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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

_21 梁羽生(当代)
齐家究竟有什么关系,这个疑团,他已经是藏在心中多年的了。好奇心人皆有之,何况这是
和他一家关系极大的事,他终于打消了独自离开之意,说道:“好吧!那咱们一起送她回
家。”
  姜雪君道:“好,那么我也答应你以三天为期,在齐家咱们只住三天,你也不用真的和
我回家,出了齐家之后,咱们便即分手,我说跟你回家,那只不过是说给齐小姐听的?”
  楚天舒笑道:“师妹,你倒似乎是在生我的气了?”
  姜雪君道:“我说的都是心里的话,我不能连累你,而且我出的确是想去找寻仇人。”
  楚天舒笑道:“我已说过,我不怕受你牵累,这也是我心里的话,但不同的是,我并非
说给齐小姐听的。”
  姜雪君不觉受了他的感动,抓住他的手道:“师哥,累你受了委屈了。”
  楚天舒苦笑道:“比起你所受的委屈,我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这两句话说得姜雪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想起自己几乎被仇人骗作妻子,在徐家所受的
羞辱,又岂只“委屈”二字所能形容,但楚天舒替她说了出来,却是令她顿生知己之感了。
她眼眶蕴泪,心里想道:“可惜我们相识太迟,我的心早已许给了元哥了。师哥,我只能辜
负你的情意了。”
  楚天舒的一颗心也在卜卜的跳,说道:“师妹,我说错了话么?惹你……”
  姜雪君哽咽道:“你没说错,我是命苦。师哥,我对不住你。不过,齐家妹子也很可
怜,要是她得不到元哥,不知道她要多伤心。她这么年轻,这么纯洁,我宁愿自己命苦,也
不愿她伤心。师哥,我求求你,不但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她,你就忍受一点委屈吧。”
  楚天舒勉强笑道:“你说她可怜,我却羡慕她的福气呢!她有你这样一个好姐姐,怎还
会伤心?嘿嘿,你让有福气的人更多一点福气吧,咱们是注定命苦的!”不知不觉之间,已
是带点激愤了。
  他们心底的话都没有说出来,但彼此亦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了。
  楚天舒已经知道姜雪君爱的还是卫天元,姜雪君也已更深一层的明白了楚天舒对她的爱
意。“他知道了我不是爱他,却还愿意和我唱一出假戏,好让齐家妹子放心。他本是个极有
傲气的人,不惜为我这样做,这又岂只委屈二字所能形容?”内疚与感激的情绪混而为一,
她把楚天舒的手抓得更紧了。
  “师哥,你的心地好,你不会命苦的。将来一定有……”她想说的是:“将来一定有比
我更好的姑娘爱你。”但这话她可是不便说出口来,而且楚天舒亦已止住她说不下去了:
  “别再说啦!”楚天舒道:“咱们也像回去看那位有福气的齐姑娘了。”
  天上忽然下起小雨,楚天舒被封的膝盖环跳穴虽然已经解开,气血还未畅通,江边路
滑,他放开了姜雪君的手,刚刚举步,就险些摔跤,姜雪君笑道:“师兄,你莫逞强,让我
扶你回去。”楚天舒只要定下心神,本来可以走回去的,但还是让姜雪君牵着他的手。心里
想道:“也好,反正你是要做给齐漱玉看的,我就陪你假戏真做吧。”
  齐漱王也看到这出“戏”了。
  看见他们携着手回来,齐漱玉虽然有点失望——他的元哥并没一起回来,但更多的却是
欢喜,她暗自想道:“我没猜错,他们果然是爱上了,元哥可能是一时气愤,不愿与他们相
见,但他迟早必定回到我的身边。为了避免他们害羞,我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偷看。”她
心情转佳,人也变得善于体贴他人了,于是赶忙回到舱中,放下珠帘。 爱女情深   在岸边那座山岗上,另一个人也看到他们演这出戏。
  这个人是齐漱玉的父亲,他本来是要来杀楚天舒的,如今却是满怀欢喜的看他们演的这
出戏。
  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假戏真做”,因为楚天舒和姜雪君并非用传音入密的内功谈话,他
在山上是只能看见,不能听见的。
  丝丝细雨就像他的心情,虽然未曾明朗,却也不会像狂风暴雨那样带给别人灾难了。
  他目送他们回船,心里想道:“算这小子运气不错,要是一个时辰之前我看见他们这个
样子,我不但要杀这小子,连这女娃儿我也一并杀了!”
  为什么他的心情有这样大的转变,因为在这一个时辰之中,他已经知道了女儿的心事。
  他像小孩子一样吮自己的指头,这两根指头是抚摸过女儿的头发的。
  他看见熟睡中的女儿,也听见了女儿的梦话。他的女儿在梦中也在叫道:“元哥”。
  姜雪君和楚天舒在船头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姜雪君本来是要说给他的女儿听的,他也听
见了。
  如今他已经知道的有三件事:一他的女儿爱上了卫天元;二、卫天元爱的则可能是姜雪
君,她的女儿对这个可能有极大的顾虑;三、但姜雪君爱的则是她的师兄楚天舒。
  他却不知,他所“知道”的这三件事情其实仍是有真有假,或者真假渗杂,真假难分。
  他所想的只是如何才能维护女儿的幸福。
  “卫天元,卫天元,这名字好熟!”很快他就想了起来,这是他的师兄卫承纲的儿子。
  他离家之前,卫承纲还没有死,他的爹爹是常常提起他这个师兄,也曾提及他师兄这个
儿子的。
  蓦地他又想了起来:“卫天元”这个名字他好像还曾听见别的人说过。
  卫天元少在江湖上是个陌生的名字,但“飞天神龙”的名头却很响亮。
  “对了,卫天元就是飞天神龙,飞天神龙就是卫天元!”他终于想起来了。
  告诉他“卫天元就是飞天神龙”的那个人名叫汤怀义,是他这次重入江湖之后方始结交
的新朋友。
  虽然是新相识,但汤怀义这个人他则是早就知道了的。
  汤怀义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他的胞兄和义兄在江湖上却是大名鼎鼎。
  他的胞兄汤怀远是京师第一镖局震远镖局的总镖头。他的义兄名气更大,是川西大侠贺
敬金。
  汤怀远和齐勒铭的父亲颇有交情,贺敬金与齐家虽没来往,也是彼此闻名的。齐勒铭就
是在未出道之前便从父亲口中知道有这两个人,连带也知道汤怀远有个弟弟叫汤怀义的。
  不过他知道汤怀义的身份,汤怀义却不知道他的来历。
  齐勒铭对父亲的感情甚为复杂,尽管他害怕见到父亲,却又思念父亲。因此和父亲有着
关系的人,他都愿意结交,但必须是他以前没见过的人,他也决不吐露自己就是武功天下第
一的齐燕然的儿子。
  他多希望从汤怀义的口中知道一些父亲的消息,可惜汤怀义虽然在一次谈话中提及他的
父亲,但对他父亲的近况却全无所知。
  那次的谈话就是从“飞天神龙”引起的。
  汤怀义不知道他是谁,但知道他武功很高,有一次问他:“这两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
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绰号飞天神龙,你知道么?”
  他答:“似曾听人说过,我也不怎样在意,他武功如何,真的无恶不作么?”他从身受
的例子,总觉得江湖上的传言多半失之夸张。
  汤怀义道:“不错,江湖上的传言多半夸张,但飞天神龙的确是无恶不作的魔头,我知
道得非常清楚的。”
  齐勒铭道:“好,那你把他的恶行,说几件我听听。”汤怀义道:“风雷堡的雷堡主和
饮马川的李寨主你知道吧?”
  齐勒铭淡淡说道:“听过他们的名字,飞天神龙与他们有何关系?”
  汤怀义道:“风雷堡的雷堡主给他割去脑袋,饮马川的李寨主给他刺瞎了一双眼睛。”
  齐勒铭暗自想道:“这两个人可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江湖上虽然也混了个侠义道名
声,但只怕他们做的坏事比他们做的好事更多。飞天神龙割掉一个人的脑裳,刺瞎一个人的
眼睛,倒也不算得是什么太大的恶行。”他不愿与汤怀义辩论,当下只是淡淡说道:“这两
个人的武功虽然算不上是第一流,在江湖上也可算得是有数的人物了,如此说来,飞天神龙
的本领确是不错。”
  汤怀义道:“他伤害这两个人还不要紧,川西大侠也吃了他的大亏,那可更是令人愤
恨!”
  齐勒铭吃了一惊,说道:“你说的可是川西大侠贺敬金?”
  汤怀义道:“不错,贺大侠也正是我的义兄,所以我非帮他报仇不可!”
  齐勒铭心里想道:“你义兄的为人,恐怕你也未必清楚。比起雷堡主和李寨主,他更加
是个善于沽名钓誉的伪君子。飞天神龙是否魔头我不知道,你那义兄可是个真正的魔头。”
原来早在二十年前,齐勒铭和一些黑道上的人物混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贺敬金是暗地
分赃的头子之一了。不过贺敬金是两副面孔,侠义道人物也常常得他的帮忙,因此也把他捧
为川西武林的领袖的。
  “哦,你的义兄怎样吃了他的大亏?”齐勒铭问道。
  “飞天神龙割了他的一双耳朵!”汤怀义道。
  齐勒铭道:“贺大侠的六十四路乱披风拐法算得是武林一绝,竟会给飞天神龙割去耳
朵,如此说来,他这‘神龙’的外号,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了。他是何人弟子?”
  汤怀义道:“他的来历我们尚未打听到,不过他真名实姓,我已经打听到了。他叫卫天
元,你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齐勒铭隐隐觉得这名字似曾听过,但当时的他,刚刚重入江湖,所想的只是与自己恩怨
有关的人和事,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没有多大兴趣,因此虽然觉得名字好熟,却是无心
理找自己的记忆。
  “卫天元,他有多大的年纪?”齐勒铭只是随口问道。
  “大约二十多岁。”汤怀义道。
  齐勒铭摇了摇头,说道:“那一定是我不认识的人了。我不在江湖行走也差不多有二十
年了,相识的人最小也是四十岁以上的。”接着说道:“他这么年轻,居然能割掉贺大侠的
耳朵,这可更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要是碰得上的话,我倒想会会他。”
  汤怀义喜道:“齐兄,我正是想请你相助一臂之力。不知你可否帮忙我们对付飞天神
龙?”
  齐勒铭道:“你已经知道他的下落?”
  汤怀义道:“已经有几帮人打探他的行踪,要是你有此心,咱们可以一同去喝中州大侠
徐中岳的续弦喜酒。日期是在下个月十五,一定赶得上的。徐大侠的名头近年来已是比我的
义兄还更响亮,想必你也知道吧。”
  齐勒铭道:“这样一位大名人我岂能不知,不过我却不知喝他的喜酒和飞天神龙有何关
系?”
  汤怀义道:“徐大侠和飞天神龙也是结有很深的粱子的。那几帮人已经约定了在他的家
中交换消息。”
  齐勒铭道:“如此如来,目前你们是尚未知道飞天神龙的下落的了。到了那天,那些人
是否已经打听到他的行踪,亦还是未知之数?”
  汤怀义道:“徐大侠交游广阔,我想总有七八成把握可以打探得到吧。而且纵然尚未打
探出来,咱们去喝徐大侠的喜酒,借此和他结交,那也是有益无损的呀!”
  齐勒铭笑道:“他名气太大,我有一个怪脾气,不喜欢结交名气太大的人,小有名气,
那还可以。而且我闲散惯了,以闲云野鹤之身,也不喜欢被什么事情羁绊。我说,我想会一
会飞天神龙,那只不过是盼偶然相遇而已,并非我想特地去找他比试武功。”弦外之音,他
可不愿为了汤怀义的义兄结仇树敌。
  汤怀义大为失望,心里想道:“这也怪不了他,以我和他的交情,这个要求是有点过份
的。”当下以退为进,叹口气道:“我知这是不情之请,但你老兄不肯出手,要找一个可以
对付飞天神龙的人可就难了。”
  齐勒铭道:“你不是说中州大侠交游广阔,令兄是京师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武林的高
手料想和令兄有交情的更是不少!”
  汤怀义道:“实不相瞒,当今的天下第一高手和家兄也是颇有交情的。但可惜……”
  齐勒铭打断他的话道:“你说的天下第一高手是谁?”心里想道:“总算把他的话引出
来了。”心头卜卜地跳,等待着从汤怀义的口中听到有关他父亲的消息。
  汤怀义道:“你还不知道天下第一高手是谁吗?我还以为你和他是本家呢。天下第一高
手除了齐燕然还能是谁?”
  齐勒铭强抑内心的激动,淡淡说道:“我虽然姓齐,但和天下第一高手的齐燕然可是沾
不上半点关系。”
  汤怀义笑道:“齐兄,你的武功如此高明!要不是我已经确实知道齐燕然的徒弟和儿子
都已死掉,我真怀疑你和他有点关系。”
  齐勒铭摸一摸脸上的伤疤,心头苦笑:“齐燕然的儿子确实是已经死掉了。”当下说
道:“汤兄别开玩笑,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刚才你说到可惜齐燕然什么?”
  汤怀义道:“齐燕然在死了儿子之后,便即销声匿迹,谢绝与江湖上的朋友往来。”
  齐勒铭道:“令兄也未见过他吗?他是不是已经……”
  汤怀义摇了摇头,说道:“据家兄说,他还活在人间。不过他的脾气甚为怪僻,他既然
声明了谢绝与江湖上的朋友往来,莫说没人知道他隐居何处,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敢去找他
了。家兄也不例外。”
           ※       ※         ※
  细雨如丝,齐勒铭的心情也像雨丝纷乱。
  整理一下纷乱的回忆,如今他已经知道“飞天神龙”卫天元是他的师兄之子,而卫天元
的为人他亦已略知一二了。
  他禁不住哈哈大笑,心里想道:“这小子倒不赖,年纪轻轻,就闯出了这么大的名头。
听汤怀义所言,他的行径倒很对我的脾胃。”
  别人说卫天元是“魔头”,他非但没有因女儿爱上“魔头”而气恼,反而感到高兴了。
  “倘若卫天元是个现行矩步的正人君子,我倒有点担忧。”他想:“这样的人一定不会
认我做岳父的,但他是个别人口中的魔头,那么他就或许不会害怕有我这个岳父了。只不知
他因何与那许多所谓的侠义道结下仇冤,他对付得了么?”
  他的女儿和楚天舒、姜雪君乘坐的那条小船已经开行了,他目送小舟远去,喃喃自语:
“我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贡任,如今我已经知道玉儿爱的是谁,我一定要完成她的心愿。”
  他不觉又在心底自嘲:“师兄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不管如何,他总是比我有福气得
多。小时候,我常常因为父亲太过夸他宠他而心怀妒忌,想不到我的女儿也爱上他的儿子,
我也非得为他的儿子尽心尽力不可了。但这小子若不是真心爱我的女儿那怎么办?”
  他的女儿害怕卫天元爱上姜雪君,这是他已经知道的了。而卫天元爱他的女儿,这只是
从姜雪君口中说出来的,是真是假,他可尚未知道。
  他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才肯放过楚天舒的。
  那只小船已经在江面上消失了,他女儿的影子却还留在他的心中。
  心中一阵甜丝丝的爱意,齐勒铭暗自想道:“玉儿真像她的母亲,不,比她的母亲和我
成婚的当年更美!不过……”
  脑海里浮起另一个少女的影子,是姜雪君。
  “尽管他把女儿当作宝贝,但他还是不能不承认姜雪君似乎比他的女儿更美。
  “要是我年轻二十年,碰上这样一位绝色佳人,恐怕我也非得为她着迷不可,幸亏她爱
上了楚天舒,不是卫天元。”他想。
  想起自己本来是要来杀楚天舒,他不觉心头苦笑了。幸亏我没有鲁莽从事,要是把楚天
舒杀掉,姜雪君失掉心爱的人,她必须另选佳偶,那时我的女儿恐怕就嫁不成卫天元了。
  雨收云散,不知不觉之间黑夜已经悄悄过去,齐勒铭亦已迎着曙光,走下山了。
  正好像朝阳赶走了乌云,他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寄托,重新感到做人是有意义的了。
  不错,他的心里也还有着仇恨,对楚劲松的仇恨,对一些曾经逼得他走投无路的“侠义
道”的仇恨。但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有个女儿,是这么可爱的女儿!他对女儿的爱意已经超
过他对楚劲松的仇恨了。
  本来他要去找楚劲松报仇的,如今亦己改变主意了。
  “我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我必须帮玉儿达成她的心愿。”
  爱屋及乌,他不能不为卫天元担心了。
  卫天元在沼阳徐家的事轰动江湖,他虽然知而不详,但在道听途说之中亦已知道了。
  可惜我没有应汤怀义之约去喝徐中岳的喜酒,否则早就见得着卫天元和我的玉儿了,如
今可又得多费许多心力去找他了。这小子也真胆大,听说他和剪大先生、一瓢道长等人都结
了仇,他年纪这么轻,武功再好恐怕也对付不了这许多高手!
  他知道女儿回到家中,自有他的父亲保护,用不着他操心。但卫天元的处境都是令他担
心不已。
  到哪里去找卫天元呢?
  正自惘惘前行,忽听得有人“咦”了一声,急步向他跑来,一面跑一面叫道:“齐兄!
齐兄!”齐勒铭定睛一看,正是不久之前约他一起去沼阳与徐中岳相会,共谋对付卫天元的
那个汤怀义。
  汤怀义跑到他的跟前,说道:“我还只道是我眼花呢,原来果然是你!”
  齐勒铭笑道:“这可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人生无处不相逢了。但你不是去洛阳喝徐中岳
的喜酒的吗,怎么却又跑来了这里?”
  汤怀义道:“我就是为了徐家那桩事情来的,卫天元大闹徐家,打伤徐大侠不算,还把
他的新婚妻子也劫走了。这些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江湖上在为这个惊人的新闻闹得佛
沸扬扬呢!”
  齐勒铭道:“徐大侠的新婚妻子听说是洛阳有名的美人儿,是一个姓姜的武师的女儿,
芳名叫做,叫做,……”
  汤怀义道:“这位美人儿名叫姜雪君。嗯,如此说来,你是早已听得别人说过徐家的事
了?”
  齐勒铭道:“道听途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卫天元真的那么胡作非为,连徐大侠的新婚
妻子都抢走吗?”心里想道:“那些造谣的人可真是活见鬼了。我刚刚还亲眼看见姜雪君。”
  汤怀义道:“怎么不真?我在场的!”
  齐勒铭道:“哦,你亲眼看见卫天元把姜雪君劫走?”
  汤怀义道:“这我倒没有亲眼看见,不过是徐中岳的弟子说的,料想决不会假。那日卫
天元大闹礼堂、打伤徐大侠的事,则的确是我亲见亲闻。”觉得有点奇怪,说道:“齐兄,
你倒好像关心那位新娘子比关心徐大侠更多。”
  齐勒铭笑道:“她是有名的美人嘛,我自是兔不了好奇多问两句。对啦,你既然亲自在
场,所知自必详实,实情究竟如何,你说来听听。”
  汤怀义细述当日经过,听得齐勒铭暗暗欢喜,想道:“卫天元的武功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明得多,他配我的女儿,倒是配得起了。”问道:“你跑来这里和徐家那桩事情有何关系?”
  汤怀义叹口气道:“我就是因为卫大无的武功太过厉害,所以才想跑来这里找帮手。
唉,说来惭愧,我本来是要找卫天元为义兄报仇的,那日一见他的本领,吓得我都不敢露
面。”
  齐勒铭打断他的话头,问道:“如此说来,你找的这位帮手,必定是武功非常高强,绝
对有把握胜得过飞天神龙的了?”
  汤怀义苦笑道:“要是这个人肯出头相助,根本就用不着出手。飞天神龙一见着他,就
非得磕头不可!”
  齐勒铭已经猜到几分,佯作惊诧,说道:“这个人如此厉害!究竟是谁?”
  汤怀义欲言又止,看了看齐勒铭,忽地移转话题,反问他道:“对啦,齐兄,我还没有
问你,你怎么也来到了这儿?”
  齐勒铭道:“我是从孟津访友回来的,这位朋友说起来或许你也认识,他是‘黄河三
鬼’中的老大孟彪。”
  汤怀义去了心上的疑团,暗自想道:“他早已说过,他虽然姓齐,和武功天下第一的齐
家可是沾不上边的。黄河三鬼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坏,他不怕对我直言,料想不是说谎。”当
下说道:“齐兄,你大概有许多年没见过黄河三鬼吧?”
  齐勒铭道:“不错,算起来已差不多有二十年未见过他们了,其实我和他们也没多大交
情,不过曾经见过一次面而已。实不相瞒,我近来穷得要命,想向他们借点银子。我虽然不
是黑道中人,黑道上的规矩我是懂的。只须略有交情,就不怕打不到秋风。可惜这黄河三
鬼,竟然一个都找不到。”
  汤怀义笑道:“原来你和他们已有二十年没见过面,怪不得你不知道了,黄河三鬼中的
孟老大早就被人打成残废,这也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齐勒铭故意问道:“孟老大武功也不错呀,什么人把他打成残废的?”
  汤怀义道:“武功天下第一的齐家的媳妇,这件事也是过了多年我才知道的。听说孟老
大瞎了眼睛,当时不知那个女人的身份,竟然想调戏她,后来知道了她是谁,吓得黄河三鬼
都销声匿迹了。我知道有‘黄河三鬼’,与他们却不相识。你若要找他们,我是帮不上忙;
不过,你若只是要点银子的话,那就不用找他们了,朋友有通财之义,你要多少,尽管开
口,可别用一个借字。”
  齐勒铭是明知汤怀义与黄河三鬼不会相识方敢信口开河的,听罢笑道:“好,那我先多
谢你,不过你无须急于把银子给我,先说正经事吧,你找的是谁,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汤怀义哈哈一笑,学他的口吻道:“实不相瞒,我所要找的人就是天下第一高手齐燕
然!”不过笑得却是不大自然,近乎苦笑的味道。
  齐勒铭故作惊诧,说道:“哦,齐燕然就是家住此地的么?但不久之前,你好像说过无
人知道他的下落,包括令兄在内?”
  汤怀义道:“你记错了,我是说齐燕然死了儿子之后,便即销声匿迹,谢绝与江湖上的
朋友往来。因他声明在先,莫说没人知道他隐居何处,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敢去找他了。家兄
也不例外。我所说的‘也不例外’是指‘不敢去找他’的例外。”
  齐勒铭笑道:“你这样说我就完全明白了,令兄其实是知道他的住处的。不过你不愿意
说给我知道。”
  汤怀义道:“这老头儿脾气怪僻得很,我恐防你去找他,犯了他的禁令。”
  齐勒铭道:“那怎的现在你又敢去找他了?”
  汤怀义道:“一来是我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制服飞天神龙的人,只好冒险一试。二来则是
由于剪大先生的关系,飞天神龙这次伤了徐大侠,和剪大先生也交了手,据我所知,他们的
梁子还结得不小呢。齐燕然与剪大先生是多年老友,论交情,还在家兄和他的交情之上。”
  齐勒铭道:“因此你想打着剪大先生的旗号,试一试去求他?”
  汤怀义道:“对了。我准备见到他的时候,故意加油添酱,夸大剪大先生的败绩,他知
道老朋友吃了亏,料想不会坐视。”
  齐勒铭道:“这主意很好呀,那你赶快去吧!”
  汤怀义苦笑道:“我已经去过了。”
  齐勒铭道:“那他答应了没有?”
  汤怀义道:“我根本没有踏进他的家门,亦即是说连他的面都没见!”
  齐勒铭道:“你怕他的禁令,临时畏缩?”汤怀义道:“不是!”齐勒铭道:“你知道
他不在家?”汤怀义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齐勒铭道:“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汤怀义道:“我在王屋山下碰到了齐家的老仆人丁勃,齐燕然就是住在王屋山边的。要
是没碰上丁勃,我再走三五里路就到了。但也幸亏碰上了丁勃……嗯,丁勃是谁,你想必知
道吧?”原来齐勒铭故作思索的神气,引他发问。
  齐勒铭道:“丁勃这名字好熟,但一时想不起。”
  汤怀义道:“二十年前,有个辽东的独脚大盗劫了京师七家镖局联保的一支重镖,这件
事情,在当年曾闹得天翻地覆,你知道吗?”
  齐勒铭道:“哦,我想起来了。听说后来还是令兄出头,才把这支镖讨回。敢情那个辽
东大盗就是……”
  汤怀义道:“不错,那个大盗就是丁勃。经过那次事情,倒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不打
不成相识,家兄和他做了朋友,连带我也和他有了交情了。后来他不知怎的忽然金盆洗手,
做了齐家的仆人。我们的交情也就更进一步了。”
  齐勒铭道:“你碰上丁勃,那又怎样?”
  汤怀义道:“幸亏我和他有交情,他一知我的来意,便立即劝告我,千万不可去找齐燕
然。”
  齐勒铭道:“为什么?”其实内里原由,他是早已心中雪亮的了。
  果然便听得汤怀义说道:“告诉你不打紧,你知道吗,原来那飞天神龙卫天元乃是齐燕
然的徒孙,名为徒孙,其实还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
  齐勒铭道:“如此说来!齐燕然一定是十分疼爱他这个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孙了?”
  汤怀义道:“那还用说,而且还不只此呢,他早已是齐燕然心目中的孙女婿了。那天紧
随卫天元之后,到徐家去接应他的黑衣女子,你猜是谁?”
  齐勒铭道:“你不是说过,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女子的来历吗?你们都不知道,我怎么知
道?”
  汤怀义道:“现在我可知道了,是丁勃告诉我的。你道是谁?原来就是齐燕然的孙女!”
  齐勒铭笑道:“幸亏你没去求齐老头子,否则可真是自讨没趣了。他怎能帮你对付自己
心爱的徒孙,更兼是自己孙女的未婚夫婿呢!”
  汤怀义苦笑道:“岂只自讨没越,以齐老头的怪脾气,恐怕我给他立即赶出门去,还算
是便宜了我。”
  齐勒铭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汤怀义道:“我只有先回京城,待见到了剪大先生和徐大侠再行定夺了。”
  齐勒铭心中一动,问道:“哦,剪大先生和徐中岳已经离开洛阳,前往京师了么?”
  汤怀义道:“不错,表面看来,他们似乎是躲避飞天神龙,其实乃是到京师投奔御林军
的穆统领,等待飞天神龙自投罗网的。”
  齐勒铭道:“你们怎知道卫天元也要前往京师?”
  汤怀义道:“这就不能不佩服剪大先生的料敌如神了。他说以卫天元这样心狠手辣的性
格,既然和徐大侠结下不解之忧,一定不肯轻易罢手。所以他们故意透露一点消息,让卫大
元知道他们是逃往京师,料想卫天元一定会追踪前往,如今事实证实果然是给剪大先生料中
了。”
  齐勒铭道:“什么事实?”
  汤怀义道:“崆峒派一瓢道长大约十日之前,曾经在巩县碰上卫天元,获悉卫天元确实
是正要前往京师。”
  齐勒铭道:“哦,你见过一瓢道长?”
  汤怀义道:“我是间接听来的消息,不过极为可靠。因为是昆仑派一个名叫孟仲强的弟
子说出来的,孟仲强和一瓢道长的大弟子游扬是至交,而且他也是当时和一瓢遁长同在一起
的人。”
  齐勒铭道:“京师高手如云,剪大先生和徐中岳都是交游广阔,京师高手一定乐意相助
他们。如此说来,其实你已是无须去求齐燕然出山了。”
  汤怀义道:“话虽如此,但卫天元武功既强,人又狡猾,当真是有如神龙之见首不见
尾。群殴无须怕他,但他若突然来袭,可是难以提防,所以多一个高手就多一分把握。京师
的高手虽然很多,但是能与卫天元匹敌的顶尖高手,目前来说,数来数去,恐怕也只有两
个。家兄也还够不上呢。”
  齐勒铭好奇心起,笑道:“令兄是京师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你是为自己人故作谦虚
了。不过我倒想知道你们心目中足以对付飞天神龙的那两大高手是谁?”
  汤怀义道:“一个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他家传的蹑云剑法乃是武林一绝。料想他纵然
胜不了飞天神龙,当也不至于落败。”
  齐勒铭道:“另一个呢?”
  汤怀义道:“另一个就是剪大先生了。据我所知,他曾经与飞天神龙两度交手,不分高
下。”
  齐勒铭诧道:“但我听得道路传言,却说剪大先生是败在飞天神龙之手,许多人都这样
说的,难道乃是谣言?”
  汤怀义笑道:“倒也不是谣言,不过那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
  齐勒铭道:“其二为何?汤兄可否详告。”
  汤怀义道:“不错,第一次交手是剪大先生吃了点亏,但那是他故意让招,并非真正落
败。”
  齐勒铭道:“为什么?”
  汤怀义道:“因为他尚未知道飞天神龙的意图乃是为了杀夫夺妻而来,他以双方比武公
证人的身份,还想化解徐卫两家的仇怨,故而在他被逼与卫天元交手之时,他只盼点到即
止,并如卫天元之使出杀手绝招。”
  齐勒铭道:“第二次呢?”
  汤怀义道:“第二次是卫天元在重伤徐大侠之后,还要把徐大侠置之死地,深夜潜入徐
家,抢了徐大侠的妻子,意犹未足,仍要刺杀徐大侠,他这才忍无可忍,全力和卫天元拼了
一场。这一场虽然未分胜负,但据说则是他稍占上风的。”
  齐勒铭道:“当时你没在场,只是听说的吗?”
  汤怀义道:“徐大侠的门下都曾在场目击,料想纵然稍有夸大,但最少也是打成平手
的。否则那晚徐大侠焉能逃出飞天神龙的毒手?”
  齐勘铭暗自思量:“剪大先生的武功在二十年前似乎还比不上我,而当时的我和目前的
卫天元是相差甚远的。如果他当真能够和卫天元打成平手,在这二十年当中,恐怕他也练成
了什么独门武功了。”
  接着再想:“剪大先生加上穆志遥,卫天元已是决计对付不了,何况他们还在四处物色
高手相助,卫天元前往京师,只怕当真是自投罗网了。”
  其实汤怀义也只是只知“其二”,不知其三,他并不知道第一次和卫天元交手的剪大先
生,与第二次和卫大元交手的“剪大先生”,并非同一个人。
  不过齐勒铭也不知道,因此在他得知卫天元仇家方面的“实力”之后,就不能不更为卫
天元担心了。
  汤怀义见他如有所思,心念一动,便再试探他的口风:“齐兄,你在想些什么?”
  齐勒铭道:“我是在想京师将要上演的这场好戏,要是能够看到飞天神龙和你说的那两
位高手相斗,眼福可真不浅。”
  汤怀义大喜道:“齐兄,你也有意去趁趁热闹吗?”
  齐勒铭道:“正有此意。”
  汤怀义道:“可惜你不肯出手,否则这场戏就更热闹了!”
  齐勒铭笑道:“不,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汤怀义大喜过望,说道:“齐兄愿意出手相助,那真是小弟求之不得的事。不但小弟领
你的情……”
  齐勒铭摇了摇头,截断他的话道:“你不必领我的情,我并不是帮你的忙,我只是为了
自己。”
  汤怀义诧道:“这话怎说?”
  齐勒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吗?第一因为我到处都听得有人谈论飞天神龙,
把他的武功越说越是厉害,我对他的兴趣也就越来越大了。我倒想看看他的武功究竟有多厉
害?第二,我早已对你说过,若有机会的话,我也想会会他的。以前是尚未知道他的确实行
踪,我这话也只能是说说而已,如今既然知道他在京师,这不是机会来了么?”
  汤怀义道:“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他比试一下武功?”齐勒铭道:“不错。”
  汤怀义笑道:“飞天神龙是为了寻仇潜入京师的,他恐怕没有闲情交你这个朋友吧?”
  齐动铭道:“谁说我要和他交朋友?”
  汤怀义道:“你不和他交朋友,那又怎能约他比试武功?再说,你也找不着他。”
  齐勒铭道:“你不是说剪大先生和徐中岳已经在京师布下罗网了么,你们耳目众多,他
到了京师,自是瞒不过你们,何况他还可能不请自来,自投网罗呢。我和你在一起,那又怎
能没有见着他的机会?”
  汤怀义道:“但我们可不是和他比试武功,而是生死决斗的呢。你和我们一起……”
  齐勒铭道:“我不管你们怎样,到时请你让我第一个出手。我既然要见识他的真实武
功,当然也不会和他说明只是印证武功的。”
  汤怀义道:“如此说来,你若和他‘比试’,也不是点到即止的了?”
  齐勒铭道:“这个当然,点到即止,有什么意思?我这个人平生没有别的嗜好,唯一的
嗜好只是武功。你们说得飞天神龙这么厉害,我就已不得让他使出平生所学来对付我,即使
我死在他的手里,也是甘心。同样,我若杀了他我也无须内疚,因为他本来是个魔头。”
  汤怀义暗暗好笑,心里想道:“世上有书呆子,原来也有嗜武成痴的武学呆子。不过,
他若是这样和飞天神龙比试武功,这个比试也就等于是生死决斗了。他说不是帮忙我们,其
实正是帮了大忙!”当下笑道:“好,我一定能助你达成心愿。穆统领知道你的来意,也一
定大表欢迎的。你可以住在他的将军府。”
  齐勒铭一皱眉头,说道:“汤兄,我不是早已和你说过了吗,我不喜欢巴结权贵。”
  汤怀义陪笑道:“这怎么能算是巴结,他还有求于你呢。”
  齐勒铭摇头道:“他有求于我,我也不敢高攀。而且我过惯闲云野鹤的生涯,也不甘受
拘束。住在什么将军府里,多少总会受点拘束。”
  汤怀义道:“那么就住在家兄的镖局如何?镖局是经常接待各方的朋友的,要是你不愿
意表露身份,那就只须当作我的朋友就可以了。你高兴和镖师结交就和他们多谈几句,不高
兴的话,独往独来,也没别人理你。”
  齐勒铭道:“好,这倒合我脾胃。”
  汤怀义道:“不过你既然要找飞天神龙比试,倘若有了这个机会,也得有人通知你才
行。亦即是说恐怕你最少要和穆统领、剪大先生他们见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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