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黄易-覆雨翻云

_83 黄易(当代)
  虚若无全身衣服无风自动,衣袂飘飞,缓缓落在另一庄院的小楼之上。
  里赤媚正疾掠而来,左后方是秦淮河不夜天闪烁璀璨的灯火。
  鬼王双目射出前所未有的精芒,紧盯着里赤媚的来临。
  天魅凝阴最厉害的地方在于速度。
  那并非只是比别人快上一点那么简单,而是内藏着玄妙的至理。
  若换了稍次一级的高手,亦发觉不出里赤媚疾掠过来那身法暗藏着的精义。
  敌手虽似是笔直掠来,但鬼王却看出对方其实不但速度忽快忽慢,连方向亦不定,似进若退,像闪往左,又若移往右,教人完全没法捉摸他的位置。
  高手对垒,何容判断失误。
  由此可见里赤媚的天魅凝阴厉害至何等程度。
  鬼王虚若无一声赞叹,平淡无奇的隔空一掌印去。
  手掌推至一半,一阵龙吟虎啸似的风声,随掌而生,同时劲风狂起,波汹浪涌般往里赤媚卷去。
  周遭忽地变得灼热无比。
  这是鬼王着名的“鬼火十三拍”,每一掌都似把地狱内所有鬼火都引了出来。
  里赤媚早尝过鬼火的滋味,连衣服都可破燃着,叫了声“来得好”,忽陀螺般急旋起来。
  灼热的掌风全给他快至身形难办的急转带起的劲旋卸往四外。倏忽间他欺入鬼王怀里,左肘往鬼王胸口撞去,速度之快,真的迅若鬼魅。
  鬼王虚若无微微一笑,侧身以肩头化去了他一肘。接着两人在电光石火间,手、足、肩、臂、肘、膝、头交击了百招以上,全是以快打快,凶险处间不容发,而他们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可作攻防之用。
  里赤媚忽飘飞往后,落到另一房舍之上,连元调息。
  这种短兵相接,最耗精神功力,以他深厚的内功,亦不得不争取调元的机会。
  虚若无比他好不了多少,里赤媚的速度太快了,迫得他落在守势。他本以为鬼火十三拍这遥距攻击的霸道掌法,在未使完前足可把里赤媚挡在远处,那知对方一下奥妙的旋身,竟将鬼火十三拍破去,猝不及防下给对方贴身强攻,刚才只要里赤媚再坚持多一会,他说不定要落败身亡。
  里赤媚已气息复元,却不知虚若无情况如何,从容道:“这一下肩撞滋味如何?”
  原来鬼王中了他一招。
  虚若无点头赞道:“相当不错,看来虚某今晚若没有些新款式待客,定难活着回去见我的乖女儿了。”
  刚才之失,使他知道里赤媚针对他往日的种种绝技下了一番苦功,想到了破法:所以若他以对方熟知的招式应战,必败无疑,故有此语。
  里赤媚正要答话,鬼王虚若无出现在前方虚空处,缓缓一掌拍来。
  以里赤媚深沉的城府,亦要吃了一惊,原来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隐含着一种由四方八面压过来的庞大压力,非是集中于一点。而那种压力不但既阴且柔,绵绵不绝,且具有强韧的黏性,如此奇功,里赤媚还是初次遇上。
  里赤媚的天魅凝阴竟一时施展不开来。
  倏忽间,两人老老实实过了十多招。
  虚若无的掌劲越发凌厉,但速度却一式比一式缓慢,每一个姿势都是那么优美悦目,充满闲逸的姿致。
  蓦地里赤媚一声狂喝,冲天而起,闪了一闪,似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鬼王虚若无闪电后退,越屋过舍,往南掠过里许之远,才停了下来。
  里赤媚卓立对屋瓦脊上,抱拳道:“虚兄令小弟眼界大开,刚才是借飞遁之术疗治虚兄那令人魂销魄蚀的一指,虚兄万勿误会小弟意图逃走。”
  两人分别中了对方一肩一指,均负了伤。
  语音才落,里赤媚疾掠而来,还绕着虚若无迅速转动起来。
  鬼王虚若无闭上眼睛,往侧移出一步。
  这一步大有学问,要知无论里赤媚的身手如何惊人地迅快,终要受屋顶特别的形势所限,只要鬼王再多移四步,来到瓦面边沿处,里赤媚这凭藉天魅身法的高速增强凝阴真气,乘隙一招毙敌的策略,势将无法奏效。
  鬼王忽向刚才移动的相反方向,连跨两步。
  他的步法隐含易理,每一步均针对敌手移动。
  现在实质上他只从原位移动了一步的距离。
  “飕!”的一声,鬼王鞭由袖口飞出,抽往里赤媚。
  里赤媚身法半点也没有慢下来,鬼王鞭似是抽在他身上,但鬼王却知这一鞭抽空了,但他又多移了半步。
  鬼王鞭灵蛇般来出,一时由袖管或脚管钻出来,又或由襟口飞出,一击不中,立即缩了回去,教人完全不知道他下一着由何处攻出。
  名震天下的鬼王鞭,终于出动,令人知道这一战到了胜败的关键时刻。
  里赤媚愈转愈快,不住迎击,以身体、肩、手、脚等部分,施出各奇奥怪招,应付着神出鬼没的鬼王鞭。
  鬼王在如此凶险形势下,仍是那副闲逸潇的模样,单只用眼去瞧,谁也不知他正抵受着里赤媚不断收窄收紧的压力网,几是寸步难移。
  唯一脱身之法,就是震碎瓦面,落入人家的屋子里去,不过这等若输了,因为里赤媚占了先机,势将乘胜追击,制他于死地方休。
  里赤媚的速度稳定下来,成功地增至极速,可是他仍未有出手的良机,唯有在兜圈子上出法宝,绕行的方向变化万千,时近时远,飘忽不定,只要鬼王一下失神,他即可瓦解鬼王攻守兼备的鞭势。
  里赤媚的步法身法,愈绉奇与繁复,但又似轻松容易,且若游刀有馀,教人生出无法测度,眼花撩乱,难以抗御的无奈感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虚若无伸天长啸,立身处爆起万千点鞭影,再烟花般往四下扩散。
  原来他竟把外袍和鬼王鞭震碎,往四方八面激射,就像刺把全身尖刺同时射里赤媚一声厉叱,便撞入鞭屑布碎网中,同鬼王发动最猛烈的进击。
  两道人影乍合倏分。
  旋又再合拢起来,只见拳风掌影,在空中互相争逐。
  “蓬蓬蓬!”三声巨响后,两人断线风筝般往后飘退,分别移到遥遥相对的两处瓦脊之上。
  鬼王脸上血色褪尽,哗的喷出一口鲜血,胸口急速起伏。
  里赤媚亦强不到那里去,同一时间吐出鲜血,脸色虽难看,但神情平静,举袖拭去嘴角血迹后,哈哈笑道:“真痛快!”鬼王神色回复正常,使人一点都不觉得似受了严重内伤,微微一笑道:“胜负未分,尚未够痛快。”
  里赤媚脸色亦变回以前的清白,哑然失笑道:“想不到虚兄的好胜心比小弟还强。”
  鬼王苦笑道:“我只是装个样儿,若不想同归于尽,这就是收手时刻了。”
  里赤媚抱拳恭敬地道:“确是谁也胜不了谁,却也都讨了点便宜。故此战大可就此作罢,我俩间恩怨一笔勾消,里某若还有命返回域外虚兄有闲可来探望小弟,里某必竭诚招待。”
  倏地退往后方屋瓦上,再微微一笑道:“处兄不知是否相信,小弟一向视虚兄唯一知己,只恨各为真主,变成死敌。”接着摇头笑道:“不过现在一切都看开了,成成败败,算什么一回事?”
  虚若无回礼道:“里兄珍重:路途小心了。”
  里赤媚当然知道这回家之途,绝不好走,哈哈一笑闪身没入远方的暗黑里去。
  虚若无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亦打道回府去了,只觉无比的轻松,什么事都再不想管了。谷姿仙、谷倩莲、小玲珑和寒碧翠齐集鬼王府正门的空地处,苦候爱郎回来,正等得心惊肉跳时,风声响起。
  四女既惊又喜,翘首以待。
  只见来的是范良极、韩柏和虚夜月,失望得差点哭出来。
  还是谷姿仙冷静,同韩柏问道:“你不是要与方夜羽决斗吗?是否胜负已分?”
  韩柏扯掉头罩,耸肩道:“差点给老贼头迫死了,那有时间去打生打死?”
  虚夜月与谷倩莲最是相知,走过去挽起她手臂,正要安慰她两句,歌声由山路处传过来。
  只听有人合唱道:“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天下英雄谁敌手……”
  众人认得是戚长征和风行烈两人的声音,欢欣若狂,往山路奔下去。
  只见朦胧月色下,风行烈和戚长征两人互搂肩头,喝醉了酒般左摇右摆踏雪而来,后面跟着那两匹战马。
  四女抢前而出,分别投进两人怀里,既哭且笑,情景感人至极。
  戚长征搂着寒碧翠,意态豪雄,伸指戳点着韩柏大笑道:“韩小子把方夜羽轰回老家了吗?”
  韩柏尴尬地道:“我没有去!”戚长征和风行烈对望一眼,捧腹狂笑起来。
  风行烈喘着气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范良极皱眉看着戚长征被鲜血染红了的左肩,不满道:“老戚你这小子受了伤吗?”
  戚长征一拍胸口,傲然道:“就凭鹰飞那死鬼?哈……”
  寒碧翠嗔道:“还要逞强,快让人家看看。”
  风行烈浑体乏力,全赖三女搀着,仍不忘笑道:“不用看了,全靠这旧伤,他才宰得了鹰飞。”
  谷姿仙这才记得问道:“年老贼死了吗?”
  风行烈正容道:“死了!”三女立时欢喜得跳了起来,旋又泪流满面,她们一直把悲愤心化作了对牛怜丹的痛恨,现在仇人伏诛,痛恨烟消云散,只馀无比的惋惜和惆怅。
  韩柏被他们的又喜又悲弄得头也大了,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虚夜月低垂着头,显是心悬鬼王生死,忙把她搂入怀里。
  范良极打量了风、戚两人一会便吁出一口气道:“这就好了,给你两人一个时辰休息,你们还有任务。”
  两人的娇妻们同时一呆,正要不依时,人影一闪,鬼王落到众人中间。
  韩柏放开虚夜月,让他冲入乃父怀里,大喜道:“宰了里赤媚吗?”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里赤媚,当然要问个清楚。
  鬼王一阵咳嗽,摇头道:“没有:但他受的伤绝不会比你岳丈轻。”
  虚夜月惊呼一声,伸手爱怜地摸着鬼王胸口处。
  虚若无笑道:“来:回府再说吧!”范良极不忘提醒风、戚两人,加强语气道:“记着:一个时辰后出发,让我指挥调度一切。”
  韩柏苦笑道:“让这两个小子试试你那所谓的指挥和调度也好。”
  范良极瞪他一眼,领先入府去了。
第七章 大江水战
  大江之上,战云弥漫。
  上游半里许处,近五十艘战舰分前后数排,一字列开,完全拦阻了去路。
  站在指挥台上的凌战天、上官鹰和翟雨时均神色平静,冷冷看着敌舰。
  除三艘水师船外,唯有他们这艘船除货物外,全是有作战能力的人员,其占四艘由不舍、小鬼王和鬼王府高手指挥的船虽亦是战舰,但因载的都是妇孺,不宜投入战争去。
  纵是加上三艘水师船,表面看去,敌人的实力确可轻易把他们压倒。
  兼且敌人在此相迎,又占了上游顺水之利,还定有厉害布置,不用短兵相接,或已可把他们全数摧毁。
  上官鹰冷哼道:“是黄河帮的船队。”
  这时左边的水师船塔楼上的传讯兵向他们打出信号,表示由他们护后,船队须立即掉头逃走。
  敌人势大,谁能不心存惧意。
  敌阵号角响起,以百计燃烧着柴火的小艇打头阵,顺水往他们直冲过来,敌舰亦开始全速开动,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火艇顺水而来,快似奔马,这时掉头走也来不及了。而且又怎比得上火艇的速度。
  翟雨时失笑道:“我敢包保岸上有伏兵,否则蓝天云不会这么苦心要把我们追到岸上去。”眼光掠往两边岸旁,只见山岭起伏,全是荒野难行之地,若藏有弓箭手,只凭箭矢和火攻,将可把他们杀伤殆尽,尤其他们内有这么多毫无战斗力的妇孺。
  凌战天大喝道:“全速前航,水师舰保护其它船只。”
  旗号发放出去。
  风声响起,船上多了不舍夫妇、“小鬼王”荆城冷和七夫人于抚云。
  这时火艇和他们这艘超前而出的主战舰,相距不足百丈,距离迅速拉近。
  不舍笑道:“让贫僧看看怒蛟帮天下无双的水战之术。”
  荆城冷道:“城冷恭听指示!”这两人均曾参加大明取得天下的大小战争,尤其不舍更是身经百战的悍将,虽陷身如此劣势,仍亳不惊惧。
  于抚云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儿,冷淡地凝视着火艇的接近。
  凌战天大喝道:“箭手准备!”怒蛟帮和鬼王府在船上的战士合共二百人,其中一半架箭扳弓,瞄准直冲过来的火艇。
  凌战天再喝道:“放箭!”百多枝箭冲天而起,落往火艇上。
  于抚云不知他们早有布置,秀眉蹙了起来,不明白这些箭对火艇可以发挥出什么作用。“轰隆轰隆!”中箭的火艇纷纷爆炸。
  原来这些箭都包扎了火药,遇火即,登时把火艇炸沉,没入水中。不片晌,百多只火艇全体沉没,只剩些木片和火油继续在江面燃烧,但已呈灰飞烟灭之疲态。
  怒蛟帮横行水道,对付区区百多艘火艇,确是易如反掌。
  巨舰破人火海中,朝敌舰逆流冲去。这些船起航前,均加涂防火药剂,不惧一般火烧。舰头的四尊巨型神武火炮,进入了可随时发射的状态里。
  “轰轰轰!”发炮的是敌方战舰,炮弹纷纷落在前方江面,最近的亦离他们有二十丈之遥。
  此刻双方距离仍有一百多丈,尚未进入射程里。
  荆城冷大笑道:“蓝天云胆怯了,让我们教他们尝尝师尊特别设计的神武火炮!”他们昨天忙了整个下午,最重要就是把四门神武大炮运到船上来,这四尊炮由鬼王亲自设计和督制,无论威力射裎均远胜当代一般的火炮。
  一声令下,四门大炮火光齐闪,发出四下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隆”声中,四炮有三炮命中目标,对方前排的三艘巨舰木屑飞溅,立即着火焚烧,其中一舰还船桅折断,立即倾侧下沉。
  不舍失笑道:“蓝天云真合作,把船排得这般密密麻麻,不是给我们练靶,还有什么作用呢?”
  众人言笑晏晏,那似在两军对垒的情况中。
  四门巨炮再响。
  这次全部命中日。
  要命的是对方紧一团,前排的船舰出事,后方的战舰顺流而来,那煞得住冲势,登时撞到前排舰只左倾右侧。火光熊熊的战舰群,乱成一团,失去了还击的力量。
  大火照明了前方,目标更是明显。
  第三轮炮大发射,炮弹投进了敌队中间的船舰上。些炮弹内藏铁片,杀伤力庞大,一般的武林高手亦难以幸免。
  此时他们的战舰进入了敌炮射程之内,怒蛟帮施展出他们的运舟绝技,航线不住改变,逐渐增速。
  后方的船队由水师船团团护着,停在江心,妇孺船上均有鬼王府的高手保护,又在大江之中,安全上不成问题。
  “砰!”巨舰便把一艘横亘江心,正着火焚烧的敌舰撞得倾倒一侧,破入敌阵去。
  混乱之中,火箭更雨点般投往远近的敌舰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反占了只得一舰的大便宜。
  盾牌高举,抵挡敌人来箭。
  凌战天霍地立起,指着前方道:“哈:那不是蓝天云的舰吗?”
  只见隔了七、八艘敌舰的前方处,一艘特别巨大的楼船级巨舰,在几艘较小的战舰掩护下,正掉头逃走。
  翟雨时连忙下令,火光闪灭中,四枚炮弹划过浓烟密布的空际,投往蓝天云的巨舰去。隆然巨响里,敌方巨舰连中两炮,冒起熊熊火光。
  不舍一声长笑,拉着谷凝清的玉手,长笑道:“愚夫妇去了!”大鸟般腾空而起,落到前方敌舰的高桅上,借力飞出,再次落到另一战舰的船头处,在敌人扑上来前,又早投往另一舰去。
  于抚云一言不发,拔出长剑,展开绝世身法,紧追而去,荆城冷怕她有失,慌忙追去。炮口转而对付其它船舰。
  凌战天长笑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老子要去活动活动筋骨。”
  大笑声中,腾身而起。
  巨舰灵活地穿梭于敌阵之中,有若进入了羊群的猛虎。
  谁猜得到他们竟能以区区一舟,把庞大的大船队击得溃不成军,由此亦可知为何以朱元璋的力量,在建国三十年后,仍不能收服怒蛟帮了。
  熊熊火光里,年怜丹和鹰飞两人体化作飞灰。
  西域联军所有领袖级高手,全体出席这简单但隆重的葬礼。
  戚长征和风行烈没有割下两人首级,可说是留有馀地,亦使他们好过了点。
  “花仙”年怜丹的女人紫纱妃、黄纱妃和方夜羽亲自举火,点燃淋了火油的柴堆。
  浓烟直送往后园的上空。
  众人均神情肃穆。
  这战果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特别是风行烈,谁想得到他能杀死名震域外的年怜丹。
  现在里赤媚身负重伤,庞斑又不会出手,红日法王返了西藏,他们就算有报复之心,力量也嫌单薄了点。更何况他们现在变成了孤军。
  失去了蓝玉和胡惟庸的照应支接,能否全体退返西域,亦是问题。
  庞斑凝视着烈,淡然道:“有生必有死,他们两人于公平决战中丧命,亦当死而瞑目,这事就至此为止,所有恩怨一笔勾消,任何人均不准存有报复之念。”
  里赤媚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屡次欲杀戚长征、风行烈和韩柏三个小子不果,最后反造就了三个可怕的高手出来,可说人算不如天算了。”
  方夜羽听到韩柏的名字,冷冷一声,虎目射出森森杀气。
  这小子与他空等了半个时辰,实是想起也有气。
  旁边的甄夫人悄悄探手过来,握紧了他的手。
  庞斑眼神落到他身上,柔声道:“夜羽你俗务繁忙,不能专志武道,否则以你天分,成就绝不会低于他们三人。韩柏不来也好,又不是要争什么天下第一,若只为分个高低而战,与好勇斗狠之徒有何分别?万事均以大局为重,只要你能使大家安返西域,就是完成了此行目的。若为师所料不错,大明至少会有好几年乱局,我们可高枕无忧了。”
  方夜羽为之汗颜,连忙应是。
  庞斑转向众人道:“秦梦瑶的成就巳超越了当年的言静庵,成为中原武林无可争议的精神领袖,单玉如或可得势一时,亦终因梦瑶的存在而崩颓,可预见未来百年之内,我们西域诸国仍难以逐鹿中原,只宜休养生息,静候良机。”
  这些话出自庞斑之口,谁敢不信。
  庞斑续道:“若要离开,今晚将是唯一机会,朱元为了对付单玉如,只好白白坐看我们离开,否则惹怒了庞某,皇宫虽说高手如云,恐仍没有人能阻挡我。”微微一笑道:“看来他也请不动浪翻云来作他的保镖吧!”柳摇枝低声道:“那解语怎办呢?”
  庞斑叹了一口气道:“逝去了的事物,永远再追不回来,摇枝若不能抛开一切,返回西域,最后必是客死异乡的收场。”
  顿了顿续道:“解语应尚未入京,她亦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要联络上韩柏,安全方面将不成问题。”
  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沉声道:“时间无多,我们立即上路。我等既光明正大的来,便光明正大地回去,庞某才不信朱元璋敢不打开城门,恭送我们离去。”
  拂袖转身而去。
  众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有庞斑向行,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事呢?
  金石藏书堂内,除了韩柏、虚夜月、范良极等人外,鬼王府两大高手铁青衣、碧天雁亦到了。
  还有就是欣闻他们战胜归来的忘情师太和云清、云素两女弟子。
  不知云素是否因静修一夜的原因,清秀之气更是迫人而来,使虚夜月亦露出惊异之色,频频对她行注目礼,使韩柏更不敢大胆看她,怕惹起这娇娇女的醋意。
  说到底她总是修真之士,勾引她很不太妥当。但为何他以前并不太着意此点,是否因如今受了道胎的影响呢?
  秦梦瑶的离去对韩柏产坐了很大的冲击,使他对分外的美女意兴索然,再加上盈散花和秀色的惨剧,更令他心境起了变化,有点不敢再涉足情场,至少暂时是这个情况。
  鬼王先多谢了忘情师太的关切,吁出一口气道:“我要乘夜离京去,隐居用功疗伤,否则恐难活过百天之数。”
  众人齐齐一震,这才知道鬼王的伤势严重之极。惊呼道:“爹!”虚若无望向爱女,眼中射出慈爱之色道:“你乖乖的跟随丈夫,不要随便闹小姐脾气,将来自有相见之日。”
  忘情师太一声佛号,沉声道:“现在朱元璋既识破了单玉如阴谋,当有对付之策,虚先生为何不就地疗伤,岂非胜过旅途奔波吗?”她刚从韩柏得知最新消息。
  故有此语。
  虚若无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叹一口气道:“冥冥中自有主宰,非人力所能改变,这趟虚某闭关疗伤,绝不能受外界骚扰,京师现在正值多事之际,非是静养之地,否则虚某岂肯离开我的乖女儿。”
  韩柏热血上冲道:“岳丈:请准许小婿和月儿陪你一道离去。哎哟!”这一声自然是给范良极了一脚。
  虚若无看了这对活实一眼,失笑道:“你们随我去并没有实际意义,有青衣、天雁和银卫护行便成了,虚某虽说受了伤,自保仍无问题。哼:更有谁敢来惹我呢?”
  众人知他所言不假,凭他的威望,纵使明知他受了伤,也不会蠢得来惹他的。
  虚夜月悲叫一声,不顾一切扑身跪下,抱着他的膝腿放声悲泣起来。
  铁青衣劝道:“月儿不要这样了,徒令大家难过,府主须立刻起程,船队在等着呢!”韩柏过去拉起了虚夜月,云清和云素也走了过来劝她。
  送走了鬼王后,鬼王府顿呈清冷寥落,最高的负责人是四小鬼之一的“恶讼棍”霍欲泪,不过此人足智多谋,一向负责情报方面的工作,鬼王着他留下,使韩柏等能通过他掌握全盘局势的发展情况。
  至于明里喑里的鬼王府高手留下来虽不足二百人,但都是精锐好手,实力仍不可轻觑。众人回到月榭,商议大事时,戚长征、风行烈和娇妻们都到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静修,两人神飞扬,看得范良极心花怒放。
  有忘情师太和云清在场,老贼头规矩多了。
  忘情师太忽道:“何不见梦瑶小姐?”
  虚夜月黯然垂首,本已红的秀目又泛着泪光。
  云素露出注意的神色。
  韩柏摇头叹道:“她逐走了红日法王,又劝动了方夜羽等人离京后,觉得尘缘已了,所以返回静斋去了。”
  虚夜月激动起来,饮泣道:“瑶姊说她永不再离开静斋呢。”
  忘情师太一声佛号,垂眉不语。
  众人闻此消息,无不愕然。
  戚长征失声道:“这就走了,我还未有机会和她亲……嘿:和她说话儿。”他本想说亲近,但碍于忘情师太等出家人在场,慌忙改口。
  范良极不满道:“她当我这大哥是假的吗?道别的话都没有半句。”
  云素甜美的声音响起道:“梦瑶小姐离去的方式深合剑道之旨,一剑斩下,尘缘尽断,范先生请勿怪她好吗?”
  她说话时神态天真,却句句出自真心,弄得范良极不好意思起来,变成自己毫无风度。云清狠狠瞪了他一眼。
  韩柏、戚长征和风行烈一直不敢对云素行注目礼,借此良机,正好饱餐秀色。
  风行烈乃有礼君子,看了两眼后收回目光,韩、戚两人则趁忘情师太低目垂眉,对这美若天仙的小尼姑大看特看。
  云素在两人注视下神色自若,还好奇地回望两人。
  忘情师大一声佛号,睁开眼来,吓得韩、戚两人望向别处。
  忘情师太柔声道:“对于那张名单,各位准备如何下手?”
  戚、风等仍不知此事,范良极解释一番后,才道:“要在天亮前这两个时辰内,尽快把这不知放在什么地方的名单偷出来,原是不可能的事,唯一方法就是明抢加暗夺,各位诈作因韩柏这小子变成废人的事,发动报复,强攻入单玉如那贼巢里,到处杀人放火,我和韩柏则乘机抢掠东西,至于能否成功,就要看运气了。”
  戚长征听到打架立即精神大振,哈哈笑道:“我可顺手把瞿秋白煎皮拆骨,以报先帮主的大仇。”
  范良极与奋起来,由怀内掏出画好了的地图,正要向众人宣布他拟定的妙策时,霍欲泪进来道:“戚公子:古剑池的薄姑娘来见你。”
  戚长征人为愕然,薄昭如怎会这么好来找他,正要溜出去,大腿一阵剧痛,原来给醋意大作的寒碧翠狠狠捏了一记,忙改口道:“薄姑娘必是为公事而来,麻烦霍先生请她到这里来。”
  韩柏对这风韵迷人的美女印象极深,喜道:“快请她来!”霍欲泪领命去了。
  戚长征一颗心七上八下,暗忖难道她耐不住芳心寂寞,终于来向他归降吗?
  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灼热起来,那还记得什么安分守己,什么做个好丈夫的壮语。
第八章 道左相逢
  不舍夫妇神仙眷属般由天而降,从容落到敌方旗舰最高第三层舷尾的甲板上。
  巨舰被轰开了两个大洞,分别在船头和船中间,虽仍冒着烟,但火已给扑灭了,看来虽触目惊心,却没有损及船桅和船体的主要结构,巨舰正朝上游逆流遁去,随行的还有十多艘战船,其它的在后方远处乱作一团,看来凶多吉少了。
  他们双剑合璧,把扑上来的敌人杀得人仰马翻,潮水般退了下去。
  他们轻松拨掉射来的弩箭后,不舍哈哈笑道:“蓝帮主来时八面威风,为何现在却惶惶若丧家之犬,不怕给人耻笑吗?”
  一声冷哼。
  蓝天云由指挥舱推门而出,满面杀气,身旁一人儒巾长衫,两手分别提着钢杖短刀,外型颇为英俊,风度翩翩。
  另外还有三个蒙着黑头罩的黑衣人,显是不想给人认出他们的身分,其中一人显是个娘儿。
  风声响起,接着一声惨叫,守在高桅上了望台的传讯兵口喷鲜血,掉了下来,“蓬!”的一声掉在敌我间的平台上,当场毙命。
  众人抬头往上望去,只见七夫人于抚云俏脸寒若冰雪,静止了望台处,冷冷俯视蓝天云等人。
  他们尚未来得及喝骂,小鬼王荆城冷的声音在指挥舱顶响起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厉害人物,原来只是些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无胆之徒。”
  三个蒙脸人的眼光并无变化,显然都是沉得住气的人。
  这时附近敌舰上跃过了十多个人来,都是蓝天云麾下赶来应援的好手,包括了他儿子蓝芒、“鱼刺”沉浪、“浪里鲨”余岛、“风刀”陈铤和姿色不恶的“高髻娘”尤春宛,纷纷布在两侧,以钳形之势与不舍夫妻对峙着。
  蓝天云见自己的舰队与对方战舰距离不住拉远,知道对方只来了这么四个人,放下心来,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来,这趟教你们四个人有命来没命走。”
  谷凝清微微一笑,眼光深情地望向不舍。
  两人和好后,谷凝清抛开尊贵的身分,事事均以丈夫为依归,比任何女子更贤淑听话。不舍和她相视一笑后,眼光落到那白衣文士身上,冷然一笑道:“假若不舍没有看错,这位应是雁荡派的“杖刀双绝”麻俊军兄了。”
  雁荡派在江湖是个神的门派,介乎正邪之间,当年曾助朱元璋打天下,后来掌门人李赏因不听军令,被大将军常遇春处死,门人怕受牵连,闻风四遁,逃返罹荡,由李赏的儿子李尚奇接位,这数年来罕有门人到江湖走动,这麻俊军武功高强,较为人所熟知。既有此等前因后果,被单玉如招揽自是毫不稀奇。
  麻俊军冷笑道:“许兄为了女色不做和尚也算了,为何竟不顾颜面去作怒蛟帮的走狗呢?”
  谷凝清凤目寒光一闪,娇叱逋:“好胆!”隔空一掌往麻俊军击去。
  掌劲狂卷,凝而不散。
  麻俊军早知不舍厉害,却没有想到谷凝清随意一掌,威力亦如此惊人,吃了一惊,右手三尺长的钢杖画出一圈护身动气,左手短刀闪电剌出。
  “蓬!”的一声,麻俊军全身一震,才勉强接下了这一掌。
  蓝天云看得直掀眉头,他没想到是谷凝清的厉害,只怪这麻俊军差劲,接一掌都这么吃力。
  一声清叱,七夫人于抚云早等得不耐烦,从天而降,幻起千朵剑花,往众敌罩撒下去。其中一个身形瘦削的蒙脸人冲天而起,空手往于抚云迎去,只看声势便知是一流好手。
  不舍大笑道:“原来是谢峰兄,你不动贫僧还认不出是你来。”
  那蒙脸人全无反应,又准又狠的和于抚云换了几招。
  于抚云清叱一声,蝴蝶般飘了起来,再落到敌我双方中间处,使出成名绝技“青枝七节”,把拥上来的蓝天云手下全卷入剑光里。
  刚才出手的蒙验人落回舱面上,同另两个蒙脸人打个招呼,一起腾身越过战作一团的人,扑往不舍夫妇。
  蓝天云向身旁尚未出手的麻俊军、儿子蓝芒和头号手下“鱼刺”沉浪打个手势,三人会意跃后,截着正要飞扑下来的小鬼王荆城冷,就把指挥舱顶辟作另一战场。
  不舍夫妇见谢峰三人扑来,交换了深情的眼神后,手牵着手,不舍的右手剑和娇妻的左手剑有若穿花共舞的彩蝶般,一下子将三人卷入剑影里。
  被不舍叫破为谢峰的蒙面人仍以双掌应敌,但另两人却露了底细,男的掣出双斧,女的取出铁拂。这时谁也知道男的是“十字斧”鸿达才,而女的就是“铁柔拂”郑卿娇了。
  他们三人本以为蒙着脸便可瞒过怒蛟帮的人,那知来了个深悉他们的不舍,登时无所遁形。
  纵使不计较以往少林和长白派的私怨,他们实有必要杀人灭口。否则传了出去,说白道的长白派和恶名昭着的黄河帮合作,长白派势将受尽唾骂。
  那边的蓝天云细察全场,发觉围攻于抚云的人数虽最多,最吃力亦是这些人,忙往战图移去,伺机出手。才垮了两步,一名手下惨叫声中飞跌向后。
  中了于抚云的摧心掌,又没有韩柏的挨打神功,那能活命。
  蓝天云大怒,正要扑前动手,凌战天的声音在旁响起道:“蓝帮主久违了,为了解决帮主的手下,请恕凌某迟来之罪。”
  蓝天云听得魂飞魄散,转头望去,只见凌战天由船沿升了上来,好整以瑕地打量着他。更令他胆颤心惊的是三舰竟停了下来,横在江心处。刚好看到怒蛟帮那艘战船正全速赶来。炮声隆隆中,护航数舰中早有一艘中炮起火,其它己方船舰竟不敢恋战,往上游拚命逃去。魂魄尚未归位,凌战天欺身而来,拳脚齐施。
  昭如步入月榭内时,见到聚人都目光灼打量着她,尤其是戚长征和韩柏贪婪的眼光,更使她有点受不了,俏脸一红道:“请恕冒N,这次来找戚兄,是看看有没有用得着我薄昭如的地方。”
  忘情师太招呼她在身旁坐下,低声间道:“昭如你进来时一脸忿然,是否刚和人有过争拗呢?”
  薄昭如显是和忘情师太一向情谊良好,如见亲人般愤然道:“我脱离开了古剑池,这样也好,我薄昭如立誓不嫁人,就是不想有任何羁绊,现在连门派都没有了,独来独往下不知多么好!”聚人心知肚明她定是和古剑叟有过强烈的争吵。不过除非死了,否则要脱离一个门派并不容易,这事看来还留有尾巴。
  她虽然不适当地故意提起不嫁人的事,但无人不知她是故意说给戚长征听,教他死了那条心的。
  寒碧翠最是明白她,因为自己也曾有过立着不嫁人之语,如她是怕了戚长征的迷力,才“示弱地”希望戚长征放过她。
  韩柏则和戚长征交换了眼光,大叹可惜。
  范良极眯起眼道:“若古剑池那批家伙够胆来烦忧薄姑娘,我们绝不袖手旁观。”
  薄昭如感激道:“前辈好意心领了,们终究和昭如有同门之情,有事应由昭如自己解决。”
  韩柏笑道:“千不要叫他作前辈,叫他作后辈、小辈或鼠辈都没关系。”
  薄昭如顷怪地瞪了韩柏一眼,令他全身骨头立即酥软起来。
  众女则“噗哧”笑了起来,连云素亦忍不住抿嘴一笑,暗忖这韩柏真从不肯正经下来。范良极正要破口大骂,被忘情师太先发制人,藉介绍其它人给昭如认识,封了他的口。
  忘情师太可说是除云清外范良极绝不敢开罪的人,唯有忍着一肚气,看迟些怎样整治韩柏。
  各人又再商量了分头行事的细节,才离府而去。
  韩柏扮作了个普通武士,混在十多个鬼王府高手里,随马队沿街而行,刚转出街口,只见前方一队人马车队迎面而来。
  最前方的范良极定睛一看,喑叫不妙。原来竟是方夜羽率的西域大军。
  凌战天一拳轰在蓝天云胸膛,骨折声立时响起。
  蓝天云口喷鲜血,离地倒飞,重重撞破了船栏,掉进大江去。
  他武功本和凌战天有一段颇远距离,加上心惊胆颤,几个照面立即了账。
  凌战天抢入与于抚云交战的敌人中,更若虎入羊群,那些人见帮王毙命,那敢恋战,一声发喊,分头逃命。
  另外两个战场的战事亦接近尾声。
  小鬼王荆城冷连施绝技,先毙蓝芒,再重创了沉浪,只剩下麻俊军苦苦支撑,不过亦挨不了多久。
  谢峰等三人尚无一受伤,但这全因不舍夫妻手下留情,只以剑势困着三人,他们虽左冲右突,却总没法脱出两人的剑网,森寒的剑气紧锁着三人。
  谢峰一声狂喝,奋起馀力,凌空跃起,同刚与不舍交换了位置的谷凝清幻出无数掌影,舍命攻去。
  他身为长白派的第二号人物,掌劲自是非常凌厉过人。
  只要给他冲开一丝空隙,他就有机会遁入江中。
  谷凝清一声娇叱,放开了不舍的手,凌空跃起,临到切近,长剑闪电疾劈。
  “蓬。”的一声,两人同时倒退回去,落到先前位置上。
  “呀!”一声惨呼,麻俊军带着一蓬鲜血,掉进大江里去,头颈怪异的扭曲着,竟是硬生生给荆城冷的鬼王鞭抽断了颈骨。
  谢峰感到后方敌人迫至,知道再不逃走,将永无逃走的机会,他是天性狠毒自私的人,把心一横,退后半步,两掌分别接在师弟鸿达才和师妹郑卿娇背上,低声道:“对不起了!”两人那想得到谢峰会以这等辣手对付自己人,惊觉时,被谢峰掌力带起,投往不舍夫妻的剑网里。
  不舍夫妇想不到谢峰狼心狗肺至此,幸好他们内力收发由心,忙撤剑拍掌,既消解了两人前冲之势,也化去了谢身上加诸他两人身上的掌劲,纵是如此,两人仍要口喷鲜血,颓然倒地。
  谢峰借此空隙,腾身而起,投往大江,消失不见。
  众人皆摇头叹息。
  不舍叹道:“贤师兄妹走吧!”鸿达才两眼通红,咬牙切齿道:“这次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们两人其实一点都不同意掌门和师兄的做法,只是……”
  郑卿娇扯掉头罩,尖叫道:“你还唤他们作掌门和师兄?”
  鸿达才热泪涌出,低头道:“我不想说了,大恩不言谢。”向不舍匆匆一拜,扶着卿娇投进江水里去。
  众人都觉恻然。
  只有于抚云仍是那副冷冰的神情,恐怕只有鬼王和韩柏才可看到她另一副面目。
  这时上官鹰的战舰驶了过来,船身只有几处损毁,但都不严重。
  谁也想不到这么容易便破了伪虎作伥的黄河帮。
  凌战天叫过去道:“兄弟们:让我们一并把胡节收拾,断去单玉如伸进大江的魔爪!”那边船上众好汉轰然应诺。
  一声轻喝,十多辆马车和近二百名骑士倏然勒马止步。
  戚长征、风行烈等暗叫不妙,硬着头皮停了下来。
  暗黑的长街被两队对头的人马分据了大半。
  风行烈看到第五辆马车的御者赫然是黑、白二仆,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处,低呼道:“庞斑!”这次连忘情师太亦脸色微变。
  蹄声响起,一人排众而出,肩宽腰窄,威武非常,精光闪闪的眼睛掠过聚人,微微一笑道:“又会这么巧!”接着厉芒一闪道:“韩柏在那里?”
  虚夜月见他神态不善,怒目嗔道:“你是谁?找我韩郎干么?”
  里赤媚的声音由第一辆马车内传出道:“是月儿吗?来:让里叔叔看看你。”
  虚夜月呆了一呆,垂泪道:“里叔叔伤得找爹那么重,月儿不睬你了。”
  里赤媚叹息道:“你以为里叔叔的伤轻过你爹吗?”
  虚夜月略一沉吟,策马往马车处缕驰而去。
  聚人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在队后的韩柏见到方夜羽的眼睛望来,下意识地垂下了头,早给方夜羽发觉,冷哼了声,驱马而至,喝道:“韩柏:给我滚出来。言而无信,不怕给天下人耻笑吗?”
  众人这才知他是方夜羽。
  韩柏暗忖还能怎样隐藏身分,眼下已给这家伙全抖了出来,拍马硬着头皮离队来到方夜羽侧,尴尬地应声道:“方兄:小弟真是不想和你动手。唉:这世上除了打打杀杀,还有很多其它事可做吧?”
  方夜羽寒声道:“梦瑶在那里?”
  韩柏苦笑道:“回家了!”方夜羽的气立时消了一半,看着韩柏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哑然失笑道:“唉:你这幸福的混账!”韩柏喜道:“方兄不介意小弟爽约就好了,嘻:你不也失约过一次吗?”
  方夜羽拿他没法,只好苦笑摇头。
  韩柏亲热地问道:“你要回家了吗?”
  方夜羽望向天上明月,微一点头。
  韩柏伸出手来,诚恳地道:“方兄一路顺风。”
  方夜羽微一错愕,凝望了他的手半晌后,才伸手与他用力握着。
  两人对望一眼,忽齐声大笑起来,状极欢畅,拉紧的气氛登时松弛下来,双方众人都泛起奇异难忘的滋味。
  两人放开紧握的手,各自归队。
  这时虚夜月和里赤媚隔窗说完了话,掉头回来,神情欣悦。
  方夜羽的车队继续开出。
  范良极等松了一口气,礼貌地避到道旁,让他们经过。
  当黑、白二仆驾着庞斑的马车来到范、戚、风等人旁边时,一声叱喝,马车停下。
  庞斑的声音传来道:“行烈请过来一会。”
  风行列与娇妻们交换了个眼色,跳下马来,走到车窗旁,沉声道:“前辈有何指教!”当初得知靳冰云被夺,恩师被杀时,风行烈恨不能与庞斑一决生死,但经过这一段日子的冷却,愈知道有关其中的事况,愈感难判别是非,兼且自己又因祸得福,娶得三位真心爱上自己的如花美眷,厉若海的死则是求仁得仁,报仇的心早淡了,心中反涌起对这一代武学巨匠的敬意,才以前辈称之。
  庞斑的声音隔传来道:“见到冰云时,请行烈代传两句话!”风行烈微一错愕,点头道:“前辈请说!”庞斑轻叹一声,低吟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马车开出。
  后一辆马车幕缓缓掀起,露出孟青青宜喜宜嗔的俏脸,欲语还休地白了戚长征一眼。风行烈则像呆子般立在道旁,看着车队驶驰过去。
  当庞斑的马车经过韩柏身旁时,韩柏耳内响起庞斑的声音道:“小子:解语回来找你了,给我好好照顾她,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韩柏吓了一跳,只见后两辆马车露出殷夫人的俏脸,凄然看了他一眼,说不尽的别绪离情,禁不住涌起肝肠欲断的感觉。
  再后一辆马车则是解下面纱的紫、黄二妃,两人眼中均射出灼热的神色,凝眸望着他。韩柏一时失魂落魄,差点掉下马来。
  直到车队远去,众人才收拾心情,继续上路。
第九章 直捣敌巢
  怜秀秀醒了过来,心中奇怪,白己见过庞斑后怎么仍可这么容易入睡?睁眼一看,只见浪翻云安坐椅内,含笑看着自己,心中有点明白,不顾一切爬起床来,扑入他怀里去,用尽气力搂紧他的脖子,像怕失去了他的样子。
  浪翻云想起了纪惜惜,每逢午夜梦回,总用尽气力搂着她,不住呼唤他的名字。
  眼前与怜秀秀的情景,便像与纪惜惜再续未了之缘。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那是惜惜最喜爱的两句诗词。
  怜秀秀最打动他的,不是天生丽质和如花玉容,而是她的筝艺歌声,才情丰溢,那和纪惜惜是多么神肖。
  他再难回复以前与纪惜惜两情缱绻的情怀,但现在却是另一番滋味,若水之淡,但亦若水的隽永。
  生命苦短,为何要这惹人怜爱的人儿痛苦失望,饱受折磨。只看她眉眼间的凄怨,便知她曾经历过很多断肠伤怀的事。她亦有谜样般的身世。
  这些他都不想知道。过去了的让它过去吧。
  怜秀秀的身体不住升温,檀口不住发出荡人心魄的娇吟,显是为他动了春情。
  浪翻云在她耳旁轻喝一声。怜秀秀娇躯一颤,清醒过来,茫然看着浪翻云。
  浪翻云爱怜地吻了她的香,微笑道:“明天就是朱元璋大寿,秀秀是否有一台好戏?”
  怜秀秀娇痴地点头,秀眸射出无比的深情。
  和庞斑的关系就像告了一段落。以后她可把心神全放在这天下间唯一能与庞斑媲美的伟大人物身上。
  浪翻云淡淡道:“你教花朵儿收拾好东西,演完第一台戏后,我会把你带离皇宫。”
  怜秀秀眼中先射出不敢相信的神色,然后一声欢呼,香吻雨点般落到他脸上去。
  浪翻云笑道:“好好睡一觉吧:我今晚还要再杀几个人。”
  水师船是惊弓之鸟,忙发出警报。
  凌战天定神一看,只见来的只是一艘中型战船,还向他们发出灯号。
  翟雨时笑道:“是自己人!”除了七夫人于抚云回到她的船上去外,不舍夫妇和荆城冷仍留在这条夺回来的巨舰上。
  装有四门神武大炮的战舰则由上官鹰亲自坐镇。
  浪翻云吩咐传讯员通知水师船不用担心。
  战舰转瞬接近,人影一闪,梁秋未飞身跃了过来。
  小别重逢,各人均非常欣悦。
  简单的引见后,梁秋末听得不费吹灰之力歼灭了黄河帮,大喜如狂道:“如此事情简单得多了,胡节看来立心造反,把所有战舰全集中到怒蛟岛,看来像等候什么似的。”
  不舍笑道:“他显然不知道兄长胡惟庸被单玉如出卖了,还在等待这奸相的消息。”
  翟雨时道:“这是对付胡节千载一时的机会,他因心中有鬼,必然不敢与附近的地力水师和官府联络,而朱元璋亦必已传令对付胡节,所以若我们趁机攻击他,他将变成孤立无援。否则若给单玉如成功夺权,她必会先拉拢他,那时要抢回怒蛟岛就困难多了。”
  上官鹰这时来到船上,听到这番话,精神大振道:“建造新船的事办得怎样了?”
  梁秋末道:“新旧船只加起来,可用的有四十二艘,虽仍少了点,但这次我们的目标是抢回怒蛟岛,勉强点也应够用了。更何况黄河帮已不存在了呢!”凌战天道:“就这么说,我们立即动程往洞庭,收复怒蛟岛。”
  转向不舍等道:“护送眷属的事,就交给大师贤伉俪和七夫人及荆兄了。”
  荆城冷笑道:“这么精的战争,怎可没有我的一分儿。而且一旦单玉如得势,师傅的侧院便不再是安身之所,须另找处把他们安顿才成。”
  凌战天知自己是大过兴奋了,思虑有失周详,一拍额头道:“我真糊涂,一切听从荆兄主意。”
  众人均笑了起来。
  上官鹰望往月照下的茫茫大江,心头一阵激动,心中向父亲在天之灵禀告道:“鹰儿虽曾失去了怒蛟岛,但很快又可把它夺回来,绝不会弱了怒蛟帮的威名。”
  船帆高张中,船队逆流朝洞庭驶去。
  到了鄱阳湖,就是把护航水师船撇掉的时刻了。
  因为说不定到了那时,天下再不是朱元的了。
  风行烈扛着丈二红枪,戚长征则手掣长刀,走上城东北通往富贵山的路上,树荫掩映中,不时可见左方远处的玄武湖,反映着月色而闪闪玉光。
  两人得报大仇,心情都与奋舒畅,边行边谈笑,那像要去与顽强的敌人正面交锋。
  戚长征忽地压低声音道:“那簿昭如算够味道吧:可惜不肯嫁人。”
  风行烈失笑道:“你的心什么时候才能满足下来,小心我们的寒大掌门,打破了醋罐的滋味有得你好受呢。”
  戚长征确有点怕寒碧翠,改变话题道:“假若眼见皇位真落到允手上,你会否助燕王争天下?”
  风行烈沉吟半晌,轻叹道:“现在年怜丹已死,无双国复国有望,只要处理完一些小事后,我会远赴无双国,希望将来我们这群好兄弟仍有相见的日子。”
  戚长征愕然道:“你不想知道拦江之战的结果吗?”
  风行烈苦笑道:“我有点不敢面对那现实。”
  戚长征无言以对。
  他当然明白风行烈的心情,说到底,任何人也会认为庞斑的赢面高出一线,只要看看韩柏,就知晓道心种魔大法是如何厉害了。
  眼前出现一条支路。
  戚长征伸手按着风行烈的肩头,推着他转入支路去,叹道:“今天只想今天事,明天的事还是省点精神好了,假设待会遇上水月大宗就好了。”
  风行烈道:“照我看浪大叔的坚决神情,绝不会让他活命到现在的,否则他会来警告我们了。”
  戚长征笑道:“除了庞斑不说外,现在我老戚什么人都不怕,管他水月大宗还是单玉如,一个夹杀一个,两个来杀一双。”
  路尽处现出庄院的大门,高墙往两旁延展。
  戚长征大喝道:“单玉如滚出来见我,老子报仇来也。”冲前一脚踢出,大门那堪劲力,门闩折断,散了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两人闪电掠进去,只见房舍连绵,他们处身在主宅前的小广场上。
  主宅大门“哗”的一声被推了开来,七名男女拥了出广场,形成一个平月形,把两人围着。
  四个女的都是衣着性感,百媚千娇。
  戚长征看过去没有一个是认识的,反是风行烈认出了其中一人是魅影剑派的新一代第一高手刁辟情,看他神气,一直困扰着他的伤势已完全消失。原来他竟是单玉如的人。
  这些人均毫无惊惶之色,显然早从暗哨处得到他们闯上山来的消息。
  不过刁辟情等人自然不知道他们是故意露出行藏,使他们惊觉。
  戚长征大喝道:“天命教妖人妖女,给老戚我报上名来!”这三个男人,其中一个相貌如狼,一身华服的高大汉子,因形相特别,非常惹人注目,凶光闪闪的眼睛仔细打量了戚长征一会后才怪笑一声道:“你就是那戚长征了,看你乳臭未干,竟敢来我“夜枭”羊面前扬威耀武,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刁辟情外,另一个男人年约四十,打扮得很斯文,可是脸色苍白有如死人,叫人看得很不舒服,只见他冷冷看着两人,声音平板道:“单是累得我要由美女的身体爬起来,你两人即该受尽活罪而死了。”
  众妖女娇笑起来,放浪形骸,非常诱人。
  戚长征和风行烈交换了个眼色,均收起了轻敌之心。
  魔教的来源早不可考,但在唐末开始势力大盛,千门百派,相沿下来,其中以“血手”厉工为首的阴癸派最是强大,门下弟子如毕夜惊、烈日炎均曾为蒙古人出力。他们只讲功利,从不理民族大义,更不管什么仁义道德,故黑白两道均对他们深恶痛绝。
  厉工失踪后,阴癸派开始式微,反而该派着名凶人符瑶红的爱徒单玉如创立的天命教开始茁长壮大,联络其它魔教旁支,隐然有与朱元璋争雄天下之势。
  最后惹得言静庵联同净念禅主出手对付单玉如,天命教才销声匿迹,到现在被发现仍在暗中图谋。
  当年与单玉如并称于世的魔教高手尚有三人,魔功技虽逊于单玉如,但均为强绝一时的魔门宗主,世称“玉枭夺魂”。
  “玉”是“翠袖环”单玉如:“枭”就是眼前这“夜枭”羊:“夺”便是“夺魄”解符:“魂”指的是“索魂太岁”都穆。
  单玉如避世潜隐后,这三人同告失踪,想不到“夜枭”羊竟又现身此处,可知他们当年只是为配合单玉如的阴谋,潜藏了起来而已。
  另外这人看形相与索魂太岁都穆非常吻合,语气显出与羊平起平坐的气派,看来十成有九成是这魔教凶人。
  故这一仗并非想象中的容易。
  不过既有这两大凶人座,此处自然应是天命教的大本营。
  刁辟情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狠狠盯着风行烈道:“让刁某和风兄玩两手吧!”话尚未完,鞘中魅剑来到手里,森森剑寒,循着一条弧线,凶猛绝伦地划向风行烈扛着红枪另一边的颈侧处,意图先发制人。
  魅影剑派与双修府仇怨甚深,现在风行烈成了双修府的快婿,刁辟情自然要不择手段把他杀死。
  刁辟情的剑术无疑相当高明,可是风行烈连西域三大高手之一的“花仙”年怜丹都宰了,已晋身天下顶尖高手之列,仅次于庞斑、浪翻云两人,几可与鬼王、里赤媚等处于同等级数,那会惧怕区区魅影剑派的后起之秀。
  他这次和戚长征到这里来正是要大杀一通,冷喝一声,稍往后移,丈二红枪摆出起手式“无定势”,枪尖虚晃,教人不知攻向何处。
  刁辟情生出茫然之感,只觉对方红枪一晃,自己的所有进路全被封死,吓得改攻为守,在眼前幻起一片剑光,守得严谨紧密。
  “夜枭”羊见到剑光枪影,惹起了他嗜杀的天性,伸出大舌一舐皮,同“索魂太岁”都穆道:“来:我们再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前辈后辈,一起来把这小子失分了,回头才收拾另外那小子。”
  戚长征哈哈一笑,右手天兵宝刀一振,想起若被这等天生邪毒的人夺得政权,确是苍生有难了,此种人多杀一个,就是为万民做了无限功德,登时热血沸腾,杀机大盛,天兵宝刀催发出凌厉之气,乃虽未发,阵阵刀气已往两个魔头冲去。
  羊和都穆想不到他达到了能隔空发出先天刀气的境界,他们都是久老成精,不待他蓄满气势,前者掣出一条金光闪闪,长只三尺的钢,后者由腰背处拔出一对短戟,配合得天去无缝地向戚长征同施杀手。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