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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塞传烽录

_24 梁羽生(当代)
段剑青和他们对质吧!”他的说话,已是对石天行越来越不客气了。虽然表面听来还是同意
石天行的意见,实际已是在说他只是想听段剑青的“一面之辞”的。
  石天行老着脸皮说道:“多谢掌门指教,审讯继续进行。冷冰儿没改变原来口供,段剑
青你还有何话说,无须顾忌,只管说出来!”
  段剑青说道:“我承认我刚才是说错了话。”
  石天行吃了一惊,重复问道:“你承认错了?”
  段剑青说道:“是。我刚才说的‘杨炎侮辱冷冰儿’这句话应该收回!”
  此言一出,不但石天行吃惊,杨炎也大为奇怪,心道:“难道是段剑青良心发现,觉得
自己实在是对不住冷姊姊么?”
  石天行板起脸孔道:“段剑青,你的证供反反复复,是存心来开玩笑的吗?”
  段剑青道:“请执法长老原谅,我本来希望我的话没说错的,但现在才知道真是错了。
我的希望,只是幻想!
  石天行听出一点苗头,喝道:“你言辞闪烁,什么叫做希望说错话,我可听不懂你的意
思,你给我明白解释!”
  段剑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错在对冷冰儿尚有一点痴情,不管怎样,她总是曾经
与我有过山盟海誓的人,她纵然背誓寒盟,我也还希望她能洁身自好的。所以我只能希望我
所见到的丑事,只是杨炎强加于她,是对她的侮辱,唉,但她既然否认杨炎是侮辱,那我还
有什么话说?”
  石天行道:“你的意思是指他们两人……”
  杨炎大怒喝道:“你们放屁。”这一喝把石天行已到口边的“通奸”二字喝断了!
  石天行面红耳热,大怒喝道:“杨炎,你反了。”正是:
  大爆丑闻难入耳,能言鹦鹉毒于蛇。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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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绝塞传烽录》——第十回 盟心忍令沾泥絮 情劫应嗟逐彩云
梁羽生《绝塞传烽录》 第十回 盟心忍令沾泥絮 情劫应嗟逐彩云 惊世骇俗   段剑青就在他们闹得不可开交之际,猛地提高声音说道:“不错,正是因为石清泉撞破
他们的奸情,杨炎才要割了石清泉的‘舌头’,而石清泉在被割舌头之前,逼于无奈,也是
非要杀杨炎不可的!”
  杨炎唰的拔出剑来,与此同时,甘武维、自坚城、丁兆鸣等人也都纷纷拔出剑来,拦在
杨炎与石天行间。丁兆鸣喝道:“杨炎,你若有理,不怕分辩,你先动武,就是你的不对!
”杨炎气得几乎爆炸,强忍心头怒火,收剑入鞘。
  段剑清得意之极,说道:“杨炎,你想灭口,今天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了。我劝你还是
认罪了吧!”
  杨炎喝道:“我没有罪,有罪的是你。”
  段剑青冷笑道:“好,你说你没有罪,那么就是我说假话了。欲知我说的是真是假,那
并不难,掌门夫人是冷冰儿的师傅,师徒无须避忌,请掌门夫人把冷冰儿带回私室,用守宫
砂一验就知!”
  冷冰儿必道:“我可不能给他气死,不能给他气死。”用这个念头支持自己,这才有说
话的气力:“石,石长老,我,我可以说,说话了么?我,我要控诉段剑青用,用最卑鄙的
手段害、害我……”她强力支持,但声音仍是细如蚊叫,断断续续,话不成声。
  石天行故意说道:“冷冰儿,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声一点。”
  试想在这样的情形底下,冷冰儿尚未呈于精神崩溃,已经算得是有勇气的人,如何还能
大声说话。
  唐夫人怒道:“石师兄,你不见她气得几乎晕死过去吗,你还何忍逼她?”
  石天行冷笑道:“我也知道这种丑事难于开口,但案情重大,我若不审个清楚,又如何
向同门交待?”
  杨炎陡地喝道:“我替冷姊姊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也有权代表她说!”
  石天行仍然执着不放,问道:“冷冰儿,你同不同意由杨炎一人来说。”
  冷冰儿忍着眼泪,看了杨炎一眼,正好杨炎也在向她望去。见杨炎的目光充满柔情,似
乎是在说:“你不要怕,天塌下来。我也要保护你。”冷冰儿本来害怕杨炎的性格太过容易
冲动,不知他会说出什么话的。此际在他的目光抚慰与鼓励之下,不知不觉受了他的感染,
终于点了点头。
  石天行道:“好,冷冰儿同意了。你说吧!”
  杨炎狠狠的盯着段剑青,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斥道:“段剑青,你,你这衣冠禽兽,
……”
  石天行喝道:“不许骂人!”
  杨炎怒道:“许只许他口出污言,不许我骂他么?”声音比他更大,震得他的耳鼓嗡嗡
作响,胸口也好似给人打了一拳似的,虽然可以支持,已是甚不好受。原来杨炎已经用上了
义父所传授的佛门狮子吼功,特地用来镇压他的气焰的。这一暗中较量。别人不知,石天行
则是自己明白,杨炎的内功早就胜过他。
  唐嘉源轻声说道:“杨炎态度不对,是小事。重要的是明了事实真相,让他说下去吧!
声音柔和,但石、杨二人的怒喝声音都掩盖不了。说也奇妙,他这柔和的声音对杨炎的狮子
吼功好像有消解作用,听在石天行的耳杂里,有说不出的舒服。他给狮子吼功刺激起的心头
烦躁之感,立即大大减轻了。
  杨炎恢复平常的语调,不再理会石天行,一口气的径说下去:“段剑青,你这衣冠禽兽
,过去你几次三番谋害冷姊姊,我都不说它了。我只告诉大家,这次你用的是什么手段?你
,你用的是最卑鄙、最邪恶的手段!你,你是用药来迷奸冷姊姊,我和冷姊姊都是受你所害
的人!亏你还有脸诬蔑我们!”
  段剑青冷笑道:“我说你才是诬蔑我,我用药迷奸有何证据?你敢不敢据实回答,是我
和冷冰儿有奸情还是你和冷冰儿有奸情?”
  冷冰儿气得晕过去了。
  唐夫人怒道:“此事有关本门一个女弟子的清白,我不能容忍我的徒儿在大庭广众之中
受辱!事涉隐私,各执一辞,也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中间得清楚的!”
  石天行冷冷说道:“师嫂,那么依你之见,审讯就该中止么?”
  唐夫人怒道:“你是执法长老,你喜欢怎样办就怎样办,但我可不能容忍我这无辜受害
的徒儿反而要给你当作犯人来审。恕我和冷冰儿可要失陪了。”
  石天行道:“师嫂言重了,但审讯尚未结束,你这‘无辜受害’的结论恐怕下得太早吧?”
  在唐夫人按摩之下,冷冰儿已经苏醒过来。唐夫人道:“冰儿,咱们走!”杨炎忽地叫
道:“冷妹妹,别走!让我和他们说个清楚!理亏的可并不是咱们!”
  冷冰儿停下脚步,涩声说道:“好,反正我已经给他毁了,此仇不报,我死不甘休!”
  缪长风也走过来扶着冷冰儿道:“冰儿,别这样说。你并没有毁灭,须知蜀犬吠日,无
损明月之明。你的名声,不是别人的言语所能毁坏的!”
  唐夫人霍然一省,压下心头怒火,想道:“不错,我若与冰儿一走了事,反而显得是我
们理亏了。”
  石天行当作没有听见他们的说话,扳着脸孔道:“审讯继续!”
  段剑青冷冷说道:“好,杨炎,你愿意说个清楚,那是最好不过。冷冰儿是掌门夫人心
爱的徒儿,看在天山派掌门夫人的分上,我给你们几分面子,不再用‘奸情’这种难听的字
眼。我只问你,我亲耳听见你要求和冷冰儿结为夫妻,你是说决意娶她为妻的,这些话你说
过没有?”
  杨炎大声说道:“一点不错,我是决意娶冷冰儿为妻!”
  此言一出,段剑青自是洋洋得意,但天山派一众弟子,包括掌门人唐嘉源夫妇在内,可
都大吃一惊了!
  唐嘉源夫妇从双方对骂之中,对事情的经过已经略知概梗,他们亦已猜想得到,杨炎冷
冰儿可能已经有了不寻常的关系,但他们是受了段剑青的药力所述,迷失了理性的,纵然做
了错事。不过错也不在他们身上。
  正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杨炎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冷冰儿结合的,听到杨炎决意要
娶冷冰儿的活,自是不免有石破天惊之感了。
  段剑青得意之极,哈哈一笑,说道:“你既然承认,那我就不必再说下去!”
  杨炎昂然说道:“我承认了什么?我与冷冰儿同意结为夫妇是一回事,你用迷药害我们
又是另一回事!”
  石天行喝声道:“住口,亏你还好意思把丑事说下去!”
  杨炎亢声道:“我们没做丑事,做出丑事的是段剑青,还有你那宝贝的儿子!”
  石天行喝道:“现在是审问你,另外的人做什么错事,以后我自会秉公审讯,用不着你
现在就扯在一起。我问你,纵然我相信你的话,你是给迷药迷失本性,但你既已早就有了娶
冷冰儿为妻之心,亦即是说,罪恶的念头你是早就有了,你还能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杨炎怒道:“我说你才是缠夹不清,我要娶冷冰儿为妻,怎能说是罪恶的念头?”
  石天行挥袖说道:“你既已招认,那就不必多说了。反正是非自有公论,你做的事是否
罪恶,待会儿我自会秉公判断,用不着你现在就浇晓置辩。”
  他端起执法长老的架子,喝令杨炎站过一边,回过头来,便即向冷冰儿喝道:“冰儿,
据杨炎招供,他曾亲口向你求婚,此事是真是假?”
  冷冰儿低声说道:“是真的!”
  石天行森然问道:“你答应了没有?”
  冷冰儿道:“我,我还没有答应……”
  杨炎叫道:“冷姊姊,你不是这样说的。虽然你最初没有答应,但后来你……”
  话犹未了,石大行已是斥责他道:“杨炎,不许你打扰冷冰儿作供!你再捣乱,我只有
依法制裁你了!”冷冰儿也道:“炎弟,你让我先说。”
  杨炎不怕石天行的“依法制裁”,但他不能不听冷冰儿说话,他充满气恼的眼神望着冷
冰儿,慢慢的退过一边。
  石天行继续问道:“如此说来,他是强逼你的,是吗?哼!我早已知道,这件事情自始
自终,只是杨炎的错!你是知书识礼的人,怎可以答应做他的妻子?”用意十分明显,是要
诱导冷冰儿把过错都推在杨炎一个人头上。
  冷冰儿本来是低着头说话的,此时忽然抬起头来,神色端庄,毅然说道:“他没有强逼
我,自始自终,他对我也没有错。他是光明正大向我求婚的!”
  石天行道:“你不是说没答应他吗?”
  冷冰儿道:“我答不答应那是另一回事,但我不认为他向我求婚是错!”
  杨炎欢然说道:“对呀!我当然有权向你求婚!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都是我们两
人之间的事情,旁人无权议论!”
  石天行怒道:“掌门,若不制裁杨炎,这件案我无法审下去了!”
  杨炎立即说道:“禀掌门,我并没有打断冷姊姊作供呀,你听见的,我是等她说完一段
话才插口的。”
  唐嘉源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杨炎,你是应该遵守执法长老所定的规矩的。审问案件
,第一步是要弄清楚事实,你有什么道理要说,应该留待执法长老听完各方面的证供才说。
”他虽然斥责了杨炎,但他也是用道理来说服杨炎的,并不同意对杨炎立即“制裁”。
  杨炎说道:“好,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掌门,你说得有理,我听你的。”再次退过一
边。
  石天行面色十分难看,说道:“冷冰儿,你说清楚,杨炎向你求婚,你究竟答应了没有
?”须知冷冰儿第三次的供辞是说“还没有答应的。”多了一个“还”字,那就表示还有“
下文”。石天行刚才是想断章取义,把“过错”都推给杨炎。那知冷冰儿却不“领情”,他
只好“秉公”再行审问了。
  冷冰儿道:“我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石天行冷冷说道:“这是怎么讲?”
  冷冰儿道:“我要他在七年之内,不许见我。求婚之事,七年之后再说。”
  杨炎忍耐不住,就道:“掌门,我现在不是要讲道理,只是要补充一点事实,行不行?”
  唐嘉源道:“你问执法长老!”
  根据一般的审案规矩,正反两方面的口供,都是容许当事人对证的。石天行只得说道:
“好,你说吧,但只许你用事实来对口供。”
  杨炎说道:“冷姊妹,我记得你是这样说的,七年之后,倘若我还是决意娶你为妻,你
就答应嫁给我!”
  冷冰儿粉脸泛红说道:“那与七年之后再说,不是一样吗?”
  杨炎说道:“不,不一样!前一种说法是模棱两可,后一种说法则是你必须答应做我的
妻子的,怎能一样?冷姊姊,我还要和你讲清楚,这次我是为了替自己申辩,也是为了不想
连累你,才跑回天山自行‘投案’的,今日我与你见了面,可不能算是我犯禁!”
  石天行喝道:“对证口供这一部分,你早已说完了。我不想听你这种无耻的说话,住口
!等我判案!”
  杨炎大声道:“掌门刚才说过的,听取证供完毕,我有权讲出我的道理。你既已宣布听
完了口供,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石天行道:“你怎知我一定断你有罪,待我断了,你再分辩不迟。”
  杨炎怔了一怔,说道:“我不相信你会不给我加上罪名?”
  石天行冷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或者更正确的说,你是自知理亏。不错,我是要判
你有罪的。先说第一部分,你和冷冰儿不顾廉洁,私订婚约,你和冷冰儿都有罪!”
  杨炎大怒道:“你这是什么道理?”
  石大行道:“第一、你们二人无媒苟合,犯了淫戒!”
  杨炎气往上冲,喝道:“胡说八道,这是段剑青污蔑我们的说话,你为什么只相信他的
说话,不相信我们的证供!”
  石天行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喝道:“你对执法长老如此无礼,就该问罪!”
  杨炎喝道:“你断案不公,焉能责我无礼!”
  唐夫人亦已忍耐不住,站出来道:“杨炎无礼,是应该受罚的。但如何处罚,似乎应该
等待本案审结之后,作为附加罪状,再行议处。如今先论本案,不是我维护自己的徒弟,你
给她定下的‘无媒苟合’罪名,似乎是有点过分了。是否有苟合之事,先且不说,段剑青用
迷药意图将她迷奸在先,你因何不加追究?”
  石天行强辩道:“师嫂明鉴,这种事情,双方各执一辞,是很难追究明白的。你刚才也
听见的,段剑青并不承认他用迷药呀!”
  唐夫人冷笑道:“他这样说,你就相信了么?就事论事,我们是宁愿相信杨炎与冷冰儿
的话,他们在被药力迷糊了神智的情形底下,纵然做了错事,过错也不在他们身上。他们只
是受害的人!”
  石天行仍然坚持他的意见,重复说道:“我并不完全相信段剑青的说话,但也不能只是
听信杨炎的一面之辞。”
  唐夫人历声道:“既然你不能判断真假,就不该轻下结论!”
  石天行被她质问得无法再辩,满面通红,说道:“好,那我就把‘无媒苟合’这一条罪
名暂且放回,但其实这条罪名并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他们心中有没犯戒!杨炎和冰儿都
已招认,他们曾有谈婚论嫁,就凭他们已经承认的事实,我就可以给定下一条‘不顾廉耻、
私订婚约’的罪名!”
  杨炎道:“咦,这倒奇了,男婚女嫁,人之大伦,我们私订终身,又与你何干?”
  石天行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冷冰儿和杨炎情如姊弟,事实上他们也是姊弟一般的
。杨炎自幼上山,从三岁开始,到十一岁他离山失踪那年止,头尾八年,一直是冷冰儿照料
他的起居饮食,非但姊弟相称,而且姊兼母职。试问姊弟又怎可以成婚?”
  杨炎大声道:“为什么不能?我和她又不是真的姊弟!不错,我自幼得她照料,我是一
直把她当作大姊姊看待的,但毕竟不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姊弟呀!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们要结为
夫妻就是不顾廉耻?我和冷姊妹只是同门关系,本门戒律似乎也没有禁止同门之间私订终身
这一条吧!”
  武林中人对儒家讲究的那套“礼法”是不大注重的,无山派亦是如此。虽然习惯上婚嫁
大事是要禀明父母或者师长,但确实没有禁止“私订终身”这一条。
  石天行冷笑道:“你今年几岁?冷冰儿今年几岁?何况你还是娃娃的时候,她就照料过
你穿衣吃饭。虽非姊弟,实如师弟。你问问大家,像这样的姊弟成婚应不应该?”
  天山派一众弟子虽然觉得杨炎讲的未尝没有道理,但他们是从来没想过杨炎可以与冷冰
儿成婚的,他们习惯了男女要门当户对,年貌相当那一套,总是隐隐觉得他们这一对未免有
点“荒谬”。石天行这么一问,但闻场中窃窃私议,却没有一个人明确的回答是应该或不应
该。
  唐夫人柔声说道:“杨炎,你年纪还小,婚姻大事应该从长考虑。你的性情比较冲动,
我知道你同情你冷姊姊的遭遇,也感激她一向对你爱护的好处,但说到婚姻嘛,这个,这个
……”
  这几句话其实是说中杨炎的“毛病”的,但此际杨炎满腔激情,那里还能冷静下来,仔
细想想,自己的“动机”是可当真如她所说那样?他不假思索,立即打断唐夫人的话,说道
:“我是决不能容许任何人对冷姊姊侮辱,我是决意要保护她。但我决不是为了感激她或者
可怜她才向她求婚的,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我敬她,爱她,我不怕当着你们这许多人
说,我是真心诚意愿意娶冷姊姊为妻的。”
  他在说到冷冰儿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的女子”之时,突然想起龙灵珠来,不觉向她刚才
所站的地方望去,但却没看着她。
  他在激情冲动之下,一口气把话说完,方始想道,龙灵珠该不会怪我这样说吧?珠妹不
是不好,但和冷姊的“好”又不一样,唉,我想她是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的。”
  他想了一想,又再说道:“我已有十八岁年纪,也不能算是小了。我无父无母,本门师
父又已去世。婚姻大事,你叫我问谁?不过,我是有一位义父的,此事,我亦已禀告过义父
了!”
  石天行冷冷说道:“缪大侠,杨炎说他曾经禀告过你,你是他的义父,请问你对他欲与
冷冰儿成亲一事是否认可?”
  缪长风本来是个脱略形骸、蔑视习俗的人,不过他对杨冷二人的婚事,也并不是一开始
就完全赞同的。在他最初听见杨炎要娶冷冰儿为妻之时,也曾受过震动,只是他想到杨炎娶
冷冰儿做妻子总好过娶龙灵珠为妻子,他才抱着“由得他们去吧”的态度。
  但此际,当他听到了杨炎的“慷慨陈辞”,又受到石天行咄咄逼人的质问,他可憋着一
肚皮气,改变了原来并不完全赞同的态度,急图一吐为快,决意反击石天行了。
  他先不回答,微笑问道:“石长老,你的夫人好吗?”
  石天行怔了一怔,说道:“内子在家中照料小儿,故此没有参加同门大会。多谢缪大侠
关心。”
  缪长风道:“我记得你们夫妻也是同一个师父的,在同门时,尊夫人好像是年纪最幼的
小师妹?”
  石天行道:“不错。但缪大侠,如今是处理你义子的事情重要,这些闲话,慢慢再说不
迟。”
  缪长风道:“不,我并不是来和你瞎扯的,这不是闲话,请你回答我,你长尊夫人几岁?”
  石天行怒道:“我长她十一岁,怎么样?”
  缪长风道:“听说你是十三岁那年拜师的,那么当时尊夫人只有两岁,大概你也曾照料
过她穿衣吃饭吧?”
  石天行气得双眼翻白,哼了一声,说道:“我记得不清了,是又怎样?”
  缪长风淡淡说道:“没怎么样,我只不过想告诉你,杨炎今年十八岁,冷冰儿今廿七岁
,她比杨炎长九岁,似乎还没有你们夫妻的年纪相差之大!”
  石天行大声道:“这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缪长风比他更大声,用狮子吼功喝道:“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石天行心头大震,连
忙运功抵卸,如此一来,倒好像是被缪长风的气势所慑,不敢和他辩驳了。
  缪长风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所谓的不能相提并论。不过是你
们夫妻的年纪是男的比女的大,杨炎和冷冰儿,则是女的比男的年纪大而已。男人是人,女
人也是人,只要他们自愿结为夫妻,又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
  “你问我是否赞同他们婚事,我早已赞同了。不过那次找只是对他说的,现在我可以当
众再说一遍,我赞同!”
  杨炎跳起来道:“义父,你说得真好!比我说的好得多了!”
  缪长风说罢,虽然还是有的人同意他的论点,但不管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有一样相
同的是,大家都认为杨冷二人“私订婚约”一事,是不能当作他们的罪名了。这种意见从众
人的谈论声中,已是明显的表示出来。
  缪长风继续说道:“至于说到杨炎年纪太小,恐他思虑未周这点,好在冷冰儿已给他定
下七年期限,七年之后,杨炎倘若此心不变,咱们又何必阻挠他的婚事。”
  至此,唐夫人也不能不放弃成见了,点了点头,说道:“缪大侠,你的高论真是今我大
开茅塞,如此说来,七年的期限也未尝不可缩短。”她一同意,倒是有点担心七年太长,误
了冷冰儿的青春了。
  石天行虽然是执法长老,也不能违背公议,他见同情杨炎的越来越多,不禁大起恐慌,
心里想道:“要是不能给杨炎定罪,我的泉儿就反而有罪了。”
  他趁着杨炎在雀跃欢呼,赞义父说得真好的时候,忽地冷笑说道:“可惜缪大侠只是你
的义父。”
  这一句话突如其来,登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杨炎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义父说的话不能算数么?”
  石天行冷冷说道:“不,不,你义父的高论足以震世骇俗,我纵然不敢苟同,也不能不
赞他是说得很好。但可惜你有一句话却说错了!”
  杨炎道:“我说错了那句?”
  石天行道:“你说你自幼父母双亡,不错,你的母亲云紫萝是早已死了,但你的生身之
父杨牧可还活在人间。但可惜的是,你的生父杨牧并不像你的义父那样,可以当得起大侠的
称号!”
  用意极其明显,他是要把问题的焦点转移到杨炎与父亲的关系上面。
  杨炎怒道:“他是他,我是我,冷姊姊早已替我证明了我与他是各人走各人的路!”说
罢,不觉叹了口气,黯然续道:“不错,杨、杨牧他是还活在人间,但在我的心目中他早已
死了!”
  石天行冷冷笑道:“可是事实他并没有死。冷冰儿愿意嫁给你做妻子,当然她要为你作
证,但谁又能相信你不是受了生父的指使才背叛师门?”
  他本来以为拉上杨牧的关系就没人敢出头帮杨炎说话的,那知话犹未了,已是有人挺身
而出,郎声说道:“我相信!”
  这个人是江上云。
  江上云郎声说道:“我是刚从鲁特安旗来,我知道的一些事情,似乎可以解答石长老的
疑问,不知石长老许不许我说话?”
  石天行明知不妙,但江上云是为“主案”作证,而且明言是为了解答他的“疑问”的,
于理他绝不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请说。”
  江上云道:“我在鲁特安旗碰上从柴达本来的快活张和齐世杰,他们说到了杨炎在保定
和在北京所做的一些事情。
  当下他将杨炎怎样义助解洪、力亮,不惜与父亲作对,救出他们的事情说了。又将杨炎
在京师怎样和丐帮合力,为义军抢运了一批药材的事情说了。这些事情,有一部份是龙灵珠
已经说过的,但由他再加证实,效果当然大大不同。而且由于两人所说相符,更加证明了所
说属实。唐嘉源以掌门人的身分,首先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杨炎与他的生身之父
的确不是走同一条路的了。”
  江上云道:“齐世杰和快活张把药材押运到柴达木之后,立即赴来鲁特安旗,打听杨炎
下落。如今齐世杰是留在鲁特安旗帮罗海抵御清兵,快活张则是和我同日动身,要赶来天山
为杨炎作证的,他跑得比我快,如今既然不见他在此地,想必他是在途中已经与杨炎相遇了
,是么?”他这么一问,不着痕迹的就把话题转移到“认罪书”去。
  杨炎说道:“不错,那份认罪书就是快活张施展他的妙手空空本领偷了来交给我的。这
份认罪书本来是落在段剑青那些人手上的。”
  段剑青道:“我根本就不知有什么认罪书,更不知道它曾落在何人手上?”
  唐嘉源道:“认罪书的事与段剑青无关。但只要这份认罪书不假,暂时也就用不着追究
它是怎样失而复得的了。石师兄,倘若没有别的证供,依我看似乎可以先断杨炎是否欺师灭
祖一案。”
  他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若然承认江上云的证供是实,那么杨炎只有“残害同门”一罪
,其他什么指责杨炎父子勾结。甚至有甚“阴谋”等等罪名都不成立。而“残害同门”也只
是因石清泉对冷冰儿心怀不轨,而且是因为石清泉要先杀杨炎而起。这条罪名最多只能说是
杨炎做得“过份’”,并非“不当”了。
  石天行面色铁青,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
  唐嘉源道:“对啦,江兄,那份认罪书写明你是监誓人,究竟怎么回事,我还没有问你
呢。”
  江上云道:“今年八月十六日那天,在榆林的一座山上,贵派弟子石清泉对龙灵珠姑娘
横施强暴,我恰好路过,碰上此事,是我制止他的兽行,并助龙姑娘将他打伤的。当时龙姑
娘本来要杀他雪恨,我念在与贵派多年的交情,替他说情,得到龙姑娘同意,准许他悔过自
新,由我来作监誓人,这份认罪书也是我起草的。我擅作主张,处分贵派弟子,请唐掌门称
石长老恕我僭越之罪。”
  石天行面如死灰,呆若木鸡,那里还能说得出话。
  唐嘉源道:“江大侠替我处分不肖之徒,我感激都来不及呢!”对江上云施了一礼,继
续说道:“不过,石清泉所犯的戒,案情严重,不能只签了一份认罪书就可以作算的。本派
自当另行议处!”说罢,把眼睛望向石天行。要知石天行仍然是执法长老的身份,该当如何
“议处”,自应由他先拿出主张。
  石天行像一个患了重病的人,颓然说道:“唉,这,这件案子,清泉,倘若确是……”
声音越说越小,几乎话不成声。
  江上云冷冷说道:“令郎画押的认罪书是由我起草的,你要不要我背出来,证明我说的
属实。”
  石天行苦笑道:“不,不用了。”
  江上云道:“那你还有什么怀疑,尽管问我!”
  石天行说不出话,只有摇头。
  唐嘉源道:“石师兄,你既然没有怀疑,那就请你秉公断案!”
  石大行喃喃说道:“我,我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话说?”
  他已心神大乱,好像根本忘记了“执法长老”的职责了。本来他若要避嫌的话,应该向
掌门请辞此职的,但他又不肯辞职。
  唐嘉源见实在不像话,只好说道:“石师兄,有关本案诸人,除了本门弟子之外,还有
一位龙姑娘,她是外人,无辜受辱,她本是要来投诉的,咱们一错再错,又将她当作从犯擒
来,似乎应该首先向她陪罪。石师兄,你以为如何?”
  石天行尚未说话,杨炎忽地“咦”了一声,叫道:“灵珠,灵珠!灵珠那里去了?”
  刚才在抗辩的过程中,他的心情一直像绷紧的弓弦,此时方始发现,龙灵珠已是不知去
向。
  不但是他,所有的人,刚才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和冷冰儿的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龙灵
珠是什么时候业已走了的。
  杨炎叫道:“咱们已经胜诉了,灵珠,灵珠,你回来呀!”
  龙灵珠早已走了,杨炎那里还能够听到她的回答?
  缪长风一把将他拉着,说道:“炎儿,你别激动。你的案子虽已得直,尚未结束,待全
案结束之后,我们都会帮你去找寻龙姑娘的。”
  杨炎把眼望去,只见冷冰儿泪珠莹然,也不知她是为了龙灵珠的突然失踪而泣,还是为
了杨炎的大失常态的举动而有感于心,以至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杨炎呆了一呆,走到冷冰儿身边,低声说道:“冷姊姊,如今咱们已是苦尽甘来,你不
要伤心了,我在这里陪着你。”
  唐嘉源咳嗽一声,说道:“我认为杨炎可以重归本门,但他伤害同门所用的手段过份,
还是应加惩罚,罚他面壁三月思过。但因我恐怕还有事情要令他去办,何时才行,以后再定
。我所拟的处分杨炎办法,石师兄,你同意么?”他见石天行一直不作声,只好以掌门人的
身分代行宣判了。
  石天行仍然是那两句老话:“我还有什么话好说,还有什么话好说?”按照规矩,他不
表示反对,那就是同意掌门的判决了。
  唐嘉源面色一端,森然说道:“石清泉应该如何议处,他是你的儿子,我不便越俎代庖
,请你先拿出一个主意,再让大家公决。”
  这是逼他非说不可了。
  石天行威风尽丧,面如死灰,涩声说道:“我没想到这逆子会这样胡作非为,只求掌门
赐他一死。”
  唐嘉源眉头一皱,说道:“我并没有说要把他处死啊,怎样定他的罪,本来是应该由你
决定的。”
  白坚城性子最为刚直,虽然觉得石天行有一点可怜,但还是忍不住直斥他道:“石师兄
,你怎么啦?”别忘记你是执法长老的身分,你怎能把执法长老的身分反而变成了好像是被
告的身分了?要求情的只能是被告,不应该是你执法长老。”
  石天行呆了一条,陡地捶胸叫道:“你们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大叫道:“师父,不好了!”这个匆匆跑入会场,跑得上气不接
下气的人不是别个,正是石天行的大弟子陆敢当。”
  陆敢当刚才是藉辞去找石清泉而离开会场的,石天行大吃一惊,颤声问道:“什么不好?”
  陆敢当道:“石师兄已经跳崖自尽了!”
  石天行呆了一呆,失声叫道:“你说什么,谁、谁自尽了?”似乎他还不愿意相信自己
的耳朵。。
  陆敢当颤声道:“是清泉师兄。弟子无能,抢救不及。”
  唐嘉源问道:“你亲眼看见他投崖自尽。”
  陆敢当道:“不错。弟子奉命传他,在后山发现他的踪迹。他不肯领旨,拼命奔逃,跑
到思退崖前,就跳下去了。弟子因要回来禀见,无暇去搜查他的尸体。这是石笋勾破的一幅
衣裳,请掌门与师父检验。”思退崖陡立百丈,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山谷,倘若石清泉真的是
从思退崖跳下去,当然必死无疑。
  石大行陡地一声大叫,把正在将那幅血衣递给他的陆敢当踢了一个筋斗,叫道:“泉儿
,泉儿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要和你一起去!”
  唐嘉源叫道:“石师兄,你静静,你是执法长老……”
  石天行大叫道:“执法长老我不当了!我只要我们儿子,我的儿子。”
  杨炎正在他的前面,也给他一掌推开。他恶狠狠的瞪了杨炎一眼,喝骂声中充满怨毒:
“我的泉儿,我是给你们害死的!尤其是你这小贼,他若死了,我决不与你干休!”
  杨炎的武功早已在石天行之上,但见他状若疯狂,不觉也有点可怜他,是以并不还手,
让他推开。
  石天行推开了杨炎,立即奔向后山。他身为执法长老,何等尊严,突然变成了失心疯的
狂汉,一众弟子都给他吓住了,竟是无人敢去拦他。
  唐嘉源道:“兆鸣师弟,请你暂行代理执法长老职务,杨炎一案虽已审结,还有附案未
了。你继续审讯。
  他这样一说,谁都明白,他们说的“附案未了”,指的必是冷冰儿控诉段剑青一案了。
  丁兆鸣当年曾经奉过已故掌门唐经天之命,到过回疆各地调查段剑青的罪行,他嫉恶如
仇,立自喝道:“段剑清,你知罪的,跪下听审!”
  段剑清哈哈大笑!”我早已不是天山派弟子,你要审案,恕不奉陪!”
  丁兆鸣大喝道:“把他拿下!”可是段剑青亦已同时发动,在他的大笑声中,把手一扬
,“乒”的一声,将一枚毒雾金针烈焰弹爆开来。在他周围的天山派弟子,躲避不及,伤者
甚多,浓烟迅即弥漫。
  几方面的动作差不多在同一时候发生,说时迟,那时快,杨炎已是飞身扑入烟雾之中,
凌空一抓。用的是龙灵珠爷爷所授龙爪手功夫。
  龙爪手功夫乃是龙家的不传之秘,堪称武林绝学之一,饶是段剑青本身也有上乘武功,
在他凌空一抓之下,虽不至于被他抓了回来,脚步亦已迟缓了。
  段剑青早已布置好脱身之计,但必须是在混乱之中才能成功的。时机稍纵即逝,决不能
受到阻延。
  趁着烟雾尚未消散,他佯作脚步踉跄,陡地反手一掌,喝道:“杨炎,我与你拼了!”
  扬炎知道他第八重龙象功的厉害,只凭劈空掌力,那是决计应付不了的,当下也立即改
抓为劈,一掌劈过去。
  双掌相交,段剑青飞身跃起,杨炎喝道:“哪里走?”忽地只觉掌心一阵麻痒,跟着拍
出去的那一掌已是软绵绵的使不出力道。
  缪长风身形疾起,双袖鼓风,拂开面前的浓烟,一个起伏,就追上了段剑青,他知道段
剑青诡计多端,擅于使毒,为了避免受到暗算,不想和他对掌,当下笼手袖中,当作软鞭使
用,便即朝着段剑青卷去。
  段剑青喝道:“你不想要你义子的性命了么?”他知道缪长风的功力又远在杨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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