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二娘道:“不错,那只怪我们本领不济,但我们不能伏虎,驱牛赶马大约总还能
够。”她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铁拐在地上一点,“叮”的一声,已到了马驰身侧,
避剑还刀,一招“神龙掉首”,刀光如雪,已劈到他的胁下。
蓦听得金刃劈风,马良、马骏两柄长剑同时从两侧攻来,韩璇叫道:“老伴儿,小
心了!”一刀架开了马良的长剑,韩二娘反手一招“苏秦背印”,也把马骏的兵刃荡开,
刀锋在反手劈出之时,倏地划过,把马驰的衣袖削去了一截。这还是因为她要对付马骏,
要不然马驰的胁下只怕要被她戳个透明窟窿。
马驰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韩璇夫妻名下无虚,哪里还敢轻敌?他们三兄弟单
打独斗的功夫并不怎样高强,但三人联手,施展开那套“三才剑法”,却是巧妙非常。
只见他们互成犄角之势,三柄长剑交梭穿插,同进同退,配合得妙到毫巅。不但门户封
闭谨严,攻势也极之凌厉。韩璇夫妇背靠着背,一柄长刀一柄短刀,纵横挥霍,却也应
付得绰绰有余。
双方斗了数十回合,兀自不分高下。韩璇这边占了六成攻势,但韩二娘跛了一足,
跳跃不灵,要依靠拐杖支撑,便不能放手攻击,因此虽然略占优势,取胜却难。
“青海三马”的老大马良,武功最高,也最阴沉,看出破绽,蓦地一声口哨,打出
暗号,马骏、马驰两边攻来,他则从当中一剑劈下!马驰架住韩璇的长刀,马骏架住韩
二娘的短刀,他们二人的本领以一敌一,虽然不及韩旋夫妇,但拼了全力,抵挡一招,
却还是抵挡得住,马良就是要争这一招的时间,乘虚而入,至少也要打乱他们夫妇的阵
脚,迫得他们各自为战。
马良这一剑当中劈下,韩璇夫妇抽不出兵刃招架。果然如他所料,只好斜跃避开。
韩二娘本来与丈夫背靠着背,靠着丈夫的掩护,这才能发挥攻势的,一旦与丈夫分开,
后心露出破绽,她跳跃不灵,这就给敌人以大好的攻击机会了。说时迟,那时快,马良
一声大喝,三兄弟全都向着韩二娘攻来,马骏、马驰双剑攻击她的两胁,马良的长剑则
疾刺她的背心大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二娘铁拐一扔,碰开了马骏、马驰的兵刃,但她失去拐杖,
也立即跌倒地上。马良大喜,一剑朝她后心刺下,群雄大惊失色,只道韩二娘性命难保。
哪知就在这瞬息之间,忽听得凄厉的叫声骇人心魄,“青海三马”竟然同时摔在地上,
变了三个滚地葫芦,身边都是一滩鲜血。
原来韩二娘是在扔下拐杖的时候,发出她的成名暗器“铁鸳鸯”,青海三马本来也
知道她的暗器厉害,但见她一手持刀,一千撑着拐杖,谅她腾不出手来,而且他们太过
自信他们三才剑阵的厉害,尤其在韩二娘已经跌倒之时,他们就更疏于防备了。
哪知韩二娘手法快如闪电,她摔那一跤,正是要使敌人上当的,她扔杖,摔倒,避
剑,还击,一气呵成!三枚铁鸳鸯分打三个不同的方向,每一枚铁鸳鸯都打个正着,削
去了敌人的一边膝盖,在场诸人连看都未曾看得清楚,当真是足以震世骇俗的暗器功夫!
韩二娘拍一拍手,缓缓地爬了起来,拾起拐杖,冷冷说道:
“你们欺负你奶奶脚趾,我就叫你们也尝尝肢脚的滋味,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耻笑
残废之人!”原来韩二娘最初还不想下这样辣手的,待到敌人欺她残废,乘虚攻击,竟
要取她性命的时候,她这才动了怒气,发出暗器报复,将三个敌人的膝盖全都削了。
群雄见韩二娘暗器如此厉害,都不禁骇然,但心里也都是想道:“她如此厉害,与
丈夫联乎,仍然要被叶冲霄打跛一腿,这时冲霄的武功如何,也就可以想见了。但叶冲
霄既有这样高强的本领,却又何以下敢出来?”
众人正在议论,忽听得一声叫道:“韩总镖头慢走,我来也!”声音并不怎么响亮,
但却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韩璇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来的是个头缠白布、手长
腿长的回人,双目精光闪闪,拿着一根也是光闪闪的怪棒,一看就知他内功深厚非常。
韩璇道:“阁下有何指教?”
那回人淡谈说:“我是叶冲霄的朋友,他今日缺场,我特来替他接这场子,先请韩
总镖头伉俪指教。”群豪心道:“叶冲霄不来,他的朋友却替他出头来了。却不知此人
是谁?”
只听得韩玻问道:“阁下既替那姓叶的出头,愚夫妇敢不奉陪。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回人傲然一笑,说道:“未学后进天水金日单!”
金日单一报姓名,有识得他的来历的都是大吃一惊。原来这金日单乃是回族第一高
手,素有“大漠奇人”之称,当年他也曾应孟神通之约,来赴千障坪之会,在途中曾与
唐经天打了一架,唐经天还稍稍吃了点亏,后来金世遗暗助江南:将他摔了一个筋斗,
这才将他吓跑,那次千障坪之会,他也就没有出场了,因此认识他的人不多,不过他的
名头,场中诸人,十之八九,却都是知道的。
金日单话似谦虚,实在却是傲慢得紧,他一说要替叶冲霄接这场子,二说要先向韩
璇夫妇领教,言下之意,竟是要把叶冲霄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请叶冲霄的仇人都冲看
他来,他说“先”向韩璇夫妻领教,这一个“先”字就显得骄傲之极,要知有“先”必
有“后”他若不是把韩璇夫妻打败,那还能向别人“领教”吗?
韩璇夫妻不由得气往上冲,齐声说道:“原来是金先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
日何幸相逢,愚夫妇正想见识金先生奇人奇技。请赐招吧!”似韩璇夫妻的身份,本不
欲以二敌一,如今他们竟不借自贬身份,夫妻同时出场,可见他们对金日单也甚为尊重,
甚为忌惮。
金日单道:“我不知你们与叶冲霄之间的是非曲直,但听韩总镖头所说,似乎是叶
冲霄先对你们不住。我替朋友接场,那是为了顾全义气。但也该为朋友略表歉意,无以
为敬,我先让你们三招吧!”这话表面谦虚,骨子里更骄傲了。韩二娘按捺不住,喝道:
“好,你既要让,那就让吧!别罗嗦了!”短刀一划,一招“风凰展翅”,已是疾削出
去。
韩璇夫妻因他是替叶冲霄出头,比“青海三马”那场大大不同,因此韩二娘一出手,
也就是性命相搏的杀手绝招,那一刀“凤凰展翅”势捷力沉,欺身直迫,竟是要一刀就
把金日单的手臂卸下。金日单赞了一声:“好刀法!”他分明是在韩二娘前面,但一刀
削过,忽然间却人影杳然,金日单的声音已到了她的背后。
韩漩是总镖头的身份,夫妇联手,对付一人,已感面上无光,何况对方还要让他们
三招?因此他打定主意,先让妻子出手,待三招过后,要是妻子不能取胜,他再上前相
助,哪卸金日单身法快得出奇,韩二娘一刀斩去,连他的衣裳还没沾着,就给他闪到了
背后,韩璇见了,不由得大吃一惊!金日单虽然说过先让三招,但韩璇却不能不提防敌
人临时变卦,乘机伤了他的妻子,一见不妙,无暇思索,只好改了主意,立即一刀削出。
韩璇的刀法比妻子更为高明,而且他没有残废,身手自然也较为矫捷,这一刀式中
套式,削臂切肋,当真是又快又狠。金日单叫道:“糟糕!”身子突然矮了一截,陀螺
般的直转出去,韩璇这一刀恰恰从他的头顶削过,却没有将他斫看。金日单避开这一刀,
这才挺起腰来,吁了口气,笑道:“幸好,没有斫着!”
韩璇夫妻见敌人心存戏弄,气得七窍生烟,说时迟,那时快,大妻俩早已心意如一,
双刀齐出,同时向金日单斫下。
双刀合壁,岂比寻常?只见两道银虹,夭矫如龙,倏地合成了一道圆圈,当头罩下,
将金日单的前后左右全都封闭,向哪一方闪躲,都已不能!群雄看得紧张之极,几乎连
大气也不敢透出,忽然间只听得叮叮两声,双刀分明已砍到金日单身上,却不知怎的,
只见他一甩袖子,已走出圈外,竟然丝毫也没受伤。原来他双手笼在袖中,默运玄功,
衣袖扬起,卸开了对方的劲力,那叮叮两声,却是他们自己的刀锋相触。
这一招金日单虽然没有避开,但他只是卸去对方的劲力,并未还击,所以未算违背
诺言,仍是不折下扣的让了对方三招。金日单低头一看,只见衣袖上现出两道淡淡的刀
痕,心里也不禁骇然,暗自想道:“倘若他们夫妻一上来就是双刀合壁,我让这三招,
只怕多少也要受点伤了。”
韩璇夫妻吃惊更甚,他们是成名人物,本来到此地步,已应认输。但韩二娘性躁气
刚,对方且又是声明了替叶冲霄出头的,她又怎能失了这个面子?当下恨恨说道:“老
伴儿,咱们豁出去吧!”铁拐一撑,身形骤起,业已一刀劈下,韩璇当然不能让妻子一
人受敌,只好也跟着一刀,他这一刀却是向下盘砍来,双刀一上一下,攻势更见狠辣!
金日单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请恕晚辈还招了!”他一手执在棒的中间,一招
“指天划地”上端碰着韩二娘的刀口,下端触着韩旋的刀叶,说也奇怪,就在这同一时
间,韩璇夫妻都感到一股大力将他们的兵刀牵引,忽地两柄刀都被吸到那怪棒之上,牢
牢附着,竟然没有掉下来。
韩二娘失了单刀,立即重施绝技,只见她铁拐一撑,一个“鹞子翻身”,倒纵出去,
脚尖还未着地,两对铁鸳鸯已是疾打出去。这一次她的暗器集中攻击一个敌人,手法更
为奇妙,两对铁鸳鸯分开四个方向,向上盘的一对铁鸳鸯打对方两肩的琵琶骨,向下盘
的一对铁鸳鸯则削对方双腿的膝盖。似这样的打法,多好的接暗器功夫,也决不能同时
接了四个不同方向的暗器,除非他能长出四条手臂。
说也奇怪,金日单只是将那怪棒滴溜溜一转,怪棒竟似生出一股无形的吸力,韩二
娘的两对铁鸳鸯竟然改了方向,都向他的怪棒飞来,被吸在怪棒之上,牢牢附着,就似
那两柄单刀一般。
金日单打了个哈哈,将两柄单刀两对铁鸳鸯摘了下来,交还韩璇夫妇,说声:“承
让了!”韩二娘待要不接,但那刀柄已塞到她的手中,倘再推拒,更不好看,只好接了。
心里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全祖德急忙出场,将他们拉了回去,劝慰他们道:“胜
负兵家常事,何足介怀?贤梁孟胜了二场,败回一场,那也不过是打个平手。”
原来全祖德是怕他们夫妻咽不下这口气,一时看不开,便会自寻短见。韩二娘默然
不语,韩璇似甚为冷静,淡淡说道:
“这算不了什么,我今日到来,本就不准备活着回去了。”全祖德吃了一惊,生怕
他再去拼命,但见韩璇仍是跟着他走,并没有再去拼命的意思,这才放下了心,只道他
新败之余,故此语无伦次,却不知韩璇心里已是暗暗打了一个主意。
金日单仍是站在场中,并未退下,云召心想:“助拳的朋友虽多,只怕无人是他对
手,说不得只好我亲自出去与他决个雌雄了。”正自欠身欲起,只听得那金日单已在朗
声发话:“全帮主说得对,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介怀?江大侠,当年金某多蒙你的指
教,今日幸得在此相逢,不知江大侠可肯再赐教一场么?”原来金日单在打败韩璇夫妻
之后,本来也就想向云召挑战的,但听了全祖德那句话,只道全祖德是讽刺他当年输给
江南之事,忍不着,便先向江南挑战了。
江南搔搔头皮,说道:“咦,你是在向我打招呼么?”从来没人称他做什么“大侠”,
因此他直至听完了金日单的说话,这才知道说的是他。金日单道:“江大侠,你不屑赐
教么?”
江南苦笑道:“我是冒牌的大侠:你知不知道?但你一定要我献丑,那、那、那、
那……”底下那半句“我也只好奉陪了。”还未说出,江海天已站了起来,说道:“爹,
我代你去。”
江南立即改口说道:“那我就只好叫小儿领教你的高招了。
我上了几岁年纪,已非复当年之勇,我的功夫已全传了小儿,你只要打败了他,我
也就甘心服输了!”
云召是知道江海天的武功远胜于他老子的,但他还未知道江海天曾服食了天心石之
事,兀自放心不下,叮嘱江海天道:
“你留神那厮的怪棒,那怪棒甚是邪门!”江南笑道:“不必担忧,小儿用的是金
大侠给他的那把裁云宝剑,在兵器上绝不会吃亏。”
金日单见江南差遣儿子出场,只当是江南轻视于他,心里甚为恼怒,但他也是个仔
细的人,随即想道:“天下没有不爱惜儿子的父亲,江南又不是不知我的厉害,若不是
这小子当真有几分本事,他怎肯叫儿子前来送命?”他本来是不把江海天放在眼内的,
这么一想,也就不敢怎么轻视了。
待到他与江海天打了一个照面,见江海天英华内敛,双目炯炯有神,不禁心头微凛,
想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怎的就练成了上乘的内功?”再一看时,又见他腰间的宝剑,
隐隐透出青光,金日单认得是金世遗从前用过的那把裁云宝剑,更是吃惊,同道:“你
是金世遗的什么人,他的宝剑怎么到了你的身上?”江海天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金大侠正是家师。”
金日单心头嘀咕:“原来是金世遗的弟子,怪不得江南放心让他出场。我这吸星棒
今日可要遇上克星了。”原来他这根怪棒乃是陨石打成,蕴藏有极强的磁性,能吸金属。
但江海天的裁云宝剑并非金属,乃是海底寒玉所铸,薄如蝉翼而又锋利非常,“吸星棒”
碰上了它,那是毫无作用的了。
金日单虽有几分忌惮,但他是前辈身份,岂能示弱,当下便道:“原来是金大侠的
高足。久仰这把宝剑乃是天下无双的神物利器,今日难得相逢,便请江小侠亮剑,让我
长长见识吧。”江海天仍是恭恭敬敬他说道:“晚辈是为讨教而来,怎敢在前辈面前动
用兵刃?”当下意态悠闲,在下首立定,那是以晚辈自居的礼节。
原来江海天这次出场,除了要为父亲争个面子之外,还有一层用意。他听师父说过,
这金日单是个武学奇人,在内功上颇有独特的造诣,行事在正邪之间,却是个有血性的
汉子。后来又听得金日单是叶冲霄的朋友,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因此江海天是有心对
他手下留情,不肯让云召与他拼个两败俱伤,这才争看出场的。
金日单吃了一惊,心道:“好个胆大包天的小子,竟敢空手对付我的神棒?”但江
海天不肯用剑,也正合乎他的心意,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果然是名家弟子,气魄不
凡。好,好,好!
我也就空手和你试试几招吧。”当下把那怪棒插在背后,等待江海天进招,哪知江
海天仍是纹丝不动,淡淡说道:“晚辈不敢无礼,请前辈先发三招!”
金日单愕然说道:“你也让我三招?”江南在座上笑道:“小儿是学你的榜样。”
金日单赞道:“好;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我就成全你的志向吧。”左掌划
了一道圆弧,缓缓向江海天推去,江南听金日单话语中将他赞为“虎父”,极为受用,
正自得意,忽见江海天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原来金日单这一掌虽然去势缓慢,但却藏着一股强大的吸力。江海天想不到他的掌
力如此怪异,事先未曾防备,几乎被那股吸引力牵动。倒退转来,但终于还是挣脱,一
步跨出去了。
金日单吃了一惊,心道:“奇怪,他年纪轻轻,怎的便有如此功力?”原来在此之
前,他虽然看出江海天身具上乘内功,但总以为江海天年纪太轻,功力再高,也决不能
在自己之上,他一来为了惜才,二来为了不想结怨于金世遗,这一掌不过用了七分力道,
心中还颇有顾忌,怕伤了江海天呢,哪知江海天在身体已失了重心的情形之下。仍然能
从容挣脱他的掌力。金日单这才知道江海天的功力只有在他之上,决不在他之下。
金日单既已试出江海天的功力,第二掌、第三掌便全力脑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
两掌首尾相衔,讯若奔雷。江海天这时已有准备,运起护体神功,踏出天罗步法,眼看
这两掌堪堪就要打到他的身上,他却在间不容发之际,只是一飘一闪,就从金日单的身
边跨过去了。
金日单道:“好,名家子弟,果是不凡,轻功内功,两臻佳妙。金某本当认输,但
机会难逢,金某还想见识见识金大侠所传的绝学神功。”江海天道:“前辈客气了。”
心想:“你既苦苦相迫,我也只好让你知难而退了。”当下反手拍出一掌,硬接金日单
的掌力。
双掌一交,双方都是吃惊不小。江海天只觉对方的掌心热呼呼的,他的内力竟似约
束不住,要被对方吸去,心想:“怪不得师父说他的内功怪异,果然是正邪备派所无。”
金日单更是惊疑不定,他已经把内力一重重加强,但江海天始终不为所撼,他练的独门
“吸星掌”在江海天身上竟似失了作用,但也不见江海天运力反击,竟是试不出江海天
的深浅。
原来江海天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苦练,由于服食天心石所增进的功力已与他本身原具
的功力合为一体,可顺用自如了。他不想伤害金日单,便随着对方掌力的强弱而变化,
用得恰到好处,既不让对方侵进来,他也不攻过去。
这样相待片刻,金日单的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紫,头筋暴起,形状已是狼狈不堪,
江海天则仍是神色自如,纹丝未动。
场中武学高明之士,早已看得出来,江海天是胜过金日碑不止一筹了。
金日单所练的“吸星掌”本来极为古怪,一触着对方的身体,就可以将对方的内力
吸收,增强自己,其厉害之处,实不亚于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他苦练了二十年,
最近方始大功告成。今日到来,有意找几个成名人物,例如云召、全祖德、华天风等人
试试他这门功大。对江海夭他最初还是不想使用的,后来见江海天功力不凡,这才拿出
来试试,哪知一试再试,江海天的内力非恒没有给他吸去,他自己的内力反而约束不住,
涌将出来,竟似是被对方吸去一般。
金日单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难道这小子也练成了吸星掌?但这门功夫,非有
二十年以上的苦练,诀计不能练成,这小子看来,却最多不过十八九岁!”
金日单的内力源源涌出,俨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但奇怪的是,丝毫也不感到对
方攻击的力道。金日单大为着急,要收掌回来,但却又被对方牢牢吸着,摆脱不开,越
用力挣扎,则吸得越牢。弄得金日单狼狈不堪。
幸亏金日单毕竟是个武学大行家,片刻的惊慌过后,便悟出其中道理,原来江海天
并非练成吸星掌,也并非有意吸取他的内力,只因江海天的功力远远在他之上,只是随
着他所用的力道强弱而变化,他全力施为,江海天的反应也愈强烈,这就是他用力挣脱,
反而挣脱不开的道理。金日单一想通了这个道理,把内力渐渐减弱,终至于无,果然轻
轻一收,便摆脱了江海天的手掌。但他本身的内力却已消耗了三分之一了!
金日单神色沮丧,苦笑说道:“多谢江少侠手下留情,金某口服心服。这儿的事,
金某是无颤再管了。”说罢,便即出场,头也不回地走了。江海天无意中耗损了他三分
之一的功力,心里甚是抱歉,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若追上去道歉,那只有更损伤金日
单的颜面,只好由他自去。江海天本来还想向他探询叶冲霄的消息的,他这么匆匆便去,
江海天也没有机会向他发问了。
阳赤符此次出出,意图重霸武林,本是把金日单倚为左右手的。哪知金日单竟挫败
在江海天之手,认输离场,阳赤符又是失望又是吃惊,心里想道:“金日单的武功和我
乃是伯仲之间,这小子既能挫败金日单,我也未必是他对手,别的人更不用说了。这可
如何是好?”他不愿认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立即出场说道:“时候不早,咱们今
日之会,乃是为了欧阳庄主和云庄主两家的梁子,并非以武会友。一场场的比下去,那
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由首脑人物,一决雌雄,更为爽快。阳某不自量力,意图就请云
庄主出场指教!”
阳赤符是为了要把江海天撇开,这才直接向云召挑战的。但以他的身份、武功,在
场诸人,也只有云召才配得上是他对手,旁人决不会怀疑他是对江海天避战,只认为他
是不屑和江海天交手。江海天也不愿太露锋芒,既然对方声明要会“主脑人物”,他当
然也不便出战了。
云召朗声说道:“好,我正要见识见识阳先生号称武林绝学的修罗阴煞功!”他站
了起来,忽地又迟疑片刻,回头吩吩女儿道:“壁儿,你出去帮忙字文师兄招呼迟来的
客人。”原来他预料这场决斗,定然十分惨烈,多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恐怕女儿脆
弱,倘若见他受伤,只怕要受不起刺激,所以借故遣她出场。云壁虽不愿意,但不敢违
背父命,只好快快离场。
云召待到女儿走了出去,这才踏进场心,抱拳说道:“阳先生请赐招吧!”阳赤符
哈哈笑道:“你是武林领袖,区区也薄有微名。谁都不必让谁,同时发招吧!”傲气见
于辞色。玉召道:
“好!”双方一个盘旋,忽地彼此都是一声大喝,挥掌拍出,果然是同时发招,难
分前后。
阳赤符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最后一重,一掌拍出,寒飙卷地,两边棚子里的人
离场甚远,都感到冷意沁肌,功力稍弱的,牙关都格格作响。云召首当其冲,全身被阴
煞之气所包,更是感到血液都似乎要冻结起来,但他练的是纯阳内功,却也还禁受得起。
云召的“大力金刚掌”天下无双,若单论掌力之威猛,孟神通复生,也未必及得上
他。阳赤符虽然亦己练到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总还是不及他当年的师兄。双掌相交,
“蓬”的一声巨震,云召纹丝未动,阳赤符却已“登、登、登”的退了三步。
场中彩声如雷,江南更是手舞足蹈地叫道:“果然姜是老的辣!”阳赤符面色铁青,
一声不响,反手又是一掌。云召挥掌相迎,这一回,阳赤符只退了两步,
双方各以平生绝学搏斗,每一次掌心一碰,便发出闷雷也似的声音。片刻之间,双
方已硬拼了七数掌,只见在他们周围数丈方圆之内,笼罩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那当然
是因为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所致,阳赤符修罗阴煞功的厉害,于兹可见。群雄都看得瞠
目结舌,连喝彩也忘记了。
再拼数掌,只见云召大汗淋漓,虽然还未露出败象,但每次双掌相交,已是不能再
把阳赤符迫退了。原来云召的功力虽是稍胜一筹,但他要同时运功抵御侵入体内的寒气,
时间一长,此消彼长,主客之势,便已给阳赤符扭转过来。
这时场中武学高明之士都已看得出来,阳赤符已是稳操胜券,只差迟早罢了。欧阳
伯和哈哈笑道:“阳先生的修罗阴煞功果是武林绝学,名不虚传!”
江南听了,气愤不过,说道:“海儿,你去把云庄主替下来,叫那老魔头知道厉害。”
却不见江海天回答,他本来是在父亲身旁的,却不知什么时候溜到场边,混在人丛之中
观战了。
就在欧阳伯和喝彩声中,阳赤符有意卖弄神通,运足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
双掌一齐拍出,登时卷起了一股冰冷刺骨的旋风,但见白雾迷漫,黄沙滚滚,两人的身
形,都已罩没在风沙之内,旁观的人,只见一片模糊的人影,也分不出谁是阳赤符,谁
是云召了。
云召被那股冰冷的旋风压得透不过气来,心头亦已是一片冰凉,心道:“想不到我
今日竟丧在阳赤符之手!”拼了个与敌偕亡的念头,也运足功力,一掌拍将出去。
这一掌还未曾打到阳赤符身上,忽听得阳赤符一声大叫,整个身躯似皮球般地抛了
起来,跌出了数丈开外,登时风平沙静,阳赤符哇的一声惨叫,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挣
扎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外,欧阳伯和这边的人骇然失色,呆着木鸡。云召这边的人也都
呆了一呆,这才爆发出春雷一般的喝彩。
不但众人感到意外,云召在彩声之中,也自觉得一片茫然!
他刚才虽说是拼了与敌偕亡的念头,其实自己也并无把握,因为那时他的功力已是
大大减弱,不及对方了。而且那一掌也未曾打到阳赤符身上,若说只凭劈空掌力,就能
将阳赤符震得重伤,那是云召也不敢相信的。
原来这是江海夭在场边暗助了云召一“指”之力。他趁着风沙迷着众人视线之际,
偷偷以“隔空点穴”的绝顶神功,向阳赤符遥戳一指。江海天的无形罡气早已练成,这
时业已可以运用自如,一指戳出,一条细如游丝的无形罡气闪电般刺进了阳赤符掌心的
“劳宫穴”。阳赤符凝聚在掌心的阴煞之气登时散了,一点也发挥不出。
不过,阳赤符却的确是被云召的金刚掌力抛起而且震伤的,因为凑巧在邓一刹那,
他的修罗阴煞功已被江海天所破,十成功力只剩下一成,当然就抵御不住云召的金刚掌
力了。旁观的人都注目场中的恶斗,莫说根本就没人发现江海天的动作,即算有人看见
他遥戳一指,也只当他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决计不会想象到有这等神奇奥妙的功夫。
场中将近千人,只有云召一人起了思疑,隐隐想到是有高手在旁相助。
阳赤符与金日单是欧阳伯和这边顶儿尖儿的人物,他们二人相继败走,自是人人惶
恐,还有谁敢出头?
丐帮的副帮主全祖德说:“欧阳庄主,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那姓叶的小贼么?”
云召道:“欧阳庄主,只要你把姓叶的小贼交出来,就没你们的事。”
欧阳伯和面色铁青,出场说道:“云庄主,多谢你网开一面。
但要人么,可是没有!你动手吧!”欧阳仲和叫道:“大哥,冲霄是我的女婿,他
惹出的祸,理该由我担承。云召,我夫妇俩领教你的高招!”欧阳伯和道:“二弟,你
与弟妇退开,我是一家之主,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伯和仲和两兄弟争着出头,为的都是想保全对方。阳赤符这等武功,都败在云召掌
下,他们兄弟明知,即算合三人之力,与云召动手,也难保得性命,故此他们都争着把
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免得牵连了兄弟。
华天风忽地出场说道:“欧阳老二,咱们还有一段过节呢!”原来华天风见此情形,
心里想道:“他们虽是邪派魔头,兄弟之间,倒很有义气。罢,罢,就看在他们这点可
取之处,我倒要设法保全他们了。”他已打定主意,动手之时,暗暗留情,不伤他们性
命。
欧阳仲和夫妇却不知华天风的心意,他们曾是华天风手下败将,情知讨不了好,但
华天风既已出言挑战,他们自是不能避开。当下欧阳仲和惨然一笑,说道:“大哥,做
兄弟的先走一步了。华天风,来,来,来!咱们就先斗一场。”
眼看剑拔弩张,即将动手,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一条人影,疾驰而来,在
华天风与欧阳仲和之间停下,朗声说道:
“且慢动手,俺叶冲霄来了!”
登时全场耸动,韩璇夫妻一看,认得果然是叶冲霄,双双出场,截住他的后路。叫
道:“好呀,算你有种,竟敢出头,镇远镖局的帐,先与你算算。”江海天心里忐忑不
安,不知如何收拾。想道:“欧阳婉却怎么不见?”
欧阳二娘面色一变,斥道:“叶冲霄,你还要不要脸,我已将你赶出去了。你还回
来作甚?快滚,快滚!”
叶冲霄笑道:“我早料到有今日之事了。你不认我作女婿,也无非是为了今日之事。
但大丈夫,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能连累局外之人。妈,你退下去吧!”
云召说道:“好。你说得有志气。老夫就成全你吧!来,来,来,只要你在我掌底
过得三招,你伤了我儿女之仇,就算了结!”原来云召是怕韩璇夫妻不敌,故此要先出
场。
江海天寻思:“云老英雄的大力金刚掌天下无敌,但叶大哥对他三掌,料想还不至
于有何大碍?嗯,我明白了,云老英雄大约是想令他受一点伤,出口怨气,也就算了。”
云召德高望重,韩璇大妻一向服他,但这次他们却不肯退让。韩二娘首先发话:
“云庄主,别的事我听你的,这一回你可得先让我们,我这双腿被这小贼害得残废,我
拼着再把性命交付与他,也得与他先拼一场!”韩璇也道:“大哥,我镇远镖局的三十
六条命债,这冤仇可比你的大得多,你就先让我们一场吧!”
江海天吃了一惊,心中想道:“韩璇夫妻意欲与叶大哥性命相博,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韩璇夫妻的武功虽然远逊叶冲霄一筹,但他们的铁鸯鸳晴器十分厉害,认真性命相
搏,只怕要两败俱伤。而且论道理乃是叶冲霄对他们不住,江海大决不能在他们性命相
搏之中暗助叶冲霄。
云召踌躇未决,江海天也正在忑忐不安,叶冲霄当中一站,忽他说道:“你们两位
不必争论了,我不与你们动手。”云召怔了一怔,道:“你不与我们动手,那你来作什
么?”
叶冲霄挺起胸脯,仰天一笑,这一笑有几分凄凉也带着几分傲气,随即缓缓说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种下恶因,当受恶报,今日到此,乃是为还债而来、任凭你
们如何报复,千刀万剐,我叶冲霄也决不抗拒!”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无声,本来大家都以为叶冲霄一来,定将有一场恶斗,哪知他
竟是俯首贴耳,甘愿受戮,人人都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少林寺十八罗汉之首的大悲禅师
合什念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云召神色黯然,退后几步,韩璇夫妻却一跃而前,一人一边,执着叶冲霄的双臂,
韩璇将叶冲霄椎上两步,面向群雄,朗声说道:“叶冲霄,你不愧是英雄本色,韩某今
日交了你这位朋友了!”
江海天正在欢喜,哪知韩璇接着说道:“但我与你血海深仇,镇远镇局的三十六条
性命,我若不索还,难以对我这班兄弟的冤魂于地下,叶朋友,你先走一步,韩某也跟
着陪你,这总对得住你了吧!老伴儿,你说怎样?”韩二狼冷冷说道:“不错,是该这
样。报仇之后,百事俱了,还留在人世做什么?叶朋友,我和当家的都陪你,你也可以
死而无怨了。”原来韩璇夫妻早已打定主意,在杀了叶冲霄之后,即以身相殉。因为叶
冲霄既然慷慨就戮,他们也不肯失了好汉本色。
只见一柄长刀,一柄短刀,高高举起,云召叫道:“韩二哥,不可!”韩璇的长刀
在半空中停了一下,但韩二娘的短刀却仍然对准叶冲霄的胸膛插了下去!云召要想阻拦,
也来不及了!正是。
血债血偿无可恕,哪知内里有因由。
欲知后事如问?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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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冰河洗剑录》——第四十六回 欲赎前孽来舍命 认清首恶解仇冤
梁羽生《冰河洗剑录》 第四十六回 欲赎前孽来舍命 认清首恶解仇冤 就在韩二娘的短刀距离叶冲霄的胸口还不到半寸之际,忽听得一个急促峻峭的声音
叫道:“且慢!他不是叶冲霄,我才是叶冲霄!”韩二娘听得这样古怪的说话,不由得
把短刀的去势硬生生煞住,两大妻抬头看时,只见一个少年,正在向他们跑来。
相貌和叶冲霄十分相似,若不是衣着不同,实难分辨!
江海天松了口气,原来他正准备在韩二娘短刀刺下的那一刹那,便发出无形罡气点
韩二娘的穴道,即使是要令韩二娘受一点伤,那也顾不得了。如今唐努珠穆已经来到,
他已无需用这一着。
唐努珠穆这一出现,已经是令全场惊诧,但还有令得群雄诧异的事情是,在唐努珠
穆背后,还有三个人紧紧相随,一个是云召的女儿云壁,她衣衫破烂,面有血痕,似乎
是刚刚和人打了一架;一个是云召的大弟子字文朗,他右手拖着一个妇人,约有三十多
岁,姿容妖冶,软绵绵的让字文朗拖着她走,似乎是已被点了穴道。
云召大为吃惊,连忙问道:“壁儿,这是怎么回事,是他打伤了你?”手指指着唐
努珠穆。云壁道:“不是,是这女贼要来害我,是他,是他救了我。”云壁起初也把唐
努珠穆当作叶冲霄,如今见场中又有一个叶冲霄,心里也甚惶惑,但唐努珠穆曾经救她,
她还是说了实请。
字文朗补充说道:“我和师妹在门口接待客人,这女贼突如其来,一出手就擒了师
妹,我也被她点了穴道。幸亏这位英雄也恰恰来到,闪电般制伏了这个女贼,这女贼才
不及伤害师妹,他擒获了这个女贼,又解开了我的穴道,将女贼交了给我。”
当年镇远镖局在青海鄂尔沁旗被动,匪首是个女贼,镖局的人全数被俘,只有两个
镖师得叶冲霄说情,得以生还,其他的人全被杀掉,这就是镇远镖局三十六条命案的由
来。
这两个幸得生还的镖师,这次也随了总镖头韩璇来此,正在场中,忽地走出来叫道:
“韩总镖头,当年杀害咱们弟兄的正是这个女贼!”韩璇道:“各位英雄,有谁认得这
个女贼么?“场中“海阳帮”的帮主宴源说道:“我认得她,她是天魔教的香主之一匪
号九尾妖狐的穆九娘。”海阳帮是靠运私盐为生的,所以宴源认得许多邪派中人。
韩璇迷惑极了,在此之前,他一直把叶冲霄当作这女贼的同党,因而才把镇远镖局
的三十六条命债也算在他的身上了。哪知如今忽地又跑来了一个叫叶冲霄的人,却擒了
这个女贼,又救了云壁。韩璇瞪着眼睛,叫道:“你们究竟谁是叶冲霄?”
唐努珠穆与叶冲霄齐声答道:“是我!”他们二人相貌虽然极之相似,但究竟有些
差异,声音神气更是有所不同。韩二娘曾被叶冲霄打跛双腿,铭恨于心,对他的一切特
征都牢牢记着,这时已看出了几分,悄悄对韩璇说道:“我看就是和咱们动手这个?”
但一时之间,她也还不敢肯定,故此要征求丈夫的意思。
韩璇还未及回答,只听得有个人大声说道:“待我来看看!”这个人正是时君山的
大弟子杨璘。韩璇夫妻大喜,心中俱是想道:“杨璘是叶冲霄的师兄,有他在此。定然
可以分辨!”
唐努珠穆是在五岁那年,始被贼人掳去的,小时候杨璘几乎天天都逗着他玩,依稀
还能记忆。杨璘到了他们的面前,叶冲霄瞠目相向,不知他是何人;唐努珠穆定睛一看,
却忽地叫起来道:“你不是杨师兄吗?”
杨璘也不敢贸然相认,走上前去,握住唐努珠穆的手臂,忽地撕开他的衣袖,手臂
上露出一颗鲜红的朱砂痣,杨璘这才没有怀疑,喜极而泣,抱着唐努珠穆叫道:“叶师
弟。我终于找着你了!”
原来叶冲霄突然先来,但杨璘看来看去,总觉得有点不像,所以他一直心有所疑,
不敢相认。如今见了唐努珠穆,这才认出唐努珠穆才是他的真正师弟。
韩璇夫妻大出意外,韩二娘叫道:“怎么是他?但打伤我的那个小贼,我却认得是
他!”说到最后那个“他”字,她的手指指的是叶冲霄。
叶冲霄说道:“诸位,他是我的兄弟,他小时候是曾叫过叶冲霄,但五岁之后,他
已经不是叶冲霄了,他与今日之事,全然无涉。作恶多端,欠下你们血债的那个叶冲霄,
不是他,是我!”
唐努珠穆枪着说道:“不对!第一,我才是真正的叶冲霄;第二,我的大哥直到最
近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从前他是糊里糊涂,被人利用的。说到镇远镖局的真正凶手,
也不是他……”那两个当年幸得生还的镖师感激叶冲霄放他的情义,插口说道:“这个
我们知道,主凶实在是这个女贼穆九娘。”唐努珠穆道:“也还有些不对,动手杀人的
是穆九娘,但指使之人,真正的凶手,却也还不是她!”
众人越未越觉糊涂,议论纷起,“怎么他们两兄弟都叫做叶冲霄的?”只听说叶君
山有一个儿子,却怎的又钻出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