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莲道:“昆布兰国在什么地方?”唐努珠穆道:“正是咱们的邻国。咱们马萨
儿国在阿尔泰山山南,它在山北,但中间隔着一座大山,最少也要走十天半月。”他又
看了看那纸国书上填写的日期,说道:“这是整整七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们兄妹二人都猜想不到何以这种例行公事的国书也要如此珍藏的缘故,谷中莲隐
隐感到这国书和那些情书之间大约有甚关连,但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还未想得明白。
唐努珠穆笑道:“反正这些人都早已不在世间,咱们也无须费神推究了。”随手将
那首饰盒子藏了起来,便走出宝库。这次他们在宝库里找寻了半天,非但是一无所获,
反而添了一重疑云,一重恐惧。对那些信件怀疑,为那些宝物失落而恐惧。两者相较,
宝物的失落和他们有切身的关系,当然是更重要得多。
谷中莲出了宝库,心头怅惘,想去找江海天解闷,但想了一想,却又改变了主意,
转过方向,去见她的师父谷之华。
谷之华正在凭栏遥望,若有所思,谷中莲叫了一声:“师父。”谷之华抚摸她的头
发,轻声说道:“莲儿,你这两天好像憔粹多了。”谷中莲道:“这两天是稍为忙一点,
但我的精神很好。师父,你在宫中还住得惯么?”
谷之华笑道:“太舒服了,我真是有点感到不惯呢。莲儿,我不打算住下去了。”
谷中莲怔了一怔,说道:“师父,你不是要等待金大侠回来吗?”她屈指一算,说道:
“日子过得快,不知不觉又已经五天啦。不过,师父你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何不多等几
天?”
谷之华道:“正是有一件事情,仲帮主今日来过了。”谷中莲道:“哦,这老叫化
来了么,怎么不见我的哥哥?”谷之华笑道:“这老叫化大约是为了华姑娘的事情,对
你们甚为不满,他不愿意进宫,是叫卫兵传话进来,要我到宫门之外和他见面的。
不过你也别怪他,这老叫化的脾气一向耿直,为人倒是很热心的。”
谷中莲黯然说道:“我当然不会怪他,他责备海哥,其实也是一片好心。我心里只
是觉得难过。”谷之华道:“你也不必难过,你的心情我很明白,你是没有一点过错的。
许多看来难以解开的结,常常会在时光流转之中,不知不觉的解开。哎,话儿又扯得远
了,还是说回来吧。”
谷之华接着说道:“仲帮主今日倒不是为了你们的事情来的,他是替你的翼师伯带
个口讯给我的。你的翼师伯是南丐帮帮主,他是北丐帮帮主,他们二人为了南北丐帮合
并之事,上个月曾经有过一次来会。翼师兄尚未知道我的行踪,使拜托他探听我的下落。
据说朝廷对咱们的邙山派以及丐帮又有不利的企图,留守邙山的白师兄、路师兄见我久
无音讯,都很焦急,因此希望我早日归去。”
谷中莲道:“即是如此,那我就不便多留你了。师义,师父……”她抬起头来看着
师父,似是有话要说,却说不出来。
谷之华道:“你是舍不得离开我么?我也正有一件心事,要和你说。”谷中莲道:
“请师父吩咐。”谷之华道:“我先问你,你可愿意放弃做个公主的富贵繁华么?”谷
中莲道:“我不愿意做什么公主,只是想跟随着你。”谷之华心头快慰,说道:“我也
料到你是会如此回答的了。我做了十多年的掌门,早已想卸下这副担子,现在你已长大
成人,回去之后,我想把掌门人的位子传给你了。”
谷中莲吃了一惊,说道:“弟子只是想永远在你的身边,却不想做掌门人,弟子年
轻识浅,这样重的担子也挑不起来。”谷之华笑道:“我当年做掌门人的时候,比你也
大不了多少,也是几乎甚么事都不懂,但慢慢也就学会了。嗯,你在想些什么?你有什
么心事,可以对师父说么?”谷中莲道:“我是想永远跟随着你,但我又怕——”谷之
华道:“怕什么?”
谷中莲低声说道:“有时我也在想,不如就在这远离中原的山国度过此生,免得、
免得再招烦恼。唉,但我又舍不得离开你。”
谷之华是过来人,不用谷中莲细说,立即懂得了她的心情。
江海天迟早是要回去的,谷中莲说要在山国中度过此生,那就是要与江海天隔开,
避免和他再见面了。这种少女的心情,谷之华当年也曾有过,心里暗暗好笑:“你不但
是舍不得离开我,其实更是舍不得离开江海天。”
谷之华道:“莲儿,你和海天的事情怎么样了?”谷中莲双颊晕红,低头说道:
“他为了华姑娘突然飞走的事情,很是难过。”谷之华道:“这个我早已猜想得到。我
是问他对你怎样?”谷中莲道:“我,我不知道……”谷之华微笑道:“怎会不知道呢?
我一向把你当作女儿,你在我的眼前,也用得看害羞么?”
谷中莲道:“他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他心里是喜欢我的。”谷之华道:“他
没有说过半句请你原谅的话么?”谷中莲道:
“没有。他并没有做过对不住我的事情,又何须要我原谅?”谷之华吁了口气,说
道:“这就好了。”谷中莲道:“什么好了?”谷之华道:“他对那位华姑娘的确完全
是兄妹之情。”
谷之华是将她们两代的遭遇,连起来想的。她们两代人的遭遇,看起来相同,但把
每一个细节比较,却又可以发现许多不同。当年金世遗在厉胜男死后,走到她的病榻之
前,请求她的原谅,那是因为金世遗确实是对厉胜男有难以忘怀的感情,因而对她感到
内疚,要求她的原谅;而现在江海天对谷中莲却是一片坦然,可见他对华云碧的感情,
就大大不同于金世遗之对厉胜男,因而他也就无须乎请求谷中莲的原谅了。这种爱情中
的微妙心理,谷之华是早已懂了,但谷中莲却还是未曾明白的。
谷中莲忽道:“师父,我也想问你一件事情。”谷之华道:
“你要问什么,尽管说吧。”谷中莲道:“金大侠当年离开你的时候,你难不难过?”
谷之华道:“最初难过,后来也就不难过了。”谷中莲道:“为什么?”
谷之华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我明白他的心情,他倘若不那么做,心里就不
能自安,我懂得了这一点,我也就不愿再给他增添烦恼了。嗯,到了双方都能以心相见
的时候,那么一切烦恼也就消除,也就不会有所难过了。”
谷中莲若有所悟,说道:“所以你现在也就不必一定要等待金大侠回来了?”谷之
华道:“不错,他要来的时候就会来的。”说到此处,谷之华也不禁脸上微微发烧,心
里想道:“我和他已是二十余年如一日,我已等了他二十余年,也不争在早一天或迟一
夭和他见面。”这话她当然没有对谷中莲说出来,当下轻轻抚徒弟的头发,喟然说道:
“莲儿,你放心,我走过的路,你是不会重走的了。你去安歇吧,明天你还要收拾行装
呢。”她抬起头来,只见月亮正从一片乌云里钻出来。
谷之华叫她回去安心睡觉,但谷中莲却并没有听师父的吩咐,她离开了师父,仍然
在御花园里徘徊,渐渐,不知不觉的便向江海天的住所走去。
谷中莲还未走到江海天的住所,忽见有个人影,也正自分花拂柳,向她走来,定睛
一看,可不正是江海天?
谷中莲道:“海哥,你怎么还未睡?你去哪儿?”江海天道:
“正是想上你那儿去,谁知你已来了。”
两人在凝碧池边停下了脚步,月亮下睡莲摇曳,更显得分外清幽,江海天伸手想摘
一朵莲花,荷时覆盖下有对鸳鸯,似是被他惊动,忽地分开,游了出来,江海天若有所
思,把手缩了回来,低声说道:“莲妹,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谷中莲也是茫然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方始说道:“我见了你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了,还是你先说吧。”
江海天拨了拨池水,说道:“这睡莲真美。”谷中莲:“噗嗤”一笑,道:“你想
了半天,就想到了这一句话和我说么?”
江海天道:“这凝碧池里只是一泓止水,没有风波,所以池里的鸳鸯也可以优游自
在,我可真羡慕它们呢?可惜我明天已不能看见它们了。”
谷中莲抬起头来,说道:“你这样快就要走了么?”江海天道:“我爹爹离家多年,
妈一直盼望他回去,我也记挂着妈,所以我准备明天和他一同回去了。”谷中莲道:
“游子思乡,这是人情之常。但除了惦记着你妈之外,可还惦记着旁的人么?”
江海天道:“莲妹,你是知道我的心事的,我不瞒你。在回家之前,我可还得到水
云庆走走,看看华姑娘。你……”谷中莲笑道:“我正是要劝你去看看她,你倘若不去,
我还要骂你呢。”
江海天忽道:“我心中很是不安,总是觉得有点对不住,……”谷中莲想起师父刚
才和她说的话,心头一震,说道:“你感到对不住,对不住……”一个“谁”字还未出
口,江海天已接着说道:“华姑娘这样走了,我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谷中莲松了口气,说道:“华姑娘对你是一片痴情,你、你去看她,甚至,甚至……
嗯,总之我是不会怪你的。”江海天道:
“莲妹,我有个古怪的念头,你不要笑我,我是想,是想……”谷中莲道:“你想
什么我部不会笑话你,你说吧。”
江海天道:“我是从咱们的师父想起的,你说他们是不是一对最要好的朋友?”谷
中莲道:“天下恐怕再没有另外一对,是这样的二十余年始终如一的友情了。”江海天
喟然叹道:“这本来不是人人做得到的。”谷中莲抬起头来说道:“海天,你走吧,我
可以做得到的。”江海天道:“不,我不是要你一个人这样做。”
谷中莲笑道:“我明白你的念头了,要是大家都似至亲的兄弟姐妹,高高兴兴地同
在一起,没有猜疑,没有妒忌,没有烦恼,那岂不好?这念头并不古怪,我也曾经这么
想过的。可是,别人不见得和咱们一般想法。”
江海天道:“人事难料,比如欧阳姑娘和大哥突然缔结鸳盟,这在事前又有推料想
得到?”谷中莲道:“哦,你是盼望华姑娘也是这般?”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天下
没有完全相同的事情,你别想得太如意了。我和华姑娘虽是刚刚认识,但我也已隐隐觉
得她的性格和欧阳姑娘大不相同。”
欧阳婉是个任性而为,爱与恨都很强烈的女子,但却又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
这性格不但与华云碧大不相同,与厉胜男也并不完全一样,厉胜男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
得到手,欧阳婉却比她多几分豁达,几分超脱。和欧阳婉比较起来,华云碧则更是“执
著”得多了。
江海天叹了口气,说道:“我把我所想的都对你说了吧。要是华姑娘另有了着落,
或者她能够原谅我的话,我就回来,回来……”谷中莲轻说道:“做什么?”江海天道:
“陪你天天在这里看鸳鸯。”谷中莲笑道:“那腻死人了,要是她不呢?”
江海天黯然说道:“我不愿她太难过。我就学我的师父一样,今生今世,浪荡江湖,
以四海为家,与梅鹤为友。若然如此,我也但愿你和她都是一样,将我当作哥哥。”
江海天的意思已说得很明显,他爱的是谷中莲,但却先要求取华云碧的谅解,才能
娶她为妻。若得不到谅解,则他只能和谷中莲、华云碧都保持着纯洁的友谊。
要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女子,听了这话,一定大不高兴,但谷中莲却是个心无渣滓、
纯真之极的姑娘,听了之后,既无失望的表示,却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情,笑道:“我是
欢喜和你在一起的,但我也决不愿意有人为咱们难过,所以只要你觉得怎样做对华姑娘
好些,我都毫无怨言。”
江海天看看池中的花,又看看眼前的人,心中想道:“莲妹当真是名副其实,就似
这莲花一样的纯洁无瑕!”
谷中莲摘下了一朵莲花,说道:“你喜欢这花儿,你就带一朵去吧。明天我不送行
了。”江海天道:“你哥哥事忙,明天我也不准备去辞行了。你给我说一声吧。”两人
执手相看,眼中都有晶莹的泪珠,过了半晌!谷中莲低声说道:“好,你走吧!”她始
终没有说出她也要与师父离开此地,因为她所想的都是为了江海天。正是:
情似浮云无障碍,心如明镜不沾尘。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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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冰河洗剑录》——第四十三回 竟有使臣甘做贼 何来妙策解兵戎
梁羽生《冰河洗剑录》 第四十三回 竟有使臣甘做贼 何来妙策解兵戎 月色澄明,荷塘泛影,但却是只剩下谷中莲自己的影子了。
谷中莲目送江海夭的背影没入花树丛中,回过头来,再看看荷塘里自己的影子,只
见微波荡漾,那对鸳鸯游回原来的地方,将谷中莲的影子搞乱了,谷中莲心头帐触,暗
自想道:“这对鸳鸯无须优虑受人干扰,可以永不离分。但我却不能不与海哥暂时分手
了。不过。这却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不应该与他同行,免得影响他的心情。对,就这么
办。我与师父的行期可以压后一天。”
谷中莲独自在凝碧池头,悄然凝思,月移花影,斗转星横,不知不觉已听得四更鼓
响,谷中莲这才回去。陆睡之前,还写了一个字条,吩咐宫女,明天一早,送给她的师
父,禀明这件事情,将行期压后一天。
一觉醒来,已是将近中午时分。谷中莲吃过午餐,便去见她的哥哥。唐努珠穆已经
知道江海天走了,问道:“江师兄为什么这样勿匆忙忙地离开,连我也不告诉一声,你
可知道么?”谷中莲道:“他是怕你事忙,已经托我向你道歉了。”唐努珠穆诧道:
“你们的事情究竟怎样?怎的你就放心让他走了?”
谷中莲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要说的话都已对我说了。”唐努珠穆笑道:
“这么说来,你与江师兄已经是心心相印了。大约你们不愿这样年轻就结婚吧?但却为
什么不订了婚才让他走?”
谷中莲杏脸飞霞,说道:“哥哥,你怎么一想就想到结婚上头,难道男女之间,就
只有夫妻的关系吗?说不定我与海哥这一生都不会结婚的。”
唐努珠穆道:“咦,你怎么有这个想法?难道你也要学咱们师父的样子?他们是无
可奈何才这样的,你们却又为了什么?难道江师兄也另外有人,像我师父当年和那厉胜
男一样?”
谷中莲道:“有些类似,但却并非一样,哥哥,我都对你说了吧。”当下将华云碧
的事情,以及江海天昨晚对她的话语,一一对哥哥说了。屠努珠穆黯然不语,过了一会,
这才说道:“江师兄是个心地纯厚的人,他不会负你的。你相信他,我也一样相信他。”
谷中莲道:“明天我也要和师父走了。可唐努珠穆道:“我知道你迟早都要离开这
儿的,但咱们兄妹难得相聚,为什么不多住几天?难道你心里就只有一个海哥?嗯,我
是和你说笑的,你的海哥走了,你跟着走也是应该。免得你们离开得太远了。”
谷中莲道:“我倒并不是只是为了海天,我师父是为了本门的事情要赶着回去的。”
唐努珠穆忽地笑道:“你早走也好,免得麻烦。”谷中莲诧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嫌
我在这里给你增添麻烦么?”
唐努珠穆道:“不错。这麻烦的确是你惹来的,也是我从前没有想到的。”谷中莲
道:“到底是什么麻烦?”唐努珠穆道:
“你现在是公主了,而且人人知道,这位公主又美貌,又聪明,又懂得武艺……”
谷中莲嗔道:“哥哥,你今天怎么的老是拿我开玩笑?”唐努珠穆道:“这可不是
开玩笑呢,就因为你的声名已似长了翅膀,飞过了草原,周围的部落也知道了,刚才就
有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向我提亲呢。”谷中莲道:“哦,有这样的事?”
唐努珠穆道:“这是布尔沁旗的使者,来为他们的王子求婚的。他们送来了贵重的
礼物,还附了一份盟约,求我将公主‘下嫁’他们的王子,以后彼此结为同盟。”谷中
莲道:“你怎么说?”
唐努珠穆笑道:“我看在盟约的份上,己经答应了!”谷中莲跳起来道:“真的?”
看了看唐努珠穆的神气,忽地噗嗤一笑,说道:“哥哥,你故意逗我着急,我才不相信
呢!”
唐努珠穆笑道:“我怎么会答应他呢?当然是委婉拒绝他了。
那使者很不高兴地收回礼物,和布尔沁旗的盟约么也就吹了。”谷中莲恼道:“真
想不到有这样的麻烦,为了我的缘故,令你和邻邦结了怨了。”唐努珠穆道:“是有点
不大愉快,但也不至于结怨那么严重。这些麻烦以后恐怕还有得来,所以我也但愿你早
早有了驸马,让我好有个响亮的借口可以拒绝人家。”
谷中莲笑道:“这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好在明天就离开了,这些麻烦也不会找到
我的头上了。”又问道:“今日的早朝还有别的新闻么?”
唐努珠穆沉吟半晌,说道:“有几个邻近的小邦和部落派人来向我道贺,那昆布兰
国也在其内,这倒是有点奇怪。”谷中莲道:“这有什么奇怪?一国的新君即位,邻邦
派人道贺,你不是说过这样的事情很普通吗?”
唐努珠穆道:“昆布兰国和咱们隔着一座大山,路程虽然没有布尔沁旗那么远,但
却难走得多。布尔沁旗和咱们的距离八百多里,但中间是草原,快马疾驰,三四天就可
以到了。从昆布兰国来咱们这儿,山路崎岖十程里只有一程是可以骑马的,所以起码要
走个十天半月。我做了国王,今天才刚满十天。他们的消息怎么得到这样快?”这么一
说,谷中莲也觉得有点奇怪了。
说:“莫道那使者是飞毛腿不成?”唐努珠穆道:“但又是谁给他们传的消息,传
得如此之快?”谷中莲笑道:“你心里有疑惑,怎么不问问那个使者却来问我?”
唐努珠穆笑道:“你以为一个国王接见外国的使者,可以毫无拘束的谈话的么?接
见的仪礼都是安排好的,他来呈递他的国王的贺书,我这里有个御前大臣接下,转呈给
我,然后我才起立,问他们国王的好。还礼之后,互相说几句祝贺的话语,他就要告退
了。我怎能那样问他?那是有失礼貌的啊!”
谷中莲笑道:“怪下得你一直不愿意做国王,原来做了国王就有那么多拘束,那么
多麻烦,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得小心在意的。”
唐努珠穆道:“不过我对这个使者还是多问了几句。咱们前天不是看过昆布兰那张
国书么?那是七十年前,他们的新王即位,通知咱们的。我说起这件事情,那使者告诉
我,原来他们这位老王,如今还在。”谷中莲道:“那不是很老了么了怎还能处理国事?”
唐努珠穆道:“那位老王是十九岁登基的,如今已是八十九岁了。他在十年之前退位做
太上皇,现在的国王是他的长孙,不过四十多岁。”
谷中莲道:“咱们的先租珍藏这张国书,不知是何用意?”唐努珠穆道:“所以我
总觉得有点奇怪,这次我做了国王,他们又这么快来到道贺,似乎表示咱们两国的邦交
与众不同。但我退朝之后,私下问起几位前朝的老臣,却恰好与我这想法相反,原来在
他们老王在位的时候。只是登立和退位两次给咱们送过国书,除此之外,一直是没有来
往的。但在盖温篡位的时候,他却又借口与咱们唐努一姓世代交好,因此不承认盖温的
王位。”谷中莲道:“这就很不错啊。”唐努珠穆道:“可是他却用这个借口与盖温打
了一仗,占了咱们北部一块地方。”谷中莲道:“现在你做了国王,可以名正言顺的向
他们索回领土了。”唐努珠穆道:“不错,我已拟好索回领土的国书,就准备交这个使
臣带回去。”
歇了一歇,唐努珠穆说道:“不谈昆布兰国的事情了,你明天要离开了,我托你办
一件事情。”谷中莲道:“什么事情?”唐努珠穆道:“我计划将珠宝分批变卖,已托
了心腹带了两批到波斯和印度的珠宝市场求售了。你现在与师父重回中土,正好给我也
带一批去。”
谷中莲笑道:“我可不会做珠宝买卖呀。”唐努珠穆笑道:
“怎用你亲自去做买卖。邙山派和丐帮有许多精明干练的人,你托翼帮主或白师叔
就准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谷中莲道:“好吧,但我可不能带得太多。”唐努珠穆道:
“我当然是选几件最珍贵的给你带去。”他笑了一笑,又道:“你喜欢的,你也可以自
己挑选。他日你结婚的时候,我未必在场,就当作我送的礼物。”
谷中莲故意板起脸孔道:“你说过这些珍宝不能算是咱们的,你怎可以假公济私?”
唐努珠穆哈哈笑直:“好厉害的一把小嘴,可惜你就要走了,要不然我倒可以封你做个
女御史,专司劝谏之责。”谷中莲笑道:“别说笑了,要去就赶快去吧。”
那条秘密的地道在一座假山底下,要用很巧妙的方法移开当中的一块石头才能进去
的,唐努珠穆正要旋转机关,移开那块石头,忽地呆了一呆,谷中莲道:“有什么不对?”
唐努珠穆道:“似乎有人来过。”谷中莲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唐努珠穆道:
“这石头上本是长满青苔的,我上次来的时候,擦去了一小块,现在你瞧,已是光秃秃
的一大片了。从这迹象还可以看出,后来的这个人身体定很魁梧,手掌比我的大得多。”
谷中莲道:“糟糕,要是当真有贼人偷进了宝库,那损失可就太大了。”两兄妹忐
忑不安,进了地道,走了一程,将近宝库,谷中莲悄声说道:“我又闻到那股异香了。”
唐努珠穆功力深湛,耳目更为聪敏,在妹妹耳边小声说道:
“贼人还没有走,我听得出里面的声息。咱们闭了穴道,一方面运气御毒,一方面
提防暗袭。”两人均是又惊又喜,惊者是竟然还有外人知道这地道的秘密,喜者是贼人
未走,可以一网成擒。
兄妹俩提了口气,几乎是脚不沾地的驭气而行,悄无声息的到了宝库门口,突然推
开石门,扑了进去。
里面的贼人蓦然惊觉,反应也是快到极点,唐努珠穆立足未稳,只觉金刃劈风之声,
已到脑后,唐努珠穆反手一推,已抓着那人的臂膊,忽觉滑不留手,而且有一股大力反
震过来,唐努珠穆竟然拿捏不住,给他走脱。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是回转刀锋,向
唐努珠穆的胸口猛戳。
唐努珠穆吃了一惊,心道:“这人武功倒真很不错啊,竟似不在那文廷壁之下。”
那人的兵器是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招数狠辣非常,室库里虽无灯火,但珍珠宝石发出
的光芒也可以看得见东西,唐努珠穆施展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了那人的短刀,定睛一
瞧,只见果然是个身体魁梧的大汉,但用黑布蒙了面孔,面貌却是看不清楚。唐努珠穆
诧异极了,原来他虽然看不见那人的面貌,但却隐隐觉得似曾相识,好似在哪儿见过一
般。
宝库里正巧也是两个蒙面贼人,唐努珠穆与那大汉搏斗的时候,谷中莲也已与另外
一个贼人交上了手。谷中莲像他哥哥一样,也是惊异万分!
原来谷中莲也觉得与她交手的这个蒙面人好生眼熟,似是在哪儿见过似的,但究竟
是谁,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调那人用两面黑黝黝的令牌,非金非铁,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做的,一碰上谷中莲的宝剑,便发出清悦的金石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宝库虽然宽广,但一堆堆的金银宝石,星罗棋布,可以回旋的余地却实在不多。谷
中莲胜在身法轻灵,展开了玄女剑法,如臂使指,不论在宽敞之地或狭窄之境,都是一
样的运用得神妙无方,不过片刻,便已占得上风,将那人迫得步步后退。
和唐努珠穆交手的那个大汉功力深厚得多,唐努珠穆最初以金刚掌法对付,连发了
一十八掌,那大汉仍然支持得住,不过微微喘气而已。唐努珠穆大为纳罕,他在踏进宝
库之前,心里以为来盗宝的人一定是天魔教主这一伙,哪知却大出他意料之外。这蒙面
大汉身体魁梧,比文廷壁高大多了。和谷中莲交手的那个人,身材倒是与天魔教主差不
多,但可以看得出来,这人决非女扮男装。
唐努珠穆眼光一瞥,见妹妹已占了上风,放心不少,当下一声喝道,“你们究竟是
谁?再不说话,只有自己吃亏!”那两个蒙面人兀是一声不响,拆命哑斗。
唐努珠穆怒道:“这是你自取其辱,可休怪我手下无情!”掌法一变,忽地发出闷
雷也似的声音,掌风所及,震得珍珠宝石,都随地乱滚,使的乃是掌力最强横霸道的大
乘般若掌。
大乘般若掌专伤奇经八脉,挨上一掌,性命难保,唐努珠穆最初不愿用这样狠辣的
掌法,才让那人打成平手。如今这大乘殷若掌一使出来,那人可就感到吃不消了,不过
片刻只见他汗如雨下,头顶上似放了个蒸笼一般,发出热腾腾的白气。唐努珠穆喝道:
“你要不要性命?快快吐露真情。”那蒙面大汉只是哼了一声,依然不肯说话。
这蒙面大汉犹自苦苦支撑,谷中莲的那个对手却已支持不住,这时谷中莲正使到一
招“龙门三叠浪”,连环三式,一式比一式凌厉,当真就似狂涛骇浪,疾卷而来。一个
浪头高过一个浪头,那人无法抵御,步步后退,恰好踏着一堆在地上滚动的珍珠,脚步
一滑。四脚朝天地跌了下去。
谷中莲一剑指着他的喉咙,喝道:“认输了么?说不说话?”那人也好生了得,忽
地一个鹞子翻身,双脚踢起,居然要与谷中莲拼命,宁杀不肯认输!谷中莲焉能给他踢
中,柳腰一摆,剑尖一划,只听得“嗤”的一声,那人的蒙面中已给谷中莲的剑尖挑开
了!
谷中莲一看,不觉愕然,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那奸王盖温之子盖苏,谷中莲从
前被盖温擒获之时,盖温曾用尽威迫利诱的手段,要谷中莲嫁给他的儿子,其间还利用
了叶冲霄去作说客。谷中莲誓死不从,这才被囚禁在孤岛的夏宫的,其后盖苏也曾到过
夏宫两次,两次都被谷中莲骂走,盖苏倒也没有动怒,后来就没有再去了。
待到盖温被杀,他的党羽也全被肃清,但却单单不见盖苏的下落,唐努珠穆兄妹只
道他已死在乱军之中,却不料他还匿伏在王宫里面。
这时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盖苏趁着谷中莲一愕之际,暮地一个鲤鱼打挺,翻
起身来,呼呼风响,手中那两面令牌,已是向谷中莲掷到。
谷中莲怒道:“奸贼还想逃吗?”横剑一击,“当”的一声。
把前头那面令牌反击回去,恰好与后面那面令牌碰个正着,同时坠地。
盖苏这一掷用尽了吃奶的气力,谷中莲虽然打下他这两面令牌,虎口也不禁一阵酸
麻,就这么的阻了一阻,盖苏已退到墙边,谷中莲飞步抢上,涮的一剑眼看就要把他钉
在墙上,那墙壁忽地裂开了一个洞,盖苏已钻进洞里去了。
这洞口极窄,只能容得一个人通过,谷中莲近前一看,黑黝黝的也不知有多深,她
身上没带暗器,随手拾起两锭金子,用重手法打进洞中,隐隐听得盖苏“哎哟”的叫了
一声,洞中随即冒出一股黑烟,谷中莲连忙问开,唐努珠穆叫道:“穷寇莫追,由他去
吧。”谷中莲不知洞中有何古怪,只好让盖苏逃跑。
原来这是盖温秘密修筑的另一个出口,只有他们父子知道。
那日若不是因为盖温着了欧阳婉的毒雾昏迷,他也可以从这洞中逃走的。
唐努珠穆怕那蒙面大汉也步盖苏的后尘逃走,猛地一声大喝,大乘般着掌力尽发无
遗,那蒙面大汉闷哼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唐努珠穆一招“将军夺印”,已把那人的臂
膊扭住,正要夺他手中的短刀,那蒙面大汉忽地倒转刀锋,“波”的一声,短刀已插进
胸口,直没至刀柄!
唐努珠穆料不到他有此一着,大吃一惊,心道:“此人宁死不屈,倒是个好汉子。”
连忙点了他伤口附近的三处穴道,希望能留着一条活口。他点这三处穴道本来是可以暂
时止血的,哪知鲜血仍是汩汩流出,原来那蒙面汉子在举刀自杀之时。又以内家真力自
断经脉,唐努珠穆的封穴法也已失了作用了。唐努珠穆叹口气道:“可惜,可惜!白打
了一场,仍是得不到供辞,”随手就揭去了那汉子的豪面中,看他是谁。
唐努珠穆一看之下,不由得面如土色,呆若木鸡,那惊愕的神情,比刚才谷中莲之
认出盖苏,更甚百倍!谷中莲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哥哥你怎么啦?这人究竟是谁?”
唐努珠穆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涩声说道,“他就是那个,那个昆布兰
国的使臣!”此言一出,谷中莲也不禁惊诧万分。试想一个堂堂的使臣,竟会变作盗宝
的贼人,这岂非不可想象之事?
过了半晌,谷中莲安慰她的哥哥道:“这都是他不好,谁叫他不顾使臣的身份,私
自偷进咱们的宝库来盗宝?他是罪有应得,哥哥,你可并没有杀错了人!”
唐努珠穆苦笑道:“现在可不是追究他有罪无罪的问题,而是怎样向昆布兰国的国
王交代,他是代表他们的国主来向我道贺的,如今却被我杀了,这事一抖露出来,只怕
就要惹起大大的风波!”
谷中莲道:“你不能向昆布兰国的国王说明真相?”唐努珠穆道:“这事大大有损
昆布兰国的体面,怎能公然说出来?试想他的国王倘若追查这使臣的下落,我好回复他
道:‘因为你的使臣作贼,故而被我杀了’吗?你想昆布兰国的国王看到我这样回复,
他会怎样?”谷中莲笑道:“他或者是不相信,或者是心里相信了,但为了体面,口里
一定抵赖!”唐努珠穆摇摇头道:
“恐怕还不仅如此,他多半会老羞成怒,指咱们污蔑他的国家,杀害他的使臣,有
意向他挑衅。那时只怕两国就要兵戎相见了。”
谷中莲道:“这么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分明错是在他,却反而变成咱们错了。
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吗?哥哥,你怎么办?”唐努珠穆搔头苦笑:“我就正是想办法啊!”
谷中莲忽道:“依你看,会不会是盖苏与昆布兰国的国王早有勾结,那使者到咱们的宝
库盗宝,也是奉命而为?”
唐努珠穆皱起眉头说道:“但愿这只是这使臣的私人行动,与他们的国王无涉,否
则事情就更不可收拾了。我不是怕了昆布兰国,但为了这等莫名其妙的事打起仗来,令
两国的百姓受伤,这实在是太不值得了!”谷中莲默然不语,也是深感为难。
唐努珠穆徘徊良久,忽他说道:“只有用这个办法试试了。”谷中莲道:“什么办
法?”唐努珠穆说道:“事情的真相总是要说明白的,但既不能用文书回复,也不能在
两国的朝廷上公开说出来。我想立即派一个使者到昆布兰国去,要求和他的国王单独见
面。”谷中莲道:“这办法不错呀。”唐努珠穆道:“但却还有一个问题。”
谷中莲道:“有何问题?”唐努珠穆叹了口气,说道:“要是你大哥还在此处,那
我就不会这样为难了。”谷中莲道:“哦,你是挑不出一个精明能干而又武艺高强的人
去做使者。”唐努珠穆道:”精明能干而又忠心耿耿的大臣我倒挑选得出,可惜他们都
不懂武功。”
唐努珠穆搓搓双手,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接着说道:“从种种迹象看来,昆布兰
国和咱们的关系大不寻常,甚至有点神秘,此其一;盖苏和昆布兰国王有否勾结,咱们
虽然不愿意有此等事,但也总得提防,此其二;咱们派遣使者前往,昆布兰国王肯不肯
私下会见;亦尚未可知,甚或故意留难,也说不定,此其三。总之是要防备意外。”
谷中莲道:“这么说来,的确是要像大哥这样的自己人,才最适合做使者了。要是
有什么意外,他凭着一身武功可以逃回来,而且还可以相机行事,查究你刚才所说的那
两件疑案。”唐努珠穆道:“可不是吗?这种秘密,是连心腹大臣也不方便嘱托他们代
办的。可惜我现在身为一国之主,又不方便去假冒使臣。”
谷中莲忽道:“哥哥,你看我可以去得么?”唐努珠穆诧道:
“你,你是个公主的身份——”谷中莲笑道:“我可以女扮男装,我师父有易容丹。”
唐努珠穆苦笑道:“此事非同儿戏,一国的使臣,万人注日,要是给人看出破绽,那就
有失体面了。而且和昆市兰王见面,说明此事真相,他得非常老练才行。再说你这样年
轻,纵是改容易装,也很难扮得像一个使臣。”
谷中莲甚是苦恼,说道:“大哥不在此处,我去你又说不行,那怎么办?”她徘徊
良久,忽地又叫起来道:“有了!”唐努珠穆道:“你义有何妙策?”谷中莲道:“还
是我去。不过我不是充当使臣,而是当作使臣的随从。你派去的使臣多带从人,我混在
其中,绝不会惹人注意。而且我作为随从,也就可以免了许多拘束,可以便宜行事,暗
中查探。”
唐努珠穆实在无计可施,给她说得有点意动,当下说道:
“可是你不是准备好了要与师父明天同走的么?还有,你若到昆布兰国去作使者,
只怕也会耽误了你和海天的见面之期。而且,而且,若有意外,你是一个女子,却教我
如何放心得下?”
谷中莲笑道:“不要这么多‘而且’了,咱们一母所生,你有为难之事,我理当为
你分劳。而且——”她笑了一笑,模仿哥哥的口气说道:“而且我也是马萨儿国的一个
国民,我随师父南归之后,说不定以后就不再回到本国了。趁这机会,让我为本国做点
事情,日后离开故土,也得心安。”她说这几句话面带笑容,但却说得十分庄重!
唐努珠穆大为感动,说道:“好,你真是我的好妹妹,那你就准备明天动身吧。”
谷中莲见哥哥答允,很是高兴,忽地想起一事,问道:“那个盒子,你可带在身上吗?”
唐努珠穆道:“你说的是那个藏有信件和昆布兰国国书的首饰盒了吗?”谷中莲道:
“不错,我想把它带走,将来或者会有用处。”唐努珠穆道:“好吧,你现在就随我去
拿。不过咱们可先得封闭了这另一条秘密的地道。”
唐努珠穆抬了一些石头进来,将盖苏逃出去的那个地洞堵塞得密不透风,这地洞极
为狭窄,仅能容得一个人的身体钻进去,多好武功,在里面也不能舒展手足,纵使盖苏
伤愈再米,要搬开这些石头,那也是决计做不到的了。
唐努珠穆和妹妹走回他的寝宫,移开床上的枕头,忽地大吃一惊,说道:“贼人的
胆子可真不小,我这里也有人来过了!”谷中莲道:“你怎么知道?”唐务珠穆道:
“我做了一个同一式样的首饰盒子放在这枕头下面,现在不见了。”谷中莲吁了口气,
道:“那还好,真的没有失掉。”
唐努珠穆找出了原来那个盒子,打开一看,这件国书一样不缺,这才放下了心,交
给妹妹,说道,“幸亏我还算谨慎,我想到这个盒子人不寻常,只怕也是贼人所要盗取
之物,因此另做了一个。果然就有人来偷了。妹妹,你今后可得特别当心才好。”他们
兄妹二人虽然艺高胆大,但发觉贼人如此神出鬼没,也不禁有点惴惴不安。
谷中莲拿了盒子,随即去见师父,禀明要往昆布兰之事。谷之华若有所思,问道:
“昆布兰国?是不是就在山的那边?”谷中莲道:“不错,师父到过么?”谷之华道:
“我没有到过,金世遗却是到过的。”她想了一想,忽他说道:“嗯,莲儿。我也和你
走一趟吧。”
谷中莲又惊又喜,说道:“师父,你不是急着要回邙山么?”谷之华道:“南北丐
帮已经合并,有仲长统和你的翼师伯、白师伯等人主持大计,我把行程拖延十天、半月,
料亦无妨。不过我不是和你一道走,我今日就去,先到那边等你,但你不必找我,到时
我自然会来见你的。”谷中莲见师父突然改变主意,颇觉奇怪,但也不便多问,心想:
“有师父暗中照应,我更可以放心了。”
第二天,府努珠穆选了一个精明练达的老臣子作为使者,带了二十四个从人前往昆
布兰国,谷中莲就是这二十四个从人中之一。唐努珠穆亲自送出国门,临分手时悄悄对
妹妹说道:“我会尽快设法将你的消息传给江师兄的,你放心走吧。”
谷中莲听得哥哥这句说话,倒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哥哥何以会有这个主意,设的
又是什么办法,当下面上一红,低声说道,“你要派快马追上海哥,告诉他这个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