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泥塘旁边绕过,在水光的映射下,隐约见到塘边有个人影,半边身子藏在乱草丛中。
江海天眼利,一眼认出是个子,再走近两步,连面貌也可以约略辨认了,江海天猛
地一惊,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天魔教主!
江海天无暇打话,“唰”的一剑刺出,天魔教主飞起一条绸带,还了一招,低声说
道:“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子,还不快逃!”剑光过处,绸带被削去了一段,江海天又复
一掌推出,天魔教主高声叫道:“哎哟,好厉害!”身形一侧,闪过一边,江海夭一掠
即过,还怕她用毒药暗器偷袭,一面跑一面舞剑防身,天魔教主却并无暗器打来。只听
得童姥姥在后面叫道:“兰儿,你受了伤么?”
童姥姥轻功本来就比江海天稍逊一筹,她尚未摸到江海天武功的深浅,这时又怕天
魔教主已受了伤,哪里还敢再追。不消片刻。江海天已越过了围墙,逃出了王宫。
江海天逃是逃出来,但懊热烦闷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除,心里也暗暗吃惊:“那老妖
婆不知用的是什么古怪掌力,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居然能令我全身发滚。比起欧阳仲和
的霹雳掌与雷神指,那是厉害得太多了!”当下默运玄功,导气归元,不消多久,已把
所受的热毒尽都化去。
王宫建在山下,江海天是向山上逃去,从已条冰川旁边经过,冷风吹来,在懊热之
后,分外感到一片清凉,十分舒服。恢复清醒之后,忽地起疑,心中想道:“我刚才与
天魔教主交手之时,功力未曾完全恢复,虽然也未必就会败给她,但她要抵敌三五十招,
总还能够,她何以要那样大声惊吼,难道是故意装出来嚷给那老妖婆听的?她是有心将
我放走?”再想一想,给我指路的那枚石子敢情也是她掷的?塘边没有别人,嗯,那一
定是她了!奇怪,她为什么要助我脱险?”
江海天暗地寻思:“我小时候曾被她抢去,她对我极为疼爱,莫非她是在念着这段
情谊?但我在马萨儿国的时候,她又为何不念旧情,对我下毒?”百思不得其解,只好
暂且搁之脑后,续向前行。
江海天沿着冰河走去,想从另一面落山,走得不远,忽听得呜呜的啸声,一道乌金
光华,又向着他迎面射来,正是他刚才碰过的那种不知名字的暗器。
江海天既是愤怒,又是奇怪,“此人刚才为什么不与那妖婆联手夹攻,却到如今才
来这里伏击?哼,看来他是有意伸量我了。”当下运足了十成功力,挥剑一挡,“叮”
的一声,火花四溅,仍然未能将那枝暗器削断,只是在杆上现出一道裂痕,江海天运剑
消去了那人的劲道,立即使把那枝暗器抄到手中,只见形如短箭,非金非铁,也不知是
什么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那条黑影已闪电般地扑出过来,喝道:
“好呀,你既苦苦相迫,咱们就来较量较量!”一剑削到,隐隐带春风雷之声。
江海天怒道:“岂有此理,分明是你屡次挑衅,却颠倒说我迫你!”裁云宝剑一招
“横云断峰”,也横削过去,双剑相交,寒光四射,声着龙吟,震得耳鼓都嗡嗡作响,
双方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都先看自己的剑有没有伤损,待见全好无缺,这才放心,又
各良不约而同的“噫”了一声。
冰河发出的亮光有如皓月,江海天这才发现,原来对方是个年纪与他不相上下的少
年。虽然是胡人装束,但从形貌上却可以看得出是个汉人,两道剑眉,英气勃勃,骤眼
一看,竟是似首相识!江海天心道:“奇怪,我似是在哪里见过此人?”但在他相识的
人中。决计没有一位武艺高强的少年,江海天疑惑不定,正要动问,那少年已是又扑过
来!
那少年试了一招,知道江海天功力远胜于他,意欲在招数上取胜,运剑如风。指东
打西,指南打北,江海天的宝剑竟碰它不着。
江海天碰到劲敌,精神陡振,心道:“好,我就和你斗快!”顿时间双方出剑都是
快如闪电,只见两道剑光矫若游龙,盘旋来往,前招未尽,后招又发,一发即收,一沾
即退,不到半炷香的时刻,已斗了百数十招,双方仍是未曾碰撞。
但这样以快如闪电的剑法较量,却比硬打硬拼更惊险百倍,因双方都在乘暇抵隙,
哪一方稍有疏失,便要血染玄冰了;又因双方都是宝剑,双剑不交,功力高的那方虽然
还是稍占便宜,但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了。这少年的剑法精妙非常,绝不在江海天之下,
斗到了一百招之外,双方都有点感到奇怪。
这少年暗自想道:“奇怪,这小子的剑法,其中有几招极为精妙的招数,竟似是从
我这套追风剑式中变化出来?”江海天也在心里思疑:“我师父所创的独门剑术,他怎
的似乎也懂?”原来双方的剑招变化,虽然有很大不同,但以江海天的武学造诣,却隐
隐可以察觉得到乃是同出一源,而且对方的剑术还似是“源头”,而自己的这套剑术,
则是这“源头”的“分支”。
斗到百招开外,那少年渐觉气力不加,剑法突然一变,化成了一道光幢,剑尖上就
似挽了千斤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慢吞吞的好似十分吃力。但那剑光缭绕,却耙
全身封闭得风雨不透。而且招数虽然缓慢下来,但招里套招,式中套式,每一招之中,
都藏着极为复杂的无穷变化。
江海天更是惊奇,心想:“这不是最上乘剑术中的大须弥剑式吗?幸好我师父也曾
经教过。”心念未已,那少年的宝剑扬空一闪,但见剑影千重,寒光万道,弥空匝地的
疾卷过来,这是“大须弥剑式”中一招困敌妙招,名为“八方风雨”,若是待他剑招用
实,敌人就要被困在剑光圈里,再也不能突围,纵使功力胜过对方,至多能逃出性命,
难免受伤。
江海天精神陡振,喝声:“来得好!”剑光一凝,匹练般的刺出,这一招名为“强
弩穿云”,正是金世遗所创的破“八方风雨”的一招绝招,那少年“咦”了一声,剑法
立即收敛,想不到江海天这样化解他的招数,比他的“大须弥剑式”中原来的解法还更
精妙。
那少年剑式一变,从“八方风雨”倏地变为“坚城御敌”,这一招金世遗却未曾教
过破法,江海天的剑招便给封了出来,攻不进去,到了此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收手,
叫道:“你是谁?”
江海天抱剑施札,说道:“小弟江海天,家师金世遗。请问天山老掌门唐晓澜是阁
下何人?”
那少年哈哈大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金大侠的高足。
我名叫唐加源,你所问正是我的爷爷。”江海天这才省起,怪不得自己觉得他的面
貌似曾相识。原来是因为他长得跟他的父亲颇为相似。唐加源的父亲唐经天,江海天是
见过的。
天山派剑术妙绝天下,金世遗博采百家,以乔北溟的武功秘籍为基石,以天山派的
正宗内功心法为梁往,建立了自己的武学,开创了自己的门户。而其中剑术一项,采自
天山剑法的更多。但金世遗自己也有许多变化增益,那招破解“八方风雨”的“强弩穿
云”,就是其中之一。
唐加源是武学世家,嗜武成迷,不暇寒喧,便即问道:“江兄这一把剑,想是乔北
溟三宝之一的裁云宝剑了?”
江海天道:“不错,兄台这一把剑想必也就是贵派镇业之宝的游龙剑了?”唐加源
笑道:“这么说来,这两口宝剑是第二次相会了。上一次我爷爷曾用这把游龙剑与女魔
头厉胜男的裁云剑较量,结果在剑术上胜了她一招;但在比赛暗器的时候,我爷爷的天
山神芒却给她的宝剑削断了。”江海天这才知道,原来唐加源则才所发的那种奇形暗器,
就是天下暗器中威力最强的天山神芒。
唐加源道:“令师金大侠和我家是两代交情,我爷爷常常谈及他的。可惜我还未有
机缘拜见令师。”又道:“那次我爷爷和厉胜男较量的时候,我还在襁褓之中,什么都
不知道,后来才听说我爷爷有生以来,就是输了那一场。经过那次较量,我爷爷在剑术
上精益求精,前几年曾有意思请令师前来天山切磋剑术,可惜不知令师去向。今日得遇
江兄,幸何如之,你破我大须弥剑式‘八方风雨’那一招,真是精妙绝伦,小弟不胜佩
服!”言下又是高兴,又觉有点惘然。
原来唐加源以为他家的天山剑法,经过历代祖师以及他的祖父不断的改进之后,已
经到达尽善尽美,无以复加的境界,哪知还是输给了江海天一招。
江海天道:“我师父这套剑术,其实就是从贵派的剑术中演变出来的。在未遇兄台
之前,我也以为对大须弥剑式的精华,已经尽得无遗了。哪知今日一见,却原来我也还
是井蛙窥天,不知天地之广。兄台化解我‘强弩穿云’那一招,更是精妙绝伦,小弟十
分佩服。”唐加源高兴起来,笑道:“这一招名为‘坚城御敌’,是我爷爷和厉胜男比
武之后,所创的新招,从来没有用过的。”
两人谈得很是投机,唐加源见江海天武功又高,人又谦虚,有心结纳,说道:“令
师和我家是两代交情,咱们乃是第三代的支情了。我意欲与江兄结为异姓兄弟:今后也
好时常请益,不知江兄意下如何?”江海天喜道:“是所愿也,不敢请耳。如此小弟高
攀了。”当下撮上为香,两人相互八拜定盟,叙起年龄,唐加源较长一岁,做了大哥。
两人结拜之后,这才各自叙述来到此的经过。原来唐加源是奉了尼泊尔新王之命,
来到此问侦查旧王的下落。唐加源道:
“有人报讯,说是那暴君逃到了昆市兰国,与国王勾结,此人不除,终是尼泊尔的
心腹之患,我来了几天,苦于无路打听,也不知消息是否属实,故此今晚冒险入宫一探。
想不到与江兄误会,动起手来。”江海天道:“伯父伯母、都已到尼泊尔去了。大哥还
来见着父母么?”
唐加源怔了一怔,问道:“贤弟怎么知道?”江海天道:“我在青海白教法王鄂克
沁宫,曾见过令尊大人。后来又一同赴马萨儿国宝象法师的金鹰之会。会一结束,令尊、
令堂,还有陈天宇伯伯和陈伯母,就立刻启程在尼泊尔了。”当下将这两件事情简要说
了一遍。
唐加源道:“萍姨本是家母的侍女,她是奉了尼泊尔新王之命,回中国来请我母亲
的。但直到我动身之比还未见他们来到,很可能是彼此都在路上,却没有碰头。”
唐加源想了一想;继续说道:“他们到了加德满都,立即就会知道我的消息。尼泊
尔王请家母前往,本是要她帮助平定内乱的。如今那暴君已到了这儿,我也奉了国王之
命,来到这儿追踪他了。家父家母得知此事,定也会赶来的。算算日程,我回国的前两
天,他们已经从马萨儿国出发:他们到了加德满都之后,即使有几天耽搁,不久也会来
到此地的。我父母一来,再多一个妖婆,也能对付。咱们不如多等几天,待我爹娘来了,
再商大计。”
江海天沉吟下语,唐加源道:“贤弟有何心事?”江海天道:
“实不相瞒,小弟有位好友,她是我师弟的妹妹,在昆布兰国遭遇不测之祸,此刻
多半是已被囚在宫中,她一日未离险境,我总是难以心安。”当下又将马萨儿国与昆布
兰国的纠纷,以及谷中莲怎样失陷在昆布兰国的经过,——告诉了唐加源,唐加源想不
到内情如此复杂,惊奇不己。
唐加源说道:“如此说来,马萨儿国的公主原来就是邙山掌门谷之华的徒弟,和我
们天山一派也是极有渊源的了。贤弟既然急于救她脱险,愚兄又岂能置身事外?这么样
吧,今晚是不能去了,咱们回去歇息一口,明天晚上,再闯它一次虎穴龙潭!”江海天
沉吟半晌,说道:“大哥,你还是等待伯父伯母来了再说吧。明天晚上,让我独自去探
一趟。”
唐加源甚是不悦,说道:“咱们既然义结金兰,理该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我怎能
让你一人单独冒险?”江海天道:“你身负重任,小弟不愿为了私人之事,在累于你。”
唐加源道:“你和那妖婆交过手,究竟是怎么个厉害?咱们两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吗?”
江海天道:“若论真实武功,小弟虽然没必胜把握,倒也还不会惧她。只是她一双
毒掌确是极为厉害,别说给她打中,只是那一股腥风,已令人心头烦闷,浑身懊热,功
力也就不知不觉的难以发挥了。”
唐加源听了忽道:“可惜,可惜!”江海天道:“可惜什么?”唐加源道:“我本
来有一朵天山雪莲的,这天山雪莲,能解百毒,可惜我在尼泊尔已送了人了。”
斗转星移,已是五更时分,唐加源道:“咱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吧。反正你也得到明
天晚上,方能行事,说不定明天我爹爹已经到了。”江海天心想:“珠穆师弟内功深湛,
他和云家兄妹,陷入冰河,未必便会送命。我干爹已沿着那条冰河去找寻他们了。要是
于爹寻着他们,那固然最好,即使不见,干爹也要到这里来给我报讯的。他是天下第一
神医,也足以对付那个妖婆。
大哥说得不错,多等一天,不论是谁来到,事情便有转机。”于是,便对唐加源的
提议表示同意,问道:“大哥,你住在什么地方?”
唐加源道:“我寄寓在一间喇嘛庙里,离此约有二十里。”江海天道:“我也是在
在一间寺庙里,离此更近,就在那边山下,可以望见王宫的。不如到我那儿吧。”
当下两人联袂下山,一路指点山川,谈说看闻,唐加源说道:“阿尔泰山,冰河最
多。天山比它还要高些,却没有这样奇景。不过天山也有它的特殊风貌,天山雪莲,就
是天下第一奇花。”江海天道:“阿尔泰山也有一种奇花,名叫‘雪里红妆’,能使人
长春不老,也是奇妙得很。”唐加源怔了一怔,忽道:
“贤弟,你曾上过灵鹫峰么?”
江海天道:“我前天才从那里经过,这么说,大哥,你也是上过灵鹫峰的了?”唐
加源道:“灵鹫峰上有间冰屋,屋中有个女子,你可曾见到么?”江海天大是惊奇,心
想:“大哥在泥泊尔几年,最近方始回国。碧妹在灵鹫峰失事,他怎会知道?哦,是了,
他说的大约是指冰屋的主人,决不会是说碧妹。”他不愿多提华云碧的事情,当下说道:
“我只见一个披着白裘的少年,不见有何女子。”唐加源有点失望,说道,“这么说,
你见的是那女子的哥哥了。”江海天正想知道那白裘少年的来历,连忙问道:“大哥,
你认得他的吗?他是谁?”唐加源道:“这人名叫玉昆仑,他妹妹玉玲珑,是一位武林
奇人的儿女。几年前我路过灵鹫峰,曾遇见他们兄妹。”
唐加源和玉玲珑有过一段很深的交情。但也不愿多谈。只说了一些玉家兄妹的来历,
和他们父亲的事迹。江海天不知那白裘少年,实在就是玉玲珑女扮男装,只道果真是玉
昆仑,心里暗暗为华云碧欢喜。“他于碧妹有救命之恩,又同是武林世家,但愿碧妹会
慢慢欢喜他。”他哪料到世事变幻,每每出人意外,华云碧后来果然是渐渐欢喜了另一
个人,但那人却不是玉昆仑。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轻功,曙光微现,天色还未大亮,他们已回到江海天寄居的那间
寺院,也尚未有人起来。江海天带领义兄,悄悄的回到房中,刚踏进门,忽觉一股清香,
沁入肺腑,定睛一看,房中多了一个花樽,有一朵碗口大的白莲花插在樽中,正是:
正愁无计除邪毒,忽见仙花屋内开。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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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冰河洗剑录》——第五十一回 残笺破镜藏幽秘 同气连枝是一家
梁羽生《冰河洗剑录》 第五十一回 残笺破镜藏幽秘 同气连枝是一家 江海天惊奇不已,心想:“这是谁开的玩笑,给我送来了这样美丽的鲜花?”哪知
有人比他还要惊奇,只见唐加源目瞪口呆,注视着那一朵花,忽地“啊呀”一声叫起来
道:“贤弟,你何不早说?”江海天道:”说什么?”唐加源道:“原来你早已有了一
朵天山雪莲!”
江海天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你说这朵花,这朵花……就是——”唐加源
道:“不错,这朵花就是天山雪莲了,你从哪儿得来的?怎么你自己也不知道?”江海
天道:“这不是我的,连这花樽都是刚刚发现的。”
唐加源道:“这就奇怪了,天山雪莲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怎肯轻易送人。”
江海天跳上屋顶一望,只见曙色朦胧,残星明灭,哪里有人的影于?他运用“天遁传音”
之术,将声音凝成一线,远远送出:“是哪位高人赠我仙花,可容拜见么?”他内功精
进之后,“天遁传音”之术已是运用得神妙无方,声音远远送出,只有修习过上乘内功
的人才听得见,他所在之处的寺院僧人却反而毫无惊扰。但他接连三次传音,却兀是毫
无反应。
江海天废然而退,说道:“这可真是却之下恭,受之有愧了。”唐加源道:“还有
一样奇怪之处,你看看这朵雪莲颜色娇艳,像不像刚摘下来的?”
江海天刚才没有想到这层,得唐加源提醒,果然觉得神奇,说道:“难道那人竟是
神仙,懂得缩地的仙法?”
唐加源道:“天山雪莲离开枝头之后,可以保持十日,方才枯萎,但天山离此数十
里之遥,即使是摘下已经十日,那人的脚程之快,也是并世无双了。”心中想道:“难
道是我姨婆给我开的玩笑?”唐加源的姨婆即是他祖母冯瑛的妹妹冯琳,今年已是七十
开外,但年虽老迈,尚有童心,故而唐加源疑心是她。江海天则在心想:“我师父有鬼
神莫测之机,通天彻地之能,莫非是他老人家来了。”
唐加源道:“不管这雪莲是谁送来的,却正合咱们今晚之用。
你只要把一片花瓣含在口中,就不必惧怕那妖婆的毒掌腥风了。”江海天道:“天
山雪莲是否任何毒药均能消解?”
唐加源道:“那也不尽然。天地间有七种至毒之物,黑心莲、腐骨草、断肠花、鹤
顶红、孔雀胆、金蚕蛊和修罗花,若是这七种毒物,混合起来,研成粉未,天山雪莲也
就不能解了。听说二十年前,孟神通就曾用过这种毒酒难过我的爷爷,后来厉胜男也曾
用过这种毒药害过邙山派的掌门谷之华。不过雪莲虽不能解,也能保全性命,倘若受毒
之人,内功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再加上天山雪莲,那就连这七种毒物,也决计不能伤害
他了。谷之华是你师父的好友,你一定知道他们的故事的。”
江海天道:“不错,邙山谷掌门当年中了厉胜男的剧毒。就是仗天山雪莲保全了性
命。后来又得我师父以绝顶内功相助,这才复原的。”
唐加源笑道:“贤弟,你现在的功力,依我看来,已不逊于你师父当年。再有了这
朵天山雪莲,你即使还未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也已是百毒不侵了。今晚再去、包保你定
能报那妖婆一掌之仇。”江海天心想:“报仇还在其次,但求得见莲妹,我已是于愿足
矣。”藏好雪莲,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焦急,恨不得快快天黑,好与唐加源再去闯宫夜
探。
谷中莲此时也正在为着江海天而惴惴不安,她昨晚听得御花园中有厮杀之声,一夜
不能安枕。天亮之后,立即找一个和她比较要好的宫娥打探消息。这宫娥本是公主的侍
女,对那童姥姥甚为僧恨,说道:“你问昨晚之事么,听说是来了两个小贼。
可笑那童姥姥自夸天下无敌,昨晚那么多人,却连两个小贼都不能擒获,听说童姥
姥还很吃了点亏呢!”谷中莲道:“可知道那两个小贼是什么人么?”那宫娥道:“不
知道,只知道都是年纪很轻的。”
谷中莲被软禁宫中,已有十多夭了,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她哥哥快来救她。听了这
个消息,心中一喜一忧,想道:“是两个本领极好的‘小贼’,这两人能在童姥姥手中
逃脱,这一定是我的哥哥和江海天了。海天不是要去水云庄探访华云碧的么?怎的却又
与我哥哥同来此地?但除了他之外,又还有谁能令那妖婆吃亏?”
她越想越觉得是江海天无疑,这意外的消息给她带来了意外的喜悦,但也给她带来
了意外的优虑,“哥哥的本领虽强,但那妖婆的毒功更是厉害,昨晚他们虽然不至被擒,
但毕竟还是给那妖婆赶跑了。要是他们都救不了我,那我还有何方法可以逃出生天?唉,
不知他们今晚还来不来?”她心里渴望能再见江海天,但又怕江海天来得多了,总有一
次给那妖妇伤了。
谷中莲当日被擒之后,童姥姥就用“修罗酥骨散”暗中下毒,这种毒药对人身并无
伤害,但中毒之后,却是筋疲骨软,功力消失,多好的本领也使不出来。谷中莲起初被
囚在冷宫,后来得太上皇解救,放她出来,让她在宫中自由走动,只是她功力已经消失,
要想逃出宫去,那却是万万不能了。
谷中莲正在胡思乱想,只见又一个宫娥走了进来,说道:
“太上皇有请公主,”谷中莲自出冷宫之后,一直奇怪昆布兰国的太上皇为什么对
她这么好,这几天来,大上皇也曾见过她两次,两次都有侍卫在旁,太上皇似是有所顾
忌,只是要谷中莲陪他下棋,说些闲话。谷中莲疑团塞胸,却还没有机会问他。
当下谷中莲便随着那个宫娥,前往大上皇所住的万寿宫,刚踏进宫门,忽见两个武
士,神情沮丧,正走出来,看见谷中莲,还双双向她瞪了一眼。谷中莲认得这两个武士
正是太上皇的侍卫,前两次她陪太上皇下棋的时候,这两个武士自始至终都守在一旁的。
谷中莲见此情形,心中颇觉奇怪。
那宫娥低声说道:“这两个武士是给老祖宗赶出来的。”谷中莲:“为什么?”那
宫娥道:“这两人是当今皇上派来给老租宗做侍卫的,老祖宗今天早上发了一顿脾气,
说他逊位而做太上皇就是要图个清净,不乐意有人跟进跟出,好像把他当作犯人看待似
的,故而下了一道命令给大内总管,要他把这两个侍卫立即调走。从今之后,也不许再
有侍卫到他的万寿宫来。”谷中莲明白了几分,道:“哦,原来如此。”
那宫娥又笑说,“咱们的老祖宗可真是疼你呢,可惜你是马萨儿国的公主,总有一
天要回去的。”谷中莲道:“我真不明白。
他为什么要将我救出冷宫,又对我如此之好?”那宫娥道:“这大约是缘份吧。”
说话之间,已到了太上皇的御书房,那宫娥禀报道:“马萨儿国公主莲驾已到。”
太上皇打开了房门,对那宫娥道:“好,你也可以退下去了。”随手夫上房门,笑道:
“今天没有打扰,咱们可以好好一谈了。”
书房陈设雅致,壁上挂有一幅画图,看来最少也是百年以上的古画了。画中是个宫
装的中年女子,清丽绝俗,气度雍容。
谷中莲一踏进书房就结这幅画图吸引了,这倒不是因为画中女子的美貌,而是因为
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谷中莲正要行礼,太上皇摆了摆手,笑道:“今天没有旁人,咱们祖孙俩可不必客
套了。我这一大把年纪,足够做你的爷爷,你就叫我一声爷爷吧。”谷中莲依言叫了他
一声“爷爷”,乐得那大上皇眉开眼笑,
太上皇笑道:“你瞧这画中人可有几分似你么?”谷中莲猛然一省,寻思:“怪怪
我觉得似曾相识。想来想去、却想不起是和我哪一个认识的人相似,却原来就是像我自
己。”问道:“画中之人是谁?”太上皇道:“是我母后。”谷中莲连忙恭恭敬敬的行
了一礼。
太上皇道:“我幼年失父,是母后抚养我成人的。她教我治理国事,教我与邻邦要
和睦友好,尤其对你们马萨儿国,更要视同兄弟之邦。我小时候是母后垂帘听政的,我
十九岁那年,始正式加冕登基,我还记得母后要我亲手写第一封国书,这第一封国书就
是送给你们马萨儿国国王的。”
谷中莲心中一动,说道:“爷爷,你看是否就是这张?”
太上皇将那张国书接过,展开一看,虽是老眼昏花,尚依稀认得当年笔迹,不禁叹
口气道:“这正是我亲手写的第一封国书,那年我尚未踏入弱冠之年,今年我己是八十
有九,岁月悠悠,转眼间就是七十年过去了!奇怪,这张国书,其实不过是通告新君即
位的一纸例行公事,你们为什么保存了七十年之久,还未抛弃?莲儿,你又为何将它随
身带来?你知道这是我宣告登位的国书么?”
谷中莲道:“这张国书是我们在宝库之中发现的,我事先并不知道这就是爷爷你亲
笔写的登位国书,但我想,这适足证明,长远以来,我们的列祖列宗,就是如何重视贵
国的友谊,因此我就将它带来了。”
太上皇道:“你们在宝库中发现的?奇怪!嗯,你可以给我说说当时是怎样发现的
么?”谷中莲道:“这张国书是放在一个首饰盒里面的,这首饰盒非常普通,堆在珍宝
之中,就特别惹人注目,故而我们就打开来看了,想不到里面有这张国书,还有一些别
的东西,也都是很出人意外的。……”
话未说完,太上皇已是倏地张开双眼,显然是颇受震动,连忙问道:“这首饰盒你
可有带来?”谷中莲道:“就在我的身上,太上皇道:“可以让我看看么?”谷中莲道:
“我正想请教爷爷。”当下掏出那只首饰盒子,双手奉上。
太上皇尚未打开盒子,就叠声说道:“奇怪,奇怪!”谷中莲道:“怎么奇怪?”
太上皇不言下语,默想一会,忽地走过去拉开一只抽展,拿出另一只盒子来,道:“你
瞧是不是一模一样?”
谷中莲道:“呀,果然是一模一样。爷爷,你为什么也收藏这样的一只普普通通的
民间首饰盒子?”太上皇道:“这是我母后的遗物。”
谷中莲怔了一怔,心中疑云阵阵。太上皇将盒子打开,首先将那把梳子和那面镜子
拿了出来,梳子是木头做的,镜子是个铜做的,已经黯然无光了。这种梳子镜子都是普
通人家妇女的用物,一点也不稀奇。太上皇拿在手上,却怔怔的出了神,半晌说道:
“我记得小时候我跟在母后身旁,看她梳妆,母后用的就是这种民间惯用的梳子和镜子。
我只道母后是民间来的,用惯了的东西就不想更换……咳,现在想来……”他“现在”
想的是什么,他可没有往下再说,但谷中莲已可以猜想得到:太上皇的心上亦已有了疑
团。
只见太上皇又拿起了那两张信笺,问道:“这是什么人的信,可以看吗?”谷中莲
道:“我也不知写信的人是谁?听哥哥说,似乎是一个女子写的情书。”
太上皇手指微微颤抖,说道:“我已是将近九十岁的老人了,这情书么……”他本
来要说的是“不看也罢”,这四个字尚未出口,谷中莲已是“格格”一笑,打断他的话
道:“看也无妨。”太上皇听得她这么说,淡淡一笑,迟疑了一会,终于慢慢展开了信
笺。
只见他手指颤抖得更为厉害,几乎连那张薄薄的信笺也拿捏不牢,读完了这两封信,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干枯的老眼中滴了下来。谷中莲道:“爷爷,你怎么啦?”太上皇
吁了口气,说道:“我一只脚已经快要跨进坟墓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的来历。莲
儿,多谢你给我揭开这个秘密,我不是难过,我是高兴。”
谷中莲惊疑不定,连忙问道:“爷爷,这两封信说的是什么?”太上皇道:“莲儿,
你过来。”声音充满慈爱。谷中莲道:“爷爷,你别哭啦,我瞧着难过。”举起衣袖,
给他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太上皇将谷中莲轻轻搂住,说道:“莲儿。咱们当真是一家人,你想不到吧?”谷
中莲呆呆地望着太上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上皇道:“这两封信是我母后写
的,收信这个男子是你曾祖,我和你的祖父是同父异母兄弟,你明白了么?”
太上皇又道:“现在我才明白,怪不得母后屡次叮咛嘱咐,要咱们两国世代和好,
原来咱们真正是嫡亲的兄弟之邦。”谷中莲这也才明白,在第二封,那女子说她已养了
一个儿子,要她情郎切不可与儿子在疆场相见,原来这个儿子就是眼前的这个“老爷爷”,
而她的情郎就是自己的曾祖,也就是目前昆布兰国太上皇的生身之父。那女子是不许他
们父子交兵。
但谷中莲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间道:“爷爷。你母后当年既是与我曾祖相爱,
为何她不做马萨儿国的皇后,却做了昆布兰国的皇后?”
太上皇道:“详情我也不很清楚,但我却知道当年历史,多少可以推想得到一些实
情,这是距今百年有多的事情了,那时天竺的蛮族人侵,贵我两国,同受其害。马萨儿
国领土全被侵占,昆布兰国皇城也受围攻,但情形稍微好些,皇城被攻三年,尚未攻下。
我外祖父是昆布兰国的一个隐士,文武全才,马萨儿国的国王逃到昆布兰国避难,他知
道我外祖父是个高人,遂隐姓埋名,找到我外祖父家中,拜他力师。我推想我的父母就
是那时相好的。后来马萨儿国百姓不堪异族的苛政,群起反抗,天竺蛮族又因围攻昆布
兰国皇城,久攻不下,士气已衰,昆布兰国的勤王之师与马萨儿国的义军会合,终于将
蛮族驱逐出去。”
谷中莲道:“我的曾祖在那隐士家中避难,一直没有表明他的身份吗?”大上皇道:
“不错,直到马萨儿国的义军起来之后,找到那隐士的家中,迎接他们的国王,妄他们
的国王统率他们和敌人作战,这件事情才传出去。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的母后大约
是早已知道的了。”
谷中莲道:“后来你的母后怎么又嫁了昆布兰国的国王?”太上皇道:“战事过后,
昆布兰国国王仰慕那隐士的女儿,派遣使者求婚,这婚事就定下来了。其时马萨儿国的
国王已经回国,正忙于战后的恢复工作。依我推想,我母亲之所以答应这件婚事。一来
是因为求婚的是本国的国王,二来不愿因此而造成两国的不和。这次两国共同抗敌,马
萨儿国的国王也不愿破坏与昆布兰国国王在战争中结成的友谊,故而也就只好把这秘密
的恋情,永远长埋心底了。”
谷中莲叹了口气,说道:“从那两封信看来,他们两人可都是很痛苦啊!”大上皇
道,“我母后长年抑郁不欢,只有我在她的面前逗他高兴的时候,她才偶尔露出笑容。
这秘密我现在方始明白。我做了六十年皇帝,在昆布兰国的历代皇帝之中,我是在位最
长的一位君皇,但我也是最痛苦的一位君皇。我母后入宫之后,未满七个月就生下了我。
当时己有一些风言风语,指母后不贞,说我不是国王的亲生骨肉。
“后来我做了皇帝,最初那几年还有王室宗族想把我赶走呢。不瞒你说,我对自己
的来历也曾经有过疑心,不过直到今天,我方才完全明白了。不过,我一点也没有怨恨
我的母后,即使在我疑心的时候,我也还是同情她,可怜她的。她比我受的痛苦更深,
她为了两国国交,舍弃了心上人,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又为我含辛茹苦,抚养我成人,
帮助我治理国家,又要忍受内内外外敌人的流言蜚语……唉,和她比起来,我所受的痛
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谷中莲不禁热泪盈眶,叫道:“爷爷,比起你来,我的痛苦也算不了什么了。”这
回轮到太上皇用衣袖给谷中莲轻轻抹去了泪痕,说道:“好在这些都过去了,我刚才给
你所说的故事,在昆布兰国也早已没有几个人知道了,莲儿,我现在所难过的,只是你
所受的委屈了。”
谷中莲道:“我受的委屈算不了什么。不过,我想我们两国在百年之前,曾经共同
御敌,怎能在今日却变为敌人?爷爷,你要想法化解才好。”太上皇道:“话说得对啊,
可是我有一件事情很不明白,你说你们马萨儿国非常重视我国的情谊,我也相信你的说
话,但你们为什么杀了我国的使者?”
谷中莲道:“爷爷,这件事情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不错,这使者是我哥哥所杀的,
但在我哥哥动手的时候,却一点也不知道他就是贵国的使者,这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
刚刚要说到正文,忽听得门环响了三下,太上皇喝道:“谁?”门外的宫娥禀报道:
“皇上来问候老祖宗。”太上皇皱了皱眉头,半晌说道:“也好,就让他知道吧,叫他
进来。”回头对谷中莲道:“你暂且到那边厢房回避一下,且听他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国王走了进来,请了个安,说道:“爷爷,你好。”太上皇道:“我没
有什么不好的,你来做什么?”国王说道:“听说爷爷将那两个侍卫赶出去了?”太上
皇道:“我把皇位给了你,图的就是享个清福,你却不肯让我清清静静过一过安闲的日
子么?”
国王说道:“我派那两个人来伺候你老人家,正是为了要保护你啊。”太上皇道:
“我己是年将就木的老人了,还有谁伤害我不成?我住在自己的宫中,何需特别保护?
退位之后这十年来,我也没用过侍卫。”
国王跨上一步,低声说道:“爷爷,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和马萨儿国交恶,听说他
们的国王是个本领非常高强的人,手下能人又多,怕……”太上皇道:“你是怕马萨儿
国派刺客来谋害我?”
国王说道:“还有那位马萨儿国的公主,爷爷,你也不宜过份和她亲近。”大上皇
道:“怎么,你还要管起我来了?”国王垂手说道:“孙儿不敢。但这位姑娘,毕竟是
咱们敌国的公主,咱们就要和马萨儿国开战了,让一个敌国的公主常常在你的身边,孙
儿总是担心,”
太上皇道:“怎么,你就要和马萨儿国开战了?”国王说道,“我已下了命令,三
军待发,就在这几天之内,便要杀过山南。”
太上皇勃然变色,说道:“你即位之时,在我手中接过玉玺,我对你说了些什么,
你全忘了?”国王说道:“孙儿未曾忘记,只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和马萨儿国这场干
戈,是决计不能避免的了。那位公主,请爷爷还是交给我吧。”
太上皇道:“孙儿,你可知道这位马萨儿国的公主是你的什么人?”国王怔了一怔,
说道:“爷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我的敌人么?”
大上皇道:“她是和你同一曾祖的堂妹!”此言一出,太上皇以为他的孙儿定然惊
愕无比,哪知国王虽然是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却也不知他祖父所想象的那样惊愕,只见
他走到窗口一望,随即紧闭窗户,吁了口气,悄悄说道:“爷爷,小声一点。这是真的
么?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和我说?”
太上皇道:“我也是直到今天方始知道,你瞧,这是你曾祖母当年写给马萨儿国王
阶两封信,那位国王实在就是我生身之父,也就是你真正的曾祖父了。”国王接过了那
两封信,忽地擦燃火石。一把火烧了,说道:“我不要看,这两封信也不应留在人间!”
太上皇道:“马萨儿国现在的国王是你的嫡亲堂弟,你不肯归宗认亲么?”国王道:
“爷爷,这两封信是不是那位公主给你的?”太上皇道:“不错。你意欲如何?”国王
道:“除了她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太上皇道:“再无他人。”国王道:“好,
你把她交给我。让我设法处置她。这秘密决不能泄露出去!”太上皇面色一变,说道:
“怎么?你是不愿归宗认亲,还意图杀人灭口?”
国王苦恼非常,搔了搔头,说道:“爷爷,你好糊涂!我怎么能归宗认亲?你想想
这秘密一旦让外人知道,我是马萨儿国的人,还怎能做这昆布兰国的国王?”太上皇道:
“你才糊涂,谁要你张扬出去?你不肯归宗认亲,那也罢了,但你总不能伤害你的嫡亲
堂妹。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假作打猎,将她藏在车中,悄悄的把她送出去吧。”
国王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她突然失踪,别人怎不猜疑,童姥姥最少就要查问!”
太上皇怒道:“你就只知道害怕童姥姥?
国王道:“不单是童姥。爷爷,你在深宫十年,不问政事。
你不知道泰清王这一派人势力很大,而且泰清王也在觊觎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