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森特和罗林交上了朋友,他们经常在一起谈论一些生活上的问题,并且谈论温森特的画,他很喜欢温森特的画,因为他喜欢温森特本人。
温森特很想给罗林画一张肖像,罗林欣然同意,梵高传 83他为温森特坐上一段时间,直到温森特放下手中的油画笔。
也许是温森特对罗林本人有好感的缘故,他自己也喜欢这幅肖像,并且题名《邮递员罗林》。
温森特每天早上四点起身,走上三四个小时,才能到达他要画画的地方,接着他便一直画到天黑。尽管在一条孤寂的路上艰难地走十或十二公里回家并非乐事,然而他喜欢与腋下夹着的未干油画接触时那种使他恢复信心的感觉。
他七天就画了七幅大型的油画。到一周结束时,他差不多快要累死了。这是一个光辉灿烂的夏天,可现在已经被他涂抹掉了。凶猛的西北风刮起来,吹起一团团灰尘,把树木都染成了白色。温森特不得不停止工作,他一连气睡了16个小时。
他熬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因为他的钱在星期二就花完了,而提奥那只装着五十法郎的信封不到下星期一中午是不会来的。这并不是提奥的过错。除了供应他绘画用的所有材料外,他还是每10天寄50法郎。温森特因为急于看到自己新作的画装上画框,所以定购了太多的画框,以致超出了他的预算。在那四天里,他靠着23杯咖啡和面包师赊给他的一个面包维持生命。
他开始激烈地反对起自己的作品来,他认为他的梵高传 84画辜负了提奥对他的一片好心,他希望把他已花掉的那些钱赚回来还给他的弟弟。他一幅一幅地看着自己的画,责备自己这些画配不上为它们所付出的代价。有时即使从那里面真发现了一幅还算可以的习作,他知道要是从别人那儿买下来也会比他自己画便宜些。
他对自己整个夏天里的作品的感想时时涌来。尽管没人来打搅他,他还是没时间去想,或者去体会。他不得不像一台蒸汽机一样不停地干下去。但是现在他觉得脑子就像稠结的麦片粥,而且他甚至连一个能让自己快活一下,去吃一顿或者去看看拉舍尔的法郎也没有。他认准这个夏天他所画的一切都非常非常糟糕。
“不管怎么着,”他想,“经我画过的画布总比一幅空白画布强。在我的画中,那种虚饰做作已经不再发展,这给了我作画的权利, 也是我作画的理由。”
他深信,只要留在阿尔他就可以使自己的个性得到自由发展。生命是短促的,它转瞬即逝。作为一个画家,他必须继续画下去。
他开了一长列颜色的名单准备寄给提奥。突然,他省悟到在他开列的单子中没有一种颜色是在荷兰的毛威、马里斯或韦森布鲁赫的调色板上出现过的。阿尔已经使他彻底脱离了荷兰的传统画派。
钱寄到时,他找了个地方美美地吃了一顿。这家梵高传 85饭馆很古怪,里外都是灰色的;地板就像大街的灰色沥青路面,墙上是灰色的墙纸,绿色的百叶窗一向紧闭,门上也挂着挡外面飞尘的绿色门帘。
他休息了几天后,决定画一些描绘夜晚景象的画。在顾客吃饭、女侍前后招待照应的时候,他画了那家灰色的饭馆。他画了拉马丁广场上厚重温暖的钴蓝色夜空,空中点缀着千万颗明亮的星星。他到大路上画了月光笼罩下的丝柏树丛。他还画了德努伊咖啡馆,那是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因而有些流浪汉无钱付房租或烂醉如泥时就可以在这儿呆一夜。
他头一天晚上画了这家咖啡馆的外面,次日又画了它的内部。他企图用红色和绿色来表达人的可怕的欲望。他把咖啡馆的内部画成恐怖的几种对比色,墙壁是暗红色,地板是明显的黄色,中间一张弹子台则涂成绿色,桌面画成兰色,又画了四盏柠檬黄的灯放射出橙色和绿色的光。在那些睡着的流浪汉小小身躯上,他使用了最不相容,对比最强烈的红色和绿色,以造成一种不可调和的对比。他在试图表达这样一种想法:这个场所是一个使人破产、发疯或犯罪的场所。
阿尔人看到他们的“伏热”整夜在街上作画,然后大白天睡觉,感到挺可笑。温森特总是他们取笑的对象。
旅店老板抬高了房间的租金,而且要温森特为他梵高传 86放油画的小房间交一笔贮存费,温森特不能忍受这个店主的贪婪,他想找间永久性的住所和自己的画室。
一天傍晚,当他和罗林一起穿过拉马丁广场时,他发现在离他住旅馆一箭之遥的地方,有一所黄颜色的房子,上面写着“待租”的广告。这所房子中间有个院子,两旁是楼房。它正对着广场和山坡的市区,温森特一眼就看中了这幢房子。
次日上午,温森特兴奋得什么事也干不下去。他只管在拉马丁广场上踱来踱去,从各方面观察着这所黄房子。它建造坚实,阳光充足。经过进一步仔细察看,温森特发现这所房子有两个单独的门,而且左边一侧已经有人住了。
罗林吃过中饭就来找他,他们一起走进这所房子的右侧。门厅里有一条过道通向一个大房间,大房间外带一个通着的小房间。墙壁粉刷成白色,门厅和通往二楼的楼梯是用干净的红地砖铺就的,楼上还有一个带有小房间的大房间。纯净明亮的阳光照在擦洗过的红砖地面和粉刷过的白墙上。
温森特决定租下这房子,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整套房子的月租金才15法郎,比他住旅店还要便宜。
温森特到外面买了一张便宜的床垫和一把椅子搬回了黄房子。他决定用底层的房间作卧室,上面的房梵高传 87间作画室。
温森特在傍晚时分又到外面赊了一个小煤气炉、两口锅和一盏煤油灯,又买了咖啡、面包、土豆为自己准备了晚餐。
他终于有了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家。
第二天,他收到他的朋友保尔高更的来信。高更疾病缠身,不名分文,被扣在布列塔尼半岛上阿望桥的一家倒霉的咖啡馆里。他付不起帐,店主人便将他所有油画扣着不给。
温森特深深地同情他的朋友。
他突然产生一种想法,他想要高更来与他同住,这所黄房子完全可以住下两个人,他们每人都可以分别有自己的卧室和画室。如果他们自己做饭,自己研磨颜料并且不乱花钱,他们就可以靠提奥的150法郎活下去。
温森特相信普罗旺斯炽热的阳光会把高更的病全都烧光,就像他刚来阿尔时一样。他们会有一间很有生机的画室,他们将使绘画充满阳光和色彩,让人们看到大自然的灿烂绚丽。
他写信给提奥,提奥同意一个月增加50法郎作为给高更油画的报酬,但还有一个路费的问题,这笔钱无论提奥还是高更都拿不出来。而且高更病得挪不动步,债又欠得太多,以致难以从阿望桥脱身,再加梵高传 88上他太悲观了,根本提不起精神去考虑任何计划。厚厚的信件在阿尔、巴黎和阿望桥之间频繁往来。
温森特太喜欢他的黄房子了,他用提奥寄给自己的钱买了一张桌子和一个有抽屉的柜子。他已经打算在阿尔呆一辈子了,他想成为一个南方画家。
他用最少的钱去买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而把剩下的所有的钱都花在布置这套房子上。他还越来越着迷地画些画来装饰这套房子。
他把重新焕发出来的创作活力投身工作。他知道了,长时间地观看事物才能使他的思想更成熟,理解更深刻。
为了画蒙特梅哲山下那片田野,他去过无数次。西北风把画架吹得猛烈摇摆,这样一来,他要把感情和画法相结合,并在画面上完美地交织在一起就更困难了。他常常从早到晚,一天画一幅油画。
秋天就要过去了,温森特想在冬天来临之前赶快画一些好的作品。他辛勤地外面奔波作画。
他画了一幅秋天的花园:两株丝柏树,像酒瓶那样的深绿色,形状也是像瓶似的;三株矮小的栗子树,挂着烟叶黄和橙色的叶子;还有一棵长着淡柠檬色叶子和紫罗兰色树干的小紫杉和两丛血红色的、长着深红色叶子的矮矮的灌木;以及一片沙地、一片草茵和一片蓝天,空中旋转着硫磺色的火球。
梵高传 89
在他完成这幅秋天的花园后不久,冬天来了。
温森特天天留在他温暖宜人的画室中消磨时光。提奥来信说 :“高更到了巴黎, 他的心情很不好。”
温森特开始给高更布置房间,他把节省下来的每一个法郎都用在了这件事上面。他把墙壁粉刷成淡紫罗兰色,并把地面铺上红地砖。他买来非常浅的发绿的柠檬黄色的床单和枕头,一条大红被子,并且把木床和椅子漆成鲜奶油色。梳妆台被他漆成橙色,脸盆是蓝色的,门是淡紫色。他在墙上挂了一些画,拆掉窗上的遮板,然后把整个房间的布置画成一幅油画寄给提奥。
他经济上处于拮据的境地。他没有钱雇模特,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在镜子前画自己的肖像。他为他常去的那家的咖啡馆的老板娘吉诺太太画了一幅油画,她穿着阿尔的服装,衣服是黑色和普蓝色,她坐在一把橙色木扶手椅上双肘靠着一张绿色的桌子,背景是淡黄色的。
一个年轻的朱阿夫兵为了赚点钱,同意坐下来画像。他的脸很小,脖子粗得像公牛,眼睛凶得似老虎,穿着身蓝军装,衣服的镶边是不鲜艳的桔红色,胸前有两个淡黄色的点缀;一顶红色的帽子戴在那颗晒成古铜色的、像猫一样狡猾的头上,头背后衬一块绿色,结果色调上极不和谐的粗野的配合,十分刺目,很适梵高传 90合表现这个士兵的性格。
这个冬天, 他学到了许多东西。 他知道他的色彩并不像它应有的那样坚实;他知道了在南方绘画,最重要的因素在于几种颜色的对比,如红和绿,橙和蓝……他要在绘画中表现出像音乐一样给人以安慰的东西。
梵高家族众叔叔中的一个去世了,他留给提奥一小笔遗产。既然温森特如此渴望高更和他在一起,提奥就决定用这笔钱的半数花在高更的卧室布置上和支付高更去阿尔的路费,温森特闻之大喜。他开始为黄房子设计装饰品,他想画上一打光辉灿烂的阿尔向日葵镶板,一组蓝色和黄色的“交响乐”。
春天来了。黄房子后院的一排夹竹桃树像是发了疯,花开得如此繁茂,很可能得了水和养分失调的毛病。桃树上缀满新开的花朵,中间还有开败的一些,这些夹竹桃的勃勃生机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更新着,补充着,似乎永远开不败似的。
温森特重新又背起他的画架到乡间去寻觅可以画在他的十二块墙壁镶板上的向日葵花。
犁过的田野上,土地是柔和的棕色,天空点缀着片片白云。有一些向日葵花是他在黎明时分对着长在地里的向日葵一挥而就的,其它的则是他带回家放在一个绿色花瓶中的画成的。
梵高传 91
到他把房子布置就绪之时,夏季风已经来临。随同而来的是那轮酷热的太阳,那种猛烈的西北风,那种不断上涨的不安的气氛,以及乡间和这座抹在山坡上的石头城所呈现出来的那副痛苦不堪、备受折磨和驱策的样子。
随同而来的还有保尔高更。
他带高更上了山,穿过被阳光烤得梆硬的市政府广场,沿着城后面的那条市场路走着。朱阿夫兵正在兵营外的田野上操练,他们红色的土耳其帽在太阳底下亮闪闪的。温森特带着高更穿过罗马竞技场前的小花园。阿尔妇女们为了呼吸早晨的空气正在散步,温森特一直在如醉如痴地向高更讲述她们有多么漂亮。
他们回到黄房子,在生活上做了些安排。他们接着开始谈论画,并且开始争吵--他们只要一谈到画,就要争吵。
高更崇拜的那些画家,温森特看不起。被温森特奉若神明的人,却为高更所嫌恶。他们在有关本行的每一个问题上,都持有异议。也许在任何问题上,他们都能平静而友好地讨论,唯独绘画却是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他们都竭尽全力地为各自的思想而战。高更的蛮劲儿是温森特的两倍,而温森特的暴烈却使他们正好旗鼓相当。
“你不可能, 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艺术家, 温森梵高传 92特,”高更大声说:“除非你能在看过大自然之后,回到画室再冷静地把它画出来。”
“我要热血沸腾地画!这就是我来阿尔的原因。当我画太阳的时候,我希望使人们感觉到它是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旋转着,正在发出威力巨大的光和热;当我画一块麦地时,我希望人们感觉到麦粒内部的生命正朝着它最后的成熟和绽开而努力;当我画一棵苹果树时,我希望人们能看到苹果里面的果汁正要把苹果撑炸!”
温森特不断地讲述着 :“当我画一个在田里干活的农民时,我希望人们感觉到农民就像庄稼那样正向下融汇到土壤里面,而土壤也融汇到农民身上。我希望人们感觉到太阳正注入到农民、土地、庄稼、犁和马的内部,恰如他们反过来又注入到太阳中一样。当你开始感觉到世间万物运动的这一普遍的节奏时,你才算开始懂得了生活……”
高更不想和他辩论了,因为温森特太激动了,他说话时身上像发烧似的颤抖着。高更知道他说服不了温森特。
火辣辣的炎热夏季来临。乡间一下子变得五彩缤纷。深浅不一的绿色、蓝色、黄色和红色如此丰富,叫人看了为之惊讶。凡是太阳照得到的地方都被烤得干透了。罗讷河河谷在一波又一波巨大热浪冲击下颤梵高传 93抖着。
太阳同时也不停地袭击着两个画家,晒伤他们的皮肤;西北风刮起来,鞭挞着他们的身体,抽打着他们的神经,摇晃着他们的脑袋,使他们头痛欲炸,脖子也感觉要折断。
然而最要命的是温森特和高更,两个人就像两座活火山,每天都要喷涌出滚烫的岩浆。一到夜晚,在外面作画一天的他们由于太疲劳,太兴奋而不能入睡,于是把剩下的精力用来互相对付,他们互相挖苦、恶意攻击对方的理论和崇拜的画家。
为了不错过他们自己和大自然都将成熟结果的时刻,他们着了魔似地工作着。一天又一天,他们用自己热情的画笔战斗;一夜又一夜他们由于各自那种强烈的自我中心而吵架斗嘴。黄房子中每时每刻都充满浓浓火药味。
提奥寄钱来了,他们立刻去买烟草和苦艾洒。天气热得人吃不下饭,他们以为苦艾酒可以使他们兴奋的神经平静下来,结果那只是火上浇油。
狂暴的西北风刮起来,风把人们阻留在家里。但是咆哮怒吼的西北风和这黄房子里面的风暴相比仿佛成了一股和煦轻柔的微风。
西北风刮了一个礼拜后平息下来,阿尔人又敢出门上街了,炎热灼人的太阳重又露面。阿尔笼罩在一梵高传 94片无法抑制的惊慌不安的气氛中,警察不得不去应付一桩桩暴力罪行。人们眼里含着郁积的激奋到处走动,没有人笑,没有人说话。石头屋顶在阳光下面灼晒着,反射出刺眼的光。拉马丁广场打架斗殴和亮刀子的事儿屡见不鲜,空气中能觉出有一种灾难当头的味道。阿尔已经紧张得要发疯,就像患了癫痫病,有一股神经质的骚动,并且肯定会最终发作,猛烈痉挛起来。
温森特把这一切置之度外,他仍然不戴帽子出去在田野上作画。他需要这种白得耀眼的炎热把他内心感受到的狂热激情熔化成液体。他的脑子就像一个燃烧的熔炉,烧出一幅又一幅炽热的油画。
每完成一幅油画,他都更加强烈的感到九年来他所花费的心血都正汇聚起来,使他在这个劳累过度的星期里,转瞬之间就变成一个完全成熟的艺术家。他现在的画已经远远超过了去年夏天的作品。他永远也不会再创作出像这样充分地表现大自然的本质和他自己的本质的画了。
他从早上四点钟开始,直画到夜晚悄悄遮上他面前的景象。他一天画成两幅,有时甚至三幅。随着每一幅用他的生命创造出来的画的完成,他抛洒出可以维持他一年的鲜血。对他来讲,要紧的不是他在人世上可以逗留多久,而是他用这一生的岁月去做些什么。对他来讲,时间不是用一页页飘动的日历,而是用一梵高传 95幅幅画出的油画来计算的。
他感觉他的艺术已经达到了顶点,这是他一生的最高点,这是所有这些年他努力奋斗、孜孜以求的时刻。他不知道这一时刻会延续多久,他只知道他必须画,多画一些……还要更多、更多地画。他的一生的这一顶点,这一短暂的然而又是无限长久的时刻,必须保持、持续、推延到他把自己心灵中酝酿已久的那些画全部创作出来。
他和高更白天画上一整天,夜里又吵上一夜,根本不睡觉,吃得也少,过多的阳光、色彩、兴奋、烟草和苦艾酒充斥着他们的身心。他们受着风吹日晒和自己创作欲望的折磨,彼此间的愤怒狂暴也使他们感到苦恼,郁积在他们心中的厌烦和愤懑越来越增加了。
太阳灼烤着他们,西北风鞭鞑着他们。色彩刺得他们眼睛简直要瞎了,苦艾酒散发的热把他们空空如也的肚子胀得鼓起来。在那些使人热血涌流的热带夜晚发生的狂风暴雨似的争吵摇撼着这座黄房子。
高更不想继续呆下去了。温森特不顾一切地挽留他,但是,每次恳求都被高更拒绝了,整整一天,温森特又是央告,又是引诱,又是诅咒,又是威胁,甚至还抹了眼泪,黄昏时,高更已经疲惫不堪。为了休息一会儿,他让步了。
接下来的日子,温森特非常的安静,神情忧郁、梵高传 96消沉。他几乎没跟高更高说过一说话,他甚至没有拿起过画笔,只是坐在一把椅子上凝视着他的画。
有一天,他突然对高更说道 :“咱们的画全失败了!”
高更认为他又在胡言乱语,不予理睬,自己出去转悠去了。
温森特走到自己的卧室,他拿起那面他曾经对着画过许多次自画像的镜子。
他看到了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无神、呆滞……
末日已经来临,他的生命结束了--他在自己脸上看到这些。
手边有把剃刀,他将它举起来,感到剃刀锐利的锋芒……有个声音在他耳边絮絮低语,突然阿尔的太阳在他的镜子上刺目的一闪--他割下了他的右耳!
他扔掉剃刀,用毛巾把头包上。血滴到地上。
他从脸盆里捡起他的耳朵,洗了洗,用几张速写纸把耳朵包起来,又用报纸把它包成一个包。
他把巴斯克贝雷帽拉下来遮住他头上厚厚的绷带,下了楼梯走向大门。他穿过拉马丁广场,上了山,拉响了一号妓院的门铃。
一个女仆来开门。“把拉舍尔给我叫来。”
拉舍尔来了。
梵高传 97
“什么事啊,‘伏热’?”
“我给你带来一个东西。”
拉舍尔打开纸包。她恐怖地望着那只耳朵,晕倒在石板地上。
……
高更把温森特送到了医院,然后他回到巴黎。
当温森特在阿尔医院醒来时,提奥正坐在他床旁,提奥脸色苍白,眼睛通红。
提奥安慰他,说这是种日射病,阿尔许多人都得了日射病,他要温森特以后一定要戴上帽子。
提奥还告诉温森特他遇见了一个荷兰姑娘--乔安娜邦格,他很爱她。
温森特由衷地为弟弟高兴。
提奥在阿尔逗留了两天。在医院雷伊大夫向他保证温森特会很快恢复过来,而且保证会把他的哥哥不仅作为一个病人,而且作为一个朋友那样照料之后,他才离开。
迪弟员罗林每天晚上都来看温森特,还带来樟脑治温森特的失眠。¥ 阿尔医院是座两层楼的房子,建在一个四方院子里,院子中央有个花园,开满鲜花,姹紫嫣红,十分绚丽,还有蕨类植物和砂砾铺就的小径。温森特感觉好些了,就在里面缓缓的溜达一圈。
过了一个星期,雷伊大夫允许温森特作画了,他梵高传 98派护士从黄房子取来画布和画架,自己亲自给温森特做模特,他这样做纯粹是哄温森特开心。温森特完成肖像之后,他把它送给了大夫,以表达他对大夫好心的感谢。
过了一段时间,温森特出院了,但当他回到黄房子时发现房东已经订了合同,打算把他赶走后把房子租给一个烟草商。温森特深深依恋这所黄房子,这是他在普罗旺斯土地上唯一的根基啊。尽管出了事,他仍然把它视作自己的永久住所,所以他决心跟房东斗争到底。
他的健康和他的工作在慢慢地恢复。他没有想到人的脑子受了伤竟是可以恢复的。
他的朋友来探望他并叫他放心,在普罗旺斯,人人不是发热就是受着幻觉或者疯病的困扰。
又过了几个星期,温森特已经可以整日在画室工作了。关于疯和死的念头已不再在他的头脑中萦回了,他感觉自己正常了。
他终于敢出门画画了。在阳光灼晒下,麦田黄色灿烂辉煌,可是温森特却不能把它表现出来。他一直按时作息,避免兴奋和强烈刺激的生活。
他现在感觉正常,以至到了没法作画的地步。
雷伊大夫曾经告诉温森特 :“你是个非常神经质的人,从来没有正常过,当然艺术家都是不正常的,梵高传 99正常人创作不出艺术来。你对生活和自然过于敏感,但是这种神经过敏会导致你的毁灭。每个艺术家早晚得在这种过度敏感的压力下垮掉。”
温森特知道要获得这种在他的阿尔油画中占支配地位的强烈的黄色调子,他就得紧张,就得进入兴奋状态,就得有一阵阵的冲动和强烈的感受,他的神经就得受刺激。如果他允许自己进入这种状态,他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样画得光彩夺目,但是,这却会把他带向毁灭。
“不那样去画, 一个艺术家还活着干什么?!”他喃喃自语。
他又不戴帽子到田野上,吸收着太阳的光和热。他陶醉在由天空、黄色的火球、绿野和怒放的鲜花组成的一片狂欢的色彩中。他任凭西北风的鞭挞和沉重夜空的压抑,任随向日葵花激起他的想象,使之达到迸发的顶点。
随着他的情绪的激动上涨,他的食欲下降了,他开始靠咖啡,苦艾酒和烟草维持生命。他夜不能寐,只觉得乡间浓烈的色彩在他那充血的眼睛中奔流。最后,他背起画架又到田野上去了。
他的创作力重新焕发,他对大自然那共有的节奏的感觉,和他几个小时就画成一幅大张油画并且让画面上流溢着灿烂阳光的才能恢复了。每天创作出一幅梵高传 100新画,每天他的情绪都在升高。就这样,他一连气画成了三十七幅油画。
终于在一天早晨,他发觉自己又开始发愣和迟钝,那些奇怪的声音又回到他耳里。
他恍恍惚惚地走到一家饭馆,突然他感觉别人想毒死他,他摔碎盘子,踢翻桌子,吓得顾客夺门而逃,或者呆若木鸡……
两个警察把他送到山上的医院里。
在医院呆了一个月,温森特回黄房子住了。到现在为止,这座城里的人,特别是拉马丁广场的人,都对他满腔愤怒。那只割掉的耳朵和盘中的毒药已经激怒了阿尔人,他们坚信画画能叫人发疯。每当温森特走过,他们就拿白眼瞪他,大声议论,并且远离他。
城里没有一家饭馆让他进门。
阿尔的小孩聚集在黄房子前面嘲笑捉弄他。
温森特把窗子关上,可是那些小孩的叫喊声和笑声仍然能传进来 :“‘伏热’!‘伏热’!” “疯子!疯子!”
温森特想出去躲开他们,这群兴高采烈的调皮鬼又唱又笑地跟着他。他们越闹越凶,并且搭上木板往二楼爬,他们打破窗户,把头伸进去,拿东西扔温森特。温森特从画架前蹒跚着走过去,他们又跳下木板,在楼下继续狂叫笑骂……
梵高传 101
温森特把他随手碰到的东西捡起来扔向拉马丁广场,把它们摔得粉碎。他的椅子、脸盆,他的画架、镜子,他的桌子、床单,还有他的墙上的向日葵画,全都雨点一般朝普罗旺斯的顽童们抛去……
一份请愿书立即在拉马丁广场一带传开来,90个男人妇女在上面签了名,要求市长对居住于拉马丁广场二号的病人温森特梵高予以监禁。
温森特被关进一间牢房。
雷伊大夫获准探监。他担心温森特的癫痫病发作起来使人失去理智,决定给他找一所能给他良好照料的医院。
“在圣雷米有个好地方,离这儿只有25公里。那地方叫做圣保罗德莫索。他们按三个等级收病人。三等病人每月收费100法郎。那地方原是个修道院,紧贴着山根,美丽极了,温森特。而且非常幽静,那里会有一名医生给你诊治,还有修女们照料你,伙食也清淡可口。你的健康一定会在那儿得到恢复。”
“那儿会允许我画画吗?”温森特只关心这个,当他得到肯定答复后决定同意雷伊大夫的计划。
提奥知道了这件事,他别无他法,勉强同意了,并寄来钱给他哥哥还了帐。
雷伊大夫带温森特坐马车来到车站,在那儿乘上了去达拉斯贡的火车。在达拉斯贡,他们转车沿一条梵高传 102不长的支线,绕过一道丰饶肥沃的绿色山谷奔向圣雷米。
¥ 到圣保罗德莫索要爬两公里的陡坡穿过这座沉睡的城市。温森特和雷伊大夫雇了一辆马车,大路径直把他们带往一长溜黑压压的荒山跟前。在相距不远的地方,温森特望见山脚下隐隐现出那座修道院的草泥色围墙。
他们下了马车,走上大道,穿过一条松林间的小径,走到修道院门前。雷伊大夫拉动铁制的球形拉手,门铃大声响起来。过了一会,大门开了,佩隆大夫出现在门口。
雷伊大夫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就转身赶回阿尔去了。
温森特在佩隆大夫的引导下走了进去。
精神病院的大门在他后面锁上了。
梵高传 103
第八章 圣雷米
修女德夏内尔带着温森特穿过像长廊一样的房间,指给他一张空床。
围坐在没有生火的火炉旁的11个男人,对温森特的到来无动于衷。
温森特放下他的旅行袋,朝四下里看了看,病房两边各有一排倾斜的床,每张床的四周都支着架子,上面挂着肮脏的帘子。屋顶上的梁木十分粗糙,墙壁刷成白色。房间中央有个炉子,炉子左侧伸出一根带拐弯的烟筒。室内有一盏灯,吊在炉子上方。
温森特奇怪这些人怎么这么安静,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倚着自己的手杖,凝视着那个炉子。
温森特把行李放好,随后便朝外面的花园走去。半路上他经过了一排看上去又阴暗又潮湿、紧锁房门、无人居住的房间。内院的回廊满目荒凉,巨大的松树下面高高的未经修整的草茵和遍地蔓生的野草混杂在一起。阳光照进围墙,留下一片呆滞不动的光影。
到了下午5点,外面响了一下锣声,他看到那呆坐不动的11个人站起来冲出病房,温森特跟在他们后面。
梵高传 104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一间泥土地面、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粗糙的长桌,周围放着板凳。修女端来食物,那些食物有一股霉味,接着又是有蟑螂的汤和黑面包,还有一些青豆和扁豆。他的同伴们全力以赴地吃着,连桌上的面包屑也搂到手里,然后用舌头舔光。
吃完饭,这些人回到炉边各自原来的椅子上,直到他们感觉困了便脱下衣服,拉上帘子睡觉。
夕阳西下。温森特立在窗前,朝外望着绿色的山谷。淡黄色的天空庄严宏伟,苍凉凄寂的松树映衬在天上,像精致的黑色花边一样。
温森特一夜都没有睡好,因为半夜时分总有几个精神病人发作,大喊大叫,要死要活……
翌晨,天亮之后,人们走到外面花园里。越过远处的墙可以看见那道孤寂荒凉的山脊。
身着黑白两色服装、样子像老鼠一样的奥本纳斯的圣约瑟夫修道会的修女们,从通往罗马小教堂的路上走过,她们双目紧闭,一边抚摸着念珠,一边喃喃念着晨祷词。
那些病人人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又回到没有生火的炉子周围坐下来。温森特对他们这种生活感到惊骇。
当他忍受不了这幅景象时,他就回到花园中散步。甚至连圣保罗的太阳也显得暮气沉沉,阴阳怪气。梵高传 105
这座古老的修道院的建筑,是按传统的四方院子的布局建造的,北面是三等病人的病室,东边是佩隆大夫的房子、小教堂和一条十世纪修造的回廊,南面是一等和二等平凡人住的楼房,西面是危险病人住的院子,以及一道长长的颜色暗淡的黄土墙。唯一的出口是那扇锁紧并闩上的门。十二英尺高的围墙光溜溜的,无法攀登。
温森特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他要想一下自己干吗要到圣保罗来。一种可怕的沮丧和恐惧袭向他,他想不下去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和欲求。
不到一个月,温森特已目睹了他的11个同伙中的每个人所经历的各式各样的精神错乱:其中有整夜吵闹不休,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剥下来,把眼前的每一样东西都毁掉的疯子;有像野兽一样嚎叫的人;有总想自杀的偏执狂;有喜怒无常的麻痹病人;有癫痫病人;有淋巴病躁狂症伴随迫害偏执狂……
他们没有一天是在没有人发病的情况下度过的,也没有一天温森特不被叫去帮助某个暂时性发作的精神病人。
佩隆大夫一个星期只来看护一次。三等病人因为看护集中在一二等病区而不得不相互充当医生和护士。病人们形影不离,发作时互相帮助。
温森特慢慢摆脱了那种模模糊糊的恐怖,他发现梵高传 106了他的伙伴们并不让人害怕。
一个月过去了,温森特没有一点到别处去的愿望,其他人,也是如此。温森特知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全都感到自己在外界的生活中遭受的伤害太深了。
提奥寄给他一册莎士比亚的合订本。他阅读《理查一世》、《亨利第四》和《亨利第五》, 把自己的思绪引到古昔往事和异邦他乡。
提奥结婚了,他和他妻子乔安娜经常给温森特写信。提奥身体不好,温森特为他弟弟的担忧甚于为他自己。
温森特想继续从事他画画的工作,他知道只有绘画,才会使他变成一个健康的人,最终走出这所精神病院。
过了两个月,佩隆大夫给了温森特一个小房间作画室用。这个房间朝着一片麦田,同时也朝着自由。窗户上装着粗黑的铁条。
温森特立即画下了他从窗户里望见的景色。画面前景是横遭暴风雨摧毁的麦田,麦子倒伏在地上,沿着山坡有一道墙,越过几棵叶子呈灰色的橄榄树,有几处茅舍和小山;在画面的上方,温森特画了一大片灰白色的云,淹没在碧蓝的天空中。
温森特感觉他又获得新生,精神病院已不能将他扼杀。他希望到外面去画,他央求佩隆医生同意他的梵高传 107请求。
佩隆医生同意了,大门对温森特敞开了。他背着画架去寻找美丽的景色,整日都在精神病院后面的山中度过。
圣雷米周围的丝柏树别具特色,他想把它们画成与那些向日葵油画一样。
在阿尔时的老习惯又恢复了。每天早上他带着一块空白的画布出去,日落时分便可以将大自然的景象搬到他的油画画布上,他渐渐变得自信了。
当他在精神病院住了三个月后,他找到了一个有关丝柏的主题,这把他从自身的烦恼中解脱出来,使他超乎于所遭受的一切痛苦之上。那些丝柏树高大魁伟,前面是低矮的荆棘和灌木丛,后面是一些紫色的山。他着了迷似地画它们,忘掉了一切。
提奥又寄了一些钱来,所以温森特获得许可到阿尔去取回他的画。
当晚,温森特没有按时赶回精神病院。次日,人们在达拉斯贡和圣雷米之间的一个地方发现他脸朝下匍匐在一条沟里。
发热使他神志不清了一个多月。他开始冷静地思考,继续作画对他已不适宜,因为这样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但是如果不让他画画,他就没法活下去。
提奥写信让佩隆大夫允许温森特去画画,并且告梵高传 108诉温森特,他就要作父亲了。
这个消息使温森特感到精神振奋。他重新回到画室,从那装有铁条窗子望出去,然后开始画画。
不久以后,温森特又可以到外面去画了。
普罗旺斯的秋天到了最美的时候。大地展现出浓淡不同的紫色,花园中晒成黄色的草像火焰一样簇拥着小小的玫瑰色花朵;蓝色的天空与黄色的树叶交相辉映。
随着晚秋季节的来临,温森特的创作力也充分地发挥出来。他渐渐熟悉了圣雷米周围的乡村,并且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提奥经常来信鼓励他,他也确信自己的画正取得显著进步。他已经打定主意,出院后,他就在圣雷米乡间租一所房子,继续描绘南方。
一天下午,正当他在田野上平静的作画时,他的神志开始错乱。深夜,医生和看护们在离他画架外几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他。他全身扑在一棵丝柏树上。
过了一个星期,他的神志才恢复正常。
冬季来临,温森特没有力气起床。病房中央的火炉熊熊燃烧,病人们从早到晚围坐在炉旁,沉默依旧。
这时他弟弟提奥来信了,说他认识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伽赛大夫,伽赛大夫在瓦兹河边的奥维尔有个家,那儿离巴黎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从杜比尼以梵高传 109来的每个重要画家,都曾在他家画过画。伽赛大夫说他对温森特的病完全了解,并且说无论什么时候温森特去奥维尔,他都愿意照料。
这期间,温森特没有去写生,而是临摹了德拉克罗瓦的《善心的撒马利亚人》、 米勒的《播种者》和《挖掘者》。
他还仔细回顾了自己的病史,那是周期性的,每三个月就发作一次。他决定下次即将发作之前就停下工作,躺在床上。
现在精神病院唯一扰乱他心境的,就是这个地方强烈的宗教性质。在他看来,一到阴沉沉的冬季,修女们似乎癔病发作了,整日口中喃喃不停,亲吻她们的十字架,抚弄她们的念珠,走路时眼盯着圣经……他拿不准这所精神病院里哪些人是病人,哪些人是护理人员了。
从在博里纳日那个时期起,他已经对所有那些在宗教信仰上的夸张表现厌恶到了极点。他时常感到修女们的心理失常在折磨着他的心灵。
三个月以后的一天,他终于又发作了,他满脸抹的是煤灰,在看护们找到他时,他正语无伦次地念祷词,背诵一段段不连贯的圣经经文……
他在这种宗教上的幻觉持续了几天,等他恢复神志时,他找到佩隆大夫,告诉他如果不是受到这种宗梵高传 110教上的歇斯底里的影响,他是可以避免这次发作的。
他决心离开圣雷米了。
早春的天气热起来,花园中的蝉已开始鸣叫了。温森特画了三等病室的门廊、花园里的走道和树木,还对着镜子给自己画像。他一边作画,一边计算着日期。
他的下一次发作预计在五月。
而到了五月,他真的发作昏迷在罗马的小教堂中了。
提奥坚持要来圣雷米接他。温森特则希望看护送他上火车后,自己单独完成这次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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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奥维尔
提奥焦虑不安地去利翁车站接温森特,他担心温森特在车上出什么事。
乔安娜则在家里照看刚生下的婴儿,她站在皮加莱区他们四楼公寓的阳台上心神不定地等着温森特和提奥的出现。
温森特顺利地到站,并且和提奥一起很快回到了提奥在皮加莱区八号的家。
他见到了乔安娜--一个像他母亲一样善良的女人,并且见到了提奥的孩子,他感慨万千。他这一辈不可能有家了,他只有一个广阔的去处,那就是大自然、地上的泥土块,草茵和黄色的麦子……
当晚,温森特的许多朋友到提奥家聚会,以示欢迎他的归来。
曾经高度赞扬他的评论家奥里埃也来了,他和温森特第一次见面,但温森特的作品使他们变得像多年的老朋友。
图鲁兹--劳特累克突然出现,他仍然像以往一样闹嚷嚷地开些粗鄙的玩笑,他因为饮酒过度而精神不健全,所以同时还跟着一个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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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稣和佩雷唐古伊陆续到来。但是乔治修拉没来,因为他拼命工作,得了肺病,已经快死了,医生说他活不过31岁。
第二天早晨,温森特起床的时候,他发现满墙都挂着他的画。饭厅壁炉上方是《吃土豆的人》, 起居室挂着 《阿尔风光》和 《罗讷河夜景》, 卧室里是《开花的果园》。 令乔安娜的女佣为之束手无策的就是那些放在床、沙发、餐具柜底下和满满当当塞在备用客房里大批未装画框的油画。
温森特无意中翻到一大捆用粗绳系起来的信件。他不胜惊愕地发现那都是他自己写的信。提奥把哥哥从离开松丹特到海牙古比尔公司的那一天起,20年来所写的信,一封不缺地保存下来了,那是整整700封信。温森特纳闷提奥保存这些信究竟是为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