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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创立

_10 黎东方 (现代)
  当天,李长龄在黎元洪那里看到一封电报,是楚同兵舰从长沙打来的(那时候,黎元洪兼管在胡北的海军)。李长龄跑去,告诉黄申芗,认为长沙的民变已平,武昌不宜发动。黄申芗觉得很对。于是,大家决定了起义的事作为罢论。
  不料消息已经走漏。官方宣布戒严,派宪兵来三十二标捉拿黄申芗。黄申芗翻墙逃走。官方而且封了《商务报》。群治学社经此打击,只得暂停一切活动。
 
 
  
《细说民国创立》五二、振武学社
  三个月左右以后,同志们重新活跃起来。李抱良(六如)、黄驾白等在四十一标一营左队潘康时的队部开会,议决改组群治学社为振武学社,加强组织的秘密性,公推杨王鹏起草社章。结果,成立大会在八月十五日中秋节举行于黄土坡“开一天”酒馆,通过社章,选举职员。社章在大体上与群治学社相同,所不同的是:宗旨改为“联络军界同袍,讲求武学”;职员除了社长、文书、会计、庶务、评议员以外,增加“标代表”、“营代表”、“队代表”。杨王鹏被选为社长,李抱良被选为文书兼庶务。
  大会议决,本社的“干部会议”只有标代表可以参加,以免消息泄漏。标代表因故不能出席之时,得指定一位营代表代他出席。社的月捐(薪饷的十分之一)由队代表收齐,交给营代表。营代表交给标代表,标代表在发饷日子的五天以内,汇送本社的会计。
  各标的代表,事后推定为:
  三十一标,江光国。
  三十二标,单道康。
  四十一标,廖湘芸。
  四十二标,祝制六。
  炮队八标,李慕尧。
  九月九日重九节,振武学社举行干部会议于黄鹤楼的风度楼,各位标代表分别报告每标的社员人数,合起来一共有二百四十余人。
  次月,黎元洪接到密告,一怒而开革潘康时的四十一标一营左队队官之职。不久,杨王鹏、李抱良、钟倬宾、郑士杰也被开革。杨、李二人出营,在东厂口文昌阁住了些时。杨去湖南,其后帮助焦达峰起义,李去广东,下落不详。
  扬、李走后,振武学社改选蒋翊武为社长,邹毓琳为庶务。
  十一月,詹大悲筹得了三千元,创办《大江报》,每天两张,约了梅宝玑、黄侃(季刚)、田桐、居正、何海鸣、谢楚珩经常撰文。武汉的革命空气,又弥漫起来。振武学社的各标代表,认为“振武”两个字太惹清吏注意,主张改组。社务也该多选若干职员,共同负责。
 
 
  
《细说民国创立》五三、文学社
  于是,大家决定了把振武学社改组为“文学社”,推詹大悲起草章程,詹大悲是蕲春人,曾经在黄州府中学读书,得罪了学监,被开除,加入宛思演所办的“证人学会”,接受革命思想,跟着宛思演到汉口,在宛所办的《商务报》担任总主笔,其后接办了《商务报》,先后参加群治学社、振武学社。
  文学社的成立大会,举行于辛亥年元旦(1911年1月30日),地点是黄鹤楼的风度楼。所通过的社章,以“研究文学”为宗旨。所选出的职员,是正社长蒋翊武,副社长暂缺,文书部长詹大悲,文书员蔡大辅、王守愚,会计兼庶务邹毓琳,评议部长刘尧瀓。
  各标代表,除了原有的三十一标江国光,三十二标单道康,四十一标廖湘芸,四十二标祝制六,炮队八标李慕尧以外,加推张喆夫为二十九标代表,张鹏程为三十标代表,马荣为工程第八营代表,余凤齐为二十一协炮工辎三队总代表。
  文学社不规定每位社员必须每月介绍二人入社,但是社务的发展,比起群治学杜与振武学社来,更加迅速。一方面,是由于主持得人;另一方面,是由于清廷的伪立宪给了人民以相当的言论与集会的自由,却在大计方针上处处叫人民失望,引起人民对革命的期待。
  二月间,蒋翊武提议,加选副社长一人。结果,王宪章当选。胡瑛仍在监狱里面,不能担任文学社的职务,却对于文学社的事很关心。蒋翊武和詹大悲常去找他,把他奉为精神上的领袖,正如当年湖北军队同盟会和李亚东之问的情形。这时候李亚东久已被禁止见客,对于文学社已经无法过问了。
  文学社的发展,可以举在第八镇马队第八标活动的情形为例。社方认为该标尚无同志,便公推章裕昆前往当兵。于是,由陈孝芬介绍章裕昆见八标三营左队队官钱葆青。钱葆青以前在日知会当过会员,虽则久已与革命脱节,却也对章裕昆惺惺相惜,把他收录。(章的革命背景,钱在知与不知之间。)
  章裕昆有一个朋友熊楚斌,在陆军小学当学兵。通过熊楚斌的关系,章裕昆便结识了炮队八标的同袍黄维汉、黎瀛洲、文东明等人。活动了十天左右,章裕昆居然吸收了四十几位新社员。于是,公推黄维汉为标代表,黄冠群、文东明、萧志何三人,为一营、二营、三营的营代表。章裕昆自己,功成不居。
  多数的社员,皆有章裕昆的革命精神。
  到了四月十二日(5月10日),在黄土坡同兴酒楼举行标代表会议之时,全社的社员人数便有了三千左右。比起去年重九节振武学社的人数(二百四十余人),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有若干革命小团体,也先后全部加入了文学社:邱文彬等的“益智社”,王宪章等的“将校团”,邓汉鼎等的“神州学社”。(将校团,也是士兵与下级军官的组织,并非真正的将校。)
  在四月十二日的标代表会议之中,大家决定成立一个“总务部”,以张廷辅为部长。租赁小朝街八十五号为总机关,叫刘尧瀓与王守愚住在里面,帮助张廷辅经理日常社务。张廷辅的眷属住在楼下。
  这时侯,广州三月二十九日之役已经失败,而四川保路风潮刚刚开始。文学社的同志,并不因广州方面的失败而沮丧,反而增加了信心与勇气,认为革命一定终于成功,而且是在武汉成功。他们认为:武汉在地理上比广州占优势,是中国的心脏,而且有汉阳兵工厂与武昌藩库的大量银子可资凭藉。革命军占了武汉,便可以控制长江上下游各省,北捣幽燕。
  文学社的领导同志,几乎毫无例外是投笔从戎的书生。秀才造反,本不是容易的事;然而有了枪杆,毕竟不同。
  同盟会香港统筹部,在发动三月二十九日之役以前,曾经派了谭人凤带了五千元在正月间北上,策动长江各省于广州得手以后响应。谭人凤留下二干元交给在上海的同志,也花了一些在湖南等省。到了武汉,找孙武,交了八百元给孙武所主持的“共进会”。经由胡瑛介绍,谭人凤也见到了蒋翊武,知道了一些关于文学社的情形,却对于文学社的革命潜力不甚了解。
 
 
  
《细说民国创立》五四、同盟会中部总会
  广州三月二十九日之役失败以后,宋教仁与陈其美、潘祖彝、吕志伊、林琛(林森)、谭人凤、曾杰等一共二十九人,于闰六月在上海成立了“同盟会中部总会总机关”。所谓“同盟会中部总会”。原由赵声、宋教仁、谭人凤、居正等,于庚戌年(1910年)四五月间在东京邀约了十一个各省分会会长,谈出来的。正式成立,却在此时。他们发表了一篇沉痛的宣言。检讨过去的种种失败,归纳为“有共同之宗旨,而无共同之计划;有切实之人才,而无切实之组织”。宣言又说,在广州三月二十九日之役以后,“同人等激发于死者之义烈,留港月余,冀与主事诸公(赵声、黄兴、胡汉民)婉商善后补救之策,乃一则以气郁身死(赵),一则以事败心灰(黄),一则燕处深居,不能谋一面(胡),于是群作鸟兽散,满腔热血,悉付之汪洋泡影中矣。虽然,党事者,党人之公责任也。有倚赖性,无责任心,何以对死友于地下?返沪诸同志,迫于情之不能自已,于是乎有“同盟会中部总会”之组织。定名同盟会中部总会者,奉东京本会为主体,认南部分会为友邦,而以中部别之,名义上自可无冲突也,总机关设于上海,取交通便利,可以联络各省,统筹办法也。各省设分部,总揽人才,分担责任,庶无顾此失彼之虞也。……举义必由总部召集,各分会提议,不得怀抱野心,轻于发难,培元气,养实力也。”
  平情而论,宋教仁等的貌似分裂的行动,值得同情,虽则他们对于黄、胡二人的责备不甚公允。黄兴并未灰心,胡汉民亦未深居燕处。他们两人内心的痛苦,较之宋教仁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全党的多数菁英牺牲殆尽,经费毫无余存,而若干未死的,流离失所的同志急待安插,怎么会有心情和宋教仁等人商量如何立刻再接再厉,卷土重来呢?
  香港统筹部(南方分会)可谓筋疲力竭,而孙中山又远在美洲,东京本部在事实上等于名存实亡,只有刘揆一以庶务的名义一个人在那里苦撑。在如此青黄不接的情形之下,能有宋教仁等振臂一呼,的确也刚好填补了一个空隙。在湖北的基层革命同志,得到“同盟会中部总机关”的鼓励,在八月十九日(10月10日)一举而占武汉三镇。接着,长江各省纷纷响应,这“中部总会总机关”的功绩,真值得大书特书。
  总机关有五个总务干事:宋教仁、陈其美、谭人凤、杨谱笙、潘祖彝。派到各省区去的主持人是:南京,郑赞丞、章木良;安徽,范鹤仙;湖北,居正;湖南,曾杰、焦达峰。
  居正是广济人,原名文骏,字岳崧,己亥科秀才,日本法政大学学生,于乙巳年(1905年)十一月十八日入盟,主盟人是宋教仁,介绍人是陈乾(肇一)。陈乾与他在壬寅年(1902年)已经换帖结拜为兄弟:陈乾行二,他行三,同时换帖者一共十四人,石瑛
  行六,田桐行七。
 
 
  
《细说民国创立》五五、共进会
  1907年,何其义、张百样、焦达峰、邓文辉、刘仲英(公)、居正等人在东京成立“共进会”,作为同盟会的外围团体,用以吸收会党分子,推进革命。
  “共进会”奉孙中山为总理,总理之下,另设会长一人。宗旨,也在大体上与同盟会一样,只是把“平均地权”四字改为“平均人权”。
  共进会的第一任会长,是张百祥;第二任,是邓文辉;第三任,是刘仲文。
  共进会的湖北省主盟人,是孙武。孙武是夏口(汉口)柏泉镇人,原名葆仁,字尧卿,武备学堂毕业,官至岳州威武营管带,因参加过唐才常的自立军密谋(受委为岳州司令),而不得不弃职亡命,其后回鄂,加入了科学补习所,于科学补习所被封以后去日本,入成城学校,又因反对日本政府取缔留学生而回国,加入日知会。在日知会被封“后去东北,访吴禄贞,然后又去日本,在日本加入了共进会,于戊申年(1908年)九月回湖北,主持共进会在湖北方面的工作。
  三个月以后,焦达峰从日本来,帮他的忙。虽则是孙武在己酉年(1909年)秋间为了避免清吏的缉捕而离开武汉,到香港住了一些时(在香港加入了同盟会,由冯自由主盟),共进会的会务却未中断。孙武本人在庚戌年(1910年)回来,把会务又进一步大加扩充,吸收了很多军中的人物。
  居正在辛亥年(1911年)正月十六日离开广济,来汉口,看到同盟会香港统筹部黄兴托人带给他的信,叫他在湖北主持准备响应广州起义的工作。他和孙武密切合作,于是共进会的业务突飞猛进。谭人凤在正月二十五日也来到武汉,交了八百元给居正。居正便和孙武、杨时杰等人,租了汉口长清里九十八号作为机关,居正本人住在里面主持一切,又选定了武昌胭脂巷十一巷胡祖舜的住所作为分机关;设一个“同兴学舍”在巡道岭九号,作为同志们来往暂住的寄宿舍,由陈磊主持;设一个“同兴酒楼”在黄土坡工程营附近,吸收军界同志,由邓玉麟主持。
  过了相当时候,共进会在当地各个部队与各学校,普遍地建立了“细胞”。
  现存史料对于共进会在四十一标与第四十二标的活动,语焉不详。似乎,在这两标之中,振武学社及其后身文学社的力量较大。
  文学社在辛亥元旦成立之时,仅有“新旧社员”八百余人(所谓旧社员是振武学社的老同志)。共进会这时候究有会员多少,待考。看来,是比此时文学社的多。
  虽则是共进会与文学社均为同盟会所间接领导的革命团体,虽则是有若干同志兼为两个团体的分子,然而一般的会员与社员并不知道个中奥妙,彼此之间竟然有时候免不了争竞、猜疑与冲突。
  竭力促成两个团体的并合的,以居正、陈磊为最热心,其次,是彭楚藩与蔡济民二人。彭是振武学社的社员,于文学社成立以前便已加入了共进会。蔡是共进会的会员,于文学社成立以后加入了文学社。
  此外,兼为两个团体分子的人物,有席正铭、雷洪、金兆龙、尤洪胜、马荣、马骥云、晏柏青、黄冠群、钟仲衡、李青莲、熊楚斌。另有一人张鹏程,可能也是。
 
 
  
《细说民国创立》五六、武昌起义(二)
  文学社与共进会的联合,经过双方主要人物多次见面密谈,终于在七月初旬实现。双方公推:文学社的社长蒋翊武为“革命军临时总司令”,共进会的湖北主盟人孙武为“参谋长”,以刘尧瀓、蔡济民、吴醒汉、杜武库、蔡大辅、祝制六、王文锦、徐达明等人为参谋,丁立中、潘公复、查光佛、牟鸿勋等人为秘书,杨时杰、杨玉如等人任“内政”,李作栋任“财政”,杨宏胜任“交通”,邓玉麟任“传令”。
  双方决定:以文学社的总机关武昌小朝街八十五号为“临时总司令部”,共进会的总机关汉口长清里九十八号为“政治筹备处”,增设制造炸弹的机关于汉口宝善里十四号,由孙武主持。
  经费是一个重要问题。谭人凤交给居正的八百元,早已用完。居正与焦达峰设计盗取蕲春洗马坡达城庙的金菩萨,又功败垂成。邹永成想窃取他伯母的积蓄,也未能得手。最后,刘仲文从襄阳家中带了五千两银子来汉口,准备去京城捐一个官(清廷卖官鬻爵,有银子便可以纳捐,换取一个官衔,甚至官职),刘仲文在这时候已经是共进会的第三任会长,未必真想捐官,但也始终不肯痛快地把这五千两银子拿出来,给大家作为革命的经费。彭楚藩叫杨玉如骗刘仲文亲笔抄写革命宣传品,抄好以后,彭楚藩就拿它在手,以向官厅告密作为要挟,逼刘仲文拿出了银子。于是,经费问题获得解决。
  有了刘仲文的五千两银子作为经费,大家便在武昌、汉口添设了若干机关,又派了居正与杨玉如二人于七月二十四日启程去上海买手枪,同时请黄兴、宋教仁与谭人凤三人来武汉,领导起义。
  居、杨二人到上海,交了一千元给陈其美,请他代买手枪,拜访宋教仁、谭人凤,请他们去武汉;也写了信给黄兴,托吕天民带往香港面交。
  杨玉如在上海等待到八月初七,先回。居正在上海等待到八月中秋,陈其美还不曾把手枪买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黄兴回信给居正说,起义的日期不可太早。应该定在九月十三日,到时候各省一齐动手。宋、谭二人答应居正在八月十六日的晚上启程,到了当天的早上宋教仁说患了感冒,主张延期。(事实是,胡瑛托人带信给他,反对在这时候起义,劝他不要去。)
  黄兴在接到居正的信以后,于八月十四日先打了一个电报报告孙中山,打给当时在美国旧金山的冯自由托他转发。电文说:“居正由武昌到沪,报告新军必动,请速汇款应急”,同时也写了一封详细的信给冯自由,说明武汉同志急于乘四川保路风潮的机会而发难,希望孙中山筹二十万元,或至少四五万元的款子。黄兴说,款子一到,他本人便经由上海,前往武汉。
  陈其美在八月十九日(10月10日)把手枪买齐,装置在沙发椅之中运上船。居正与谭人凤乘船西上,于八月二十二日的早晨经过九江,看见武汉来的船上充满了“逃难的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武汉三埠已为革命军占领。
  居、谭二人在八月二十三日上午十时左右到达汉口,在长清里九十八号见到孙武。孙武“仰卧榻上,面涂敷布,而精神尚好,出语如常。”“各同志诘以迟归原因。余(居正)略告之,并指沙发椅内藏手枪之秘窾,取抄发拆之,手枪毕现,各拾其一,纳诸怀中。”
  当天,居、谭二人渡江到武昌,在都督府见了黎元洪,也见了刘仲文。“刘仲文在谋略处,忙迫异常。”“余(居正)力主出兵,击走大智门负隅之残敌,众是之。乃拟定计划,请黎下命。余与石屏(谭人凤)假寐于都督府,以觇翌日之动作。”
  孙中山于八月二十一日(10月12日)早晨十一点钟,在美国中部科罗拉多州丹佛城(Denver,Colorado)看报纸,报纸上说:“武昌为革命党占领”。孙中山本在踌躇。如何回答黄兴托了冯自由转来的电报,到了这时候便毋庸再踌躇了。
  原来,“十余日前,(孙中山)在途中已接到黄克强在香港发来一电,因行李先运送此地(丹佛),而密电码则置于其中,故途上无由译之。是夕(10月11日之夕)抵埠,乃由行李检出密码,而译克强之电。……思无法可得款,随欲拟电复之,令勿动。惟时已入夜,予终日在车中体倦神疲,欲于明朝睡醒、精神清爽时,再详思审度而后复之。乃一睡至翌日午前十一时……坐下一展报纸……是我心中踌躇未决之复电,已为之冰释矣。”
  武汉同志在推派居正、杨玉如二人去上海购买手枪,邀请黄兴、谭人凤、宋教仁之时,还不曾确定起义的日期。他们在原则上决定,起义的日期越早越好。
  然而,居正迟迟未回,武汉的风声日紧,督办川汉、粤汉铁路大臣端方已经把革命同志最多的三十一标全数带走四川,三十二标也被他带走了第一营(第二营开去宜昌,第三营开去施南)。并且,混成协的四十一标,也有两营被瑞瀓调离武昌(第一营开往宜昌沙市,第二营开往岳州)。第八镇马队第八标也有一营被调去襄阳。清吏的如此种种措施,虽不足以有效防止革命的爆发,却使得同志们顾虑到:倘若再有若干部队被调走,则虽能顺利起义而未必守得住武汉,更未必能够由武汉北上,向中原伸展。
  在此以前,武汉绅民于六月间已经开过保路的大会,推派刘心源、密昌墀、张伯烈、夏道南等四人赴京请愿。文学社的喉舌《大江报》曾经为了詹大悲的一篇社论《大乱者,救中国之良药也》与何海鸣的一篇《亡中国者,和平也》,而被清吏封闭。清吏并且逮捕了詹、何二人。
  革命的高潮一涨再涨,在七月底八月初,可说是到了饱和点,一般同志都不愿意再等。于是,孙武、刘尧瀓等便在八月初三(9月24日)于武昌胭脂巷十一号开了一次会。出席的人是:参谋长孙武,参谋刘尧潋、蔡济民、杜武库、蔡大辅、王守愚,交通杨宏胜,传令邓玉麟,与各部队学堂的代表彭楚藩、胡玉珍、马荣、徐万年等,一共三十一位。这一次会,从上午开到下午一点钟,由孙武主席(蒋翊武这时候已经随军开往岳州),议决了在八月十五日(10月6日)的晚间起义。
  为什么他们定在这个日子呢?一是,民间自从刘福通、朱元璋等人推翻元朝以来,一向有“八月十五杀鞑子”的传说。二是,焦达峰和孙武等人暗中有个约定,湖南的同志也在八月十五日起义。
  不料,在八月初三当天的下午,第八镇炮队第八标发生了一件事。有一位同志梅青福(河南人)被长官逼迫请了长假,孟华成、霍殿臣、钱芸生等同志设宴为他饯行。席间,大家慷慨悲歌,引起排长刘步云的干涉,大家不理,刘排长于是报告某队官,某队官准备打他们军棍。霍殿臣与钱芸生一时气愤,把炮取出,到子弹库找炮弹。孟华成阻止他们,反而伤了自己的手指。管带(营长)姜明经听到消息。调马队来弹压。霍殿臣、钱芸生、孟华成与其他几个同志只得带枪逃走。孟华成走到同兴学舍来报告,遇到孙武、邓玉麟等六七位同志,孙武决定提早在当天立刻起义。
  孙武正一面下令,一面准备离开同兴学舍,渡江去汉口布置一切,刘尧瀓恰好也来到了同兴学舍。刘主张慎重,先叫孟华成回炮队第八标看看情形,是否全标皆已发动。倘若如此,那就由孙武下令在今天各部队学堂一齐起义;倘若事件限于一棚一排,那只有仍照原定的日期(八月十五)起义。孟华成回去打听了一下,果然事件未曾扩大,仅限于一棚而巳。
  炮标(第八镇炮队第八标)的事件虽则不曾扩大,瑞瀓以下的大小官吏却十分紧张。瑞瀓本人每隔一晚就睡在楚同兵舰,军队各单位的弹药一律收藏起来,各码头严格检查行人,各学堂学生一律不准出校。有些官吏,纷纷把家眷送到汉口租界上去。有钱而怕死的老百姓们,也大搬其家。“八月十五杀鞑子”的传说,一变而成谣言,再变而成口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瑞瀓下令,中秋节提前一天,而八月十五不许放假。
  焦达峰送了信来给孙武,说湖南方面赶不及在八月十五起义,必须延迟到八月二十五日(1O月16日)。孙武于是又和刘尧瀓、邓玉麟等再在八月初七日举行一次会议,决定把起义的日期改在二十五日。会后,派人送信到岳州,叫蒋翊武回武昌,也打了电报给居正,叫他与谭人凤、宋教仁乘轮同来。
  蒋翊武在十八日上午到达武昌,到小朝街八十五号与刘尧瀓会面。刘尧瀓告诉他,杨玉如已经回来,居正尚在上海,黄兴主张延期到九月十三,各省一齐友动,但是武汉的同志认为太迟。蒋翊武考虑了很久,未作结论。王宪章、彭楚藩、江国光、张鹏程、张廷辅等几位,也陆续来到小朝街,大家谈论到下午五点钟左右,忽然邢伯谦与邓玉麟二人“仓皇来告,汉口机关破露”。
  原来,这一天上午,孙武和邓玉麟、丁笏堂在汉口宝善里十四号把炸药装进大铁罐。炸药是黄复生和喻培伦当年于赴京谋炸摄政王以前,在汉口准备炸端方未成而留下来的。大铁罐有三个,每个可以装五六磅炸药。同志们现在的计划,是做好这三个大炸弹,于起义之时从瑞瀓的总督衙门的后围墙对面的“武昌帽店”楼上摔进去,炸瑞瀓的卧房。孙、邓二人埋头工作,到了正午左右,邓玉麟有事外出,刘仲文的弟弟刘同口含香烟走了进来,上楼欣赏孙武的制弹技术。这刘同糊里糊涂地把香烟灰丢在盛炸药的面盆里,引起了火,烧伤孙武的脸,而且满屋子烟雾弥漫。丁笏堂慌忙把孙武的头脸用布蒙了,送到同仁里日本医院,医院不肯收留,又送到共和里一个同志(李作栋)的家中,才把孙武安顿下来。(这是邓玉麟的说法。张难先在《湖北革命知之录》里面说:把孙武的头脸蒙起来的,是李作栋,送孙武到共和里的,是汪性堂与陈光楚。孙武在共和里的“亲戚”那里躲了一阵,最后被送到日本人的同仁医院,同仁医院不但肯将孙武收留,而且愿负保护之责。)
  邓玉麟回到宝善里,看见俄国巡捕已经把宝善里的口子守住。他夹在众人里面混进去,才知遭失了事,赶快渡江到武昌,在轮渡上遇到邢伯谦与谢石钦、牟鸿勋、梅宝玑,听到他们说,刘同与住在斜对门(宝善里十一号)屋子里的刘仲文的小老婆(李贞清)都被捉了去。机关里的名册、旗帜、文告,也统统被巡捕拿了去(转交给清吏)。
  邓玉麟和邢伯谦到了小朝街八十五号,把汉口的事告诉蒋翊武等人。蒋翊武和大家商量,刘尧瀓与邓玉麟坚决主张提前在当天夜晚起义。蒋翊武指着炸弹箱问刘尧瀓:“制好了没有?”刘说:“已经制好的,分发了各营。其余的等待装‘底管’。”蒋翊武又问:“方略(作战计划)准备了没有?地图准备了没有?”刘尧瀓听了,便从一个盒子里拿出方略与地图来给他看。蒋翊武说:“好!”就决定了在当天夜间十二点钟起义,立刻起草作战命令,起草好了,由大家写了若干份,指派专人,分送各部队与各(陆军)学堂。
  命令的全文共有十条,其中第三条分为甲、乙、丙、丁等十项。在叙述此项命令以前,我先把当时清军在武汉的分布情形简单地说一说。清军在武汉的,分为第八镇、第二十一混成协、巡防营、水师四大单位。第八镇的统制是张彪,属下有两个步兵协(每协有两个标,每标有三个营,每营有四个队),另有马队(骑兵)与炮队各一标(其中马队有一营开往襄阳),工程与辎重各一营,宪兵一营,教练队一营。其中第十五步兵协有一个营在襄阳郧阳,第十六步兵协有四个营到了四川,一个营到了宜昌,只剩下一营尚未出发。第二十一混成协的协统是黎元洪,属下有步兵两个标(其中有三个营在武汉),加上马队与炮队各一营,工程与辎重各一队(连)。巡防营在原则上归瑞瀓以湖广总督的身份(湖北此时不设巡抚)直接统率,共有五营,称为五路,其中只有第一路驻在武汉。水师的统领是陈得龙,属下也有五路,只有一路驻在汉阳。
  上述这些兵力,单就留在武汉的而论,共有二十三个营与两个队。
  在革命同志这一方面,除了京山天门一带的会党与各学堂的同情革命的学生以外,所有的力量,实际上均潜藏在清军的内部。武汉清军的总人数,假定以每营五百人计算,有一万一千七百五十人。其中,共进会会员与文学社社员加起来,便不在五千人以下。共进会的会员总数约有两干人,文学社的社员总数(据李廉方说)有五千人,合起来是七千人。在这七干人之中,诚然有不少是属于去了四川的第三十一标与第三十二标,以及开往宜昌、岳州的第四十一标的第一营与第二营,剩下来仍在武汉的,应该有五千人以上。以五千个同志领导清军之中六七千的非同志,控制不足一千的旗人兵(包括满洲旗人与汉军旗人),胜负似乎可以预卜。
  然而,革命同志人数虽多,却并无子弹。因此之故,命令第三条的甲项,要第八镇工程营占领楚望台军械库,命令第四条也是要第八镇炮队第八标分出一个营的力量(第一营),第二十九标第二营分出一个队(后队),于进城以后占领楚望台。
  这命令所根据的“方略”是:各部队同志分别控制其部队,利用清军原有的编制进行作战。每个部队的指挥官,以共进会或文学社的代表来替代清方原有的部队长。这样,革命军并非另成一军,而是化清军为革命军,与广州三月二十九日之役以革命同志作若干队“选锋”单独发难,与清军对垒的情形,恰好相反。
  现在,把清军在武汉的军队,与起义之时共进会与文学社的标营代表,分列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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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番号    ┃部队长 ┃驻在地   ┃共进会代表  ┃文学社代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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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镇     ┃张彪  ┃督署北邻  ┃       ┃      ┃
  ┃ 步兵第十五协 ┃王得胜 ┃武昌中和门 ┃       ┃      ┃
  ┃        ┃    ┃内右旗   ┃       ┃      ┃
  ┃  第二十九标 ┃张景良 ┃      ┃蔡济民,高尚志┃张喆夫   ┃
  ┃  第一营   ┃何锡藩 ┃武昌右旗  ┃黄礼堂    ┃李达武   ┃
  ┃  第二营   ┃戴钧南 ┃同上    ┃?      ┃李济臣   ┃
  ┃  第三营   ┃张楚材 ┃襄阳郧阳  ┃       ┃      ┃
  ┃  第三十标  ┃杨开甲 ┃武昌右旗  ┃王文锦    ┃张鹏程   ┃
  ┃  第一营   ┃郜翔宸 ┃武昌右旗  ┃?      ┃?     ┃
  ┃  第二营   ┃任光耀 ┃汉口    ┃       ┃      ┃
  ┃  第三营   ┃杜锡钧 ┃武昌右旗  ┃方维     ┃?     ┃
  ┃ 步兵第十六协 ┃邓承拨 ┃四川    ┃       ┃      ┃
  ┃  第三十一标 ┃曾广大 ┃四川    ┃江亚兰,殷占魁┃江光国   ┃
  ┃  第三十二标  ┃孙安国 ┃      ┃陈于龙    ┃单遭康   ┃
  ┃   第一营   ┃黄鸾鸣 ┃四川    ┃       ┃      ┃
  ┃   第二营   ┃扬正坤 ┃武昌南湖  ┃       ┃      ┃
  ┃  第三营   ┃车玉魁 ┃宜昌    ┃       ┃      ┃
  ┃  马队第八标 ┃喻化龙 ┃      ┃沙金海    ┃黄维汉   ┃
  ┃  第一营   ┃吴连庆 ┃武昌南湖  ┃?      ┃黄冠群   ┃
  ┃  第二营   ┃马德才 ┃襄阳    ┃       ┃      ┃
  ┃  第三营   ┃孙长林 ┃武昌南胡  ┃?      ┃萧春何   ┃
  ┃ 炮队第九标  ┃龚光明 ┃      ┃徐万年,孟发成┃李幕尧   ┃
  ┃  第一营   ┃卓占标 ┃武昌南胡  ┃       ┃      ┃
  ┃  第二营   ┃姜明经 ┃同上    ┃       ┃      ┃
  ┃  第三营   ┃杨起凤 ┃同上    ┃       ┃      ┃
  ┃ 工程队第八营 ┃阮荣发(代)┃武昌黄土坡┃熊幕坤    ┃马荣    ┃
  ┃ 辎重第八营  ┃萧安国 ┃武昌平湖门外┃李鹏升    ┃祁占鳌   ┃
  ┃ 宪兵第八营  ┃?   ┃武昌楚望台 ┃彭楚藩    ┃彭楚藩   ┃
  ┃        ┃    ┃附近    ┃       ┃      ┃
  ┃ 教练队(一营)┃    ┃武昌督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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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混成协 ┃黎元洪 ┃武昌宾阳门 ┃       ┃      ┃
  ┃        ┃    ┃内左旗   ┃       ┃      ┃
  ┃步兵第四十一标 ┃易甲鹏 ┃      ┃?      ┃廖湘芸   ┃
  ┃  第一营   ┃戴寿山 ┃宜昌    ┃       ┃      ┃
  ┃  第二营   ┃罗洪升 ┃岳_州    ┃       ┃      ┃
  ┃  第三营   ┃谢国超 ┃武昌左旗  ┃       ┃阙龙    ┃
  ┃步兵第四十二标 ┃张永汉 ┃(留守兵:南 ┃       ┃胡玉珍   ┃
  ┃        ┃    ┃湖)    ┃       ┃      ┃
  ┃  第一营   ┃陈钟林 ┃汉口    ┃       ┃      ┃
  ┃  第二营   ┃樊毓英 ┃京汉铁路  ┃       ┃赵承武,鄢树┃
  ┃        ┃    ┃      ┃       ┃藩,石占奎  ┃
  ┃  第三营   ┃汪炳山 ┃汉阳兵工厂 ┃       ┃刘化欧   ┃
  ┃ 马队第十一营 ┃王发祥 ┃武昌保安门 ┃陈孝芬    ┃?      ┃
  ┃        ┃    ┃外南潮   ┃       ┃      ┃
  ┃ 炮队第十一营 ┃张正基 ┃武昌武胜门 ┃蔡鹏来    ┃晏柏舟   ┃
  ┃        ┃    ┃外塘角   ┃       ┃      ┃
  ┃ 工程第十一队 ┃刘佐龙 ┃武昌武胜门 ┃黄恢亚    ┃      ┃
  ┃        ┃    ┃外凯宇营  ┃       ┃      ┃
  ┃ 辎重第十一队 ┃张子襄 ┃同上    ┃李树芬    ┃      ┃
  ┃        ┃    ┃      ┃炮工辎总代  ┃炮工辎总代 ┃
  ┃        ┃    ┃      ┃表李鹏升   ┃表余凤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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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巡防营    ┃    ┃      ┃       ┃      ┃
  ┃  第一路   ┃?   ┃武汉    ┃       ┃      ┃
  ┃  第二路   ┃?   ┃黄州府   ┃       ┃      ┃
  ┃  第三路   ┃刘韫玉 ┃襄阳府   ┃       ┃      ┃
  ┃  第四路   ┃?   ┃宜昌府   ┃       ┃      ┃
  ┃  第五路   ┃?   ┃箍安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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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水 师    ┃    ┃      ┃       ┃      ┃
  ┃  第一路   ┃?   ┃汉阳    ┃       ┃      ┃
  ┃  第二路   ┃?   ┃黄州    ┃       ┃      ┃
  ┃  第三路   ┃?   ┃宜昌    ┃       ┃      ┃
  ┃  第四路   ┃?   ┃襄阳    ┃       ┃      ┃
  ┃  第五路   ┃?   ┃安陆    ┃       ┃      ┃
  ┣━━━━━━━━╋━━━━╋━━━━━━╋━━━━━━━╋━━━━━━┫
  ┃  陆军中学  ┃    ┃      ┃高建瓴,耿丹 ┃席正铭,雷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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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陆军测绘学堂 ┃    ┃      ┃方兴,李翊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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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翊武在八月十八日下午五点钟所发的命令,规定起义的时间是当天夜里十二点钟,起义的信号是“中和门外的炮声”。换句话说,负有首先发动的任务的,是第八镇炮队第八标,该标应提前在十一点半钟便拔队向武昌城前进,于进抵中和门附近之时放炮,作为信号。
  各部队同志在听了炮声而一齐起义以后,应该做的事分为下列几项:
  (一)放火助威——由第二十一混成协辎重第十一队在塘角该队营地执行。
  (二)占领楚王台军械所——由第八镇工程营、第八镇第二十九标第一营后队,与第八镇炮队第一标第一营,共同执行。
  (三)进攻湖广总督衙门——由第八镇第二十九标第二营、第三十二标留守兵(于进入保安门以后),与炮队第八标第一营(于占领楚王台以后),第二十一混成协炮队第十一营(于进入武胜门,占领凤凰山以后),共同执行。
  (四)进攻湖北布政使衙门——由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一标留守兵,与第八镇炮队第八标第二营左队右队(于进入中和门、占领蛇山以后),共同执行。
  (五)射击第八镇司令部——由第八镇炮队第八标第一营(于占领楚望台以后)执行。
  (六)射击江中军舰——由第八镇炮队第八标第三营(于进入中和门、占领黄鹤楼及青山一带以后)执行。
  (七)防守武昌各城门——中和门由第八镇第二十九标第一营左队负责,通湘门由该营右队负贵,其他各门由第三十一标留守兵负责。
  (八)防守官钱局、善后局、电报局等机关——由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一标留守兵(于占领布政使衙门以后)负责执行。
  (九)扑灭旗兵——由第八镶第三十标第一营与第三营负责(该标旗兵最多)。
  (十)防守城内各重要街道、据点——由第八镇第三十标第一营与第三营(于完成上项任务以后)负责执行。
  (十一)搜索敌踪——城内由第八镇马队第八标第一营(于进入中和门以后)负责执行,城外四十里以内,由该标第二营负责执行。
  (十二)迎接炮队与掩护炮队——迎接第八镇炮队第八标的任务,由第八镇第二十五标第一营前队担任,掩护第二十一混成协炮队第十一营进城的任务,由第二十一混成协工程第十一队担任。
  (十三)收殓阵亡者尸体——由卫生队负责。
  (十四)进攻汉阳城——由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二标第一营(于占领龟山及兵工厂以后)执行。
  (十五)进攻汉口——由该标第二营执行。
  (十六)防守花园镇及祁家湾一带——由该标第三营前队左队负责。
  (十七)堵塞武胜关——由该标第三营右队后队执行。
  (十八)接济弹药——武昌方面,由楚望台军械库负责;汉阳、汉口方面,由汉阳兵工厂负责。
  以上十八项,并非蒋翊武命令的原文,是我于加以归并以后,重行排列出来的。
  可惜,蒋翊武所命令的起义行动,未能如期实现。
  在南湖的炮队第八标既未于十一点半钟开拔、十二点钟左右在中和门外放炮;在塘角的第二十一协辎重队也没有在十二点钟放火助威。
  奇怪的是,负责传达命令给炮队第八标的邓玉麟,反而在该标营盘以内与若干重要同志静候城内的炮声,一直静候到天明,于是便一直到了天明而无所动作。事后,有些同志怀疑,邓玉麟根本不曾去炮队把命令传达去。然而,邓玉麟并不是不曾去,也不是一个人单独去的。
  他在“革命文献丛刊”第七期《辛亥武昌起义经过》里说,他在向蒋翊武、刘尧瀓等报告了汉口机关被破的消息以后,“声明本人主张今夜无论如何,在‘两点钟”时非起事不可。……刘尧瀓乃约‘与议者’分头通知各同志,决定是夜两点钟举义,‘以枪为号’。……随即偕(杨宏胜)往各军队。先到工程队,会晤熊秉坤、徐兆宾、容景芳,通知预备今夜两点钟起事,各军队须要准备。继到测绘学堂,通知方兴、李翊东。至二十九标及三十标,则由杨洪胜(宏胜)通知。杨旋随玉麟到胭脂巷十一号,取得装好之炸弹,由杨运到二十九标及三十标营外自己家中,预备运至该军队内。玉麟继又偕艾良臣到南湖炮队,身带有枪弹五六十颗,由文昌门出城。时已夜深十一时,街市戒严甚紧。到达后,即在马房召集各代表,报告汉口事态,并说明同志名册及各文件均被搜去,城内各部队预备今夜两时发动,炮队非即速准备不可。当时炮团各同志决议一致行动。 ……是夜城内候城外炮响,而南湖炮队候城内炮响。两方均未能发动。迨天明,玉麟即偕徐万年入城,行至中和门外,已不能再进。……”
  一种可能的解释是:邓玉麟离开小朝街八十五号机关之时,蒋翊武尚未发出书面的命令。那时候,大家虽则在原则上决定了当天夜里起义,并且立刻叫在座的各人分别口头通知各部队与各学堂,但是起义的时间是定在(第二天清晨的)两点钟,信号是各处都放枪,而不是单独由炮队第八标先在中和门外放炮。其后,于邓玉麟等人走后,到了下午五点钟左右(可能是五点半钟),蒋翊武经过与刘尧瀓等人商量了一顿,又发出书面的命令,把起义的时间改为十二点钟,把各处放抢的口号改为先由炮队第八标放炮。但是熊秉坤在《武昌起义谈》里说:“至十八日……晚六时许,邓炳三(玉麟)、杨洪胜来云:‘(共进会)总部既破,决心今夜十二时炮兵先发,余各就前(八月初三日)所定作战计划负责任。”’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必须发现了其他史料才能断定。无论如何,邓玉麟的确是在八月十八日的夜间十一点以后十二点以前,到达了炮队第八标的。
  在蒋翊武的书面命令发出不久,小朝街八十五号的机关又遭破坏,蒋、刘等人被捕,街市的戒严加甚,城门当然关闭。于是,奉派传递书面命令的人到不了南湖炮队第八标。邓玉麟到达南湖之时,已经是十一点钟了。某一位传递书面命令的人,如何能在十二点钟以前,或其以后,到得了南湖呢?
  蒋、刘等人在小朝街八十五号及其附近被捕,是在十一点多钟。
  在他们被捕以前,约莫十几分钟,有一位姓张的同志走来向他们报告:“杨宏胜于提着菜篮,运送炸弹到工程营的时候,卫兵硬要翻他的菜篮,他跑,卫兵追,他摔炸弹,不曾炸到卫兵,反而炸伤了自已的脸,其后便又有兵士一排追赶他。他奔向十五协而去。”十五协是二十九标与三十标的所在,扬宏胜的小店开在附近。(熊秉坤说,杨宏胜所提的是若干“酒瓶”式炸弹;卫兵实际上是一个同志,不幸此时右队队官黄坤荣正在会客室,听到杨宏胜叫门,便走了出来叫卫兵抓他,他立刻转身而去,卫兵也不曾追。他走到家中,家中却已有军警在等着了,原来是房东见他形迹可疑,早已向巡警署告了密。他向军警连抛三个炸弹,未中,逃走,躲到工程营之前、铁佛寺后面的菜园子里,于十一点钟左右被捕。)
  当清吏的戈什哈(捕役)与巡警来到小朝街八十五号之时,刘尧瀓从楼上摔下两个炸弹,不幸反而炸伤了自己的手,当场被捕。蒋翊武和其他几个人,从楼上跳到邻家的屋顶,由一个巷子走出来,仍被巡警围住,捉去。
  同时被捕的,共有二十余人,包括彭楚藩、龚霞初、梅宝玑、陈宏诰、牟鸿勋、张廷辅的太太和岳父、巡警学校的若干学生同志。陈宏诰和来捕的巡警认识,他的父亲是巡警署的科长,因此之故,他在中途便被放走。蒋翊武身穿枣红马褂,拖着辫子,打扮得很土气,到了巡警局,嘴里叽哩咕噜着说:“我是看热闹的,叫我来作什么?”巡警把他关在后花园里,并不留人看守,他跳出围墙,逃走。
  不久,刘尧瀓、彭楚藩等人,都被押解到总督衙门。杨宏胜也随即被押解了来。瑞瀓叫武昌知府陈树屏、督练公所总办铁忠与提法司双涛,将他们审问。第一个被审问的,是彭楚藩。铁忠见他是宪兵,想给彭楚藩一个机会(原因是,铁忠和宪兵营管带寀清阿是好朋友,怕寀清阿蒙受督察不严的罪)。铁忠向彭楚藩说:“你是去奉命抓革命党的宪兵吗?什么人把你也错抓了来?”彭楚藩笑着回答:“我自己是革命党,怎么会去抓革命党呢?”说了以后,他要求自写供词,就洋洋洒洒地写了:
  “自鞑虏人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文字兴狱,蓄发罹罪,残暴数百年,实我汉族不共戴天之仇。最近亲贵用事,卖官鬻爵,失地丧权,犹持宁赠友邦,不与家奴之呓语,断送我大汉民族于万劫不复之地。我黄帝子孙不忍见民族之沦亡,申革命大义,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尔辈若非冥顽不灵,亦当从而反正,共享共和之幸福。余当在革命军前,为尔等请命。否则噬脐无及,唯尔等图之。余既从事革命,个人生死早置度外,请速余死。”
  这时候,已经是10月10日上午四点半钟。铁忠吩咐刽子手,将彭楚藩推出,在总督衙门前面斩首。彭楚藩站着受刑;头砍下了以后,身体仍旧站着。
  彭楚藩就义时,年纪才有二十五岁。他原名泽藩,是湖北鄂城人,少年读了很多古书,包括王夫之、黄宗羲的著作,很会写文章、写诗。他念了日本历史,很佩服西乡隆盛,于是投笔从戎,在第二十一混成协炮队第十一营左队当兵士。他听说刘静庵深通宋明理学,便拜了刘静庵为师,不久加入日知会,被选为评议员。刘静庵被捕,他因嫌疑而离开炮队第二十一营,改名楚藩,进宪兵学校,于毕业以后充任宪兵营班长。日知会以后一线相承的革命团体,军队同盟会与群治学社他未及参加,振武学社与文学社均有他努力其间。(他为了促进文学社与共进会的联合,而特地参加了共进会。这一点前面已经提到。)他在革命同志之中,是任务最吃重的一个。他负责调查的工作,藉宪兵的身份而来往于各部队之间,探听消息。同时,他还要主持宪兵营内部的革命组织,因为他兼为文学社与共进会的宪兵营营代表。
  继彭而被判斩首的,是刘尧瀓。刘是湖南常德人,原名复基,也读过若干古书与王夫之、黄宗羲的著作,和宋教仁是朋友,于甲辰年(1904年)一同在湘西筹划革命,次年又在湘西帮马福益图谋再举,失败,到日本留学,见了孙中山,加入同盟会。丙午
  年(1906年)回国,在长沙创立“中外各报代派所”,运销《民报》与各种革命刊物,和禹之谟从事学生运动,公葬陈天华、姚宏业于岳麓山。己酉年(1909年)偕同蒋翊武到上海,创办《竞业旬报》;不久,到汉口,帮詹大悲办《商务报》。他本来已经加入过日知会,其后便连续参加了群治学社、振武学社与文学社。在群治学社尚未改组为振武学社之时,他和蒋翊武一齐投笔从戎,到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一标第三营左队充当兵士。文学社成立以后,他被选为评议部长。广州三月二十九日之役失败消息传来,他离开军队,搬进小朝街八十五号的机关里住,以全力主持社务。大部分的起义计划与军事地图,皆是他一手准备的。他在受审时骂不绝口,就义时高呼“同胞速起,还我河山!”论年纪,才有二十八岁。
  第三位就义的,是杨宏胜。(邓玉麟与熊秉坤称他为杨洪胜,龚霞秋称他为杨鸿盛。)他是襄阳的农家子弟,先后在绿营与新军当兵,升至第八镇第三十标某营某队的正目,先后加入了共进会与文学社,十分热心,丢掉了军中职位,扎了一间茅屋在右旗(第二十九标与三十标所在地)后营门之外,藉口经营小酒店而积极从事革命,负责“交通”。在八月十八日的下午,他运送经手购买的二百颗子弹到小朝街八十五号,又陪同邓玉麟送两排子弹(二十五颗)到第八工程营,单独到第二十九标与第三十标传达当夜起义的命令,再和邓玉麟到胭脂巷十一号机关运炸弹回家,转送各部队,于到达工程营门口以后回家,出了事。他在被审之时,受刑极苦,不说出一个同志的姓名。判刑之时,他说:“好!要杀便杀!快杀!你们奴才不久便要跟随老子来了。”就义之时,他高呼“孙中山万岁!未死同志万岁!”他的年纪,也只不过是二十六岁而已。
  蒋翊武从巡警局后花园跳墙出来,躲到蔡大辅与王守愚的住所,静候起义的消息,侯到天亮。天亮以后他遣派胡培才等人去各部队传令给革命同志,改在当天十九日夜间,大家依照十八日的原令起义。(胡培才等人,有没有顺利地把此项命令送到,大成问题。)然后,他便化装出了平湖门,乘小船逃走,逃至天门县,找刘英。原因是:武昌到处张贴有悬赏捉拿他的告示与他的像片。
  邓玉麟在十九日的黎明,与徐万年离开南湖,向武昌城里走,走到中和门外十字街,听说中和门已经关闭,还不曾开,不能进城,便留下徐万年等侯开城,和徐约好,在小朝街八十五号会面。邓玉麟自己渡江到汉口,在“文艺俱乐部”找到李次生,又和李次生去共和里十一号找到李作栋。
  邓玉麟与李作栋到了汉口江边,想渡江到武昌,遇到陈子龙,才知道小朝街的机关已破,彭、刘、杨三人被杀,武昌的城门贴有李作栋与他自己(邓玉麟)的照片。他改变方针,不经过武昌城而绕道鹦鹉洲与白沙洲去南湖。他到达南湖之时,已是十九日下午五点。这时候,城内的同志派来一人,恰好也到,问他在不在南湖,同时传下命令说:“城内各军队定今夜八时起事,要炮队响应。”(八时,可能为七时之误,是传令的人传错的。)
  这一位从城内来的传令人,可能是蔡济民所派。据吴醒汉在《武昌起义三日记》里说,蔡济民于正午换班以后告诉吴醒汉:“今夜趁点头道名时干起来,……工程营、炮队我派人去通知,同时发难。”
  熊秉坤在《工程第八营首先发难暨事前布置》里面说,他(熊秉坤)在十九日上午该营用餐完毕以后,召集各队代表,“谎谓众曰,‘今早奉总机关命令,责我工程营首先发难。’……如是,众韪其言,约定下午三时下晚操发动。”十二点钟以后,他和李泽乾冒雨潜入右旗,访得三十标同志方维、谢涌泉与标代表王文锦,又见到二十九标标代表蔡济民,向蔡济民说:“我营决计于下午三时晚操发难,汝标可否响应?”蔡说:“现只有望汝老哥干一干,吾绝对带领吾队响应兄营。”
  到了下午三点,长官并不吩咐吹号下晚操,方维与谢涌泉来到工程营探听消息,秉坤这才和李泽乾与方维、谢涌泉商量好,把时间改为“点头道名后、二道名前,七时”,方、谢二人回右旗,告诉蔡济民。
  在八月十九日(10月10日)这一天,有心于在当天晚上起义的,不只熊秉坤一人。蒋翊武派了胡培才到各处去传令;孙武也派了人到各处去传令,邓玉麟之所以再去南湖,也正是奉了孙武的意旨而行。胡祖舜在十八日的夜里住在沔阳学社,在十九日的早晨,遇到来自塘角的杜昌年同志。胡祖舜嘱咐杜昌年,“利用(武胜门)开城取水时间,设计出城还营,转达其总代表李鹏升等,务于本晚遵照(八月初三)大会所付予之使命,先行纵火为号,其他各营队均有联络,准可响应。”
  杜昌年在下午两点离开沔阳学社,出城,回塘角,向李鹏升等人报告。杜在十九日早晨进城,本是李鹏升派去探听消息的。李在十八日原已派了王允中进城领子弹、炸弹、旗帜,王在当天不曾回来。(在杜回来以后,王也乘开城机会回到了塘角。)扎在武胜门外塘角的,是第二十一混成协所属的第十一辎重队、第十一工程队与炮队第二十一营。三个单位的共进会总代表是李鹏升,文学社总代表是余凤斋。
  胡祖舜在《六十谈往》里说:“于是李鹏升、黄恢亚等集合各队分代表再三密议,一致决定即晚十时由辎重队发难,炮工响应。……起事之后,即进攻武胜门,以炮队占领凤凰山、黄鹤楼、高观山等处,工程队担任掩护。辎重队分编二支队,一支队由察院坡攻藩署前门,一支队由司湖袭攻藩署后园。议定,即派人通信城内各营,届时以塘角火起为号。
  “至六时许,各队队官以上在炮队营署开秘密会议(对付革命党)。各同志以机不可失(乘着官长不在部队),均主提前发动。
  “其时适当辎重队第三排接班查街。各同志恐兵分力薄,遂一致赞成乘机先发。即由李鹏升派人通知炮工各队准备动作。一面密令同志罗全玉首向排长郭某发击一枪为号,时午后六时零五分钟也。
  “全队同志闻声奋起,入军装库抢子弹一箱,当场分发,并往马号(马房)以马草举火。
  “工程队黄恢亚……胡亚民……等立即响应。……遂集合编为两(?)支队,以李鹏升为正队长,李树芬、王允中、杨少芬为参谋,罗全玉、钟继武、张瑞廷、冷文梅、晏柏青等为支队长,率队向炮队进攻……该营管带张正基知势不可敌,乘机逃避。……惟该营下级官杜瑞镕及守卫司令官王季鹏等各执手枪抵抗,伤辎重同志都全福一人。经李鹏升率队进攻,一面冲入该营中队排长室内,将棉被堆集一处,淋以洋油,取号内挂灯以燃之,烟火蔽空。……张正基乃率队走避于青山附近。”
  胡祖舜关于塘角辎重队发难经过的记载,是极重要的文献。他把罗全玉同志枪击郭排长的时间,毫不含糊地写作“午后六时零五分钟”。在时间上比起金兆龙、程定国、熊秉坤等同志在城内黄土坡第八镇工程营之中发难略早。
  大家都是为了革命,发难谁先谁后,毫无关系。最好是,同时在约定的时间发难。可惜总机关在十八日的夜里被破,首脑人物已先后或伤或死或逃。十九日的各方行动,虽则也有热心同志奔走联络,在大体上都是自动地各自为战。而且,每一单位的可乘之机迥不相同。
  胡祖舜所记载的塘角辎重队发难的时间,是不是有错误的可能?依现存的史料而论,这种错误的可能性很小。李廉方在《辛亥首义史迹》里面,有下列一句话:“晚,九点多钟,遥见塘角火起,炮队发难。”但是,当时身在南湖炮队第八标的邓玉麟,却在《辛亥武昌起义经过》里说:“至七时,城内工程营发动。……即时,草湖门(武胜门)外塘角混成协炮队、辎重工程各队,亦即响应,将营房烧毁。八时,闻城内发动,玉麟即在炮队(第八镇的炮队第八标)开枪集合。”由此看来,在南湖的人决不是到了九点多钟,才看见塘角火起的。
  张难先在《湖北革命知之录》的“武昌首义之发动”一章里面说:在阙龙、杜武库、李鹏升等人所率领的各批同志,先后到达了楚望台军械所以后,“时三十标代表张鹏程,奉命率士兵二十余人守通湘门,见塘角火起,亦整队至(楚望台军械所)。”张难先的话,颇为费解。既然塘角辎重队的领袖李鹏升已经于放了火,率队在武昌城外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了楚望台军械所,怎么张鹏程于刚刚遥见塘角火起,从很近的通湘门赶到楚望台军械所,反而到达该处在李鹏升之后?
  事实上,李鹏升在塘角攻了混成协炮队第十一营以后,集合了一百多人,先到武胜门,进不去,转而向东,绕过城墙的北面与东面,经过忠孝门、宾阳门到了通湘门,看见通湘门大开,没有清兵守卫。这证明了张鹏程早就撇下了通湘门,去楚望台军械所参加革命了。张鹏程到达楚望台军械所,应在李鹏升之前。李鹏升和他所率领的一百多同志,不愿意走进通湘门(怀疑清方对他们使用空城计),仍旧向南走,走到中和门,又不进去。最后,到了十字街长虹桥,听到南湖炮声,才转而向北,由中和门进城,到楚望台军械所。
  熊秉坤在他的著作里面,一向强调第八镇工程营是首先发难的。但是,他自己在《湖北新军革命质量暨其经过并驻扎地》一篇文章的附注之中,也承认:“其实该两队(混成协辎重队与工程队)(发难)最早,恐怕与工程营同时发难,亦未可知。”
  工程营究竟在几点几分钟发难?熊秉坤只记得是点头道名之时。吴醒亚在“武昌起义三日记”却说得很明白:“……幸至七点半钟点名时,闻工程营枪声。……”
  熊秉坤是湖北江夏(今武昌)人,生于光绪十一年(1885年),在二十一岁时入伍,参加了日知会。日知会失败以后,他销声匿迹七年,被选拔入讲武堂,毕业,任第八镇工程第八营后队班长。(当时清军的编制,是每营四队:左队、右队、前队、后队。一个队相当于今天的一个连。队下有排,排下有班。)辛亥年三月,经友人介绍,与孙武会面,“适觉生(居正)在座,倾谈甚快,因亦加入共进会。”
  他在共进会中十分努力,被公推为工程营总代表,后队的队代表由他兼任,其后改为金兆龙。前队的代表是徐少斌,左队的代表是罗炳顺,右队的代表是杨金龙。全营的同志,在辛亥年六七月间,有了一百余人;到了八月,竟然有了六百四十名左右,足以编成四个“正队”。所谓“正队”,是共进会在湖北的秘密编制,每一正队,分成三个“支队”,每个“支队”的人数是二十人。原有的四个队代表,作了“正队队长”,下设正队副队长。他自己以总代表的资格,兼为“大队队长”,统辖四个正队,下设参议、参谋、副官、书记、交通员、密探。
  他在八月十八日的下午,从杨宏胜手中接得若干子弹。他在《武昌起义谈》里说:“旋扬宏胜运子弹五排来,乃择以最勇者人给两枚,尚余三枚,自备”;在《工程营首先发难暨事前布置》里说:“杨宏胜……将怀中两盒子弹取出交坤。……坤再将子弹两盒分作四份,按交各队代表分发,并嘱以胆大、平时与官长有仇者,人发两粒,其余各队代表,人得三粒。坤亦自得六粒,盖以三粒充响应时向小操场发三响为信号,余三粒备作带队出营时,恐生阻碍,不能不早有预备耳。”
  这一天,八月十八日,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工程营的官长奉上峰命令,特别戒严,把住各排的路口。士兵们一概不许走出棚室,连厕所也不准去,大小便概用痰盂。有一位士兵同志任振纲,是共进会的一个支队长,把熊秉坤分给他的子弹两颗装进枪内,也提前把白布缠在右臂(这是革命军的标识),被排长发现,捉了。禁闭起来。
  熊秉坤一夜不曾合限,于天亮以后、起床号以前,睡着了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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