榄球。
当经济状况、无人接送、活动项目有限等因素合在一起，妨碍或限制他们参加时，
他们也都会感到很失望。很多孩子也会深刻地了解自己家庭经济的拮据和家政预
算余地的有限。家里的生活窄间很小，经常没有多少隐私可谈。电视几乎总是开
着的，就像20世纪50年代的中产阶级孩子一样，现在的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
看电视的时间没有任何节制。因此，和中产阶级家庭相比，T人阶级和贫困家庭
的成员在共有的空间一起度过了很多时光。事实上，家族成员之间的纽带十分坚
固，尤其是兄弟姐妹之间。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还和他们的表亲及大家庭中的
其他成员也建立了很紧密的联系。
在家庭内部，这两种儿童教养方法都有自己明确的长处和短处。然而，当我
们在家庭以外考察公共机构的动态时，与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的生活相比，中
产阶级孩子牛活中不平筹的优势就变得更加清晰可见。在很多至关重要的方面，
中产阶级家庭的成员看起来相当有舒适感和优越感，而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的成
员则显得局促和不自在。比如，当他们和医生进行交流的时候，哈罗德和他妈妈
都没有亚历山大和他的妈妈那样轻松自如。亚历山大在家里就习惯了大量的交谈，
面对医生的时候，他能很轻松地主动提问。哈罗德在家里习惯丫对指令作出反应，
所以他主要是回答医生提出的问题，而不是提出自己的问题。当亚历克西斯兴致
勃勃地和医生分亨有关她身上胎记的信息时，与威廉斯女士不同，麦卡利斯特女
士却觉得她女儿的行为很不恰当。威廉斯女士不仅允许亚历山大站在凳子上上蹿
下跳地表达自己的热情。她还直接训练儿子要自信大胆并为看医生做好准备。哈
罗德很内向。他没有像亚历山大和其他中产阶级孩子那样，表现出逐渐生成中的
优越感。他母亲显然是需要掩盖他吃的食品种类，哈罗德吸收了这个信息，看起
来很是谨小慎微，表现出了一种逐渐形成中的局促感。
这种行为模式也出现在他们在学校里与他人的交往中。有些工人阶级和贫困
家庭的家长与教育工作者之间有着很热情很友好的关系。但总的来说，与中产阶
级母亲相比，本项调研中的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的家长对学校都更疏远成者更有
隔阂。在家里，麦卡利斯特女士会相当果断自信，但是在学校里她却很是克制服
242 不平等的童年
从。家长会并没有使麦卡利斯特女士更加了解她儿子在校受教育的经历。[II]
其他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的家长在家长会上也显得很困惑，很害怕，很顺从。
因为女儿温迪上四年级了还不能阅读，又反抗老师的干预，德赖弗女士都快急疯
了，她说：“我不想就这么莽撞行事，然后却发现自己做错了事。竹当工人阶级和
贫困家庭的家长确实试图干预孩子的教育经历时，他们又经常感到力不从心。在
同诸如在周六早上卖给她彩票的人那样的服务人员打交道时，比利·扬内利的母
亲看．卜去很放松很健谈。但是～旦面对“学校竹，她看起来就十分焦虑a她感到
自己受到了欺凌，并感到无能为力。
有的时候，家长们鼓励孩子在表面上遵从学校的官方规定，同时又怂恿他们
反抗学校的权威。扬内利夫妇虽然十分清楚学校禁止打架斗殴，但他们却直接训
练儿子去打来滋扰他的孩子。同样，当温迪·德赖弗抱怨说一个小男孩总缠着她，
还揪她的马尾巴，老师对她说不要理那孩子，她妈妈却建议她“给他一拳_o德
赖弗女士的男友还在一旁加了一句：“在老师没看着的时候打他。竹【l21
在像我们这样的历史时期，专业人士赞同果断自信，而把被动服从摒弃为不
恰当的教子方式【I3l*而不对等的信任程度．加上揭示出来的信息在数量和质量上的
不同，就能产生不平等的利润。中产阶级孩子及其家长所作出的努力，经常（但
不总是）会增加他们的受益或利润。亚历山大·威廉斯成功地让医生严肃地对待
他对自己身体的担忧。即使她们并没有合格，马歇尔家的孩子最终还是进了天才班。
总的来说，在更广阔的社会范围内，家庭生活中的各种日常仪式性惯行并
没有平等地得到相同的合法地位。比起使用指令性语言来，家长和孩子（甚至是
两岁的孩子）讲道理在教育上被认为更有价值。专业人员认为把时间花在踢足球
或打棒球上比花在看电视上更有价值。而且，不同儿童教养的文化逻辑在广大
的社会范围里也被附上了不平等的面值。与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中使用的成就
自然成长的策略相比，中产阶级的协作培养策略看起来更有资本变成社会利润。
亚历山大·威廉斯的词汇量在家中，在晚上，在他和父母一边斗嘴一边谈论着
剽窃和版权以及变种特工的时候不断增长。哈罗德·麦卡利斯特、比利·扬内
利和温迪·德赖弗则学会了如何管理自己的时间，如何在没有成年人指导的时
候做游戏，以及怎样在长长的闲余时间有事可做而不感到无聊。虽然这些都是
重要的生活技能，但是这些却不能像亚历山大·威廉斯的经历一样，为孩子们
嬴得标准化考试的高分。
第十二章 社会地位的力量和局限性 243
这些中产阶级孩子潜在的优势和工人阶级及穷人的孩子潜在的代价都只是一
种推测，因为在调研结束的时候，这些孩子还都在上小学。尽管如此，在孩子们
小时候就已经有了标志这些隐藏优势的重要征兆。中产阶级孩子与他们生活中的
成年人有广泛的互动经历，他们和这些成年人之间的关系相对单纯，由官僚机构
来管控，又比较表面化。当孩子们花八个星期踢足球、打棒球、打篮球和参加其
他活动的时候，他们会遇到很多成年人，会和作为教练、助理教练、车辆合用处
司机等等的成年人交流互动。这种与相对陌生的人发生的接触，与和表亲、姑姑
和叔叔的接触有质的不同，这种接触为孩子们提供了与工作相关的技能。比如，
当加勒特和一个陌生人握手并与他（或她）进行眼神交流时，他正以一种毫不费
力的方式，为自己长大成人后的求职面试做准备（求职专家都强调用好眼神交流
的重要性）口在麦卡利斯特家，家庭成员相互之间的感情很深厚而温暖，但他们
说话的时候通常都不去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这种训练在求职面试的时候很有可能
会成为不利因素。在医疗保健和体操等各种不同的情境下，中产阶级孩子从小就
学会了大胆自信，学会了提出苛刻的要求。就像斯泰西·马歇尔郡样，他们要求
公共机构对他们作出响应并照顾到他们的个人需求。相比之下，当家长告诉温
迪·德赖弗（在老师没看着的时候）去打那个缠着他的孩子时，当比利·扬内利
的家长让他违反校纪去出拳自卫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学到该如何让官僚机构为他
们说话办事。相反，他们从巾学到了失望沮丧和无能为力。
原因何在？寻求解释【14l
正如我即刻将要讨论的，当今有些评论家谴责孩子生活中“日程安排得太
满竹．他们渴望让孩子得到像过去那种有很多闲散时间的生活，到处充满着不拘
形式的游戏。但这只是一种浪漫化了的对过去家庭生活的期盼。虽然处于不同社
会地位的人在童年生活上存在着重大的差别，但是在美国历史上，大部分时候孩
子都对家庭经济起着重要的作用。例如，在殖民时代，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就要从
父母家里搬出去到一个熟练的手艺人那里去当学徒。随着国家的逐步工业化，孩
子们小巧“敏捷的手指头竹在工厂里变得很有用处。【I5]在家庭农场里，孩子们也
曾是一笔经济资产。据1920年的一项研究显示，在北达科他州孩子们帮大人放
牛并为筑围栏挖坑。他们每天还负责其他各种劳作，正如下面这段描述的一个9
244 不平等的童年
岁男孩要干的杂活所示：“早上要生火，给一座有两间卧室的房子拖地，打柴挑
水，此外，在走两英里去上学之前，他要帮助喂牲畜（5匹马12头牛），还要劈柴，
晚上要做些家务杂事，还要洗碗。”【‘6】孩子们，尤其是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的孩子，
还曾帮助打零活的母亲完成她们的活计，比如，洗衣服，还有“针线活，刺绣，
扎花和系标签竹；大多数哥哥姐姐也都会去照顾弟弟妹妹。孩子们有一些时间自
由活动休闲，但这样的时候很有限。
维维安娜’泽利泽(Viviana Zelizer)说，在从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的头几
十年中，伴随着这些惯行的是，人们相信孩子努力工作对孩子十分重要。如果说
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如果孩子们在u有用的营生竹方面得不到特别的训练，
他们长大后就有可能成为“乞丐或小偷竹o [17]儿童图书或杂志上的故事都强调“苦
干、责任和纪律的美德”s从这些故事中，泽利泽注意到，q标准的反角……就是
懒惰的孩子_o f18]然而，在1920之后的岁月里，随着《童工法》的实施，人们开
始把孩子看做是“在经济上毫无用处，在感情上却是无价之宝竹，由此儿童对经
济的贡献也就急剧地减小了o [19]
因此，虽然一部权威性的几童业余活动史还有待出炉，但是看起来，给孩子
很长时问自由玩耍在历史上却是只有相对较短的一个时期。在二战之后，白人和
黑人家长都允许孩子在放学后、在各种活动当中和在周末的时候，一小时又一小
时地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玩。除了去教堂做礼拜之外，那时孩子们参加仅有的几
个有组织活动（例如，音乐课和童子军）的年龄也要比现在的孩子大。“孩子课
外活动的制度化竹和协作培养的崛起，一般来说是最近才发展起来的。【20]现在的
家长并没有把他们在自己家庭出身当中学到的东西传输给孩子。我们教研中的88
家中，孩子的父母都是在20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之间出生的。他们当中没有
一个人说自己小时候有排得满满的课外活动日程。相反，本项调研中的中产阶级
家长，有可能是全国的中产阶级家长，看起来都是在成就自然成长的儿童教养逻
辑下长大的。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转变，尤其是在儿童课余休闲的制度化和强调对子女要
“无微不至地照管竹这两方面。为了理解这一转变，评论家们常会指向现代生活
带来的影响，尤其是与日俱增的“运作合理化竹的影响。【21]这种观点被乔治·瑞
泽尔(George Ritzer)称作“社会的麦当劳化竹，即，日常生活的日益标准化，其
重点在于强词效率、可预测性、管控和可计算性上。【22]瑞泽尔发现这些来自快餐
第f+二章 社会地位的力量和局限性 245
世界的原则已经被社会生活的其他部分所采纳了，包括“儿童运动娱乐竹、“健身
俱乐部竹、“幼儿托管一、“美国宿营地竹、“玩具反斗城竹及其他商店。【23]家庭生活
也变得越来越合乎经济原则：
不但为公立学校、法庭、社会公益服务员、园艺师、管家、幼儿园、律师．
医生、电视、冷冻食品、比萨外卖、批量生产的衣服和一次性的纸尿裤所
侵入，更为至关重要的是，还被这些公共机构、人员和产品背后的意识形
态所侵入。所有这些都带来了……这种逻辑……它是非个人的、竞争性的，
契约性的、商品化了的、高效率高利润的、利已主义的人际关系o f24】
忙碌的富人家长可以雇私人司机带孩子去参加各种有组织的活动，在购物商场的
“学习中心竹雇教员帮孩子做作业提高学习成绩，也能雇私人代购员购买并包装
节日礼物。举办生日派对的各种服务（例如，麦当劳的包间，在科技馆过夜，或
是．．个专业的派对协调人）也是家庭生活日益符合经济原则的标志。
儿童休闲的运作合理化就表现在不断增殖的有组织的活动上，这些活动有固
定的日程安排，在一定的具体时间内提供一定数量的体验，并处在成年人的管控
之下。孩子的课余时间从自发游戏转变成有组织的活劫并小意味着一家人在休闲
的时候不再享受快乐。很多人都觉得在一起度过像足球和棒球比赛这样的时光让
他们特别愉快。问题的关键在于，与不久以前相比，家庭生活的一些领域变得越
来越系统化，越来越具有可预测性，也越来越规章化。导致这种变化的力量包括
家长担心孩子无人看管而在附近街道上玩耍会很不安全，更多的人出去工作（造
成有大人在家的时候越来越少），以及能找到邻家玩伴的机会减小。由于出生率
下降和市郊化效应，尤其是住房面积增加和住房密度减小【25]，孩子们越来越不容
易在自家附近找到玩伴。
家长在家里更强调讲道理，尤其是将其作为一种责罚形式．在公共机构中讲
道理也是家长进行干预的手段，这些都可以被看做是一种运作合理化的形式，尤
其是那种在文献中常见的“科学教子竹o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要分析协作培
养的兴起，就要抓住美国在世界经济中地位的变化，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制造业高
薪职位的减少和不受欢迎的服务行业职位的增多。这种结构重组使得现在的孩子
在成人之后很有可能在生活水平上会比他们的家长要低。这就意味着“好工作竹
会减少而“坏工作竹会增加，竞争也会更激烈。而且，由于要得到那些受欢迎的
246 不平等的童年
工作孩子们就必须在学校取得好成绩，很多中产阶级家长都会急切地渴望孩子获
得好的学习成绩。公共机构的把关者，例如主管大学招生的官员，都赞同孩子参
加课外活动。因此，很多家长都认为，孩子参加的活动不仅仅只是有趣可爱的娱
乐消遣。这些活动还为孩子在这种筛选过程中提供了潜在的优势。
所有这些因素都可能是促成一种新型儿童教养标准在中产阶级中兴起的原
因。正如海斯( Hays)所示，这种新型的标准以多种方式得到了官方的认可。【26]
专业人士都积极支持家长通过自己主动担当起对孩子的培养，来增进孩子的创造
力和课业之外的才干，促进认知能力的发展，并提升孩子的在校表现。成就自然
成长这种比较老式的儿童教养逻辑则很少得到公共机构的支持。如果这种分析是
正确的，那么儿童教养的文化技能库就发生了变化，如果这个变化是真实的，那
么儿童教养策略的使用为什么会出现阶级差异呢？为什么大家没有用同样的方法
来教养自己的孩子呢？
资源所扮演的角色
家长的经济资源造成了本书中所讨论的儿童教养上的阶级差异。孩子参加的
活动都很昂贵。中产阶级家长很不屑地认为25美元的报名费“无关紧要一，“很
合适竹，或“微不足道竹，而对所有贫困家庭和很乡工人阶级家庭来说，这却是一
笔很大的开支。而报名费也只是参加一项活动最初最表面的一小点费用。很多活
动还要求有特殊的服装。斯泰西·马歇尔需要练体操用的紧身连衣裤以及热身训
练时穿的运动套装。她在往返于体育馆和家里的时候有一个特殊的挎包，在家里
还有一个平衡木。参加比赛需要特殊付费。在全家从一个活动跑到另一个活动时，
孩子们紧张的日程安排也增加了在外吃饭的次数。不在本地的比赛还带来了特殊
的报名费及旅店和餐馆的账单。赛季结束时往往会有特别活动、宴会和送给教练
的礼物。此外还有各种各样隐形的花销，例如，汽车维修和汽油0 1994年，塔林
格家预算加勒特的活动每年要花掉4000美元（包括以上列出的所有因素，汽车
维修除外）．这个数字也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27]因此，除了要有可自由支配的
收入来支付课程和活动的花销之外，家里还要有其他优势，比如靠得住的私家车
和有弹性的工作时间，以便接送孩子去参加活动。这些资源都很不均衡地集中在
了中产阶级家庭。
第十二章 社会地位的力量和局限性247
教育资源上的差异也很鼋要。中产阶级家长的受教育水平更高，也有更大的
词汇量和更多的知识。更高的受教育水平促进了协作培养，尤其表现在干预家庭
以外的公共机构者方面。如同我前面所展示的，贫困和工人阶级的家长在理解专
业人员士用的关键性术语上有困难，比如，“破伤风针一或“蛀牙竹o中产阶级家
长的教育背景也给了他们批评教育工作者和干预学校事物的信心。对工人阶级和
贫困家庭的家长来说，教育工作者高于他们，处在社会的上层。对中产阶级家长
来说，教育员工与他们平级或者比他们还低。此外，研究表明，与工人阶级和贫
困家庭的家长相比，中产阶级家长大都对儿童教养标准的变化更为敏感。这有可
能是因为中产阶级家长大都更能根据专业人士的建议调整自己的做法。[28]
其他学者也指出，家长的职业和工作条件，尤其是工作的复杂性，对其儿童
教养理念有着重要的影响。【29]在本项调研中，不仅有迹象表明家长的工作很重
要，而且还表明成年时代的经历本身就影响着人们如何构想童年时代的生活。中
产阶级家长没有严重的经济困难，因而经常会把经历专注在工作生活的快乐和困
苦上。【30]他们大都认为在童年时应该有机会玩耍，但是乜要有机会发展宝贵的天
赋和才能，以便今后在成年时能实现自我。比如，塔林格先生在为加勒特评估体
育运动的价值时认为参加这些活动对他将来的工作有帮助，因为踢足球教给他儿
子要“顽强竹和“勇于竞争竹o同样，威廉斯女士还提到了亚历山大学会了与队
友合作的价值。中产阶级家长都十分清楚20世纪结束时中产阶级及全国范围内
出现的“财富滑坡竹问题。他们担心自己和孩子的经济前景。【31]这种前途未卜的
状况让他们感到，为了拓宽孩子将来的机会，通过各种途径发展孩子的能力十分
重要。
塑造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的家长所持观点的经历和忧虑与中产阶级家长的截
然不同。对工人阶级家庭来说，是工作的衰减和经济匮乏的压力塑造了他们成人
期的经历，影响了他们对童年的构想。对贫困家庭来说，是依赖政府救济和资源
严重匮乏影响了他们对成人期和童年的看法。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更担心生活的
基本问题：怎样挨过食品短缺，尽管没有可靠的交通工具但还是要带孩子去看医
生，买衣服，并设法弄到其他生活必需品。当他们回想自己的童年时，这些成年
人都承认他们经历过困苦的时期，但也都记得一些较好的时候，那时没有他们现
在面临的各种担忧。很多人都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得快乐惬意。他佃的孩子成
年后会有足够的时间去面对生活的重担。总之，家长对成年期和童年的构想似乎
248 不平等的童年
是与他们的亲身经历紧密相连的。因此，影响家长教子策略的因素也不仅仅局限
在受教育程度上，而是还包括成年人在工作上和经济上的经历。
事实上，之所以中产阶级家长采用协作培养的策略而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的
家长则采用成就自然成长的方法，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人生经历和各种资源的相互
交织，这些资源包括家长的经历资源、工作状况和教育背景口尽管如此，家庭在
社会结构中的位置并不能决定他们取用哪种儿童教养惯行。行动者的执行权和社
会生活的不确定性是不可避免的。个体在扮演其社会结构地位、上演人生种种结
局的时候【32】，是有“相对自主性一的。紧记这一点十分重要。
除了经济和社会资源之外，还有一些其他因素也可能会影响不同社会地位的
儿童教养惯行。事实上，我们可以设想两种不同的情节：如果贫困家庭和工人阶
级家庭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在资源上与中产阶级家庭平起平坐，他们教养子
女的文化逻辑也会随之改变吗？或者，在某种程度上这里有没有相对独立于经济
和社会资源的文化态度和信条在影响着家长的教子惯行昵？遗憾的是，本项调
研的规模和范围都无法让我们就此作出明确的回答。另一方面，一些贫困和工人
阶级的家长报告说他们想让孩子参加更乡有组织的活动，表示他们相信倾听孩子
需要的重要性，并感到作为家长自己在孩子学校教育中的积极参与十分重要。在
这些家庭里，家长的教子惯行看起来是直接受到了资源匮乏的限制。而另一方面，
在其他家庭里，家长并没有把孩子参加各种活动看得特别重要。例如，泰勒女士“祈
求一泰雷克再也不要想踢橄榄球了．她并不认为这项运动对泰雷克有任何帮助。
其他家长表现得则更加模棱两可。比如，在与这些家长做访谈时，我和研究
助理（用我们观察这12家的部分数据）描述了两个孩子的真实日常安排。其中一
个日程安排很像亚历山大‘威廉斯的：限量看电视，必读的书目，以及很多有组
织的活动，包括钢琴课（那个例子中的孩子不喜欢上钢琴课，但家长却不允许他
放弃，这两样都不符合亚历山大的实际情况）o有些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的家长
认为这个故事情节很不吸引他们。【33】一位贫困的白人母亲抱怨说：
我认为他，我认为，嗯，我认为他想要更多玩的时间。我认为，他
大半时间都并不喜欢做那些事情（轻声地笑）o我认为他的父母太严格了。
而且他过得根本不像个孩子（笑）o
此外，即使是那些说这样的日程安排等孩子长大后会“在工作上竹得到回报的家
第十二章社会地位的力量和局限性 249
长，也都表达了自己的保留意见。就像下面这些评论（每个都摘自不同的录音访
谈）所示：
“我认为这孩子过得很惨。竹
H他肯定累坏了。一
“除非你想在钢琴方面让他成为大钢琴家利贝拉切(Liberace)……我
认为这简直就是浪费钱……我认为他有点儿把自己的生活打断了。他没有
参加任何能交上好朋友的活动。竹
因此，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家长的教子信条是繁复混杂的：一些人希望孩子
能参加有组织的活动，另一些人则不希望。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迹象表明，如
果家长的经济和社会资源能得到改善的话，他们的文化惯行也会随之改变。调研
中有很多中产阶级孩子的家长正在走上坡路。孩子的父母是中产阶级，但祖父母
却是贫民或工人阶级。在有些个案中，孩子的祖父母反对与协作培养有关的儿童
教养惯行。对孩子为参加有组织的活动而制定的忙乱日程，他们感到十分困惑．
对孩子父母采用讲道理的方法而不是直接下达指令，他们感到特别恼火，对孩子
母亲在学校教育方面的密切参与，他们感到非常敬畏。由于个案数量有限，我们
不能把结论扩大化t但的确有证据表明，经济资源和社会资源是塑造儿童教养惯
行的关键．随着家长自己的社会地位发生变化，他们在救养子女上的文化信条和
惯行也产生了变化。解开物质资源和文化资源与孩子所作选择之间的相互作用不
在本项调研的范围之内。在日常生活中，这两个因素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要怎么做才好呢？
《（公民权利的代价》（The Prrce of Crtrzenshrp）是历史学家迈克尔。卡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