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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

_14 妖舟(现代)
  可惜,等着看戏的人不会给他时间准备。
  “用我的吧。”
  一把银色的“柯尔特蟒蛇”递到李笑白面前。
  握着枪把的手还缠着纱布,手的主人有一双冷静的蓝眼睛。李笑白觉得很眼熟,哦,是么,救了修斯一名的那个高手啊……
  李笑白没动,蒂诺也好耐心的没动。
  长长的枪管流动着金属质感的银光,很美。可是李笑白也知道,这款Anaconda可不只是好看而已,它的重量也绝对不容小觑!特意加入铅块以保持适手感和平衡感的枪把,对使用者的臂力要求也很高。
  真是,此刻最不合适的枪……
  但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退让意思的蒂诺没留给李笑白拒绝的机会。
  武器入手,游戏也就开启。
  李笑白托着枪举起手的一瞬间,大家才注意到他手腕上依旧扣着的手铐和细致结实的锁链!
  窃窃私语声顿时夹杂着嗤笑在四周响起……
  原来,身份还只是禁脔吗?
  新的认知在黑手党内部重新确立……
  阶下囚本人却没空管周围人各色的眼神,只牢牢盯住眼前高速移动的标靶,努力稳住颤抖的双手……
  可是客观事实并不是主角定律能摆平的。
  每一发子弹出膛后都身形微晃的情况下,李笑白的成绩可想而知。
  毫不压抑的哄笑声和鄙视的眼神席卷而来……
  普通人围观失败者的快感,受害者家属得到心理满足的愉悦,有私怨的人终于出一口气的发泄欲望,一起加深了这种恶意嘲笑的程度,气氛顿时变得对李笑白更加不利起来。
  蒂诺没出声,但眼神里也流露出少许失望和不屑。
  李笑白转身把枪递还给他。
  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羞耻的神色,兀自转身向出口走去。
  科西莫极尽鄙夷的啐着,不情不愿的跟在杀手先生身后。
  “慢着。”
  教父的声音从射击场二楼看台上传来,在一片意外惊叹声中淡淡命令,“来人,给他一把刀。”
  To be continued……
  第三十一章
  不怕你残忍,我也不是好人。
  ……
  如果不考虑射程,刀其实是比枪更灵活的武器。
  刺、挑、抹、撩、划、割、捅、砍,角度众多,选择多元。比子弹点对点的直线性贯穿要有威胁得多。而且是枪总有子弹用光的一天,相比之下,刀则可靠得多。
  然而要熟练掌握刀却很是不易。除了对力气技巧的要求,还要了解一定的人体知识。
  有把枪在手,谁都能杀人。但如果只是有把刀,可不一定。
  刀总是高阶的技能。即便是新人杀手,也总是从远程狙击枪学起,然后渐渐进阶,技能越熟练,行动的时候就可以离目标越近,待到最后,便是白刃进出的行刺了。
  杀手组织墨里面高手如云,李笑白之所以能越众而出入了李啸白的眼,不仅仅因为他是他的儿子,更是因为他最擅长用刀。
  所以当下人遵从教父的吩咐,把一把格斗刀送到李笑白手上时,情势其实是对他有利的。
  杀手先生凝视着手中匕首冷硬的刀刃,结实的刀把。那线条流畅得让他叹息,仿佛已经能听见血液顺着刀刃留下的轻微声音……
  为什么明明是凶器却这么美呢?
  黑色刀刃底部银色的KA-BAR*1标志和直柄刀的造型,都昭显着这是款卡巴12系列格斗刀。虽然并不是他被捉时遗落的那把,性能自然也不能跟父亲送的特制云刀相比,但也算是格斗刀中出类拔萃的了。
  李笑白颠了颠刀,握紧,感觉到手臂的麻痹感已经褪去……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才注意到二楼看台上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人。从打扮和神气来看,大约都是黑手党家族的高级干部。
  罗伦佐坐在看台上漫不经心的架起腿靠着椅背,视线落在场地中央的李笑白身上,嘴里却跟身边的人状似无意的提议:“之前水晶胸章的获得者是你们科斯塔家的小伙子吧?我记得好象是叫卡洛?不如叫他过来,跟这小子比一场。”
  那个坐在罗伦佐身边,袖口带着科斯塔家徽章的中年人咬着粗大的雪茄,略带鄙视的瞥着一楼场地中央的精瘦少年,“哈,我看没有必要吧?那小鬼根本不够看啊哈哈……”
  教父大人并未答话,只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那个科斯塔家领导人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对方下意识僵硬了一下,不自在的拿下嘴里的雪茄,掩饰性的咳了一声,扭头吩咐后面的人:“去,叫卡洛过来!”
  这个叫做卡洛的杀手选拔赛最终优胜者,并不是个起眼的人。
  有些粗糙的脸孔五官平平,身材倒是高大健壮。沉默寡言,略显木讷的样子。被叫来之后只是朝着自家老大行了个礼,便下场走到李笑白对面。看了看李笑白手里的刀,便解了身上的配枪,也从武器架上拿了个一样的。
  人群早就自动清场,只在临时形成的圆形擂台四周兴奋的观望着。
  场面很热烈,但教父先生并不似国内领导人那样喜欢发表开篇致辞,很是直奔主题的说了句“你们比试一下,开始吧”,便开始了。
  卡洛首先发起进攻,身形如猛虎,动作却比猫还敏捷!
  由于身高体型上的优势,对方的手脚都比李笑白长,于是我们的杀手先生第一击便没躲过!
  衬衣前襟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有零星的血溅出来,好在伤口并不深。李笑白猛地向后一退,借着左手撑地的力量向右躲开对方紧接而来的一刺!尚未找回平衡便又是一轮攻击接踵而来……
  李笑白很快明白,对方是个速度型的杀手,而且动作敏捷环环相扣,一旦被压制就很难有喘息的余地!更何况即使是全盛状态,自己的体力恐怕也不敌对方,更不要说现在……
  反击困难就算了,李笑白的手腕上还扣着锁铐,就是防守的动作也施展不开。一时间只能满地乱转的拼命躲闪……
  观众对这种单方面的追杀渐渐不满起来。
  四周人群拇指朝下的喝倒彩声此起彼伏,嘲笑谩骂也越发大声……
  蓝眼蒂诺却一直紧锁着眉严肃的望着场中央。
  他跟没受伤时的李笑白交过手,知道对方使刀的本事不止如此。
  詹尼在一旁了无生趣的抱着胳膊嘟囔,“这小子根本只知道躲,毫无还手之力,还有什么可比的?”
  “我倒觉得他的选择很明智。”蒂诺盯着场上,手指下意识的擦过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臂,“力气不如对方,手又被锁住,现在盲目进攻只是消耗体力而已,不如把力量积攒起来寻找机会一次性反击!”
  话音未落,场上的李笑白已经被对方一个锁膝绊倒!重重的仰面摔在地上接着便被狠狠卡住喉咙!手上的刀也被对方一个利索的横劈砍飞了出去!
  决定胜负的一瞬间,众人亢奋的叫起来!
  二楼看台上科斯塔家族领导人略带得意的瞥了教父先生一眼。
  后者却依旧无动于衷的凝视着场上一面倒的战况,只在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压住李笑白的卡洛手起刀落贴着他脖颈狠狠戳下去!本想以这个炫耀胜利的动作宣告这场比试的结束,却意外的在落下的半路被锁链绞住了刀刃!
  李笑白手腕上的锁铐,所有人都当它是种妨碍,却没想到其实那样坚实的精钢反而可以当作武器!
  连接两个腕铐的链条并不长,李笑白两手相错的时候刚好可以绕匕首一圈将其绞住!而腕铐本身则有力的抵住了刀刃砍下的力量,伴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带出一串火星,稳稳的挡下了对方最后一击!
  场上所有人包括李笑白的对手都出现了短暂的一瞬间呆愣……
  李笑白自己却毫不停顿,借着对方发愣的一瞬两膀继续绞力狠狠一错!卡洛下劈的军刀顿时脱手!在惯性下向上高高飞起!李笑白借势回手用力敲在对方肘窝!
  男人手臂一麻的同时,胯 下最脆弱的部位也受了狠狠一击膝撞!闷哼未完身下的李笑白已经挣脱了锁喉的控制,上身猛的挺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一击头槌!卡洛被撞在眼角,剧痛下条件反射的半直起身……
  甩上半空的军刀落下,被已经坐起的李笑白扬手稳稳接住!就着下坠的力量流畅的在手里旋转一周,刀刃向下,全身灌力,狠狠扎进眼睛还未睁开的男人左侧肩颈肌里!
  那一声微不可闻的金属刀刃割断肌肉的噗哧声,在一片死寂的射击场里却清晰得让人毛骨悚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静止……
  所有人呆愣的看着那四肢纤细的少年带着锁铐的两手握住刀柄,面无表情的逆时针旋转,没有血槽的匕首分开血肉,拔出人体的瞬间,被割断的动脉里奔腾的鲜血便如高压水枪一般飙溅而出!
  人的心脏竟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压迫着血液在体外还能飙出数米远……
  周围被喷到鲜血的围观组员石像一般站在原地,半天才想到哆嗦着手去擦……
  黑手党第一杀手保持着半跪在地仰着头的姿势,瞳孔充血张大,颤抖的抬手试图捂住不断喷血的脖颈,殷红的血液却泉涌般堵也堵不住的从指缝间嗤嗤的冒着,速度太过激烈甚至带出噗噗的血沫……
  黑手党的组员们目瞪口呆屏息静气的盯着场中央骇人的一幕,一时竟没一个人有反应……
  若说是精彩,这场对决可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彩!
  从头到尾那黑发少年只出手了一次。
  但是一击,就必杀!
  可若说是残忍,也是吓人的残忍。
  没有怜悯,没有手下留情,也没有点到为止。
  看着少年冰冷的眼睛,就让人下意识的觉得这不是比试,也不是切磋。
  没错,墨的教育里没有“比试”一说,手一握刀,就是赌命!
  李笑白抹了一把脸颊上的血,握着刀站起来,呼吸急促……刚刚的一串动作实在是超出他的体能极限了,现在眼前有点缺氧般的发黑……
  最终打破射击场内一片安静的,是二楼看台一声愤怒的拍桌!
  “他妈的混账!”
  那个叼着雪茄的科斯塔家族领导人霍然起身!脖子上涨起青筋!抬手唰的撩开西服抽出配枪指向场中的李笑白!
  子弹出膛的同时手腕却被一条铁链缠住直直的拽向一边!小型冲锋枪喷射而出的弹药在大理石地板上扫出一趟爆裂的痕迹!激起一阵石粉烟雾……
  蓝眼蒂诺并不看被他救了一命的李笑白,只在烟雾后表情淡然的收回了自己的铁链。
  开枪的胖子愣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
  一句“哪个王八蛋敢拦老子开枪”还没问出口,太阳穴就被顶上一个冰冷的枪口……
  “雷奥先生……您这算什么意思?”科斯塔家领导人那中年发福的臃肿身子小心的侧过一点,眼角余光盯着持枪的教父,嘴上依旧愤怒,“是他先坏了比试的规矩,杀了我的人!怎么?我连按规矩处刑的权力都没有吗?还是您要为了区区一个玩物跟我撕破脸?”
  罗伦佐轻笑,“亲爱的昆托,你要谈规矩,那我们就来谈规矩。告诉我,十诫的第三条是什么?”
  昆托·科斯塔肥胖的身子下意识的一僵,依旧强辩着:“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伴随着咔嚓的上膛声,教父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压力十足,“昆托,你知道,我不喜欢重复。”
  昆托光光的脑门上开始冒汗……“第三条是,不,不与警察为伍……”
  “说得好。”罗伦佐侧头示意了一下场下已经死去的卡洛,“那么,他是什么人?”
  “卡洛·科斯塔,老保罗·科斯塔的二儿子……唔啊!”一声响亮的枪响打断了昆托的谎言……擦着昆托肥耳朵打在墙上的子弹兀自冒着袅袅余烟……还带着高热的枪管重新抵在他冷汗涔涔太阳穴上,教父大人的声音开始变得冰冷,“昆托,这样不好,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总管戈蓝将两份贴着照片的资料放在二人中间的小桌上。
  “卡洛·科斯塔,老保罗的儿子,数年前为成为组内杀手主动去北非参加特种部队培训,之后音讯全无。直到一年前老保罗去世,这个‘卡洛’却学成归来,并且很快被你招入麾下,委以重任,甚至一路捧为现在的水晶胸章杀手。”罗伦佐顿了顿,“昆托,你知道占据这个位置的人可以在实际行动中调动家族半数以上的战力吧?”
  “……是,是的。”
  “半数以上家族战力信赖到交予性命的人,如果是个警方的卧底,会怎么样呢?”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昆托,听说科斯塔家最近开始退出毒品生意了,为什么?凡是有你参加的组内会议之后,就会有几个家族的生意被警方围剿,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当你是左膀右臂,告诉我,为什么?”罗伦佐收回枪,拿起桌上两份资料,劈手砸在昆托的脸上……纷扬落下的纸片中,卡洛那张不起眼的脸在国际刑警的档案表照片上,默默的望着现实中嘴唇也开始哆嗦的昆托……
  “雷奥先生……哦,罗伦佐,我的好兄弟,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卧底……这件事的确是我的失察,我,我明天就去领罚!无论是罚金还是鞭刑,怎样都可以……但请你相信,我绝没有跟警方勾结……”不顾流血不止的耳朵,昆托激动的站起来试图重新博取教父的信任。
  罗伦佐微微叹气,重新装上一颗子弹,合上枪,抬眼看着面前惊慌的男人,“昆托,你认识我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了,我们还在街头混的时候就是好兄弟了,不是吗?罗伦佐,我的好兄弟,你不能这样对我……”昆托伸手抓住教父大人的衣袖,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罗伦佐再次叹气,无动于衷的抬手,枪口重新抵上男人的下巴,“二十年了,昆托,你居然还不了解我?”
  昆托肥脸上细小的眼睛瞳孔猛缩!
  枪声瞬间响过每个人的耳膜……
  科斯塔家族最高领导人的下巴上开了个洞,沉重身体缓缓向后重重倒在沾满血沫和脑浆的警方档案里……
  教父先生不再看他,兀自站起身走下楼梯,从自动分开的众人中间径直走向勉强站着的李笑白。
  戈蓝立刻拿钥匙上前打开了杀手先生的手铐。
  轻轻握住李笑白得到自由的右手,教父目光温和的称赞:“干得不错,从今天起,你是雷奥家族一员了。”
  “哦。”李笑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看着地上那警方卧底的尸体,心绪有点混乱。
  周围开始有不满的私语声……
  “不过……”罗伦佐顿了顿,“你只为我一个人做事。明白么?”
  “哦。”后者依旧反应平淡,他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又对不起罗德一次。不过罗德也是贼,应该是讨厌警察的,而且根据刚才的情势来看对方也不算无辜路人……可是,不知哪里,还是有点不爽。
  周围惊讶的议论声开始变大……
  教父先生微微倾身,贴在李笑白耳边轻声道:“那幅画你既然那么在意,不还也可以,用你自己来抵好了……”然后站直身子,微笑着轻问:“如何?”
  “嗯。”虽然依旧是让人想抽他的平淡反应,但李笑白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指了指两人交握的右手,有些不耐烦道:“都答应你,可以放手了么?”
  人群倒抽一口冷气……
  罗伦佐愣了愣,旋即大笑……
  他是黑手党的教父,他身边的人虚伪惯了。
  他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带着斟酌,他听到的每句话也带着考量,这么有话直说的家伙还真是罕见!
  不过直率简单又有才能的年轻人,他很喜欢。
  松开手示意两旁的人带李笑白下去休息,罗伦佐带着笑意摇头感叹,“有趣的年轻人……”
  既然这一边主人公全部离场,那么另一边还没从这场变故中恢复过来的围观群众,便也议论着开始打扫战场各做各事去了……
  詹尼频频回头看了那两具尸体好几眼,终于忍不住拉住蒂诺,“嘿,你说,Boss是一开始就起了杀意才让那小子跟卡洛对决的吗?Boss怎么知道他杀得了卡洛?那可是第一高手啊……”
  蒂诺一脸漫不经心的调整着自己的武器,“我想Boss应该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赢,而且也没想到他会杀了他。应该说,这场对决试探的其实是两方吧……Boss大概也想知道那小子的本事到底怎么样。”
  “哎?”詹尼诧异的挑眉,“Boss不肯定他会赢?那,那当时要是那小子输了,卡洛赢了怎么办?”
  “卡洛赢?哼……”蒂诺冷笑,“赢了自然有赢了的死法。”
  詹尼语塞,抬头看看二楼教父大人的背影,不禁有点浑身发寒……
  ……
  ……
  觉得发寒的并不只有黑手党组员而已。
  梳洗干净被送到罗伦佐面前的李笑白也一样。
  “这是你的房间。”罗伦佐指指这个装修简洁的房间,然后指指隔壁,“旁边是我的房间。你离我最近,所以要随叫随到。”
  “这是你的衣服。”他又说,然后扔给李笑白一个装西服的礼盒,“换上我看看。”然后饶有兴致的继续坐在椅子里,毫无避嫌的意思。
  李笑白犹豫了一下,飞快的扫视了四周面如止水的保镖们一眼,还是顺从的抬手解开了衬衫扣子,然后一件一件的脱掉身上的衣物。
  椅子上的教父手支着下巴凝视着他每个动作,看得目不转睛,眼神意味不明……
  李笑白努力把那点不自在埋到心底去,想象自己现在其实是在墨的主宅里……然后发现这个想法并没有让他觉得好过一点。
  一件件重新穿好衣服之后,罗伦佐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满意的点头,“不错,腰细腿长,你很适合穿晚礼服。”然后拍拍手让人推来一架宽大豪华的穿衣镜,摆在李笑白面前。
  镜子里的年轻人身形笔直修长,举手投足间都是野生动物般的敏捷优雅,包裹在修身的礼服里,仿佛带着异国韵味的黑骑士。暗夜般的礼服外套衬着黑发黑眼带上点天生的不羁,而板正严谨的白衬衫和领结又带上点禁欲的味道,擦过隐约露出的脖颈和散落的发丝,格外诱人。
  “觉得怎么样?”罗伦佐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男人的手也若有若无的拂过李笑白被礼服扎得细细的腰肢……
  “不舒服。”杀手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男人已经改成从背后拥抱他的手臂。
  教父先生轻笑,微微挑眉,“那就忍着吧。”
  后退一步,歪头又看了他一会儿,罗伦佐提出新的问题:“用过晚餐了么?”
  李笑白摇头。
  教父于是伸出一只手,优雅的邀请,“那么一起吧。”
  这算什么?李笑白腹诽,洗干净,送房子,买衣服,共进晚餐……这男人在养他吗?
  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对他的身手感兴趣,没必要对他这么好吧?
  各怀鬼胎的二人在长餐桌两端落座。
  整个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吃饭,却动用了全部的侍者……估计也上了全部的菜。
  从开胃酒开始,开胃菜、汤、鱼菜、冰品、间菜、主菜、沙拉、甜品、水果、咖啡……甚至每道菜配的酒,都让李笑白渐渐感觉到,这与其说是共进晚餐,不如说更像试探。
  一个人享用标准法式大餐*2时的动作和反应可以显示很多教养的细节,也能观察到个人背景的蛛丝马迹。
  李笑白在心里好笑,也不管对方在想什么,只专心享用顶级大餐。
  “觉得怎么样?”罗伦佐托着酒杯温和的问,口气就像宠爱后辈的长辈。
  “还行吧。”只是胜在材料,真要说口味,还不如拉玛奶奶的手艺够劲儿。
  “看你吃东西,让人觉得很有食欲。”罗伦佐轻笑。
  “嗯,你儿子说过一样的话。”
  教父大人愣了一下,放下酒杯,“你常跟他共进晚餐?”
  “嗯。”
  “那么……你比较喜欢跟他一起吃,还是跟我?”教父大人饶有兴致的提问。
  “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吃。”那样没人会不停地问我倒胃口的问题……
  罗伦佐顿了顿,笑起来,表情终于少许放心……
  然后很快转入新的话题,“你的真实姓名到底是什么?”
  李笑白看他一眼,继续往嘴里填食物,“我不想告诉你。”
  教父大人这次真的愣了,他大概想到对方对于这个问题会有两种反应:
  要么迫于压力说实话,要么垂死挣扎说谎话。
  却没想到,还有这么直白的答法!
  杀手先生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放下刀叉,抬头直视对方。
  “我们不要绕圈子了,你不过是怀疑我的来头。实话实说吧,我对你们家族没兴趣,只是要那幅画。既然被抓住了也没办法,但画我不会还,也不想死,而且以后有机会也还会跑。就是这样。”
  教父大人目瞪口呆……一时竟然接不上任何话!
  身后的总管戈蓝表情抽搐……大概随时准备罗伦佐一拍桌子他就叫人来把那不知死活的小鬼拿下!
  对方有话直说到这种程度,罗伦佐反而生不出气了。
  靠在椅背上笑了好一会儿,最后在戈蓝的提醒下才勉强停下,罗伦佐一边拿起白葡萄酒润口,一边面带笑意的指了指李笑白,“你很有意思,我很喜欢。”
  李笑白无所谓的看向一边……谁管你喜不喜欢。
  “看在你勇气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跟我打个赌?”罗伦佐交叉着两手靠在椅背上,表情带着一贯掌控全局的霸道,“以三十天为限,只要你能在这三十天里逃掉,我就放你一马,如何?”
  李笑白侧头,“如果三十天内我没逃掉会怎样?”
  “你做我的人。”教父大人微笑,“而且这一次,要绝对服从。不是效忠……是私人所有物。”
  李笑白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好。”
  To be continued……
  第三十二章
  猫抓老鼠是这天底下最残忍的游戏。
  ……
  有的赌徒,天生上不了台面,手里握着同花顺眼神还是紧张乱转。
  有的赌徒,天生看不出端倪,哪怕手里一把小牌,也淡定得如同天王在手!
  罗伦佐大概就是典型的后者。
  明明已经定了三十天的赌约,教父大人却并没采取任何防范李笑白逃跑的措施。
  修斯那时还知道用链子拴着他,或者打上奇怪的蓝色药;罗伦佐对他,却完全是野生放养。
  言论自由,行动自由,经常几天都不跟他照面,连监视器和保镖都没特别增加。
  究竟他是有绝对的自信对方逃不掉,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输赢?
  李笑白觉得很困惑。
  困惑归困惑,逃跑的手脚却是一点不慢。
  长期关小黑屋造成的肌肉萎缩一恢复,杀手先生就逃走了。
  这次李笑白学聪明了,没有直奔机场车站之类的逃亡者容易跑去的地方,而是先藏了起来。
  躲藏的地方,就是准备偷画时在巴勒莫郊区租的小屋子。
  事实上这个屋子是罗德先租下的。
  后来罗德死了,李笑白就住了进来。
  然后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研究罗德留在工作室里的各种资料和平面图,一个人自虐般坐在黑暗的小阁楼里,只点着一台惨白的工作灯,没日没夜的组装着罗德留下的小机械……
  李笑白当初推门进来的时候,那些东西就随意的散乱在桌子上,仿佛随时等着被罗德拿起来继续研究似的……
  看着这个屋子,李笑白经常想,也许罗德那天只是干累了出门买几听啤酒吧……记得当时尸体旁是有一只掉在地上的便利店纸袋的,里面露出来的啤酒是他常去买的牌子……
  再次回到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依旧空无一人,但阁楼的工作室里一片整洁,只剩下李笑白的气息。
  罗德是个随性的大盗,他的桌子总是乱糟糟的。
  李笑白则刚好相反。
  长期的杀手训练让他的收尾工作总是干净利索。
  有字的纸片统统烧掉,穿过的衣物全部销毁,哪怕是吃剩的食物残渣也不留痕迹!
  现在阁楼的桌子上干干净净,地板上一根头发都不剩,所有工具收在工具箱里,上面连指纹也一点不留……溜达-论坛
  一直以来觉得这种做法绝对正确的李笑白,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却突然有点发冷。
  这里没有痕迹,谁的痕迹都没有。
  就好像……
  自己从没存在过。
  就好像,罗德也从没存在过一样……
  李笑白无法忍受般站起来,笔直的走到房间西侧,撬开地板,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包扎仔细的卷轴来。摸索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损坏之后紧紧抱住……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抱着那个卷轴在地板上坐了很久。
  手脚并用的牢牢抱着,脸也贴上去,仿佛真的可以从中吸取温暖一般……
  直到黑夜过去太阳升起的时候,独自坐了一夜的杀手先生,才终于轻轻移动了一下。
  李笑白在晨光中打开卷轴的盖子,慢慢把里面的画拿出来,铺在地板上一点一点展开,淡淡的油彩味道便微不可闻的飘荡在空空的阁楼里……
  这样的味道让他想起远在西班牙的另一个阁楼。
  那里温暖,舒适,阳光普照,饭菜飘香,还有一只小羊,油彩的味道夜夜入梦。
  那个坐在阁楼架子前挥舞画笔的青年,有一双爱笑的翡翠色眼睛……
  李笑白低头凝视着那幅画良久,最后微微俯身吻了吻已经冷却的笔触……
  我不喜欢画,罗德。
  那幅真品送你。
  这幅你画的赝品,就给我吧。
  ……
  ……
  杀手先生在那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屋里藏了三天,确定外面并无风吹草动之后,终于带着画动身前往佛罗伦萨。
  画太大了,很不好拿。
  李笑白便毫不犹豫的把它折叠了带走。
  反正这不是真品,而李笑白也不是罗德。
  曾经问过重视这些东西胜过自己生命的罗德,为什么画折了是大忌?
  罗德回答说,那是因为画就像心一样,受了折损,那痕迹一辈子也消不掉。
  没关系,李笑白想。
  因为,反正,已经折了,损了。
  画也是,心也是。
  那就留着折痕吧。
  其实李笑白很清楚,已经逃出来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联络上七重朝和威月他们,确认《格尔尼卡》的真迹是不是已经平安送到他们手上。
  可是他暂时不想管这些事。
  他想先把另一件事做个了解。
  所以去了一切开始的地方,佛罗伦萨。
  那个两人最初落脚的地方,因为当时撤离得匆忙,还保持着原样。
  李笑白从窗户翻进去,摸到门口的盘子,两人的钥匙还乖乖躺在里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大厅里纵横交错的绳子还系成天网的样子,上面的小铃铛也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变得灰蒙蒙的……李笑白抬手碰了碰,清脆的铃声便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起来。
  那个声音带着回忆,激荡得他浑身发抖……
  猛地转身,杀手先生径直走到沙发旁重重的把自己扔进去……
  沙发背上还扔着罗德的大T恤,上面溅着几滴颜料。
  李笑白移开视线,保持着仰躺的姿势默默的打量着这个二人住了数月的房间……
  画架和小梯子还在,调色板扔在一旁,一支沾了蓝色颜料的画笔掉在地上,弄脏了一小块地毯……
  李笑白起身,走过去捡起画笔,想了一会儿。
  要不要,把这里也销毁掉?
  不留痕迹。
  就像谁都没存在过。
  连着记忆一起抹去……
  站了好一会儿,李笑白弯腰把画笔放回了地毯上。
  然后把从西西里带来的那幅布满折痕的画展开,塞进画框里,挂在墙上。
  画太大,这个工作费了杀手先生不少力气。
  最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房间淡淡说:“……就这样吧。罗德,我要忘了你。”
  其实罗德说的话一直都对。
  杀人是罪,怀念最不划算,如果死了就该忘记。
  那就这样吧。
  销毁舍不得,忘记做不到,那就藏起来盖上盖子存在世界角落吧。
  杀手的告别总是干脆的。
  呼吸着曾经二人空间的味道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李笑白到工作室拿了一叠现金,一把枪,一张假身份证,便重新上路。
  临走前叫来房东,扔给他一张罗德的金卡,告诉他这个房子他要租十年,里面的东西必须保持原样,一分一毫也不许移动。
  房东哆哆嗦嗦满脸冷汗,仿佛抓不住手里的金卡,只顾拼命摇头。
  李笑白并不在意他的拒绝,只问:“是嫌钱不够?要多少,你开个价吧。”
  “不是,不是……”房东继续哆嗦,眼睛瞟向身后……
  李笑白顿时意识到不对!
  掉头想逃,已被埋伏的狙击手一枪射中!
  全身麻痹的摔在地上,愤恨的看着那一向优雅的男人在西装革履的手下簇拥中缓缓走过来,发亮的皮鞋停在他鼻尖前面……
  “不是他不肯租,”教父先生笑得温和又霸道,“只是这房子我已经买下来,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李笑白在他的俯视下放弃的闭目,又睁开,咬牙低声道:“你是故意放我走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口气已然肯定。
  罗伦佐好脾气的蹲下来,抚摸他的脸庞,“不放你走,怎么知道你逃跑的方法?不放你走,怎么知道画的去向?不放你走,怎么知道你的身份?”
  李笑白觉得自己被玩了,还被玩得有苦说不出。
  是了,对方是整个欧洲黑手党的教父。
  若论耍手腕,谁是他的对手?
  “多亏你精彩的亲自示范,现在主宅那群笨家伙总算知道安保漏洞在哪里了。”罗伦佐一脸平和的点评着他的“功绩”,“巴勒莫那间屋子还比较干净,让人无从下手。这一间可全是线索,不过查起来也不容易。我得承认,你们是很优秀的小偷。对了,你的搭档是个绿眼睛的西班牙人,对么?是叫……罗德?”
  李笑白猛抬头!
  教父大人笑起来,“别紧张。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或者说……”微低头,声音威胁的擦过耳膜,“他应该庆幸自己已经死了……”
  李笑白咬牙看着他,墨黑的瞳孔里藏着隐隐的愤怒……
  罗伦佐面无表情的凝视他一会儿,视线掠过墙上那幅画,若有所思的轻笑了一下,然后缓缓抬手,抓住杀手先生的衣领把他上半身拎起来,压迫般盯住他的眼睛,轻声说:“吻我。”
  李笑白愣了一下。
  “吻我,我就原谅你。”教父大人淡淡的说着交换条件,“虽然说了可以逃跑,但没说不会罚你。选择吧,要么现在吻我,要么被关进黑房间里。”
  李笑白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被关在黑暗中不生不死只能投降的记忆涌上来,让人窒息……
  对方却没耐性等他犹豫,作势放开手,“算了。还是关起来对我比较有利,反正只剩下十几天,干脆一直把你囚禁到赌约结束好了。”
  “等等!”有点着急的唤住对方,李笑白心念电转!不行,绝对不能被囚禁起来,那样就真的希望渺茫了……
  教父大人静静的等着,眼神里是一种笃定。
  一排黑手党保镖默默的站在两人身后,仿佛只有呼吸的雕像。
  夹在其中的房东先生,冷汗涔涔的哆嗦着,慌乱而诧异的盯着房间中央的李笑白和教父先生……
  李笑白抿了抿嘴唇,费力的扬起头,试图凑近教父高贵的下巴,却因为麻痹的四肢很难够到,试了两次都不成功,脸不禁微微涨红……
  罗伦佐垂目看着他,终于大发慈悲配合他的高度轻轻低下头……
  李笑白屈辱的咬牙,飞快的仰头在教父大人微微勾起的嘴角上亲了一下,然后扭开脸。
  却被对方反应极快的抓住头发硬压回去!接着便是唇舌深入,凶狠强势的吻……
  现在他的吻,完全符合胜利者的地位,剥去温文儒雅的教父外壳,极尽的霸道强硬!不容许一点反抗,不留一点余地!撑开身下人抗拒的口腔,扫荡过每一个角落,无视他难过挣扎的呜咽,勾住对方躲闪的舌头拉到自己的嘴里细细品尝……
  李笑白觉得被侵入得厉害,却毫无还手之力,身体在男人的掌握下动弹不得,溢出的口水控制不住,甚至连呼吸也只能在对方允许的间隙里断断续续着……无法保全自己的恐慌畏惧油然而生……
  这个人的吻,控制欲太强!
  让人害怕……
  罗伦佐终于松开他,只在满屋子急促的喘息声中,轻声道:“这次就这样,下不为例。”
  他说“下不为例”的时候,李笑白下意识的发抖。
  不是坐在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位子上几十年的男人,说不出这种轻描淡写却让人膝盖发抖的语气。那样的魄力揉进了骨髓里,吞吐呼吸间也能慑人!
  一瞬间,李笑白觉得,如果自己再敢逃,他会杀了他。
  ……
  ……溜达-论坛
  可教父先生说了“这次就这样”,也是真的就这样。
  没有任何后续的惩罚和追究。
  甚至那幅布满折痕的画,也顺着李笑白的意思留在佛罗伦萨的房子里了。
  专门请来的鉴定专家拿着一堆仪器趴在在画上鉴定了半天,说:“是真迹。”
  罗伦佐便无动于衷的点点头,说:“好。”
  李笑白则乖乖的站在罗伦佐身后,心里想着罗德骄傲的说“只要是我临摹的,绝对验不出来”的样子。
  专家走前一脸痛惜的看着画上的折痕,不停摇头叹息,说:“太浪费了,太可惜。”
  罗伦佐便微笑,淡淡的瞥李笑白一眼,说:“没关系,有人喜欢。”
  是纵容的眼神,但李笑白隐隐的害怕。
  罗伦佐待他的确比修斯待他要纵容得多。
  而且并没有要跟他上床的意思。
  他看他的眼神,是爱惜的,欣赏的,就像年长的人看着一个自己喜欢的年轻后辈。
  他待他,也是真的很好的。
  吃穿住用,无一不顺着他的心思。
  可李笑白还是潜意识的畏惧他,说不清为什么。
  白天的时候,罗伦佐总是带着他。
  办公、开会、谈判、出席宴会。
  完事了总会跟他说两句话,像是问他的意见,也像是在点拨他学习做人做事的道理。
  既然是黑社会,总离不开生死的问题。
  杀人、灭口、行刺,这些事都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罗伦佐会派他去做。
  李笑白便乖乖的出门去做。
  每次收工的时候,总有两三个高手凭空冒出来,恭敬的“陪”他回去教父那里。
  于是李笑白知道自己暂时还是逃不掉的。
  晚上的时候,罗伦佐随便他去哪里。
  射击场,训练室,是李笑白常去的地方。
  带着消音耳机一枪接一枪的射靶,或者跟组内高手一次接一次的对摔,都能让他平静下来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并不是说不能出去外面,只是在严密的监控下,里面外面的区别并不大。
  最开始的时候,李笑白还在晚上去街头的酒吧坐坐。
  可等他第二次去的时候,酒保恭敬的告诉他不必付钱,已经算在罗伦佐·雷奥先生账上了。
  李笑白愣了一会儿,便放下酒杯出了门,从此再没去过。
  那以后,他只在便利店买啤酒喝。
  可第二次去的时候,依旧不用结账。
  于是,他索性,每次都换一家买。
  拎着啤酒回去,直奔教父先生的办公室。
  不是李笑白爱看他,而是罗伦佐规定了,每晚睡前都要去跟他道晚安。
  在这栋雷奥主宅里,不,在整个西西里,罗伦佐的话,都是说一不二的。
  李笑白觉得自己就像他养的狗,陪他散步,帮他捡球,指哪儿咬哪儿,吃他的喝他的,脖子上戴着他的项圈,身后跟着他的遛狗员,晚上睡觉前还得跟他汪汪叫两声。
  可没找到逃跑的好方法之前,李笑白还真不敢回头咬他一口。
  于是只能郁闷的喝着啤酒,推门进屋见主人。
  而那个有着意大利式深邃迷人双眼的男人,总是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前是无数的文件无数的资产和无数的人命……他就在其间挥斥方遒,谈笑风生。各方势力,错综利益,都安置得妥妥帖帖。
  其实如果对方不是把自己当所有物一样豢养着,跟着这么优秀的领导者做事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可惜……这世上有太多可惜。
  罗伦佐只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李笑白,便继续埋首在文件里,一份份的签着。
  报道完毕,李笑白转身想走,却被男人的声音唤住。
  “在那儿等着,马上就完。”
  李笑白想你完不完关我什么事?
  却也只能留下。
  意大利风格的办公室里装修虽然奢华,却没什么有趣的东西,李笑白在屋子里待得不耐烦,索性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爬到窗台上去坐着喝啤酒。
  风吹进来,屋子里所有的黑手党都不约而同的朝晃着脚坐在窗台上的李笑白那边瞟了一眼。但老大没发话,便只能收回视线统统装作没看见……
  出于黑社会一贯的安全考虑,这间Boss的办公室唯一的窗户对着的地方,是悬崖。
  李笑白坐在上面,便有一种坐在世界边缘的错觉……
  迎着悬崖上的劲风,大口大口灌进冰凉的啤酒,格外爽快!
  酒精在体内积攒得多了,便破坏了神经和平衡,摇摇欲坠间,生与死的夹缝里,格外刺激……
  李笑白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仿佛身体也冷透了的时候,一双手臂忽然从背后伸过来,稳稳的抱住自己的肩膀,“下来吧,坐在那里太危险。”
  罗伦佐的声音是稳重成熟男性的低音,仿佛交响乐里为整部乐曲打底的大提琴,最不起眼,却是一切浮华乐章的根基,一声一声,最是安抚人心……
  李笑白侧头看他,也许是被豪放的景色感染,也许是被酒精燃烧了神经,一反平时爱答不理的态度,很是大方的拍拍身边的位置,说:“你也上来好了,坐这儿很爽。”
  教父先生微笑着摇头。
  他当然不会坐上去。
  这么危险的位置,只要轻轻一推,就万劫不复。
  在上位者绝不立于危地,作为黑手党的Boss,他有太多顾虑。
  李笑白讥屑的看他一眼,转回头去,继续喝手里的啤酒。
  罗伦佐也不生气,随手从纸袋里拿出一听酒端详着,“常见你喝这个牌子的啤酒,喜欢这个口味?”
  “嗯。”漫不经心的回应。
  喜欢这个口味吗?应该说是喜欢这个味道带来的回忆吧……
  教父先生轻轻转着手里的啤酒罐子,声音依旧温和,“你喜欢,我便把这家啤酒厂买下好了。以后便不用专门出去买。”
  李笑白惊讶的回头看他!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觉得毕加索的画不错,便一掷千金的买来西班牙皇宫的真迹,挂在自家客厅里;
  觉得某个牌子的啤酒不错,便把整个啤酒厂买下来,只给自己生产;
  觉得他李笑白不错,便一定要完全占有,变成自己的东西。
  到底是怎样的男人,才会有这么理所当然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罗伦佐看着他惊讶的眼神,轻轻的笑开,抬手抚摸他漂亮的眼睛,低低说:“没错,背负着我的身份,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可是,相对的,这个身份也可以让我把很多事情,做到极限。”
  李笑白觉得窗口的风太大了,让人发抖……
  “坐在这里恣意的喝酒吹风,很爽。你可以,而我不能。可是,可以恣意而为的你,却从头到脚都是属于我的。这样也很爽。而且我可以,你不能。”抱住他肩膀的手臂微用力,男人火热的胸膛以宣告绝对控制的姿势,牢牢将他抱在怀里!手脚禁锢,气息侵略……
  李笑白在男人的怀里安静的闭目……
  只有一个心思愈发清晰:
  一定,要逃。
  ……
  ……
  第二次的逃跑,比上一次要艰辛得多。
  李笑白耐心的等到三十天约定的最后一天,所有监视人员都松了一口气准备迎接解放之日的时候,才行动。
  可是输了,就是输了。
  敌众我寡什么的,都不是理由。
  输了就要迎接包括死亡在内的一切惩罚,这是李笑白在墨学到的基本法则之一。
  所以被打了镇定剂后一路押送到罗伦佐面前看到对方阴沉的脸色,李笑白也还镇定。
  大不了是虐打,或者杀了他,只要不把他关进黑暗里,总有回旋的余地。
  “上次说了‘下不为例’,便是下不为例。”教父大人靠着老板桌,幽幽的叹气,“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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