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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三绝-梁羽生

_17 梁羽生(当代)
  东方化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霍天云道:“如此说来,你根本就不是值得我尊敬的老前辈!”
 
  东方化哈哈笑道:“谁要你的尊敬,你自己喜欢叫我老前辈,我也没有强迫你叫!”
 
  霍天云道:“你是无耻奸徒!”他这样的骂东方化,其实也还是试试对方反应的。那知东方化竟不否认,哈哈笑道:“你喜欢怎样骂就怎样骂,反正你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了!你以为激怒我,我就会让你痛痛快快的死掉么?”
 
  霍天云大怒,剑法一变,喝道:“如今你要我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谁叫你给我解药?”
 
  刷刷刷,连环三剑,每一剑都是从东方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东方化赞道:“这才对了。天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他的掌法也是绵密非常,急切之间,霍天云还是没能摆脱他的缠斗。
 
  转瞬间过了数十招,霍天云已是越来越占上风,眼看就可以冲出这间屋子,忽地眼睛一花,几乎给东方化一掌劈着。霍天云吃了一惊:“怎的我忽然如此不济?”但奇怪的是东方化也好像知道他已是由强变弱,将要打到他身上的一掌忽地变招,但仍然不肯放霍天云过去。
 
  再过一会,霍天云头晕目眩,气力更是不加,终于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识破毒计
 
  东方化将他一把抓起,推入房间,冷冷说道:“今天你不行了,明天再来!”
  傍晚时分,有人送饭给他,菜肴倒是相当丰盛。
 
  霍天云摸不透东方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索性把生死置之度外,有饭便吃,有酒便喝。倦了就蒙头大睡。
 
  第二天一觉醒来,身体并无异状,精神似乎比昨天还好。东方化又来向他挑战了。
 
  他要脱困,非得打败东方化不可。于是只好又像昨天那样,全力应战。
 
  这次打了一个多时辰,师父所授的武功几乎都拿了出来,可惜结果也仍然是和昨天那样,当他刚占上风之际,气力又是渐渐不加,最后仍然是给东方化击倒。
 
  第三天他把天山剑法最深奥的大须弥剑式施展出来,东方化攻不破他的防御,给他夺门而出。正自高兴,不料跑没多远,突然又是一阵头晕目弦,结果晕倒在地上。待他醒来之时,又已是被关在那石室之中。
 
  经过了三天的较量,霍天云已是心中明白:东方化不定是在食物中下了适当份量的酥骨散,把时间算得十分准确,他一用真力,过了一定时间,药力的发作就可以令他气力大打折扣。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去。
 
  “他天天找我比剑,那是什么用意?”霍天云反复思量,终于给他在闷葫芦里钻出了一个恍然大悟。
 
  “对了,他是要偷学天山剑法!利用我来给他喂招!待他自信已是全部参透天山剑法之时,可能也就是我毕命之日了。”
 
  想至此处,不禁毛骨悚然。“我决不能如他所愿,”霍天云暗自想道:“不过要是我不和他交手,也还是不能脱出牢笼。难道我就这样糊糊涂涂的死在这里吗?他说的有关风大侠的事情,不知是真是假,指望风大侠还活在人间,回来救我,恐怕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我死了也该让金刀寨主知道,有谁能给我报讯呢?”忽地他又想起了第一天他在神智将失未失之际,听到的那个女子叫声。
 
 
  那女子是风鸣玉
 
  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一线光亮,霍天云又再想道:“这女子不知是什么人,但她当时是失声惊呼的,总不会是东方化他们一伙。我给他们暗算这件事情,最少也还是有一个人知道的了!”
 
  但纵然这个女子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东方化的武功如此厉害,还有四个本领也很不弱的同党相助,难道他还能指望这个女子把他救出来么?最大的希望,也只能是希望这个女子把所见所闻之事告诉金刀寨主,希望金刀寨主在他死后替他报仇了。这还得希望这个女子是认识金刀寨主的才行。“她在那天是否能够逃出东方化这一伙人的魔爪我也还未知道呢,那能有这许多奢望?”霍天云不禁心中苦笑了。
 
  霍天云当然不会知道,这个女子早已逃出东方化这一伙人的魔爪,这一伙人那天连她的面也都没有见着。
 
  他当然更加料想不到,这个女子如今正是准备前来救他。
 
  这女子不是别个,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师妹风鸣玉。风鸣玉倒是见过他两次的,一次是当霍天云来到那座荒林找她师傅的时候,风鸣玉躲在山上见他经过;一次是在娄烈的山寨之中,她看见他正在被娄烈和娄烈的手下围攻。
 
  可是这两次霍天云都没有看见她,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师妹。
 
  风鸣玉被大雪封山困了七日,当她离开金刀寨主所在的那座山头之时,东方化与霍天云已经走了五天了。
 
  幸好她在路上用三两银子买到一匹世所罕见的骏马“火龙驹”,恰好和霍天云同一天到达那条山沟。她幸而霍天云比她早一步踏进那间石屋,她才不至于也蹈覆辙。
 
  她听见屋内金铁交鸣之声,她看见东方化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随后走入那间石屋。
 
  但她已经知道屋子里没有她的父亲。为什么她会知道,下文自有交代。
 
  屋子里的人正在全神对付霍天云,没注意外面有人偷看。
 
  可是当她刚刚在墙外的隙缝偷看之时,也正是霍天云遭受暗算的时候。
 
 
  一件怪事
 
  风鸣玉的一声尖叫引来了一柄飞锥。
  当时东方化正在将告得手的紧要关头,无暇出来追她。但他反手打出来的那枚淬过毒药的飞锥,仍是又准又劲,就好像背后长眼睛似的。
 
  幸亏风鸣玉身法轻灵,一觉暗器破空之声,立即斜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恰好避开。但听得“咔唰”一声,飞锥插进对面的岩石,锥柄兀自颤动不休。
 
  经过几个月的磨练,风鸣玉已经不是一个只凭血气之勇的少女了,她见过霍天云的本领,她知道霍天云的本领比自己高明得多,霍天云尚且遭擒,她如何能是人家对手?就凭对方打出的这柄飞锥的劲力,她已经是应付不了。
 
  好在她的轻功很好,那个假冒她的父亲的虬髯汉子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躲进树林。她的火龙驹是放在林中吃草的,她跨上了火龙驹,那个汉子如何还能追得上她?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风鸣玉跑上对面的山头,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却更加乱了。怎么办呢?
 
  她以为可以见到自己的父亲的,不料却是见到了她的霍师兄遭人暗算。
 
  不过这个结果虽然是出她的意料之外,却也并非来得太过突然。她早有预感会有一些事情发生,不过不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而已。
 
  为什么她有预感?因为就在今天一早(也许是在昨晚),有个人已经警告了她。
 
  “原来这个人所说的竟是真的,今早我还以为他是故弄玄虚呢。好在我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情,这才没有陷入敌人的圈套。”风鸣玉想起刚才险恶的形势,思之犹有余悸。
 
  昨晚她在一个农家投宿,那个老婆婆告诉她,从当地到她所要去的那条山沟还有将近二百里的路程。
 
  二百里的崎岖山路在普通人来说,那是还要费很多气力才能走得到的相当远的路程,但在她来说,却是可以走得轻松写意,有如近在目前的路程了。只要跨上火龙驹,用不了一个上午,便可到达。
 
  于是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想不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奇怪的“警告”
 
  农家没有马厩,她的“火龙驹”是放在屋后的树林之中,让它自行去找草料的。她和“火龙驹”相处了这么多天,已知它深具灵性,认定了一个主人之后,就不会离开她的。等闲的强盗,也决不能将它盗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酬谢了居停主人,风鸣玉便到屋后的树林呼唤她的爱驹。
 
  “火龙驹”果然没有失掉,一呼即至。不但没有失掉,还多了一点东西。
 
  那是用一口钢针钉在马鞍上的一张纸。纸上写着两行字:“令尊虽然尚在人间,却已离开原地。前途凶险,此行务须提防遭人暗算。”没有上款,也没有具名。
 
  风鸣玉大为惊异,是什么人留给她这张字条呢?
 
  “火龙驹”是等闲之辈近不了它的,而且即使来人本领高强,力能制服“火龙驹”,它也一定会抗拒与及嘶鸣的。在她刚刚得到“火龙驹”的第二天晚上,就曾发生过有两个马贼要来盗它,给它踢倒的事。
 
  昨晚风鸣玉虽然是一觉睡到天亮,但以她的武功造诣,一有什么声响,立即便会醒觉。她没有惊醒,显然她的“火龙驹”是让那个人走近它并且把字条钉在马鞍的。“为什么火龙驹肯对此人服服贴贴,难道是它认识的熟人?”
 
  风鸣玉惊疑不定,不过那个人的“警告”却也不能阻止她的继续前行。
 
  死别生离已十年,等了十年,方始得到父亲的消息,她焉能不去寻找她的父亲?虽然那人说她的父亲已经离开原地,在那里等着她的可能是她的敌人,她也是非去看个究竟不可!
 
  有一点令她得到安慰的是,她的父亲果然是还在人间,警告她的那个人也这么说。只要父亲还在人间,她就一定要找着父亲。
 
  结果果然是不出那人所料,她没有找着父亲,在那间石屋里是心狠手辣的敌人,她去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的霍师兄遭人暗算。幸好她预先得到这个“警告”,否则必将和霍天云同一命运。
 
  此际风鸣玉已经远离魔爪,在对面的山头躲起来了。她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募地瞿然一省:“莫非都是同一个人?”
 
 
  百思莫得其解
 
  她在路上所遭遇的事情,最令她百思莫得其解的就是这匹“火龙驹”的来历了。
 
  这匹“火龙驹”是她从一个“土头土脑”的乡下少年手中买来的,价钱只是三两银子!
 
  以前她住在荒林之中,与外间隔绝,不知外面的物价,但如今已经知道,即使是一匹劣马,最少也要十两八两银子了。
 
  天下那有三两银子就可以买一匹千里马的“便宜事情”?多笨的乡下人也不会不知道物价的?再说像这样一匹世所罕有的火龙驹,又怎会落在一个穷得没饭吃的乡下人的手上呢?
 
  她不能不怀疑,这是有一个不愿意出面而想要帮忙她的人,特地假手那个乡下少年,“卖”给她的了。
 
  此际她冷静下来,仔细又看一遍那张字条,不由处冒起一个念头:“留字的人和那个把火龙驹假手乡下少年‘卖’给我的人,恐怕十九就是同一个人吧?”
 
  “这个人既然知道是有敌人占了我爹爹的这间石屋,他还担心我会受到暗算,按理说,他也应该到这里来的。”风鸣玉心想。
 
  风鸣玉断定这个人是要在暗中帮忙她的人,怀着这个希望,她期待这个人的来到。
 
  可是等了两天,这个人却并没有来。
 
  她自忖不是东方化这一伙人的对手,可是她却不能不担心她的霍师兄的安危。
 
  虽然她不敢鲁莽从事,迳自闯进那间石屋救人。但在这两天当中,她也曾到过附近窥伺。
 
  在屋后给她发现有个山洞,前面有大石头挡住洞口,她就在洞中偷听屋内的动静。火龙驹放在林中,倘若给敌人发现她的踪迹,她还可以来得及逃跑。
 
  接连两天,她听到霍天云与东方化高呼酣斗的声音,她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知道霍天云未遭杀害。不过却是想不通东方化为什么会这样作弄他。
 
  第二天的晚上,正当霍天云又再给击晕的那段期间,她在那个山洞之中,偷听到东方化和同党的说话,这个谜底方始揭穿。
 
 
  明天要杀霍天云
 
  屋内东方化正在和他的党羽喝酒,高兴非常,不时发出笑声。
 
  “天山剑法果然是精妙无比,幸好我给他下了酥骨散,否则只怕当真还留不着他呢!”东方化喝了几杯,哈哈笑道。
 
  那个冒充风从龙的汉子问道:“西门老爹子,你为何要卖这许多气力,捉着了这小子,却每天陪他练武?”
 
  屋后面偷听的风鸣玉心中一动,“西门,这个复姓很是少见,我却在这一个月中,碰上两个复姓西门的人,倒是怪事。”她想起了那个混入金刀寨主寨中的那个奸细西门羽,“莫非这一老一少有甚关连?”风鸣玉心想。
 
  东方化笑道:“要不是我想把他的天山剑法拿到手中,我才没有闲功夫陪他玩呢!”
 
  那汉子其实也是早已知道东方化这个用心了,不过是想等他亲口说出来而已。当下笑道:“恭喜老爹子,你老的武功本来就已超卓,再学成了天山剑法,那就是天下无敌了啦。”
 
  东方化道:“天下无敌,那却未必,我但求可以对付得了霍天都,亦已心满意足了。”
 
  风鸣玉暗地哼了一声,心想:“要是不用诡计的话,你连霍师兄也胜不了,还想去对付我的师公?”不过却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这个复姓“西门”改名“东方化”的人,是和她的师公结有梁子的。
 
  那汉子继续说道:“霍天都不过长于剑法而已,怎比得上老爹子内外兼修的功夫,要是你也学会了他的剑法,知己知彼者必胜,那还愁对付不了他?老爹子,你做成了天下第一高手,我们也想沾一点光。”
 
  东方化早知他会提出要求,淡淡说道:“你们想如何沾光?”
 
  那汉子道:“请老爹子随便指点我们几手武功,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东方化笑道:“这次你们帮了我不少忙,我是该酬谢你们的。好吧,我把天山剑法教给你们吧。”心中却是在盘算,这个秘密可不能泄漏出去,事成之后,须得杀这几个人灭口。
 
  “不过,这小子似乎已看出我的用意,”东方化继续说道:“明天不知他还肯不肯陪我练武?我只要明天就可以学全了。哼,不管他肯是不肯,总之他也只能多活一天了。明天我就要把他杀掉!”
 
 
  准备冒险救人
 
  “明天就要把他杀掉!”这句话听在风鸣玉的耳中,不由得心头大震。
 
  “对,早点将他杀掉,也免得咱们提心吊胆。”那假冒风从龙的汉子说道。
 
  东方化点了点头,说道:“那天听到的那个女子叫声,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她定然是那个姓谷的女子。”
 
  “啊,你说的敢情是川西谷大侠的女儿?不过听说谷大侠早已死了。”他的同党问道。
 
  “不错。不过这女子的武功不是跟她父亲学的,而是得自母亲的传授。谷夫人是蓬莱魔女这派的传人。”
 
  那个冒充风从龙的汉子吃了一惊,说道:“蓬莱魔女这派的传人,那可是不能小视啊!”
 
  东方化眉头打结,不大高兴的样子说道:“本来我也不至于害怕一个女娃儿的,但总得提防她来和我捣乱,所以要是霍天云这小子明天不肯和我练武的话,我也要杀掉他的了。宁愿多花一点时间,自己去参透这两天所得的天山剑法了!”
 
  东方化那里知道,他所要提防的这个女子如今正在屋子的外边,不过这个女子却并不是谷大侠的女儿,而是一个他还没有见过面的风鸣玉。
 
  “这姓谷的女子不知又是何人?她和我的霍师兄不知又是什么关系?”风鸣玉一再听得东方化和他的党羽提及她,也是不禁颇为觉得奇怪。
 
  不过,她却不敢存有奢望,那个留她字条的神秘人物,她等了两天,都还没有见来,她如何能够指望一个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何来历的女子来帮她的忙呢?
 
  “这伙强盗明天就要杀掉我的霍师兄,怎么办呢?只有今晚一晚的时间了,我可不能坐视不救!”无计可施,风鸣玉只好拼着自身冒险,待到更深人静之时,偷偷进去,说什么也要把霍天云救出来。
 
  东方化没料到他所要提防的女子就在外边,同样他也没有料到被囚在内室的霍天云早已醒来,听到他们的说话。霍天云的内功造诣比他的估计要高出一些,他估计霍天云在晕倒之后最少要三个时辰方能醒转的,却不知只过了两个多时辰,霍天云已经是醒过来了!
 
  霍天云又惊又怒,“我可不能束手待毙!”当下便即运气调元,准备冲出去和东方化作最后场决斗!
 
 
  上官英杰突如其来!
 
  外面的风鸣玉正在伺机而动,里面的霍天云也正在聚精蓄神,准备冲出去和东方化作最后一场决斗。
 
  风鸣玉情知自己不是这伙人的对手,她是作着最坏的打算,万一给这些人发现,她就要施展一招与敌偕亡的剑法,牺牲自己,好让霍天云逃走。
 
  霍天云当然更是在作着最坏的打算,他情知自己中了酥骨散的毒,决计斗不过东方化,最多只能令东方化受伤,怎样也是不能杀掉他的。他准备在开始感到气力消失之际,便即自断经脉而亡,胜于给东方化玩弄于股掌之上。
 
  而东方化则在打着如意的算盘,明天杀了霍天云之后,跟着杀这四个同党,然后逃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苦练偷学来的天山剑法。用不了三年五载,他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三个人三样心思,但谁也料想不到,竟有第四个人突如其来,破坏了东方化的计划!
 
  风鸣玉躲在岩石后面没有看见,那个在门口把守的强盗却忽地发出一声惨叫,卜通倒地。另一个人方才发现一条黑影向他扑来,可是也还来不及叫喊,就给那人一掌打晕了。
 
  东方化喝道:“好大胆的野丫头,胆敢上门行凶!”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是踢开板门,走进屋子来了。
 
  大出东方化意料之外,来的是个面有刀疤的少年,并非他预料的那个姓谷的少女。
 
  风鸣玉更是又惊又喜,此时她已从岩石后面探出头来,石屋门户洞开,她已是瞧得清清楚楚,那个突如其来的男子不是别个,正是那个曾经欺骗过她,也曾经两度救过她的那个上官英杰。
 
  这霎那间,风鸣玉恍然大悟了,原来那个留字警告她的人就是上官英杰。那匹火龙驹也可能是上官英杰假手一个乡下少年“卖”给她的。
 
  那个假冒风从龙的虬髯汉子扑上前来,上官英杰出手如电,但见绿光一闪,他手上的玉箫,已是点中了那个汉子的穴道。
 
 
  上官英杰以晚辈自居
 
  东方化呆了一呆,喝道:“上官英杰,原来是你!”
 
  由于呆了一呆,东方化出手稍为迟了些儿,上官英杰的寒玉箫已经点到那个虬髯汉子的身上。
 
  不过也就是在这瞬息之间,相差不过毫黍,东方化掌挟劲风,亦已打了到来。
 
  上官英杰腾出左手,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接了他的一掌。
 
  双掌相交,发出郁雷也似的声响,上官英杰退了三步,东方化幌了两幌。表面看来,似乎是上官英杰吃了点亏,但上官英杰是分心两用,单掌接招的,比较之下,纵然不能说他的功力胜过对方,最少亦是不在对方之下。
 
  那个虬髯汉子幸亏得东方化替他挡了一挡,上官英杰要分出八成以上的真力对付,玉箫虽然点着他的穴道,所余的内家真力却未能透过玉箫,闭封他的穴道了。在这伙人当中,虬髯汉子的功力仅逊于东方化,胜过其他三人,穴道一阵酸麻,但尚不至于立即晕倒。
 
  不过,虽然如此,他也已经是心胆俱寒了。他给点着的是胸口的“璇玑穴”,“璇玑穴”是死穴之一,如今虽然侥幸死里逃生,若不从速调治,还是可能有性命之危的!
 
  他跄跄踉踉的跑出门外,看见同伴全都给上官英杰击毙,不觉毛骨耸然,纵然没有受伤,他也不敢在这里多留片刻。唯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连忙拔腿飞奔,逃得远远的去找个僻静地方调治。
 
  屋子里上官英杰退出三步之后,便即放下玉箫,向东方化作了一揖,用同样的口吻说道:“小侄也是今天方才知道,西门前辈,原来是你!”东方化也停了手,没扑上去。
 
  “小侄”两字出自他的口中,屋外的风鸣玉和内室的霍天云都是同时吃了一惊。
 
  霍天云本来就要冲出来和上官英杰并肩作战,但现在他们已经不打了,而且来帮忙他的这个人还以小辈的身份向东方化行礼了,霍天云如何还能出去?只好抱着静观其变的心情,看一看再说了。
 
  风鸣玉虽然也是满腹狐疑,但她却是信得过上官英杰的。
 
 
  唇枪舌剑
 
  但她虽然信得过上官英杰不会助纣为虐,却也捉摸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眼前上官英杰正在和“东方化”“叙旧”,她自是不便就闯进去了。
 
  只听得“东方化”冷冷说道:“你还认我是长辈吗?哼,我以为你学成了你师父的本领,已经不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内了!”
 
  上官英杰说道:“小侄不敢!”
 
  “东方化”冷笑说道:“还说不敢?我的手下都已经给你杀掉了!”
 
  上官英杰说道:“我想这几个人到了明天,你也是要把他们杀掉的吧?小侄不过为你代劳而已!”
 
  “东方化”给他说中心事,不禁惊异不定,暗自想道:“不知他的来意如何?暂且不要和他翻脸。”当下说道:“你倒很会猜别人的心思,嘿嘿,但只怕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上官英杰受他讥讽,他不动怒,淡淡说道:“我和你老人家一样,当然都不能算是君子。”
 
  “东方化”哼了一声,说道:“我倒是宁愿喜欢真小人,不喜欢伪君子。”
 
  上官英杰继续道:“别人的心思我猜不着,你老人家的心思我自信可以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东方化”侧目斜睨,说道:“何以你有这样把握?”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家师去世之后,我整理他的遗物,有一封信是你写给他的,他还没有毁掉。”
 
  “东方化”道:“哦,我倒记不起来了,信里说的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你答应我的师父,尽你之力,替他报杀子之仇。但要我的师父答应你,事成之后,让你独享天山剑法。家师当然不稀罕天山剑法,但家师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你都不愿和他分享,这几个人不过是供你驱使的手下,你肯把天山剑法分给他们?”
 
  “东方化”道:“原来你偷看了那封信,怪不得你知道我的真名实姓了。”
 
  上官英杰说道:“令侄也曾见过我,他还是拿了你的亲笔信来找我的,难道你也忘了?”
 
  “东方化”道:“我知道他并没有说出我是他的叔叔。”
 
 
  “你忘了师父的遗嘱吗?”
 
  风鸣玉暗自想道:“东方化原来乃是复姓西门,只不知他的侄儿是否就是那个西门羽?”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上官英杰说道:“西门羽的武功,尽管他在我的面前力加掩饰,我也还可以看得出来,是你的家传武功。再说以你的为人,料想你也不会相信外人。你没有徒弟,也没有儿子。我猜也猜得着他是你的侄儿。嘿嘿,后来我打探出来,我总算没有猜错。”
 
  西门化面上变色,说道:“你是向谁打探的?”
 
  上官英杰说道:“我此来是有更紧要的事情和你说的,无关宏旨之事,用不着我多费唇舌了吧?”
 
  躲在屋后偷听的风鸣玉也在奇怪,为何西门化对于他的侄儿给上官英杰识破之事如此紧张,殊不知内里实有因由。原来西门羽是和明朝的东厂总管与及瓦剌人都搭上勾的。而且西门羽不仅是他的侄儿,还是过继给他的儿子。要是给外人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西门化是再也不能冒充侠义道了。
 
  不过西门化由于尚未知道上官英杰的来意如何,要是上官英杰愿意与他同谋,他也不怕上官英杰识穿,更无须在上官英杰面前冒充侠义道。
 
  “好,你要和我谈什么紧要的事情,说吧!”东方化盯着上官英杰说道。
 
  上官英杰却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看还是让你先说的好!我看得出你已经是在想责骂我了!”
 
  西门化忍不住便即说道:“哼,总算你有自知之明。好,那我倒要先问你,你既然接到了我的亲笔信件,又知道西门羽是我侄儿,何以你不肯按照他的计划,帮娄烈去杀霍天云?反而你要和娄烈作对?”
 
  上官英杰说道:“我虽然不是正人君子,暗箭伤人之事,我是不肯干的!”
 
  西门化冷笑道:“说得好漂亮,你忘了你师父的遗嘱吗?”
 
  上官英杰道:“没有忘记!”
 
  西门化道:“你师父吩咐你,是要你不惜用任何手段,杀掉霍天云,替他报杀子之仇的,你为什么没有做?”
 
  听至此处,躺在内室的霍天云大吃一惊:“为什么这个人的师父要他不择手段杀我?”但风鸣玉则已知道这个西门化是什么人了。
 
 
  “难道他是来杀霍师兄的?”
 
  风鸣玉听至此处,瞿然一省,登时想了起来。“原来这个西门化就是替上官大哥的师父打听我师公的动静的那个人,檀道安(上官英杰的师父)想出这么古怪的复仇法子,可能也是出于他的主意。”
 
  她想起了上官英杰曾经告诉过她,他的师父檀道安收他为徒之后,十几年闭门不出,外间的消息,全靠一个朋友带来给他。这个人行踪诡秘,大约每两三年来一次,她的师公收了霍天云做关门弟子,情同父子之事,也就是这个人告诉他的师父的。不过,在他师父生前,却从来不肯把这个人的名字说给他知道。
 
  西门化冷冷说道:“我就是怕你记不清楚了,再提醒你一遍。你师父的独生爱子檀玄峻是因霍天都而死的,霍天都没有儿子,只有一个情如父子的关门徒弟霍天云,你的师父要他也遭受丧子之痛!”
 
  霍天云对师父当年之事知道得不大清楚,但听了这番说话,却也不禁毛骨耸然。“原来是我师父当年结下的梁子,却不知是什么一回事情,冤毒之深,竟然一至如斯!嘿嘿,如今要杀我的人有两个了。但反正我是只有一条性命,怕他何来?不过只不知后来的这个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听他的口风,又似乎不是完全和‘东方化’一路。”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际,只听得上官英杰缓缓说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他的遗嘱我当然不会忘记。正是因为我没有忘记,所以才特地找到这里来的!”
 
  此言一出,倒是风鸣玉始料之所不及,“难道上官大哥竟然要遵守师父的乱命,来杀我的霍师兄吗?那天我劝告过他,他虽然没有明白表示,但口气却是软了许多,似乎愿意听从我的劝告的。怎的现在又变了。”
 
  西门化听了他这几句话,却是不禁欣然色喜了。不过在欢喜之中,却也有点患得患失的心情,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是来拣现成的蒸熟了的馒头食。不错,霍天云已经给我擒获,现今正是躺地你后面的这间房子里尚还未醒。你要杀他,不费吹灰之力。我也可以让你亲手为你的师父报仇。不过我搜过他的身,确实没有任何剑谱,你若想要得到天山剑法,我可是欠奉了。”
 
  西方化话犹未了,上官英杰忽地哈哈哈大笑三声!
 
 
  不许伤害霍天云
 
  西门化怔了一怔,说道:“你笑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师门的武学,穷我一生之力,只怕也还不能学得齐全。晚辈纵然不肖,也还不至于觊觎别人的剑法!”
 
  西门化的脸皮也真够厚,居然并不泛红,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有志气,有志气!那么你此来只是为了杀霍天云的了,好,我就成全你的心愿吧!”
 
  上官英杰又是哈哈哈大笑三声。
 
  西门化恼道:“有何可笑?”
 
  上官英杰说道:“可笑我猜得中你的心思,你却猜不中我的心思!”
 
  西门化道:“你想怎样?”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我特地来此,就是要阻止你伤害霍天云,我要你把他放了!”
 
  西门化愕然说道:“你又说你不敢忘记师父的遗嘱!”
 
  上官英杰说道:“我是没有忘记呀!否则我何必老远的赶来此处?”
 
  西门化道:“好,好呀,你还口口声声说是师门恩重如山呢!你不遵师命,对得住你死去的师父吗?”
 
  上官英杰亢声说道:“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报答师恩!”
 
  西门化冷笑道:“我倒要听听你这是什么歪理?”
 
  上官英杰说道:“古人说过,补父之过,孝莫大焉。父亲生前有什么过错,儿子替父亲纠正过来,针对父亲的过错做出好事,这才是最大的孝。师父如同父亲,如今我为他尽孝,也就是报答师恩了。”
 
  西门化又惊又怒,说道:“你如此报答师恩,只怕你师父死不瞑目!”
 
  上官英杰说道:“家师生前,被人目为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我若依从他的临终乱命,只怕人家更要把他当作魔头。如今我替他补过,倒可以保全他的名誉。他若地下有知,料当不会怪我!”
 
  西门化道:“这你是巧言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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