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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乌金血剑

_2 黄易(当代)
  杨武恭身道:“皇爷,未时了,欧阳宗主早应回来了。”
  语气中带有几成幸灾乐祸,要知他和身边另一位高手戴虎一向以来在皇府中排行最高,地位尊崇,可是欧阳逆天一来。立时把他们两人比了下去,怎不教他们气愤。
  戴虎冷笑道:“悲天剑宋别离被白道推崇为中原第一人。岂是好与,欧阳逆天多年前曾饮恨他剑下,七杀教烟消云散。我看今次他能幸以身退,便上上大吉了。
  ”他和杨武站在同一阵线,都希望欧阳逆天受辱而回。
  皇爷朱胜北于咳一声,微笑道:“欧阳宗主今战必胜无疑……”
  他还想说下去,欧阳逆天的声音在大堂外响起,语气平和地道:“欧阳某不负皇爷厚望,宋别离由今天开始,除名武林。”
  未胜北仰天长笑,连说几声好,然后道:“本皇早知宗主定是旗开得胜,所以今晚各下酒宴招待,顺便为宗主洗尘。”
  欧阳逆天淡然自若道:“多谢皇爷厚待,不过本人要先回房内,打坐调息,今晚自会准时赴会。”
  朱胜北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道:“宗主请便。”像欧阳逆天这般高手,每日坐上一个半个时辰便足够,除非受了内伤,才要增加用功的时间。
  杨武和戴虎互望一眼,同时有悟于心,假设欧阳逆天能毫无损伤干掉宋别离,那他们只好死了条心,可是现在却燃起希望之火。
  风亦飞模糊间感到绘人背在肩上,在山路间额续而行,想叫,可是声音来到喉咙间,变成了困兽般的低吟。
  一般蚀心链骨的火热,在他的丹田里不住窜动,有时往上钻,到了心房时停了下来,向四窜去,有时窜到丹田下的气海,无论一动一静,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风亦飞双目紧闭,以坚强的意志,对抗着这股能销熔铁汉的火毒,他直觉知道只要他一松懈下来,死神便不放过他,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却记起了宋别离的说话,指出他体内有股奇怪的真气,若流过心脉,必死无疑。
  时间一点一滴在庞大的痛苦中缓缓流动,徘徊在死亡边缘,风亦飞模糊间感到绘人从背上放了下来,几只温暖的手扶到身上。
  一个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响起的声音道:“早叫你们放心。三弟在树林间跑得比猴子还快,兼且皮厚肉祖,不要说魔豹拿他不着,拿着也倒了胃口。”
  服着听到他母亲风大娘道:“亦乐,少说一句吧,在萧老板前失礼了,唉!这孩子不懂喝酒,偏要学人喝。萧老板,喝杯茶吧,这么远的路,亏你送他回来。”
  大婶风玉莲的声音道:“快扶他人房歇歇,看他的表情像很辛苦。”一只柔软的手摸上他的额头,忽又缩回,风玉莲惊叫道:“嗅!这么烫手,唉!谁教你喝酒的。”
  风玉莲一句无心之言,惹到萧长醉作贼心虚地道:“好事要人教,坏事却天成,好了!小老头也要走了。”
  接着是一轮客气的对答。
  风亦飞很想叫出声来,可是连动一动眼皮和手指的力量也没有,偏又没有昏迷过去,活受着痛苦的煎熬。
  糊糊涂涂里给人放在床上,额头绪敷上冷水巾。
  人声渐去,门关上。
  周围寂静起来,只有屋外的虫鸣蝉唱。
  风亦飞身体内绝不平静,火热的气流在身体内滔天巨狼般澎湃着,似要撕裂他的经脉,痛得他痉挛起来。
  忽然间火热尖矛般直刺心房,风亦飞暗叫一声完了,昏迷过去,全身由火热转向冰冷。
  天地间事物极必反,当火热阳气去至极尽时,会化成阴寒之气。阳气进速退速,阴气却是进缓退缓,比之阳气更是危险,风亦飞现在已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内。
  这里风亦飞在死神的狞笑下挣扎,朱胜北皇爷府内却是灯火通明,塑歉不息。
  主殿内正南和正北两今主客位坐了朱胜北和欧阳逆天,两旁的席位分别是当地主班的知府莫心言大人、川南府首富唐登荣、朱胜北的两名主将“追魂太岁”杨武和“夺命邪神”戴虎,以及另外几位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气氛热闹。
  酒过三巡后,侍女川流般献上美食,众人放怀大嚼起来,只有欧阳逆天酒不沾唇,筷子不动。
  朱胜北奇道:“欧阳宗主,莫非是食物不对,这里聘有从京城请来的第一名厨张妙手,你即管盼咐下来,只要不是龙肝风胆那一类传而未见的东西,保证可立刻弄到。”
  欧阳逆天脸无表情地道:“皇爷费神了,这数十年来本人潜练武道,戒绝饮食之欲,每天只进鲜果数枚,便已足够。”
  财主唐登荣奉承地笑道:“果然是当代高人,连饮食也是非同凡响,我们这些凡夫俗于若是这样,恐怕不要说数十年,就算数日也一命呜呼了。”
  众人笑了起来。
  “夺命邪神”戴虎忽地站了起来向朱胜北道:“皇爷,小人久闻欧阳宗主大名,今日有缘相见,怎能放过请益机会,还望恩准。”
  朱胜北一皱眉,他何等精明,一看戴虎神情,知道新旧人间生出权力和地位的倾轧,刚要好言解围,欧阳逆天仰天长笑起来道:“好!好!后生可畏,想我欧阳逆天二十中前,江湖人闻风远避,今日毕竟不同了。”
  戴虎抱拳道:“宗主言重了,晚辈蔬膀教益。”言语虽是客气,却带有明显挑战的味道,一提放在一旁的长枪,大步走到殿心。
  朱胜北一来想看看这位千请万请弄回来的黑道霸主,究竟有何惊天艺业,另一方面也想他露上一手,镇住俯内高手,日后好齐心合力,并谋大业,肃容道:“欧阳宗主,这件事由你作主,不过还望点到即至,免伤和气。”说完向戴虎打了今眼色,表露出这只是场面话,要他不用介怀。
  戴虎见皇爷鼓励,大为振奋,手中长矛幻出于道金光,大殿一时间杀气腾腾,寒光飘闪。
  欧阳逆天微微一笑,不见任何动作,身影一闪,鬼蹬般离席而起,站在戴虎矛尖前三文许处。
  众人屏息静气,紧张地等待。
  坐在席上作旁观者的另一高手杨武,却是大吃一惊,他已是第二次目睹欧阳逆天出手,第一次在闹市中见他破开轿顶,突击宋别离,现在则是第二次,便每一次都看不清楚他的身法,试问连敌人怎样动作也看不真,还如何动手,不禁暗自庆幸站在场中的不是自己。
  戴虎站在场中亦是一阵心寒,而且欧阳逆天虽在三丈之外,可是一对眼神罩定了自己,面自己则似乎没有一点动静——包括毛孔的颤动、呼气的强弱,能瞒过对方,有种赤裸裸的难受感觉。不过现在势成骑虎,怒吼一声,运集全身动力,宛如驰雷掣电般向欧阳逆天冲击。
  朱胜北眉头大皱,这哪还是宴中较技,分明是以生命相搏。
  其他人没有那种眼力,见到戴虎威武万状,忘情喝起采来。
  戴虎的矛以精钢打制,长度只有六尺,比平常的矛要短一半,反而予人一种实用凌厉的杀伤感。瞬眼间,有力和稳定的脚步使他迫近至对手身前十尺处。
  欧阳逆天凝立不动,忽地闭上双目,手负身后。
  众人惊得叫了起来。
  戴虎暴雷殷一声大喝,矛尖向对方胸前要害力挑过去。有若闪电。
  眼看血肉飞溅。
  欧阳逆天动了,一动,他已来到戴虎的左侧,铁矛刺空,戴虎眼前一花,失去对手影踪,刚要变招,铁矛纹风不动,原来枪尖给欧阳逆天的手抓着。
  他的手晶莹通透,色白如雪,手指修长优美,就像一只来自魔界拥有异力的神手。
  戴虎大掠失色,远力一抽,长矛应抽而脱,刚要连打,一般大力从矛上传来,戴虎双手有如触电,几乎松手弃矛,刚坚持过去,另一波力道从矛上传至,胸口如遭重击,支撑不住,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退了七步半,才化去力道,收住势子,胸口急起急伏,狼狈不堪,以他的身手,居然一个回合便吃了败仗。
  朱胜北大喜站立,打圆场道:“两位令人大开眼界,请回席继续今晚的节目。
  ”杨武虽是旁观者,脸色却不比戴虎好看,因为欧阳逆天刚才松开矛头后,竟然能将两股不同的真力留在矛身,待自己退回席内后,第一股内力才传到戴虎持柔的手上,令戴虎几乎铁柔堕地,跟着第二股力道,又令戴虎向后一连退了七步半,当场出丑。这种留下力道、延迟少许才分先后袭敌的劝夫,真是闻所末闻,登时襟若寒蝉。
  岂知欧阳逆天本人也大不好受,他本以为第一股力道足可让戴虎当场弃矛,第二股力道要他退后八步,但戴虎矛既不脱手,又退后少了半步,知道宋别离刺中他天灵穴一剑,虽是皮破之伤,可是剑气已浸入穴内,破去了他至少五年的功力,可能还留下一些难以预测的后遗症,于是登时起了闭关之心。
  戴虎僵在当场,脸上阵红阵白。
  朱胜北怕他落不得台,向他道:“戴老师,让本皇敬你—杯。”
  戴虎毅然向欧阳逆天弓身道:“宗主武功盖世!独步天下,戴虎拜服。”
  朱胜北大喜道:“好!好!让我们连干三杯。”
  戴虎回到席上,宴会继续进行。
  欧阳逆天道:“皇爷,今早本人自悲天剑客宋别离处,得来一剑,想转赠皇爷。”
  朱胜北笑道:“怎敢受!怎敢受!宗主有缘得到,还请自用,但既能人宗主法眼,必是非凡之物,则要一看究竟欧阳逆天淡淡道:“本人自习逆天神劝,早人无器胜有器之境,皇爷不要推辞。”伸手取出长剑。
  自有人将长剑递上皇爷。
  朱胜北看了一会,神情一动,向众人道:“这里有位铸剑大师,说到鉴别宝剑,舍他其谁,来人,请‘神仙手’宗丹先生。”
  知府莫心言责怪道:“皇爷,这就你不是了,这样一位人物。怎不早请他共来一叙。”
  朱胜北道:“莫大人有所不知了,这位宗丹先生技绝天下,却不喜热闹,终日躲在铸剑室内,谢绝一切应酬,若非论剑、本皇绝不敢劳他法驾。”
  不一会—个人走人殿内。
  来人身形高瘦,两颊深削,眼睛挺有神采,使人感到乃非凡之士,身上一袭长衫,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朱胜北道:“宗先生,今晚请大驾出来,是想凭你的一对锐目,鉴别一把宝剑的质素。”
  宗丹淡淡一笑道:“四十年来,我见尽所谓著名宝剑,但真正当得上宝剑之名的,不出三把,世人每喜夸夸其谈,殊可笑也。”
  朱胜北长笑道:“人来,将这剑拿给宗先生,看看这是否宗先生看得上眼的第四把剑。”
  当即有人拿剑过去。
  众人都大感兴趣,想知道宗丹如何品评。
  欧阳逆天心中不大舒服,以他武林宗师的地位,说出来的话自是一言九鼎,这宗丹语带骄傲,一副不把他看在眼内的神气,使他不喜。不过他人极阴沉,表面上—点也看不出来。
  宗丹接过长剑,仔细品评,他看的方法极端奇怪,举高放低,又不断用手指弹动剑身,发出—下—下的金属鸣声,清音余韵,非常好听。
  众人紧盯着他,看他有何话说。
  宗月脸上不露半点声色,忽地将剑平捧胸前,仰首望天。
  众人正不知他所为何事,宗丹长叹一声,跟着又长笑起来,声音隐带气震,可知他也是高手一名。
  宗丹仰首道:“师兄师兄,你终于找到了。此物隐带剑罡,非尔何人能成。”
  这几句话没头没脑,众人都大惑不解。欧阳逆天却知他是识者,因为,若非此剑有罢气,宋别离也不能以先天真气催动来伤他。
  朱胜北奇道:“宗先生是否有特别的发现?”
  宗丹眼光连闪,射出热烈渴望的光采,大异于先前的冷漠,好一会几才平复下来,道:“皇爷,请恕宗某失陪。”
  众人大为不满,杨武道:“宗先生未说出心中之言,怎可就此拂袖而去。”
  宗丹道:“宗某认出此剑为谁所铸,可是其中牵涉到敝门一个历代相传的秘密,请杨兄放过小弟。”
  欧阳逆天神情一动,道:“宗先生是否兵甲派的传人。”
  宗丹首次露出注意的神情,向欧阳逆天洪手道:“敝派每代只传两人,所以名不显于江湖,宗主真是见闻广搏。”
  欧阳逆天仰天长笑:“如此,这剑当为贵门另一位传人所铸,只不知比起阁下,铸术谁高谁低。”
  宗丹脸上泛起骄傲的神色,冷然道:“此事只有留予公论。”服着向朱胜北道:“皇爷,请容宗某告退。”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大不是味几,他欲语还休,说及这个以铸剑独步武林的门派,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而且,他始终没有直接说这把剑是好是坏。
  朱胜北向侍从打个手势,轻声道:“请宗先生在书房等我,本皇宴后即来。”
  说完脸上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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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魔豹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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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夜深入静。
  震天动地的锣声在云上村村尾处爆响起来,不一会蔓延到每一个角落,整条村翻腾起来,睡梦中的人惊醒过来,无论老少男女,拿起放在身旁的刀叉矛箭,涌往锣鸣的方向,“魔豹!”“魔豹出现了!”
  村人早有约定,每家备有铜锣,遇有魔豹来袭,立即鸣锣示警,守望相助,风亦飞同时醒转过来,心中—股热血涌起,竟然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屋外火把熊熊,所有人都往村尾的方向走去;虽仍头前欲裂,可是能重新动弹,已是天大的喜悦,他不知这锣声来得合时,救回了他一条小命。只要知道方法,人体内的真气是可以用意志驾御的奇异气流,假设他一直昏迷下去,阴气愈盛,阳气愈退,便会无声无息地死去,这一阵锣声恰好唤醒了他的神志,而魔豹正是他刻骨铭心的事物,使他身体内阳气复回,抵销了阴寒之毒,做成一个暂时的平衡,故能坐起身来。
  房外传来物件跌倒的声音,二哥风亦乐焦急叫道:“袖珍弩在哪里,在哪里?”
  风亦莲叫道:“在那里嘛,看你急成那样子。噢!娘,你不要出去……”
  风亦飞站起身来,一个踉跄又跌倒地上,心中叫道:
  “为什么你这畜牲偏要在这时间来?”
  在火把闪动的光芒下,山野被照得火红一片,村民们持刀提矛,向着村尾的恶兽林涌去,若潮水涌往沙滩。
  村尾住的除了铁隐外,另—家是何寡妇和三个儿子。
  村民赶至时,鸡栏已被撞个稀烂,十多只鸡狼藉地陈尸地上、血迹一直往恶兽林而去。
  众村民面面相嘘。
  何寡妇站出来道:“我们正在睡觉,忽然栏内的鸡乱叫乱跳.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村长李昆道:“有没有见到那条畜牲。”
  何寡妇的大儿子道:“太快了,什么也看不到。”
  以狞猎为生的祈大叔蹲在地上研究泥土上的足迹,沉声道:“看来不太像,不像豹的爪印,可能是野猪来觅食村长李昆凝重地道:“无论如何,也要举行祭豹的仪式,以往三年我们每年都祭豹,独是今年没有。”
  惊惧的村民一齐点头称是。
  次天早上。
  风亦飞来到厅里,只有风大娘一人坐在椅上,不知在想什么。
  风亦飞垂头道:“昨晚……”
  风大娘摇首道:“昨晚怎睡得好,那畜牲一来,便有灾祸了。”
  风亦飞其实只是想为自己昨晚饮醉的事说上几句好话,但风大娘被魔豹重临的威协所困,反而丢淡了他的事。
  风亦飞暗叫侥幸,脚步往大门移去。
  风大娘脸色—沉,喝道:“到哪里去,我还未……”
  风亦飞脚步不停道:“娘,不要想这么多了,我要往城中收钱。”
  风大娘叫之不及,气道:“这孩子,真是。”
  风亦飞还未走到村中的伺堂,远远看到伺堂前的空地聚集了数百村民,一个大祭台搭了起来。台上有位身形修长的儒衣老者,五柳长须,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度,在台中读着祭文。
  风亦飞喜叫道:“噢!慕老师回来了。”
  风玉莲、风亦乐等杂在人群里看热闹,风亦乐旁立了个俏佳人,一见风亦飞,立时招他过去,巧笑倩兮,正是慕农的女儿慕青思。
  两名青年见风亦飞走来,忙迎上道:“小飞,这几天滚到哪里去了。”
  风亦飞见是村中的好友阿海和阿贵,走上道:“干什么?”
  阿贵身材短小精悍,生性乐观,促狭道:“还不是见你失踪多日,以为你死了,所以祭上一祭。”
  风亦飞气结,旋即明白:“哦!早应想到,是祭豹啊!”
  他的脑筋还不太清醒,四肢疼痛,一时省不起昨晚的事。
  阿海气鼓鼓地道:“照我说,应把搭祭台的精力省回,改去猎豹,唉,昨夜我们干足了一晚。”
  阿贵人较细心,细看风亦飞的脸色,惊道:“小飞,你的脸为什么这样难看。”
  阿海也叫了起来,事后聪明地道:“我早看出来了,最好让慕老师绘你看看。”
  风亦飞道:“不!还有很多事干。”
  阿桂道:“病向浅中医,你也不想明年今日我们祭豹般接你吧。”
  风亦飞仍想抗议,绘两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这个病是看定了。
  慕农把完风亦飞左手的脉搏,又探右手,如此反复几次,脸上现出了凝重的神色,长身而起,走到窗前,望往外面婆婆的竹林。
  风亦飞知道每逢慕农思索时,都是这样,眼光四处溜览。
  这是慕农的书斋,陈设简雅,墙上接了一把形貌高古的四尺长剑。
  村中的青年间盛传慕农是个退隐山林的武林高手,但却从没有人敢直接向他求证。慕农的儒者风姿,从容淡薄,都使人生出敬畏之心。
  慕农摇了摇头,叹气道:“萧长醉,萧长醉,你知否险些害了一条性命,不过这也好,总算把热毒引发开来,胜比以往潜伏不知。”转过身来道:“亦飞,告诉我,在山间采药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遭遇,例如服食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风亦飞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吧,我每天都吃上些花草,试其药性,不过都立时吐出来的,唉!真想不起来,慕老师、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慕农拈须微笑,他每一个动作都风神优美,令人生出孺慕之情。
  慕农道:“你身体内有种奇怪的热毒,在丹田和气海间滞留不消,换了是普通人,早便七孔流血,一命呜呼,可是你的体质非常特别,竟然把这股热毒逐少吸收人体内的精气里,所以热毒潜而不发,当然,假设这热毒窜人心脉,华驼祖师复生亦无法可施,萧长醉给酒你饮,酒性刚烈,引发了热毒,几乎要了你一命。”
  风亦飞吓了一跳,呻吟道:“现在怎办?”
  慕农微笑道:“教你一个呼吸的方法,每晚临睡前和早上起来,都做一次。三天后再来见我。”
  风亦飞性命攸关,连忙点头答应。
  慕农详细说了打坐的姿势,道:“呼吸贵在似有若无,才能不落下乘,留心了,一吸由背脊督脉上顶门,二呼由顶门下任脉……”
  风亦飞闭上眼睛,凝想着体内的气流转动,走遍任、督、带、阳脉、阴脉等奇经八脉,全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他不知慕农教他的是道门正宗上乘法门,令他奠下日后的根基。
  慕农道:“记着调息时一定要心息相依,勿忘匆助,坚持正觉,心死神活。”又详细解释一番。他早放下争霸江湖之念,打算不收徒弟、这下为了救人,反而传了风亦飞上乘心法。
  风亦飞离开了慕农书斋,精神奕奕,头痛全消,只走了两个多时辰,便来到川南城,他此来名为收钱,事实上却茫无目的,街上行人如昔,教他哪里去找那盗药青年。
  想到这里,脑筋立时活动起来,他虽本性善良,却绝非愚鲁之人,只是长居深山,缺乏处世经验,这数天接连发生的事,启动了他的灵智,他首先推想,这少年样貌如此俊俏可爱,又顽皮爱玩,定是城中的“著名”人物,人人认得,当然,假设没有人认识这少年,那便代表他只是路过此地。
  当日他在病除轩从风亦飞手上抢去草药,药店的老板和那小伙记,当然认得他是谁,一问便知,风亦飞大为兴奋,忙往病除轩走去。
  冤家路窄.刚转出街角,迎面便见那抢药少年一蹦一跳向他走过来。
  风亦飞看到他的同时,他亦看到风亦飞。
  两人同时一怔。
  风亦飞怪叫一声,向他奔去。
  那少中呆了一呆,尖叫一声,回身便跑。
  风亦飞何等迅捷,眼看追上,忽然迎头有两名大汉闪了出来,恰好拦住去路,非常无礼。
  风亦飞心切追那少年,岂会计较,—侧身想从两人身旁溜过,但那两名大汉亦把身躯移了一移,依然挡着去路。
  青年借这点缓冲时间,转入—道小巷,消失不见。
  风亦飞望向两名大汉,他们脸上接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冷冷地望着他。在此同时,四面八方都有大汉围了上来。
  风亦飞冷静一看形势,每个去路都给人封锁起来,独在左侧留下了一处空隙,若非自己临危不乱,也不易察觉。
  他按撩着逃生的喜悦,作了个向右侧冲刺的假身。
  众大汉低叱一声,一齐动作。
  风亦飞倏地改变方向,闪电般从空隙处一冲而去,逸出重围,恰好见到眼前有条横巷,风亦飞毫不犹豫,奔了进去.估量以自己纵跃如飞的身手,对方怎也追不上自己。
  狂奔了不到小半刻钟,巷子到了尽头,原来是个死胡同,刚要越墙而去,异变已起。
  十多名大汉同时在两面墙边现身出来,把四周上下围个密不通气,来个瓮中捉鳖。
  风亦飞立时明白,刚力大汉在街上围迫他时,是故意露出空隙,让他从一个陷阱逃往另一个陷阱,这其实很难怪他,因为到底缺乏江湖经验。
  风亦飞一咬牙,从那急就章的原始剑鞘中,抽出长剑,向来路冲去。
  众大汉知他的剑锋利,纷纷抽出武器,一时杀气腾腾。
  一名矮壮大汉跃下墙来,手持铁铸短棍,迅速迫近,慕地击出。
  风亦飞—剑劈击,正中棍头,他虽从未习武,可是资质过人,整天在山中与猴儿嬉戏,什么招数末见过,兼之吸收体内热毒,自然而然化为体内精气,已到达了武林人梦寐以求军进先天真气的初步阶段,所以剑劲自然有力。
  剑棍相交,火花进现。
  持棍大汉武功高明,怒喝一声,变招攻来,刹那间连续十八击。
  风亦飞连挡他十八下,去势完全被阻,退回死角内。
  持棍大汉并不迫近,把铁棍拿视察,脸上现出惊异的神色,他的棍以上佳钢粹粹炼而成,现在居然清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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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儒一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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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长醉刚关了长醉居的门,轻轻松松吸着烟嘴。
  一个一个的烟圈,勾起了无数往日的回忆,有些令人伤神。—些令人惋惜。
  难道人生就是—连串的愧悔和怨恨。
  萧长醉蓦地面色—沉,低喝道:“谁?”脚步声音似有如无,笔直向他的长醉居走来。
  —条修长的人影,穿窗而人。
  萧长醉神情—动道:“今天刮什么风,居然把号称江湖第一才子的‘蕉雨剑’慕农刮了来。”
  慕农气定神闲,负手而立,就像来此参加琴棋雅集,以文会友,外表—点看不出事情的紧急。
  萧长醉见他那副稳操胜券、超然洒脱的神态就有气,脸色一沉再沉道:“有屁快放!”
  慕农看看四周,淡淡道:“我俩这些来年比邻而居,可是在下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个情形假设能在二十年前告诉认识我们的人,—定笑掉了牙,任谁也不会信情胜兄弟的焦雨剑慕农和‘夜盗千家’萧长醉,竟会成为陌路人,比邻若天涯。”
  萧长醉脸上现出向往的神色,缅怀着往日两人快意江湖的日子道:“那时我们共创阴阳壁合大法,一刚—柔,两个时辰横扫了‘浪子荡’那班为非作歹的水贼。”失去了心芙,现在还来干什么?”
  慕农长叹一声、内中含有复杂之极的感情,包括了友情爱情错综难言的恩怨。
  萧长醉脸上一阵火热,喝道:“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这些年他心底下其实很和曾是挚友的慕农见上—见,甚至在此开了长醉居,亦是潜意识中想找个能知道慕农讯息的处所.这种行为难以解释,尽管当事人也为自己这样做苦恼,慕农知他武功专走刚猛路子,性情偏向火热,从容道:
  “我今次有事而来,希望你抛开人世间的恩怨,仗义出手,凭我们阴阳壁合大法,或者仍有一线希望。”
  萧长醉瞅他一眼,晒道:“想不到你这事事不上心的老家伙,也有关心人的时刻,不用说也是铁隐出了事,变不成把戏你看了。”
  慕农修养极佳,不理他的冷嘲热讽道:“棍据现场的痕迹、出手者九成是‘魔尊’欧阳逆天,铁隐也非弱者,他的‘火焰七击’江湖上可以照单全收的人屈指可数。”
  萧长醉听到欧阳逆天的名,眉头一皱,旋又泛起强硬的神色,道:“你我间早已恩清义绝,两不相干。我在这里清闲快活,只希望能这样直待到两脚一伸的时刻,慕才子请回吧。”
  慕农想不到萧长醉怨恨如此之深,喟然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只希望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能代我负起照顾青思之责,就算看在心芙脸上好了。”一个动作,行云流水般穿窗去了。
  萧长醉跳了起来,向着慕农的方向高叫道:“见你的大头鬼,青思是你两人的,关我萧长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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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青思把手中的女红放在一旁,绣了这好—阵子,人也累了,慕农的房早吹熄了灯,上床就被。刚才回来后,慕农便没有踏出房门一步,这并不似他的习惯,慕农惯了夜眠.有时清早起来,慕农仍在俯首低回,沉浸在思潮意海里。
  屋外响起急剧的犬吠声。
  慕青思心中一凛,想起了那出没无常的魔豹。
  “咯!咯!咯!”
  敲门声响。
  慕青思奇怪地站了起来,望了望慕农卧室,一点动静也没有,惟有来到门旁叫道:“谁?”
  外面沉默了片刻,才有一把苍老声音道:“慕农在吗?”
  慕青思更是奇怪,远远近近的人无不尊称自己父亲为慕老师,这样直呼其名,还是第—次耳闻,极为刺耳,不过对方还算语调温和,何况又是老人,把门拉了开来。
  萧长醉站在门外。
  慕青思也曾路经长醉居,只是从未有接触的机会,想了想,才把他认了出来,轻叫道:“不是萧老先生吗?找家父有何贵于?”
  萧长醉望着眼前清丽的少女,想起了第—次见到她母亲心芙的情形,那是一个下着柔柔露雨的春天,就在西湖之畔.心芙泛舟湖中,那美景历历在目。
  慕青思给他深而专注的眼看得—阵心悸,不自然地道:“老先生,家父入睡了,你……”
  萧长醉霍然醒来道:“是急事,你去唤醒那老家伙!
  噢!不!你醒他吧。”
  慕青思见他古古怪怪,犹豫起来,又奇怪父亲为何还没有起来,因为他的听觉最是灵敏。
  萧长醉道:“这关乎人命生死,你进屋看看吧!”
  慕青思焦急不忘礼数,福—福道:“老先生先入来坐坐.我去看看他老人家。”往慕农卧室走去。
  萧长醉见她连温柔体贴也学足乃母,更是感溉,暗付这么可人的女儿,为何不是我和心芙的,偏是那自命才子的老家伙的。
  慕青思惊呼一声,站在门旁,别过来的脸一片苍白。
  萧长醉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跺足道:“去找死也不用这么心急。
  风亦飞和阿海两人找遍了整个山头,村前村后,找不到阿贵一丝一毫的踪影,垂头丧气回到风亦飞的屋外。
  村中的车更打响了两下。
  夜深了。
  风亦飞恼怒道:“这家伙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盐场那批人我可以应付,他还怕什么,而且没有不可解的仇怨。”
  阿海道:“我也想不明,今早他来向我说了些奇怪话儿,说什么要我照顾他家人,转个身就不见了他。”
  风亦飞待要再说,—把破锣级的声音在身后的柴房响起道:“什么见了不见了,刚巧梦到周公的女儿。正向她求婚时,绘你们吵醒了,这个账怎么算,起码也应让我知道她是否答应嫁我。”
  风亦飞一看,原来是那流浪客田仲谋,心想这人倒怪,白天不知窜到哪里去了,晚上却大摸大样入住柴房,就像在客店留下了房间一样,令人气结。
  阿海和他混得相当熟了,骂道:“只知挂着人家的女儿,阿贵失踪了。”
  田仲谋道:“他失踪倒没有问题,最怕是给人找上了。”
  风亦飞估不到这疯疯颠颠的人说起话来有纹有路,奇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田仲谋作了个无所不晓的自负表情,夸张地道:“只要我在那一处,那—处方圆百里内休想有—件事能瞒过我。”
  阿海道:“希望你是真人不露相,内里的本事比你的外表要好.而且最少要好十来二十倍才济事。”
  风亦飞给田仲谋—轮打岔,轻松了—点,问道:“告诉我,田真人、现在应该怎么办?”
  田仲说道,“把阿贵找出来。”
  两人气得—齐大骂起来,这个答案路人皆晓,问题是如何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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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农迅若鬼魅在皇府的花园内移动,—遇有巡逻的人立时闪进林木间,他是走惯江湖的大行家,—看皇府的院落房舍分布、便约略估计出哪处是皇爷朱胜北的居所,哪处是内院.哪处是下人注的地方。
  最后他认定了—幢毫不起眼的建筑物,除了房子的结构特别坚固外。最奇怪的是整所房子—个窗户也没为,只有几个气窗,半尺高两尺长—最适合囚人,另一个有力的原因、是守卫巡至该房子附近时,总是特别留心细察,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
  慕农刘计算了距离离时间、闪出藏身的树丛,穿进了建筑物外围的廊道里、刚巧有两名守卫转了出来,慕农手—动,光点满天。两名守卫—声不吭倒了下来,在眨眼间的工夫里,慕农拔剑出剑、刺中对方穴道,比人的眼睛还快。
  藤农抓着欲跌地上的两名守卫,轻放一旁,绝不犹豫地掠到房子的大门前。
  大门紧锁。
  慕农—剑劈下,剑锁相触、却发出毫不清脆的—下沉响.原来他用了巧劲,力道蓄柔而不猛,却贯满了真力,锁应剑断开。
  慕农闪身进入。登时—呆,内中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唯是床倚桌—应俱全,被铺像是刚有人睡卧过的模样。
  慕农一摸睡床,犹有余温,叫声不好,身子向后猛退,穿出屋外。
  灯火下的院落里,花丛内一人背着他悠然而立,宽阔的肩膀,沉凝的气势,有若一块风浪不能摇其中分的海中参天巨岩。
  慕农淡谈道:“欧阳逆天。。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高鼻深目,冷酷无情,正是魔道百年来最厉害的人物欧阳逆天。
  欧阳逆天面无表情阴沉地道:“阁下如此身手,当非寂寂无名之辈,贵友已给本人移至秘处,若阁下能自断双手,欧阳某破例让你见上他一脸。才取尔之命。”
  慕农潇洒一笑,他虽年过五十,但保养得非常之好,丰神气度无懈可击,欧阳逆天这样恶言相向,他仍是谈定从容,没有丝毫慌张。
  欧阳逆天一阵长笑,道:“好!欧阳某连遇高人,可解寂寞。动手吧。”
  慕农一声低吟,手中剑先洒出一片银点,踞着银点摹地扩大,旋风般向欧阳逆天卷去。
  欧阳逆天低叱一声,抢入剑雨里,合指成锋,连劈十下。
  慕农剑雨散乱,脚步连移,行云流水般向后退去,剑雨收聚变成一圈光晕,护在胸前,欧阳逆天眼力高明,以掌作剑,每一下都重击在慕农剑上,如千斤重锤,他的动作看似简单笨拙,实已晋人以简胜繁、以拙破巧的超凡境界,慕农立时被迫改攻为守。
  他的蕉雨剑法乃—夜听雨打芭蕉,有悟而成,善攻不善守.这下给欧阳逆天一上来正中要害,立时缚手缚脚,使不出平日的七成劝夫。
  欧阳逆天再喝一声,左手作刀,右手作剑,左手的刀使出一套大开大国的刀法,凌厉惨烈;右手的剑却是细致人微,妙着纷呈,这两种极端不合的风格,汇流成无可抗拒的攻势,一波—波向慕农涌去。
  慕农虽陷于必败之局,可是依然潇洒飘逸,姿势悦目,这是他剑法的特点,即管给人杀死,动作依然优美动人。
  慕农突然向后飘退,落地连退数步,脸上抹上—片苍白,嘴角渗出血丝。
  欧阳逆天沉声道:“不傀高手,居然能化去必杀—击,假若本人没有看错眼,阁下当是二十年前与‘夜盗千家’萧长醉并称为‘一儒一偷’的蕉雨剑慕农。”
  慕农运功内视,知道伤势不轻,可是欧阳逆天的杀气紧锁着他,欲罢不能,逃走无门。
  欧阳逆天开始移动,缓缓迫来,他每一步都大有讲究。
  封死了慕农的逃路。慕农放开伤势,强提一口气.长剑贯满真气,阵阵低鸣。
  这一战到了生死立决的时刻。
  欧阳逆天脚踏草地,发出“赫赫”的声音,慕农感到对方每一脚踏上地上时,大地都似乎动摇了一下,知道自己精神已为对方魔功所摄,幻象层出不穷,连忙凝神聚志.准备死前一下石破天惊的反击。
  欧阳逆天口中发出奇怪的轻叫,落到慕农耳中,变成了风吹雨打,心头登时泛起了江湖风雨飘摇的落寞感觉,神志一松,堕入对方魔功大法里。
  欧阳逆天全力运展魔功,紧摄对方心神,以不同手法挑起对方喜怒惊怖等六欲七情,再乘虚而进,他眼光锐利。
  看穿慕农对世相的情深,又知道他对风风雨雨特多感触。
  以魔境幻声化出风雨之景,果然令对方心神微分,当下低啸一声,一拳击出,直取对方心窝。
  慕农败势已成,悲啸一声,迎着对方—剑攻去。
  拳风呼呼,慕农像在狂风暴雨中不自量力逆风而行的人,全身衣衫腊腊向后飘飞,可见欧阳逆天一拳之威。
  叱喝起身右侧,一个人从暗处冲了出来,抢到慕农身侧,与他同时出手,慕农也是奇怪,见那人抢出,立时化功为守,全力为来人掩护,好让对方将一支烟杆发挥致尽。
  要知大凡高手对垒,到了难分难解时,绝不容第三者插入,这人却像和慕农配合了千百次,一上来就天衣无缝。
  三条人影乍合倏分。
  慕农踉跄后退,鲜血狂喷,另—人较好—点只退了五步、一把扶着了慕农。呼一声越过高墙,转瞬没进黑影里。
  欧阳逆天也退后了半步,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如是者三次,张口吐出—口痰血。本来给他以深厚魔功强行压着,但到此等关键,内伤进发出来,这一战使他立下入关修炼的决心。誓耍放下—切,先除去内患。他的逆天不败神功尚差少许才能到达入水不死、入火不浸的境界,借这次疗伤机会,或者能—举两得,更上一层楼。
  欧阳逆天站了—会,脸上现出—个坚决的神情,这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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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亦飞、田仲谋和阿海三个人找了—整夜,阿贵仍是影踪全无。
  三人从山上走下来,经过恶兽林,风办飞站在—棵特别高大的树旁,指着树上道:“你看到树上垂下的藤吗?”
  田仲谋眯眼看了—会,道:“当我是盲的吗?当然看……看,整蛊我吗?什么也没有。”
  风亦飞笑道:“因为那些藤是我们用同样的树皮搓结而成,又给我巧妙地缠在树身上,所以不留心极难发觉。”
  田仲谋恍然道:“是的!看到了,看到又怎样?”
  风亦飞道:“这恶兽林布满了我设下的陷阱法宝,像这株恶兽林内最大的树,我们戏称为逃命树,因为—拉树藤,即可跃往远方,包保来人追之不及。”
  田促谋搔头道;“是否我蠢了—点,你告诉我这些事,究竟和阿贵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风亦飞道:“阿贵若是逃避敌人,—是远走高飞,不过这个可能性极小!”
  阿海插人道:“其次是躲在附近,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个恶兽林,他一定是在这里。”
  田仲谋哦了一声,以另眼相看的目光望着风亦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看来你有足够资格当我徒弟。”
  阿海皱眉道:“这恶兽林方圆足有二十多里,你布下的陷阱又多。叫我们怎么找?”
  风亦飞道:“只要知道大约地点,一切好办。”
  田仲谋神情—动道:“咦!”似乎有人唤你的名字。
  风亦飞留神一看,风中果然隐约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还是个男子。奇怪地望了田仲谋—眼,心想此人的耳朵居然比自己还灵。
  阿海茫然道:“什么也听不见。”
  风亦飞道:“不理是谁,先去看一看。”
  三个人急步出林,风亦乐手持盲公竹,向他们走来,大声叫着风亦飞。
  风亦飞走前道,“叫你不要走来恶兽林这端了,遇上了魔豹怎办?”
  风亦乐欣然拉开衣襟,露出贴身收藏的弩弓和两支袖珍箭,自负地道:“养兵千日,用在—时,只要箭射出的那—眨眼功夫,保证你冬天有豹皮作床盖。”
  阿海道:“射中就是,射不中就轮到魔豹他老人家有人皮做床铺了。”
  风亦飞插人道:“找得我这么急干什么?”
  风亦乐道:“不是我找你、是青思找你,看来有点事、唉!其实她也可以向我说。”
  阿海道:“难怪这般落力,原来……嘻嘻嘻……”
  田仲谍倒正经起来道:“不要废话了,正事要紧。”
  风亦飞脸色微变、想到是慕农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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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农盘膝床上。脸上血色全无。
  慕青思忧虑地看着父亲,一对美眸泪光盈盈。
  风亦飞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慕青思拭去欲滴未滴的泪水,道:“今早长醉居的萧老先生把阿爹扶回来,阿爹以金针自疗后,一直打坐到现在,眼也未张开过。”
  风亦飞惊道:“原来他要找的朋友就是萧老头,现在他到哪里去了?”
  慕青思道:“我看他亦有点不妥当,说要回去喝用龙尾根浸的补酒。临走前他告诉我,最好能找些人参来给他吃。”
  风亦飞道:“这包在我身上,我立即往病除轩,陈老板很尊重我。”
  慕青思不明白地道:“你在说什么?”
  风亦飞心中怜惜,一向以来他都当慕青思有若亲妹,目下慕农伤成这个样子,保护她的责任,自然来到自己肩上.他拍拍心口道:“我现在去买参,午后回来,小心照顾慕老师了。”
  慕青思感激道:“你也小心点。”
  来到城中,刚好是辰时中。
  为免节外生枝,他故意绕了个大圈,避开了大街,才走到病除轩处。
  风亦飞步进轩来,把手上一箩制好了的草药放在柜面上,道:“陈老板,交药来了。”
  陈老板一见他来,面容一喜,瞅个机会向那小伙记打个眼色,小伙记立即从铺后溜了出去。
  风亦飞道:“看看值多少钱。”
  陈老板慢条斯理,道:“你将药丸放在右面那个盘子上,给我数一数共有多少粒。”
  风亦飞奇道:“往日你不是整箩去秤吗?娘说你秤后扣掉了竹箩的重量就成了。”
  陈老板窒了一窒道:“这是往日的事了,今日开始新规定。”
  风亦飞无奈,唯有照办,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才完成了这艰辛的任务,道:“共是三百六十八粒,有三粒碎了。”
  陈老板道:“等一等。”
  风亦飞心急买参回去给慕农,可是又不敢开罪眼前这米饭班主,唯有秉承猎人的优良传统,冷静地等待。好一会陈老板回转来,忙这忙那,风亦飞忍不住道:
  “老板,可以先给我处理吗?我赶时间啊!”
  陈老板干咳数声,掩饰心中的不安,拿起算盘,劈劈啪啪计起数来,算极也不完。
  风亦飞心想,三百多粒药丸要算这么久吗,少爷我手指未竖起已数完,心中奇怪。
  这时小伙计从铺前溜了进来,向陈老板打个眼色,陈老板脸容一松道:“总共是一两八钱二十四分。”
  风亦飞愕然道:“这些钱可以换多少人参?”
  陈老扳道:“参分上中下三等,你要的是哪一等。”
  风亦飞心知不妙,硬着头皮道:“上等的怎么价钱?”
  陈老板道:“每两是四两四钱。”
  风亦飞倒抽一口凉气,自己倾尽身家,只换来那几钱人参,枉自己在慕青思面前夸下海口,苦恼地道:“上次我拿来的药比今次还少,你却给了我六两银,为何……”
  一把清脆的女声插入道:“道理很简单,因为我。”
  风亦飞眼前一亮,那位女扮男装的抢药少女,回复女儿身分,姻娜修长的身形,一袭湖水蓝的丝质紧身衣,显得英气勃勃,无限抚媚,体态动人,如花的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一反往日两人对阵时的神气。
  风亦飞人虽贪玩,却绝不记仇,愕然道:“你……你是……”
  那小伙记伸头到两人中间道:“唐小姐是陈老板的老板,这条街有一半的铺也是她父亲唐老爷的。”
  风亦飞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天你们肯给钱我。”跟着望向唐小姐道:“好了,今次要怎样?”心想这次事无善了,上次把她吊了上树,扬长而去,今次还不给她有冤报冤。
  唐小姐俏脸绽出一个动人笑容道:“上次人家也没有怎样,还不是给你那样了。”
  陈老板和小伙计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摸不清什么是“这样那样”。
  风亦飞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也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既然做了出来,那时又不知她是这么美丽动人的少女,惟有道:“这件事大家都有吃亏的地方,算扯平好了。”
  唐小姐乌灵灵的眼睛转了几个圈,溜向陈老板道:“陈伯,将店中最好的人参全拿出来。”
  陈老板呆了一呆、伙计兴奋地跳起道:“让我去!”
  风亦飞脸色—变,这个误会可大了,自己即管街头卖艺赚钱三个月,怕也买不起几两人参,不知怎的,当唐小姐美目向他扫来时,每次都不由心头一热,所以更不愿在她脸前丢人,作个礼呐呐道:“我……对不起,刚才只是顺口问个价钱……不……”
  唐小组扑哧一笑,看穿了他的心事道:“不用怕,这些人参都是特价货。”
  她笑起来如鲜花盛放,看得风亦飞傻了眼,只觉生平所见虽美景无数,可是比起眼前都大为逊色,—时忘了答话。
  小伙计棒着一大札参从铺后出来,看去最少有三四斤。
  唐小姐娇声道:“这位公子全买下了。”
  风亦飞什么也给人唤过,例如“飞儿”“小飞”‘阿飞”‘小兄弟”,却从未给人尊称为公子,尤其出自这么—位千娇百媚的少女口中,心中一阵奇怪难言的温暖,呆了半晌才省起自己哪有钱买参,脸子攸关,吓得跳起来道:“噢!
  我先走了。”头也不回,往轩外冲去,脸上火辣辣一片。
  出到轩外,松了一口气,脚步声从后传来、风亦飞回头一看,唐小姐满脸娇嗔从后追上,拿着那一大包人参,娇呼道:“你怎么了!”把人参一把塞进他怀里。
  风亦飞自然双手推去,恰好按在她纤纤玉手上,肌肤相触。
  两人同时一震,唐小姐垂下头来,风亦飞比她略高半头,刚好看到她嫩滑雪白的后颈红粉花飞。
  唐小姐缩手退后,抬头深望他一眼,跟着低头浅笑,转身一溜烟跑了,她的声音远远飘送回来道:“这就当作当日让你惹上麻烦的赔偿吧。”
  风亦飞知道她说的是当日追她时,为了救老妇惹上了皇府高手的事.其时她在旁目睹—切,叹了—口气,人世间机缘巧合,若非遇到她,一切事情可能不是循这个方向发展了!宋别离也不会命丧于此,铁隐安然在工场内铸剑,慕农亦不用吃手上的参。
  世事真的有个“如果”吗?
  这几天的事情,令这特别的青年思想上生出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开始思索一些人生的问题。
  回到慕农家时,慕农精神回复了大半,只是仍有点衰弱。
  慕青思毫无怀疑接过几斤上等人参,便拿去弄给父亲喝。
  慕农深深望了风亦飞数眼、神情—动道:“亦飞,伸出左腕来。”三棍指头搭在他左腕处,一边问他这几天练功的情形,问得非常详细,沉吟一会后道:“你的进步令人昨舌,就像是一个穷人,忽然间发现了自己是大富翁,而我就是教这大富翁用钱的人,这种怪事我还是第一次遇上,不知你究竟服了什么奇珍异果,致有此奇遇,唉!不过仍是可惜。”
  风亦飞道:“可借什么?”
  慕农道:“你体内的热毒,虽经我指引,化去了大半,变成体内的真气,可是核心处仍是郁结难解,将来恐怕造成祸害,其次……”
  风亦飞问道:“慕老师,说吧!我是生活在山林里,观察万物的起始生灭,发现了凡物必有生死,就像春去夏来,秋尽冬临,这是天地之理,所以我对生生死死并不放在心上,你即管说吧。”
  慕农听得脸容一动,道:“好!难得你有这种体会。”沉吟了一会,才找到了说话道:“我和萧长醉两人,昔日……
  唉!都是不提那些旧事了,总之我们曾合创了一套名为‘阴阳壁合大法’的武功,对敌时不但能威力倍增,尤其是内中包藏了一今大秘密,这完全是意外的产品,是创造这大法时没有想到的。
  “这大法不但可以对外,还可对内,只要配合得宜,能把一个人脱胎换骨,变成不世高手,只是有个条件,就是这人必须‘火通奇经八脉’。”
  风亦飞奇道:“什么是火通?”
  慕农道:“这是上乘先天气功和下乘后天气功的分别了,一般武林高手,即管开宗立派,内功深厚,真气在体内自动流转,随心所欲,也只是‘气通’的境界。但真正晋人宗师境界的高手,修的是上乘先天真气,流转体内的除气外还有一种奇异的‘真火’……这火和气之别,决定了先天和后天的高低,真是差之毫里,谬以千里,尽管以我和萧长醉等自命不凡,但离先天真气的境地仍是可望不可即,你虽是初习气功,可是已奇怪地具有先天真气的底子,但要说到火通奇经八脉,不知要待到何时,所以这是第二可惜,否则,欧阳逆天也会头痛上一会。”
  两人又再说了几句,风亦飞才告辞离去,心中接着阿员,不期然来到阿贵家处,阿桂妹正服侍贵妈吃药,原来她忆子致心血郁结,病倒床上。
  风亦飞心中一热,往恶兽林奔去,人到林里,高声叫道:‘‘阿贵!阿贵!快出来,你娘病倒了。”一边走,一边叫,直至力竭声嘶,才坐了下来。
  山林里宁静如常。一些动静也没有。
  风亦飞心下沮丧,站起身来往林外走去。
  他往山下走时,阿贵从隐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想叫风亦飞,又叫不出声来,眼泪在眼角滴下来,最后一咬牙,向风亦飞身影隐没处追去。
  还差一点走出恶兽林时,阿贵摹然全身一震,回头急走,原来路边有两名大汉闯了出来。
  阿贵心想只要逃进林里,休想抓得到我,忽尔眼前一花,竟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阿贵骇然后退,喉咙已给人捏着.阿贵心中一阵绝望,死命狂叫,声音一发即消,跟着是喉骨碎裂的声音。
  风亦飞摹地停下来,他自习内功后,耳目一天比—天灵,捕捉到阿贵临死前的短促叫喊。
  风亦飞往回急奔,升起不祥的预感,刚扑入林,阿责仆倒路旁。
  风亦飞悲呼一声,扑了上去,他不知若非他来得快,那批凶人不及毁尸灭迹逃去的话,阿贵恐怕连尸骨也不存风亦飞一把抱起阿贵,后者在弥留之际,口唇颤动,像有话要告诉他。
  风亦飞悲愤万千,将耳朵贴上去。
  “盐……盐……”
  头一侧,一个纯良的青年就此含恨死去。
  风亦飞抬头望上天上,蓝天白云,世界仍是那样美好,可是人世间却尽是这等弱肉强食的不平事。
  风亦飞抱起阿贵尸身,一步一步沉重地往村中走去。
  他知道他和以前已不向了,以往他只想捕猎魔豹,由今天开始,他要向所有恶势力宣战。
  帅可夺也,志不可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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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奇谋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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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月高挂天上,色光洒下,把大地披上—片金黄的幻裳。
  风亦飞挨坐在柴房的门旁,—股深沉的悲哀,侵蚀着他的心灵,他并不只是为好朋友的死亡忧伤,而更是为生和死间的界限而愁思。
  从没有这么接近死亡。
  宋别离的死,虽令他悲愤,但宋别离始终是个隔离得很远的形象,而且他的死是浪漫的,死只是武道上自然而然的—个归宿。
  阿贵的死却是凄惨无伦,一个锐意求生的人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阿贵家人的悲泣,毒蛇般咬着他的心。
  生命究竟是什么?
  卧在禾草上田仲谋道:“不要想了,空想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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