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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文集

_4 梧桐 (现代)
  四弟之诗又有长进,第命意不甚高超,声调不甚响亮。命意之高,须要透过一层。如说考试,则须说科名是身外物,不足介怀,则诗意高矣;若说必以得科名为荣,则意浅矣。举此一端,馀可类推。腔调则以多读诗为主,熟则响矣。去年树堂所寄之笔,亦我亲手买者。"春光醉"目前每支大钱五百文,实不能再寄。"汉壁"尚可寄,然必须明年会试后乃有便人回南,春间不能寄也。
  五十读书固好,然不宜以此耽搁自己功课。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语不诬也。常家欲与我结婚,我所以不愿者,因闻常世兄最好恃父势作威福,衣服鲜明,仆从但赫,恐其家女子有富家骄奢习气,乱我家规,诱我子弟好佚耳。今渠再三要结婚,发甲五八字去,恐渠家是要与我为亲家,非欲与弟为亲家,此语不可不明告之。贤弟婚事,我不敢作主,但亲家为人何如,亦须向汪三处查明。若吃鸦片烟,则万不可对;若无此事,则听堂上各大人与弟自主之可也。所谓翰堂秀才者,其父子皆不宜亲近,我曾见过,想衡阳人亦有知之者。若要对亲,或另请媒人亦可。
  六弟九月之信,于自己近来弊病颇能自知,正好用功自医,而犹曰"终日泄泄",此则我所不解者也。家中之事,弟不必管。天破了自有女姻管,洪水大了自有禹王管,家事有堂上大人管,外事有我管,弟只安心自管功课而且,何必问其他哉!
  至于宗族姻党,无论他与我家有隙无隙,在弟辈只宜一概爱之敬之。孔子曰"泛爱众而亲仁",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此刻本理家事,若便多生嫌怨,将来当家立业,岂不个个都是仇人?古来无与宗族乡党为仇之圣贤,弟辈万不可专责他人也。
  十一月信言现看《庄子》并《史记》,甚善。但作事必须有恒,不可谓考试在即,便将未看完之书丢下,必须从首至尾,句句看完。若能明年将《史记》看完,则以后看书不可限量,不必问进学与否也。贤弟论袁诗、论作字亦皆有所见,然空言无益,须多做诗多临帖乃可谈耳。譬如人欲进京,一步不行,而在家空言进京程途,亦何益哉?即言之津津,人谁得而信之能?
  九弟之信,所以规劝我者甚切,余览之不觉毛骨悚然。然我用功,实脚踏实地,不敢一毫欺人。若如此做去,不作外官,将来道德文章必粗有成就。上不敢欺天地祖父,下不敢欺诸弟与儿子也。而省城之闻望日隆,即我亦不知其所自来。我在京师,惟恐名浮于实,故不先拜一人,不自诩一言,深以过情之闻为耻耳。
  来书写大场题及榜信,此间九月早已知之,推县考案首前列及进学之人,则至今不知。诸弟以后写信,于此等小事及近处族戚家光景,务必一一详载。季弟信亦谦虚可爱,然徒谦亦不好,总要努力前进,此全在为兄者倡率之。余他无可取,惟近来日日有恒,可为诸弟倡率。四弟六弟纵不欲以有恒自立,独不怕坏季弟之样子乎?·
致诸弟 道光二十五年初一日京寓
  ·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闻,无师无友,挺然特立,作第一等人物。昔婺源汪双池先生一贫如洗,三十以前在赛上拥工画碗,三十以后读书,终身不应科举,卒著书百馀卷,为本朝有数名儒,彼何尝有师友哉?又何尝出里间哉?余所望于诸弟者,如是而已。四位老弟足下:
  诸弟写信总云仓忙,六弟去年曾言城南寄信之难,每次至抚院资奏厅打听云云,是何其蠢也!静坐书院,三百六十日日日皆可写信,何必打听招差行期而后动笔哉?或送至提塘,或送至岱云家,皆万无一失,何必问了无关涉之赍奏厅哉?若弟等仓忙,则兄之仓忙殆过十倍,将终岁无一字寄家矣。
  送王五诗第二首,弟不能解,数千里致书来问,此极虚心,余得信甚喜。若事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子里?兹另纸写明寄回。
  家塾读书,余明知非话弟所甚愿,然近处实无名师可从。省城如陈尧农、罗罗山皆可谓明师,而六弟九弟又不善求益。且住省二年,诗文与字皆无大长进,如今我虽欲再言,堂上大人亦必不肯听。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闾,无师无友,挺然特立,作第一等人物,此则我之所期于清荣者也。昔婺源汪双池先生一贫如洗,三十以前在窑上为人佣工画碗,三十以后读书,训蒙到老,终身不应科举,卒著书百馀卷,为本朝有数名儒,彼何尝有师友哉?又何尝出里间哉?余所望于诸弟者,如是而已,然总不出乎立志有恒四字之外也。·
致诸弟 道光二十九年三月廿一日京寓
  ·决不以做官发财,决不留银钱与后人;若禄人较丰,除堂上甘旨之外,尽以周济亲戚族党之穷者;此我之素志也。
  ·将来我夫妇所有衣服,五兄弟站间均分;我所办之书籍,则存和见斋中,不私取一本:此我待兄弟之素志也。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足下:
  正月初十日发第一号家信,二月初八日发第二号家信,报升任礼部传郎之喜,计六日发第三号信,皆由摺差带寄。
  温弟在省所发书,因闻澄弟之计,而我不为揭破,一时气忿,故语多激切不平之词。予正月复温弟一书,将前后所闻温弟之行,不得已禀告堂上,及澄弟植弟不敢禀告而误用诡计之故,一概揭破。温弟骤看此书,未免浪我。然兄弟之间,一言欺诈,终不可久;尽行揭破,虽目前嫌其太直,而日久终能相谅。
  澄弟书来,言温弟鼎力办事,甚至一夜不寐,又不辞劳又耐得烦云云。我闻之欢喜之至,感激之至。温弟天分本高,若能改去荡佚一路,归入勤俭一边,则兄弟之幸也,合家之福也。我待温弟,似乎近于严刻,然我自问此心,尚觉无愧于兄弟者,盖有说焉:
  大凡做官的人,往往厚于妻子,而薄于兄弟;私肥于一家,而刻薄于亲戚族党。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宦囊积金道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
  此时侍奉高堂,每年仅寄些须以为甘旨之佐。族戚中之穷者,亦即每年各分少许,以尽吾区区之意。盖即多寄家中,而堂上所食所衣亦不能因而加丰;与其独肥一家,使戚族因怨我而并很堂上,何如分润戚族,使戚族戴我堂上之德而更加一番钦敬乎?将来著作外官,禄入较丰,自誓除廉俸之外不取一钱。廉俸若日多,则周济亲戚族党者日广,断不蓄积银钱为儿子衣食之需。盖儿子若贤,则不靠宦囊亦能自觅衣饭;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孽,后来淫佚作恶,必且大玷家声。故立定此志,决不肯以做官发财,决不肯留银钱与后人;若禄入较丰,除堂上甘旨之外,尽以周济亲戚族党之穷者:此我之素志也。
  至于兄弟之际,吾亦惟爱之以德,不欲爱之以姑息。教之以勤俭,劝之以习劳守朴,爱兄弟以德也;丰衣美食,俯仰如意,爱兄弟以姑息也。姑息之爱,使兄弟情肢体,长骄气,将来丧德亏行,是即我率兄弟以不孝也,吾不敢也。我仕宦十馀年,现在京寓所有惟书籍、衣服二者。衣服则当差者必不可少,书籍则我生平嗜好在此,是以二物略多。将来我罢官归家,我夫妇所有之衣服,则与五兄弟拍间均分;我所办之书籍,则存贮利见斋中,兄弟及后辈皆不得私取一本。除此二者,予断不别存一物以为宦囊,一丝一粟不以自私:此又我待兄弟之素志也。恐温弟不能深谅我之心,放将我终身大规模告与诸弟,惟诸弟体察而深思焉。
致诸弟 道光廿九年四月十六日京寓
  ·官宦之家,能庆延一二代者鲜矣;商贾之家,勤俭者能延三四代;耕读之家,谨朴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则可以绵延十代八代。故但愿为耕读孝友之家,不愿为仕宦之家。
  ·地方有盗贼,我家出力除之,正是此时应行之事。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足下:
  祖父大人之病日见日甚如此,为子孙老远隔数千里外,此心何能稍置!温弟去年若未归,此时在京,亦刻不能安矣。诸弟仰观父、叔纯孝之行,能人人竭力尽劳,眼事堂上,此我家第一吉祥事。我在京寓,食膏粱而衣锦绣,竟不能效半点孙子之职;妻子皆安坐享用,不能分母亲之劳;每一念及。不觉汗下。
  吾细思凡天下官宦之家,多只一代享用便尽,其子孙始而骄佚,继而流荡,终而沟壑,能庆延一二代者鲜矣。商贾之家,勤俭者能延三四代;耕读之家,谨朴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则可以绵延十代人代。我今赖祖宗之积累,少年早达,深恐其以一身享用殆尽,故教诸弟及几辈,但愿其为耕读孝友之家,不愿其为仕宦之家。诸弟读书不可不多,用功不可不勤,切不可时时为科第仕宦起见。若不能看透此层道理,则虽巍科显宦,终算不得祖父之贤肖,我家之功臣,若能看透此道理,则我钦佩之至。
  澄弟每以我升官得差,便调我是肖子贤孙,殊不知此非贤肖也。如以此为贤肖,则李林甫、卢怀慎辈,何尝不位极人臣,舄奕一时,汇得谓之贤肖哉?予自问学浅识薄,谬膺高位,然所刻刻留心者,此时虽在宦海之中,却时作上岸之计。要令罢官家居之日,己身可以淡泊,妻子可以服劳,可以对祖父兄弟,可以对宗族乡党,如是而已。诸弟见我之立心制行与我所言有不符处,望时时切实箴规,至要至要。
  鹿茸一药,我去腊甚想买就寄家,曾请漱六、氓樵两人买五六天,最后买得一架,定银九十两,而请人细看,尚云无力。其有力者,必须百馀金,到南中则直二百馀金矣,然至少亦须四五两乃可奏效。今澄弟来书,言谭君送四五钱便有小效,则去年之不买就急寄,余之罪可胜悔哉!近日拟赶买一架付归,以父、叙之孝行推之,祖大人应可收药力之效。
  安良会极好。地方有盗贼,我家出力除之,正是我家此时应行之事。"细毛虫"之事尚不过分,然必须到这田地方可动手,不然则难免情势欺压之名。既已惊动官长,故我特作书谢施梧冈,到家即封口送县可也。去年欧阳家之事,今亦作书谢伍件常,送阳凌云属其封口寄去可也。
  予因身体不旺,生怕得病,万事废弛,抱疚之事甚多。本想诸弟一人来京帮我,因温、沅乡试在途,澄又为家中必不可少之人,洪则年轻一人不能来京,且祖大人未好,岂可一人再离膝下?只得俟明年再说。
  希六之事,余必为之捐从九品,但恐秋间乃能上兑,乡试后南旋者乃可带照归耳。·
致诸弟 道光三十年正月初九日京寓
  ·非道义可得者,则不可轻受。要做好人,第一要在此处下手。
  堕入卑污一流,必有被人看不起之日。
  ·欲于今年八月迎父亲母亲叔父三位老人来京。叔父在家抑郁数十年,今出外潇洒半年,得观京师之壮丽,又得与使儿等团聚,则叔
  父亦可快畅。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正月初六日接到家信三函,一系十一月初三所发,有父亲手谕、温弟代书者,一系十一月十八所发,有父亲手谕、植弟代书者,一系十二月初三澄弟在县城所发一书,甚为详明,使游子在外,巨细了然。
  庙山上金叔不知为何事而可取腾七之数?若非道义可得者,则不可轻易受此。要做好人,第一要在此处下手。能令鬼眼神钦,则自然识日进,气田刚;否则不觉堕入卑污一流,必有被人看不起之日,不可不慎!诸弟规处极好之时,家事有我一人担当,正好做个光明磊落神钦鬼服之人,名声既出,信义既著,随便答言,无事不成,不必爱此小便宜也。
  父亲两次手逾,皆不欲予乞假归家;而予之意,甚思日侍父母之侧,不得不为迎养之计。去冬家书,曾以归省、迎养二事与诸弟相商。令父亲手示既不许归省,则迎养之计更不可缓。所难者堂上有四位老人,若专迎父母而不迎叔父母,不特予心中不安,即父母心中亦必不安;若四位并迎,则叔母病未全好,远道跋涉尤艰。予意欲干今年八月初旬迎父亲、母亲、叔父三位老人来京;留叔母在家,诸弟妇细心伺候;明年正月元宵节后,即送叔父回南。我得与叔父相聚数月,则我之心安;父母得与叔父同行数千里到京,则父母之心安;叔母在家半年,专雇一人服侍,诸弟妇又细心奉养,则叔父亦可放心;叔父在家抑郁数十年,今出外潇洒半年,又得观京师之壮丽,又得与侄儿、任妇。任孙团聚,则叔父亦可快畅。在家坐轿至湘潭,澄侯先至潭雇定好船,伺候老人开船后,澄弟即可回家。船至汉口,予遣荆七在汉口迎接。由汉口坐三乘轿子到京,行李婢仆则用小车,甚为易办。求诸弟细商堂上老人,春间即赐回信,至要至要。
  李泽显、李英灿进京,余必加意庇护。八斗冲地,望绘图与我看。诸弟自侍病至葬事,十分劳苦,我不克帮,心甚歉愧。
  京师大小平安。皇太后大丧已于正月七日二十七日满,脱去孝衣。初八日系祖父冥诞,我作文致祭,即于是日亦脱白孝,以后照常当差。·
致诸弟 咸丰四年九月十三日汉中
  ·武汉克复,奉旨署湖北巡抚。
  ·功名之地自古难居。我有美名,则人必有受不美之名,与虽美而远不能及己之名者,相形之际,盖难为情,惟有谨慎谦虚,时时省惕而已。
  ·吾在外既有权势,则家中子弟最易流于骄,流于佚,二者皆败家之道也。澄、温、沅、季四位老弟左右:
  十一日,武汉克复之摺奉朱批、廷寄、偷旨等件,兄署湖北巡抚,并赏戴花翎。兄意母丧末除,断不敢受官职,若一经受职,则二年来之苦心孤诣,似全为博取高官美职,何以对吾母于地下?何以对宗族乡党?方寸之地何以自安?是以决计具招辞谢,想诸弟亦必以为然也。
  功名之地,自古难居。兄以在籍之官,募勇造船,成此一番事业,其名震一时,自不待言。人之好名,谁不如我?我有美名,则人必有受不美之名,与虽美而远不能及之名者,相形之际,盖难为情,兄椎谨慎谦虚,时时省惕而已。若仗圣主之威福,能速将江面肃清,荡乎此贼,兄决意奏请回籍,事奉吾父,改葬吾母,久或三年,暂或一年,亦足稍慰区区之心,但未知圣意果能俯从否?
  诸弟在家,总宜教子佳守勤敬。吾在外既有权势,则家中子弟最易流于骄,流于佚,二字皆败家之道也。万望诸弟刻刻留心,勿使后辈近于此二字,至要至要。·
致诸弟 咸丰四年十月廿二日堵城
  ·吾乡通经学古之土,以邹叔绩为最,而罗研生次之。其学问具有本原,于说文、音学、舆地尤其所长,而诗古文辞及行楷书法亦皆讲求有年。故请聘研生至吾乡教读。若果能来,足开吾邑小学之风,于温甫、子植亦不无神益。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兄于二十日自汉口起行,计一日至黄州,计二日至堵城,以羊一豕一,为文祭吴甄甫师。计三日过江至武昌县。计九日至该州,是日水师大战获胜。
  刘一、良五于二十日至田家镇,得悉家中老幼均吉,甚慰甚慰。魏荫亭先生既来军中,父大人命九弟教子侄读书,而九弟书来坚执不肯,欲余另请明师。余意中实乏明师可以聘请,日内与霞、次及幕中诸君子熟商,近处惟罗研生兄是我心中佩仰之人,其学问具有本原,于说文、音学、舆地尤其所长.而诗古文辞及行楷书法亦皆讲求有年。吾乡通经学古之土,以邻叔绩为最,而研生次之。其世兄现在余幕中,故请其写家信,聘研生至吾乡教读。研兄之继配陈氏,与耦庚先生为联襟。渠又明于风水之说,并可在吾乡选择吉地,但不知其果肯来否?渠现馆徐方伯处,未知能辞彼就此否?若果能来,足开吾邑小学之风,于温甫、子植亦不无稗益。老研兄不能来,则吾心中别无人。植弟坚不肯教,则乞话弟为访择一师而延聘焉为要。甲三、甲五可同一师,不可分开,科一、科三、科四亦可同师。·
致诸弟 咸丰五年八月廿七日南康
  ·生当乱世,居家之道,不可有馀财,多财则终为患害。又不可过于安逸偷惰,如由新宅至老宅,必宜常常走路,不可坐轿骑马。仕宦之家,木蓄积银钱,使子弟自觉一无可待,一日不勤,则将有饥寒之患,则子弟渐渐勤劳,知谋所以自立矣。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老弟足下:
  甲三、甲五等兄弟,总以习劳苦为第一要义。生当乱世,居家之道,不可有馀财,多财则终为患害。又不可过于安逸偷惰,如由新宅至老宅,必宜常常走路,不可坐轿骑马。又常常登山,亦可以练习筋骸。仕宦之家,不蓄积银钱,使子弟自觉一无可恃,一日不勤,则将有饥寒之患,则子弟渐渐勤劳,知谋所以自立矣。
  再,父亲大人于初九日大寿,此信到目,恐已在十二以后。余二十年来,仅在家拜寿一次。游子远离,日月如梭,喜惧之怀,寸心惴揣。又十一月初三日为母亲大人七旬一冥春,欲设为道场,韩非儒者事亲之道;欲开筵觞客,又乏哀痛未忘之意。兹幸沅弟得进一阶,母亲必含笑于九京。化贡匾额,可于初三日悬挂,祭礼须极丰腆,即以祭徐宴客可也。
  昨接上谕,补兵部有侍郎缺。此缺二十九年八月曾署理一次,日内当具招谢恩。
  澄侯弟在县何回归家?办理外事实不易易,徒讨烦恼。诸弟在家,吾意以不干预县府公事为妥,望细心察之。·
致诸弟 咸丰五年十二月初一日南康舟中
  ·国藩出仕二十年,督师于外,落有时名,无自置私田之理。内子女流不明大义,全仗诸弟教训,引入正大一路;若引之八部私一路,则将来计较锱铢,局量日窄,难可挽回。
  ·付银百两回家,以三十两奉父,二十两奉叔,五十两资送亲族。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安五、蒋一来,接到父亲大人手谕及各书函,欣悉温弟生子之喜,至慰至慰。
  吾今年本拟付银百两回家,以三十两奉父亲大人甘旨之需,以二十两为叔父大人甘旨之需,以五十两供往年资送亲族之旧例。此时瑞、临有贼,道途阻梗,不能令长夫带银还家。昨接冯树堂信,言渠将宝庆捐功牌之银送二百两与子植,为进京之川资,不审已收到否?如已收到,即请子植先代出百金,明年来大营如数终还,或有所增加亦未可知。如未收到,即请澄侯代为挪借百金,即付还归款也。资送亲族之项,比往年略有增改,兹另开一单,祈酌之。
  闻屡次长夫言及我家去年在衡阳五马冲买田一所系国藩私分等诸,并云系澄侯弟玉成其事。国藩出仕二十年,官至二品,封妻荫子,且督师于外,薄有时名。今父亲与叔父尚未分析,两世兄弟恰恰一堂,国藩无自置私田之理。况田与蒋家垄相近,尤为鄙陋,此风一开,将来澄弟必置私产于暮下,温弟必置私产于大步桥,植弟、季弟必各置私产于中沙、紫甸等处,将来子孙必有轻弃祖居而移徙外家者。昔祖父在时,每讥人家好积私财者为将败之征,又常讥驼五爹开口便言水口,达六爹开口便言桂花树,想请弟亦熟闻之矣。内子女流不明大义,纪泽儿年幼无知,全仗诸弟教训,引入正大一路。若引之入于鄙私一路,则将来计较锱铢,局量日窄,难可挽回。子孙之贫富,各有命定。命果应富,虽无私产亦必自有饭吃;命果应贫,虽有私产多于五马冲倍蓰什佰,亦仍归于无假可吃。兄阅历数十年,于人世之穷通得失思之烂熟,兹特备陈大略,求澄侯弟将五马冲田产为我设法出脱,或捐作元吉公祭田,或议作星冈公祭田,或转售他人,以钱项备家中日用之需,但使不为我私分之田,并不为父亲私分之田,则我之神魂为之少安,心志为之少畅。温、植、季三弟亦必力赞成吾意,至幸至慰。诸弟禀明父亲、叔父后,如何定计,望详明告我。
致诸弟 咸丰六年二月初八日南康
  ·纪译成婚,诸事总宜节省,请客亦不宜多。纪泽至岳家,须缄默寡言,循循规矩。应行仪节,先详问情习,无临时忙乱,为岳母所鄙笑。
  ·新娘当教以勤俭,但须教之以渐。富贵子女未习劳苦,由渐而习,则日变月化,迁善而不知矣。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江西军事,日败坏而不可收拾,吉安府城已于廿五日失守矣。省城官绅请余晋省,就近调度,余以南康水陆不放心,尚未定也。
  纪泽儿定三月计一日成婚,招赘之后七日即回湘乡,尚不为久。诸事总须节省,新妇人门之日,请客亦不宜多。何者宜丰,何者宜俭,总求父大人定酌之。纪泽儿授室太早,经书尚未读毕。上溯江太夫人来嫔之年,吾父亦系十八岁,然常就外傅读书,未久耽搁。纪泽上绳祖武,亦宜速就外傅,慎无虚度光阴。闻贺夫人博通经史,深明礼法,纪津至岳家,须缄默寡言,循循规矩。其应行仪节,宜评问谙习,无临时忙乱,为岳母所鄙笑。少庚处以兄礼事之。此外若见各家同辈,宜格外谦谨,如见尊长之礼。
  新妇始至吾家,教以勤俭:纺绩以事缝纫,下厨以议酒食,此二者,妇职之最要者也;孝敬以奉长上,温和以待同辈,此二者,妇道之最要者也。但须教之以渐,渠系富贵子女,未习劳苦,由渐而习,则日变月化,而迁善不知,若改之太骤,则难期有恒。凡此祈诸弟一一告之。·
致九弟 咸丰七年十月初四日湘乡本宅
  ·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解一不可。但讲阔大者,最易混入散漫一路。遇事额预,毫无条理,虽大亦奚足贵?等差不紊,行之可久,斯则器局宏大,无有流弊者耳。
  ·胡润芝赞弟有曰才大器大四字,余甚爱之。才根子器,良为知言。沅甫九弟左右:
  接弟十五夜所发之信,知十六日已赴吉安矣,吉字中营尚易整顿否?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阙一不可。弟之综理密微,精力较胜于我。军中器械,其略精者,宜另立一簿,亲自记注,择人而授之。古人以销仗鲜明为威敌之要务,恒以取胜。刘峙衡于火器亦勤于修整,刀矛则全不讲究。余曾派褚景昌赴河南采买白蜡杆子,又办腰刀分赏各将弁,人颇爱重。弟试留心此事,亦练理之一端也。至规模宜大,弟亦讲求及之。但讲阔大者,最易混入散漫一路。遇事颟顸,毫无条理,虽大亦奚足贵?等差不紊,行之可久,斯则器局宏大,无有流弊者耳。顷胡润芝中丞来书,赞弟有曰"才大器大'四字,余甚爱之。才报于器,良为知言。
  湖口贼舟于九月八日焚夺净尽,湖口梅家洲皆于初九日攻克,三年积愤,一朝雪耻,雪琴从此重游浩荡之宇。惟次青尚在坎(上穴下臼)之中,弟便中可与通音问也。李迪庵近有请假回籍省亲之意,但未接渠手信。渠之带勇,实有不可及处,弟宜常与通信,殷殷请益。
致九弟 咸丰七年十月初十日湘乡本宅
  ·进兵须由自己作主,不可因他人之言而受其牵制。应战时,虽他营不愿,而我管亦必接战;不应战时,虽他营催促,我亦且持重不进。
  ·宁可数月不开一仗,不可开仗而毫无安排算计。凡与敌相待日久,最戒浪战。沅甫九弟左右:
  十月初七日接弟计八日所发家信,具悉一切。所得切银计可发两月口食,细问得二、金三等,言闭营并勇夫役皆欢声雷动。似此气象尚好,或者此出事机顺手。余与合家大小,均为欣慰。
  家中内外平安。初九日父亲大人六十八冥寿,具财包五百束,行礼仍份来子虞祭仪节。男女客十席,夫五席,外间来祭六堂,祭席用燕翅,客席用羊肉。亦山先生请金于九月底全数送去。邓汪琼处油未写信去请,一则自涉怠惰,一则(攸+月)金颇不易筹,而余之行止亦尚未十分定妥也。胡中丞信来,已于九月廿六日专招奏请余赴九江总统杨彰二李之师。余重九所发之语,至今未奉朱批。
  弟此刻到营,宜专意整顿营务,毋求近功速效。弟信中以各郡往事推度,尚有欲速之念。此时自治毫无把握,违求成效,则气浮而乏,内心不可不察。进兵须由自己作主,不可因他人之言而受其牵制。非特进兵为然,即寻常出队开仗亦不可受人牵制。应战时,虽他营不愿,而我营亦必接战;不应战时,虽他营催促,我亦且持重不进。若彼此皆牵率出队,视用兵为应酬之文,则不复能出奇制胜矣。五年曼城水师,六年抚州、瑞州陆军,皆有牵率出队之弊,无一人肯坚持定见,余屡诚而不改。弟识解高出辈流,当知此事之关系最重也。
  宝勇本属劲旅,普副将所统太多,于大事恐无主张,宜细察之。黄南坡太守有功于湖南,有功于水师,今被刻之后继以疾病,弟宜维持保护,不可遽以饷事顿之。速斋知人之明,特具只眼,豪侠之骨,莹澈之识,于弟必相契合。但军事以得之阅历者为贵,如其能来,亦不宜遽主战事。
  各处写信,自不可少,辞气须不亢不卑,平稳惬适。余生平以做手写信开罪于人,故愿弟稍变途辙。在长沙时,官场中待弟之意态,士绅中夺情之议论,下次信回,望略书一二,以备乡校之采。
  吉安在宋明两朝,名贤接踵,如欧阳永叔、文信国、罗一峰、整庵诸公,若有乡绅以遗集见赠者,或近处可以购觅,望付数种寄家。·
致九弟 咸丰七年十月廿七日湘乡本宅
  ·军营虽以人多为贵,而有时亦以入多为累。倘使报株不稳,住梁不固,则一枝折而众叶随之,一瓦落而众椽随之,人多而反以为累矣。
  ·凡将才有四大端:一日知人善任,二日善觇敌情,三曰临阵胆识,四日营务整齐。沅甫九弟左右:
  廿三夜彭一归,接弟十五书,具悉一切。
  吉安此时兵势颇盛,军营虽以人多为贵,而有时亦以人多为累。凡军气直聚不宜散,宜忧危不宜悦豫;人多则悦豫,而气渐散矣。营虽多而可传者谁在一二营,人虽多而可恃者谁在一二人。如木然,根好株好而后枝叶有所托;如屋然,往好梁好而后橡瓦有所丽。今吉安各营,以余意揆之,自应以吉中营及老湘胡朱等营为根株,为柱梁。此外如长和,如湘后,如三宝,虽素称劲旅,不能不侪之于枝叶椽瓦之列。遇小敌时,则枝叶之茂椽瓦之美尽可了事;遇大敌时,全靠根株培得稳,往梁立得固,断不可徒靠人数之多,气势之盛。倘使报株不稳,柱梁不固,则一枝折而众叶随之,一瓦落而众椽随之,败如山崩,清如河决,人多而反以为累矣。史册所载故事,以人多而为害者不可胜数。近日如抚州万馀人卒致败溃,次青本营不足以为根株为梁柱也;瑞州万除人卒收成功,峙衡一营足以为根株为梁柱也。弟对众营立论虽不必过于轩轾,而心中不可无一定之权衡。
  来书言弁目太少,此系极要关键。吾廿二日荐曾纪仁赴充什长,已收用否?兹冯十五往吉,若收置厨下,亦能耐辛苦。凡将才有四大端:一曰知人善任,二日善现敌情,三日临阵胆识(峙有胆,迪厚有胆有识),四日营务整齐。吾所见诸将,于三者略得梗概,至于善觇敌情,则绝无其人。古之觇敌者,不特知贼首之性情伎俩,而共知某贼与某喊不和,某贼与伪主不协,今则不见此等好手矣。贤弟当于此四大端下工夫,而即以此四大端察同僚及麾下之人才。第一、第二端不可求之于养目散勇中,第三、第四端则末弃中亦未始无材也。·
致九弟 咸丰七年十二月初六日湘乡本宅
  ·左季高待弟极关切,弟即宜以真心相向。人以伪来,我以谈往。
  ·吾兄弟患在略识世态,而又忙一肚皮不合时宜,时时发露,终非载福之道。弟当以我为戒,一味浑厚。
  ·余生平常恐终蹈祸机,放教弟辈制行早蹈中和一路,勿效我之褊激也。沅甫九弟左右;
  左季高待弟极关切,弟即宜以真心相向,不可常怀智术以相迎距。凡人以伪来,我以诚往,久之则伪者亦共趋于诚矣。
  李迪庵新放那中方伯,此亦军兴以来一仅见之事。渠用兵得一暇字诀,不持其平日从容整理,即其临阵,亦回翔审慎,定静安虑。弟理繁之才胜于迪庵,惟临敌恐不能如其镇静。至于与官场交接,吾兄弟恩在略识世态,而又怀一肚皮不合时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软,所以到处寡合。迪安妙在全不识世态,其腹中虽也怀些不合时宜,却一味浑含,永不发露。我兄弟则时时发露,终非载福之道。雪琴与我兄弟最相似,亦所如寡合也。弟当以我为戒,一味浑厚,绝不发露。将来养得纯熟,身体也健旺,子孙也受用,无惯习机械变诈,恐愈久而愈薄耳。
  李云麟尚在吉安营否?其上我书,才识实超流辈,亦不免失之高亢,其弊与我略同。长沙官场,弟亦通信否?此等酬应自不可少,当力矫我之失而另立选辙。余生平制行,有似萧望之、盖宽饶一流人,常恐终蹈祸机,故教弟辈制行早蹈中和一路,勿效我之褊激也。·
致九弟 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湘乡本宅
  ·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早夜车牵,日所思,夜所梦,舍带勇以外一切不管,不可又想读书,又想中举……
  ·身体虽弱,却不可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正七、有十归,接弟信,备悉一切。定湘营既至三曲滩,其营官成章鉴亦武并中之不可多得者,弟可与之款接。
  来书谓"意趣不在此,则兴会索然",此却大不可。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往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他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即水军一事,亦掘井九份而不及录。
  弟当以为鉴戒,现在带勇,即埋头尽力以求带勇之法,早夜孽孽,日所思,夜所梦,舍带勇以外则一概不管。不可又想读书,又想中举,又想作州县,纷纷扰扰,干头万绪,将来又蹈我之覆辙,百无一成,悔之晚矣。
  带勇之法,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规、讲求战守次之,《得胜歌》中各条,一一皆宜详求。至于口粮一事,不宜过于忧虑,不可时常发禀。弟章既得楚局每月六千,又得江局月二三千,便是极好境遇。李希庵十二来家,言迪庵意欲帮弟饷万金。又余有浙盐赢馀万五千两在江省,昨盐局专丁前来禀沟,余嘱其解交藩库充饷,将来此款或可酌解弟营,但弟不宜指请耳。
  饷项既不劳心,全剧精神讲求前者数事,行有馀力则联络各营,款接绅士。身体虽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决难成事。--凡此,皆因弟兴会索然之言而切戒之者也。
  弟宜以李迪庵为法,不慌不忙,盈科后进,到八九个月后,必有一番回甘滋味出来。余生平坐无恒流弊极大,今老矣,不能不教诫吾弟吾子。
  邓先生品学极好,甲三八股文有长进,亦山先生亦请邓改文。亦山教书严肃,学生甚为畏惮。吾家戏言戏动积习,明年喜在家,当与两先生尽改之。
  下游镇江、瓜洲同日克夏,金陵指日可克。厚庵放闽中提督,已赴金陵会剿,准其专招奏事。九江亦即日可复。大约军事在吉安、抚、建等府结局,贤弟勉之。吾为其始,弟善其终,实有厚望。若稍参以客气,将以鼓志,则不能为我增气也。营中哨队请人气尚完固否?下次祈书及。·
致九弟 咸丰八年正月初四日湘乡本宅
  ·弟自谓笃实,吾自信亦笃实人,只为阅历世途,饱更事变,略参些机权作用,把自家学坏了。实则作用万不如人,促惹人笑,叫人怀恨,何益之有?贤弟急须将笃实复还,万不可走入机巧一路。纵人以巧诈来,我仍以浑含应之,久之则人之意也消。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月计八日接弟廿一日手书,欣悉一切。临江已复,吉安之充实意中事。克吉之后,弟或带中营围攻抚州,听候江抚调度;或率师随迪安北剿院省,均无木可,届时再行相机商酌。此事我为其始,弟善其终,补我之解,成父之志,是在贤弟竭力而行之,无为遽怀归志也。
  弟书自谓是笃实一路人,吾自信亦笃实人,只为阅历世途,饱更事变,略参些机权作用,把自家学坏了。实则作用万不如人,徒惹人笑,教人怀恨,何益之有?近日化居猛省,一味向平实处用心,将自家笃实的本质还我真面,复我固有。贤弟此刻在外,亦急须将笃实复还,万不可走入机巧一路,日趋日下也。纵人以巧诈来,我仍以浑含应之,以诚愚应人,久之则人之意也消。若勾心斗角,相迎相距,则报复无已时耳。
  至于强毅之气,决不可无,然强毅与刚愎有别。古语云自胜之谓强,曰强制,曰强恕,曰强为善,皆自胜之义也。如不惯早起,而强之末明即起;不惯庄敬,而强之坐尸立斋;不惯劳苦,而强之与士卒同甘苦,强之勤劳不倦:是即强也。不惯有恒,而强之贞恒,即毅也。舍此而求以客气胜人,是刚愎而已矣。二者相似,而其流相去霄壤,不可不察,不可不谨。
  李云麟气强识高,诚为伟器,微嫌辨论过易。弟可令其即日来家,与兄畅叙一切。
  兄身体如常,惟中怀郁郁,恒不甚舒坦,夜间多不成寐,拟请刘镜湖三爷来此一为诊视。闻弟到营后体气大好,极慰极慰。
  九弟媳近亦平善。元旦至新宅拜年,叔父、六弟亦来新宅。余与澄弟等初二至白玉堂,初三请本房来新宅。任尊家酬完龙愿三日,因五婶脚痛所许,初四即散,仅至女家及攸宝庵,并未烦动本房。温弟与迪安联姻,大约正月定庚。科四前耍包铳药之纸,微伤其手,现已全愈。邓先生订十八人馆,葛先生拟十六去接。甲三婚事拟对姻房之季女,现尚未定。三女对罗山次子,则已定矣。
  刘詹岩先生(绎)得一见否?为我极道歉忱。黄莘翁之家属近况何如?苟有可为力之处,弟为我多方照拂之。渠为劝捐之事呕气不少,吃亏颇多也。
  母亲之坟,今年当觅一善地改葬,惟兄脚力太弱,而地师又无一可信者,难以下手耳。·
  再:带勇总以能打仗为第一义。现在久顿坚城之下,无仗可打,亦是闷事。如可移扎水东,当有一二大仗开。第弟营之勇,锐气有馀,沉毅不足,气浮而不敛,兵家之所忌也,尚析细察。偶作一对联箴弟云: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稳当,次求变化;办事无声无臭,既要精到,又要简捷。贤弟若能行此数语,则为阿兄争气多矣。·
书信(一)(3)
致九弟 咸丰八年正月十一日湘乡本宅
  ·公文不得不照申照行,切不可似我疏懒。余平生之失,在志大而才疏,有实心而乏实力,坐是百无一成。弟年纪较轻,精力略胜于我,此际正宜提起全力,早夜整刷。
  ·凡人作事,以专而精,以纷而散。书虽不可不看,此时则不宜常看。沅甫九弟左右:
  总理既已接札,则凡承上起下之公文,自不得不照申照行,切不可似我疏懒,置之不理也。余生平之失,在志大而才疏,有实心而乏实力,坐是百无一成。李云麟之长短,亦颇与我相似,如将赴湖北,可先至余家一叙再往。润公近颇综核名实,恐亦未必投洽无间也。
  近日身体略好,推回思历年在外办事,愆咎甚多,内省增疚。饮食起居,一切如常,无劳廑虑。今年若能为母亲大人另觅一善地,教子侄略有长进,则此中豁然畅适矣。弟年纪较轻,精力略胜于我,此际正宜提起全力,早夜整刷。昔贤谓宜用猛火煮、漫火温,弟今正用猛火之时也。
  李次青之才,实不可及。吾在外数年,独觉渐对此人。弟可与之常通书信,一则少表余之歉忱,一则凡事可以请益。玉班兄送弟《二十二史》甚好。余京中书籍承漱六专人取出,带至江苏松江府署中,此后或易搬回。书虽不可不看,弟此时以营务为重,则不宜常看书。凡人为一事,以专而精,以纷而散。苟子称耳不两听而聪,目不两视而明,庄子称用志不纷,乃凝于神,皆至言也。·
致九弟 咸丰八年正月十四日湘乡本宅
  ·与人晋接周旋,若无真意,则不足以感人;然徒有真意而无文饰以将之,则真意亦无所托之以出。
  ·与兵勇及百姓交际,只要此心真实爱之,即可见谅于下。与官员及绅士交际,则心虽有等差,而外之仪文不可不稍隆。沅甫九弟左右:
  十三日午刻,九弟妇生一女,极为迅速。已刻余在曾家坳,尚无信息。旋因胡二龙来,余回腰里交付,即闻接内人、四弟妇过去。少顷,龙过曾家坳,则已踏生矣。血晕约大半个时辰,服大补剂,申初全愈。仰仗祖宗福庇,弟可放心。
  治军总须脚踏实地,克勤小物,乃可日起而有功。凡与人晋接周旋,若无真意,则不足以感人;然徒有真意而无文饰以将之,则真意亦无所托之以出,《礼》所称无文不行也。余生平不讲文饰,到处行不动,近来大悟前非,弟在外办事宜随时斟酌也。·
  再:闻我水师粮台银两尚有赢馀,弟营此时不缺银用,不必解往。若绅民中实在流离困苦者,亦可随便周济。兄往日在营,艰窘异常,初不能放手作一事,至今追恨。弟若有宜周济之处,水师粮台尚可解银二千前往。应酬亦须放手,办在绅士百姓身上,尤宜放手也。·
  [又十九日书云:]
  民直爱而刁民不必爱,绅宜敬而劣绅不必敬。弟在外能如此条理分明,则凡兄之缺憾,弟可一一为我弥缝而匡救之矣。昨信言无本不立,无文不行。大抵与兵勇及百姓交际,只要此心真实爱之,即可见该于下,余之所以颇得民心勇心者,此也。与官员及绅士交际,则心虽有等差,而外之仪文不可不稍隆,余之所以不获于官场者,此也。去年与弟握别之时,谆谆嘱弟以效我之长,戒我之短。数月以来,观弟一切施行,果能体此二语,欣慰之至。惟作事贵子有恒,精力难于持久,必须日新又新,慎而加慎。·
  [又廿九日书云:]
  周济受害绅民,非泛爱博施之谓,但偶遇一家之中杀害数口者,流转迁徙归来无食者,房屋被焚栖止靡定者,或与之数十金,以周其急。先星冈公云济人须济急时无,又云随缘布施,专以目之所触为主,即孟子所称"是乃仁术也"。若目无所触而泛求被害之家而济之,与造册发赈一例,则带兵者专行沽名之事,必为地方官所讥,且有挂小漏万之虑。弟之所见,深为切中事理。余系因昔年湖口绅士受害之惨,无力济之,故推而及于吉安,非欲弟无故而为沽名之举也。.
  [又二月十七日书云:]
  昔耿恭简公谓居官以耐烦为第一要义,带勇亦然。兄之短处在此,屡次谆谆教弟亦在此。廿七日来书,有云:"仰鼻息于傀儡膻腥之辈,又岂吾心之所乐。"此已露出不耐烦之端倪,将来恐不免于龃龉。去岁握别时,曾以惩余之短相箴,乞无忘也。·
致九弟 咸丰八年三月初六日湘乡本宅
  ·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有二端,日长做,日多言。我之处处获戾,其源不外二者。近今军中炼出人才颇多,弟等亦无过人之处,只宜抑然自下,一味言志信行笃敬。沅弟持躬涉世,差为妥协。温弟则谈笑讥讽,要强充老手,不可不猛省,不可不痛改。沅甫九弟左右:
  初三日刘福一等归,接来信,藉悉一切。城贼围困已久,计不久亦可攻克,惟严断文报是第一要义,弟当以身先之。
  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有二端:曰长傲,曰多言。丹朱之不肖,曰傲曰嚣讼,即多言也。历现名公巨卿,多以此二端败家丧生。余生乎颇病执拗,德之傲也;不甚多言,而笔下亦略近乎嚣论。静中默省愆尤,我之处处获戾,其源不外此二者。温弟性格略与我相似,而发言尤为尖刻。凡激之凌物,不必定以言语加人,有以神气凌之者矣,有以面色凌之者矣。温弟之神气稍有英发之姿,面色间有蛮很之象,最易凌人。凡心中不可有所传,心有所传则达于面貌。以门地言,我之物望大减,方且恐为子弟之累;以才识言,近今军中炼出人才颇多,弟等亦无过人之处:皆不可待。只宜抑然自下,一昧言忠信行笃敬,庶几可以遮护旧失,整顿新气,否则人皆厌薄之矣。沅弟持躬涉世,差为妥协。温弟则谈笑讥讽,要强充老手,犹不免有旧习,不可不猛省,不可不痛改。闻在县有随意嘲讽之事,有怪人差帖之意,急宜惩之。余在军多年,岂无一节可取?只因做之一字,百无一成,故谆谆教诸弟以为戒也。
致九弟 咸丰八年三月廿四日湘乡本宅
  ·长傲、多言二弊,历观前世卿大夫兴衰,及近日官场所以致祸福之由.未尝不视此二者为枢机。第能惩此二者,而不能勤奋以图自立,则仍无以兴家而立业,故又在乎振刷精神,力求有恒,以改我之旧辙,而振家之丕基。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日胡二等归,接弟十三夜书,具悉一切。所论兄之善处,虽未克当,然亦足以自怡。兄之郁郁不自得者,以生平行事有初鲜终;此次又草草去职,致失物望,不无内疚。
  长傲、多言二弊,历观前世卿大夫兴衰,及近日官场所以致祸福之由,未尝不视此二者为枢机,故愿与诸弟共相鉴诫。第能惩此二者,而不能勤奋以图自立,则仍无以兴家而立业。故又在乎振刷精神,力求有恒,以改我之旧辙,而振家之丕基。弟在外数月,声望颇隆,总须始终如一,毋怠毋荒,庶几子弟为初旭之升,而于兄亦代为桑榆之补,至嘱至嘱。
  次青奏赴浙江,令人阅之气王。以次育之坚忍,固宜有出头之一日,而咏公亦可谓天下之快人快事矣。
  弟劝我与左季高通书问,此次暂未暇作,准于下次寄弟处转递。此亦兄长傲之一端,弟既有言,不敢遂非也。
  家中四宅小大平安。纪泽尚未归,闻什一日在省起行。韩升廿二日来家,渠二人当酌派一人前赴弟营。·
   致九弟 咸丰八年三月三十日湘乡本宅
  ·胸多抑郁,怨天尤人,不特不可以涉世,亦非所以养德;不特无以养德,亦非所以保身。
  ·亲族往弟营者,人数不少。似宜略为分别,其极无用者,或厚给途费遇之归里,或酌赁民房分住营外,不使军中有惰漫喧杂之象。沅甫九弟左右:
  温弟尚在吉安否?前胡二等赴吉,余信中未道及温弟事。两弟相晤时,日内必甚欢畅。温弟丰神较峻,与兄之伉直简(忄詹)虽微有不同,而其难于谐世,则殊途而同归,余常用为虎。大抵胸多抑郁,怨天尤人,不特不可以涉世,亦非所以养德;不将无以养德,亦非所以保身,中年以后,则肝肾交受其病。盖郁而不畅,则伤木;心火上烁,则伤水。余个日之目疾及夜不成寐,其由来不外乎此。故于两弟时时以平和二字相勖,幸勿视为老生常谈,至要至嘱。
  亲族往弟营者,人数不少。广厦万间,本弟素志。第善觇国者,睹贤哲在位。则卜其将兴;见冗员浮杂,则知其将替,善觇军者亦然。似宜略为分别,其极无用者,成厚给途费造之归里,或酌赁民房令住营外,不使军中有惰漫喧杂之象,庶为得宜。
  至顿兵城下,为日太久,恐军气渐懈,如雨后已弛之弓,三日已腐之馔,而主者晏然不知其不可用,此宜深察者也。附近百姓果有骚扰情事否?此亦直深察者也。·
致九弟 咸丰八年四月初九日湘乡本宅
  ·今年得意之事两端:一则弟在吉安声名极好;一则家中所访二师品学兼优,勤严并著。
  ·治军之道,以能战为第一义,能爱民为第二义,能和协上下富绅为第三义。
  ·求才自辅,时时不可忘此意。沅甫九弟左右:
  四月初五日得一等归,接弟信,得悉一切。兄回忆往事,时形海艾,想六弟必备述之。弟所劝譬之语,深中机要,"素位而行"一章,比亦常以自警。只以明分素亏,血不养肝,即一无所思,已觉心慌,肠空如极饿思食之状。再加以憧扰之思,益觉心无主宰,怔悸不安。
  今年有得意之事两端。一则弟在吉安声名极好,两省大府及各营员并、江省绅民交口称颂,不绝于吾之耳;各处寄弟书及弟与各处禀犊信缄俱详实妥善,犁然有当,不绝于吾之目。一则家中所请邓、葛二师品学俱优,勤严并著。邓师终日端坐,有威可畏,文有根抵而又曲合时趋,讲书极明正义而又易于听受。葛师志趣方正,学规谨严,小儿等畏之如神明,而代管琐事亦甚妥协。此二者皆余所深慰,虽愁闷之际,足以自宽解者也。第声闻之美,可待而不可待。兄昔在京中颇著清望,近在军营亦获虚誉。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誉望一损,远近滋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务直力持不懈,有始有卒。
  治军之道,总以能战为第一义。倘围攻半岁,一旦被贼冲突,不克抵御,或致小挫,则令望隳手一朝。故探骊之法,以善战为得珠,能爱民为第二义,能和协上下官纳为第三义。愿吾弟兢兢业业,回债一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于泉壤矣。精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仍拂遽尔摧沮。此次军务,如杨、彭、二李、次青辈皆系磨炼出来,即润翁、罗翁亦大有长进,见于一日子里,独余素有微抱,此次殊乏长进。弟当趁此增番识见,力求长进也。
  求人自辅,时时不可忘此意。人才至难,往时在余幕府者,余亦平等相看,不甚钦敬,洎今思之,何可多得!弟常常以求才为急,其间冗者虽至亲密友不宜久留,恐贤者不愿共事一方也。
  澄侯弟初九日晋县,系刘月槎、朱尧阶等约去清算往年公帐。亦山先生近日小疾,服黄芪两馀,尚未全愈,请甲五在曾家(土凹)帮同背书。如再数日不愈,拟令科四来从邓先生读,科六则仍从甲五读;若渐愈,则不必耳。纪泽近亦小疾,初八日两人皆停课未作。纪泽出疹咳嗽,亦难遽期全愈。余自四月来眠兴较好,近读杜佑《通典》,每日二卷,薄者三卷。惟目力极劣,徐尚足支持。四宅大小眷口平安。王福初十赴吉安,另有信,兹不详。·
  再:弟前请兄与季高通信,兹写一倍,弟试观之尚可用否?可用则便中寄省,不可用则下次再写寄可也。
  迪安嘱六弟不必进京,厚意可感。弟子迪、厚、润、雪、次青五处,宜常常通问。恽廉访处,弟亦可寄信数次,为释前怨。
  《欧阳文忠集》,吉安若能觅得,望先寄回。·
致九弟 咸丰八年五月十六日湘乡本宅
  ·圣门教人,不外敬恕二字。余因本性倔强,做出许多不怒之事,说出许多不恕之话,至今愧耻。弟于敬字亦未尝用力,宜从此日致其功,勉强行之,习惯自然,久久遂成德器。
  ·多年相好,求荐至营。余告以功牌可得,途费可赠,保举则不可必也。沅甫九弟左右:
  十三日安五等归,接手书,借知一切。抚、建各府克复,推吉安较迟,弟意自不能无介介。然四方围逼,成功亦当在六七两月耳。
  家中四宅,眷口平安。十二日叔母寿辰,男女共九席,家人等三席。亦山先生十四日来馆,瀛皆先生十五日来馆。澄侯弟子十二晚往永丰一带吊各家之丧,均要余作挽联。余挽贺映南之夫人云:"柳絮因风,间内先芬堪继武(姓谢);麻衣如雪,阶前后嗣总能文。"挽胡信贤之母云:"元女太姬,祖德溯二千馀载;周姜京室,帝梦同九十三龄(胡母九十三岁)。"近来精力日减,惟此事尚颇如常,澄弟谓此亦可卜其未遂衰也。
  杨家滩周俊大兄号少濂,与余同读同考,多年相好。频年先祖、先考妣之丧,均来致情。昨来家中,以久试不过,欲投营博一功名,求荐至吉营。余告以功牌可得,途费可保举则不可必。渠若果至吉营,望弟即回填功牌送之,兼送以来往途费。如有机可假,或恰逢克复之日,则望保以从九县丞之类(若无机会,亦不勉强),以全余多年旧好。余昔在军营不妄保举,不乱用钱,是以人心不附,至今以为诟病。近日揣摩风会,一变前志。上次有孙、韩、王之托,此次又有周君之托,盖亦情之不得已者。孙、韩、王三人或保文职亦可,渠辈眼高,久已厌薄千、把世。仙屏在营,弟须优保之,借此以吸引人才。余本能超保次青,使之沉沦下位,至今以为大愧大恨之事。仙屏无论在京在外,皆当有所表见。成章鉴是上等好武官,亦宜优保。
  弟之公牍信启仅大长进,上次谢王雁汀一缄,系弟一手所成?抑系魏、彭辈初稿润色?祈复示。·
  再者:人生适意之时,不可多得。弟现在上下交誉,军民咸服,颇称适意,不可错过时会,当尽心竭力,做成一个局面。圣门教人,不外敬恕二字,天德王道,彻始彻终,性功事功,俱可包括。余生平于敬字无工夫,是以五十而无所成。至于总字,在京时亦曾讲求及之。近岁在外,恶人以白眼藐视京官,又因本性倔强,渐近于愎,不知不觉,做出许多不怒之事,说出许多不怒之诗,至今愧耻无已。弟子恕字颇有工夫,天质胜于阿兄一筹。至于效率,则亦未尝用力,宜从此日致其功,于《论语》之九思,《玉藻》之九容,勉强行之。临之以庄,则下班加敬,习惯自然,久久遂成德器。庶不至徒做一切话说,四十五十而无闻也。·
致诸弟 咸丰八月五月三十日湘乡本宅
  ·杜氏通典,马氏通考及本朝两通等书,皆革六经清史之精,该内圣外王之要,熟读即为有本有本之学。
  ·弟目下在营,不可看书。天气炎热,精神有限,宜全用于营事中也。
  ·外间讥议之辞,弟应得闻十一,使中可密及。沅甫九弟左右:
  弟寄归之书皆善本,林氏《续选古文雅正》虽向不知名,亦通才也。如有《大学衍义》《衍义补》二书可买者,望买之。学问之道,能读经史者为根抵,如两通(杜氏《通典》、马氏《通考》,两衍义,及本朝两通(徐乾学《读礼通老》、秦蕙田《五礼通考》),皆萃六经诸史之精,该内圣外王之要。若能熟此六书,或熟其一二,即为有本有末之学。家中现有四通而无两衍义,祈弟留心。弟目下在营,不可看书,致荒废正务。天气炎热,精神有限,宜全用于营事中也。余近作《宾兴堂记》,抄稿寄阅。久荒笔墨,但有间架,全无精意,愧甚愧甚。·
  再:近日天气炎热,余心绪尤劣,愧恨交集。每中夜起立,有怀吾弟,不得相见一为倾吐。外间讥议之辞,弟应得闻十一,便中可密及也。弟近日所事,仅会于理,余甚欣慰。惟闻早间晏起,临事少庄敬之象,是亦宜速改者,至嘱至嘱。外江西抚藩粮道信三件,次青信一件,即日专丁驰送。前杨、李、彭公信尚无复音,何也?浙抚信一件,浙绅信一件,专勇飞送次青处,由次青派丁送杭州也。·
致九弟 咸丰八年七月廿一日江西省河下
  ·十二月到湖口,廿一日可抵章门。
  ·家中种蔬一事,千万不可怠忽。塘中养鱼,亦有一种生机。养猪亦内政之要者。新竹过伏天后有枯者否,此四事者,可以觇人家兴衰气象。
  ·季弟生意,不宜再做,亦不宜多做,仍以看书为上。澄、季两弟左右:
  兄于十二日到湖口,曾发一信,不知何时可到?胡府之奉江西耆中丞之命接我晋省,一行于十七日至湖口。余因于二十日自湖口开船八省,北风甚大,廿一日可抵章门也。杨厚庵送至南康,雪琴径送至省,诸君子用情之厚,罕有伦比。浙中之贼,闻已全省肃清。余到江与管中丞商定,大约由河口入闽。
  家中种蔬一事,干万不可怠忽。屋门首塘养鱼,亦有一种生机。养猪亦内政之要者。下首台上新竹,过伏天后有枯者否?此四事者,可以现人家兴衰气象,望时时与朱见四兄熟商。
  见四在我家,每年可送来(攸+右下月)钱十六千,余在家时,曾面许以如延师课读之例,但未言明数目耳。
  季弟生意颇好,然此后不宜再做,不宜多做,仍以看书为上。
  余在湖口病卧三日,近已全愈,尚微咳嗽。癣疾久未愈,心血亦亏,甚颇焦急也。久不接九弟之信,极为悬系,见其初九日与雪琴一倍,言病后元气未复,想比已全痊矣。甲五近来目疾何如?千万好为静养。在湖口得见魏前庭,近况尚好。馀详日记中。·
致诸弟 咸丰八年八月廿二日弋阳
  ·养鱼养猪种竹种蔬,望其外有一种生气,登其庭有一种旺气。
  虽多花几个钱,多请几个工,总是无妨。
  ·在家教子弟习字极好,不持学生有益,亦可教学相长。每日临桔一百字,将浮躁处大加收敛。
  ·出门宜常走路,不可动用舆马。澄侯、季洪两弟左右:
  家中养鱼、养猪、种竹、种蔬四事,皆不可忽。一则上接祖父以来相承之家风,二则望其外有一种生气,登其庭有一种旺气。虽多花几个钱,多请几个工,但用在此四事上总是无妨。
  澄弟在家教科一、厚七、旺十习字极好,不持学生有益,亦可教学相长。弟近年书法远逊于昔,在家无事,每日可仍临帖一百字,将浮躁处大加收敛。心以收敛而细,气以收敛而静,于字也有益,于身于家皆有益。
  明年请师,仍请邓寅皆先生,人品学问,皆为吾邑第一流人,若在我家教得十年,则于侯皆有成矣。
  季弟远隔紫甸,余总不放心。汤家屋场之业及各处田业,余皆不愿受。若季弟能在近处居住,或在老屋之上新屋之下中间择买一屋与季弟安居,我则愿寄钱文至家办成此事。否则,余守旧规不敢少改也。
  后辈子侄,总宜教之以礼。出门宜常走路,不可动用舆马,长其骄惰之气。一次姑息,二次三次姑息,以后骄惯则难改,不可不慎。
致诸弟 咸丰八年十一月廿三日建昌
  ·祸福由天,善恶由人。由天主者,无可如何,只得听之。由人主者,尽得一分算一分,撑得一日算一日。
  ·吾有过失,三弟各进箴规,余必力为惩改;三弟有过,亦当互相箴规惩改。
  ·泽六老爷之孙,明年不可再来投效,来则决不再收。澄侯、沅甫、季洪老弟左右:
  九弟于廿二日在湖口发信,至今未再接信,实深悬系。幸接希庵信,言九弟至汉口后有书于渠,且专人至桐城三河访寻下落,余始知流甫弟安抵汉口,而久无来信,则不解何故。岂余近日别有过失,沉弟心不以为然耶?当此初闻三河凶报,手足急难之际,即有微失,亦当将皖中各事详细示我。
  今年四月,刘昌储在我家请乩。乩初到,即判曰:"赋得候武修文得闲字。"(字谜败字)余万讶败字不知何指,乩判曰:"为九江言之也,不可喜也。"余又讶九江初克,气机正盛,不知何所为而云然。乩又判曰:"为天下,即为曾名言之。"由今观之,三河之挫,六弟之变,正与"不可喜也"四字相应,岂非数皆前定耶?然祸福由天主之,善恶由人主之。由天生者,无可如何,只得听之;由人主者,尽得一分算一分,撑得一日算一日。吾兄弟断不可不洗心涤虑,以求力挽家运:
  第一,贵兄弟和睦。去年兄弟不和,以致今冬三河之变,嗣后兄弟当以去年为戒。凡吾有过失,澄沅洪三弟各进箴规之言,余必力为惩改;三弟有过,亦当互相箴规而惩改之。第二,贵体孝道。推祖父母之爱以爱叔父,推父母之爱以爱温弟之妻妾儿女及兰蕙二家。又父母坟域必须改葬,请沅弟作主,澄弟不可过执。第三,要实行勤俭二字。内间妯娌不可多写销帐。后辈诸儿须走路,不可坐轿骑马。诸女莫太懒,宜学烧茶煮莱。书蔬鱼猪,一家之生气;少睡多做,一人之生气。勤者生动之气,俭者收敛之气,有此二字,家运断无不兴之理。余去年在家,未将此二字切实做工夫,至今愧恨,是以谆谆言之。
  [又十二月十三日书云:]
  温弟之事,家中不知如何举动?至今无手信,尚忍言哉?希庵接霍山王令信,言迪庵及筱石遗骸业经寻得,兹抄付归。不知我温弟尚能返葬首邱否?吾往年在外,与官场中落落不合,几至到处荆榛。此次改弦易辙,稍觉相安。去年在家,兄弟为小事争竞,今日温弟永不得相见矣。回首前非,悔之何及!
  洪弟明年出外,尚须再三筹维,若运气不来,徒然怄气。帮人则委曲从人,尚未必果能相合;独立则劳心苦力,尚未必果能自立。如真能受委曲,能吃辛苦,则家庭亦未始不可处也,望与沅弟酌之。
  泽六老爷之孙葛培因昨归于玉山解围案内保举主簿,兹将饬知付回,望专人送去。并望写一信,言明年不可再来投效,来则决不再收,须切实言之,使通境皆闻也。古人言今日之恩窦即异口之怨门,其理深矣。·
致诸弟 咸丰九年正月十三日建昌
  ·迪公饬终之典,至隆极握,备极哀荣。温弟与之同一殉难,而遗骨莫收,气象迥别。
  ·自古皆有死,死节尤为忠义之门,奕世有光,本无所憾;特以骸骨未收,不能不抱憾终古。澄侯、沅甫、季洪老弟左右:
  初十日接朝中丞信,迪庵及温弟已奉旨优恤。迪公饬终之典,至隆极渥,其灵枢廿五日到湖北,廿六日宣读思旨,廿九日请官中堂题主,正月初三日起行还湘,备极哀荣。温弟与之同一殉难,而遗骨莫收,气象通别。予于十一日具摺奏温弟殉节事,盖至是更无生还之望矣。恸哉!家中此刻已宣布否?若尚未宣布,则请更秘一月,待二月间杨镇南等归来,我把亦奉妣转来。如实寻不得,则招魂具衣冠以葬。余上无以对祖考妣及考妣,下无以对侄儿女。自古皆有死,死节尤为忠义之门,奕世有光,本无所憾;特以骸骨未收,不能不抱憾终古。
  沅弟近日出外看地否?温弟之事,虽未必由于坟墓风水,而八斗冲屋后及周壁冲三处皆不可用,子孙之心,实不能安。千万没法,不求好地,但求平受。地者,鬼神造化之所秘惜,不轻予人者也。人力所能谋,只能求免水、蚁、凶煞三事,断不能求富资利达。明此理,绝此念,然后能寻平稳之地。不明此理,不绝此念,则并平稳者亦不可得。沅弟之明,亮能了梧。余在建尚平安,推心绪郁倡,不能开怀,殊褊浅耳!·
致诸弟 咸丰九年三月十三日抚州
  ·纪寿侄既奉恩旨引见,叔父治村仍当咨部恭领,温弟请贷则不敢再读矣。
  ·变格谶语之说,兄久已自命为癞头伢,与其偷生而丛疑谤,不如得其所而氓悔憾耳。
  ·答所问各书。
  ·指出来书错字。澄、沅、季三位老弟左右:
  温弟忠梓初三自黄州开行,尚未到省,殊深系念,日内想已到矣。纪寿侄既奉思旨交吏部带领引见,其叔父大人诰封,仍当咨部恭顿治轴。盖第二次谕旨中有"着再加思"字样,再字即承前次法封旨言之也,请谥一节,不敢再读矣。
  澄弟信中变格谶语之说,兄早虑及之。七年闰五月十七,初得谕旨时,正在白玉堂拆阅。叔父欲将此四字悬匾槽门,余不甚愿,亦未免中有所忌。然此等大事,冥冥中有主之者,皆已安排早定。若兄则久已自命为癞头伢子,与其偷生而丛疑谤,又不如得所而泯悔撼耳。
  纪泽儿问地图六分,可否送一分与文辅卿?此图刻版在新化,尚属易购,可分一与文也。所论怀祖先生父子解经,什九着意于假借字,本朝诸儒,其秘要多在此,不独王氏为然。所问各书,《易林》长沙蒋氏曾刻过,《汉魏丛书》亦有之;《逸周书》杭州卢抱经丛书有之;唐石经陕西碑洞有之,唐开成元年刻,字类欧帖,可托人刷买,郑南侨现官陕西,亦可托也;《北堂书抄》不多见,抄本尤为难得。泽禀中"讹""(讠为)"误作两字,"喙"误"啄",附告之。·
致四弟 咸丰九年五月初六日抚州
  ·祁阳之贼,或可不审湘乡;万一审人,亦系数万家各有定数,余已不复是系。
  ·贤弟闻我在外近日尚有些什么错处,不妨写信告我。
  ·早起一事,未有主帅晏而将养能早,家长晏而子弟能早者也。澄侯四弟左右:
  初四早发家信,是夕接弟廿三夜之信。今年以来,贤弟实大劳苦,较之我在军营,其劳范过十倍,万望加意保养也。祁阳之贼,或可不审湘乡;万一窜入,亦系数万家各有定数,余已不复悬系。
  余自去年六月再出,无不批之禀,无不复之信。往年之嫌隙尤悔,业已消去十分之七八。催办理军务,仍不能十分尽职,盖精神不足也。贤弟闻我在外,近日尚有些什么错处,不妨写信告我。
  内人问纪泽招赘之事,予复信请弟作主,或五月招赘,或八月成婚皆可,余无成见耳。科三、九读书之进否,家信须提及。即候近佳。·
  [又十三日书云:]
  贼集宝庆,官兵将近三万人,应足御之,若竟无一匪窜入湘乡境上也。即有闹入邑界者,团绒诸于前,赵、周、王诸军追于后,或亦可以无碍。
  弟以公事常不在家,所有书蔬鱼猪,及应扫之屋,栽植之竹,须清建四兄勤勤经理,庶不改祖父以来之旧家风也,至嘱至嘱。·
  [又六月初四日书云:]
  弟情言早起太晏诚所不免,吾去年住营盘,各营皆畏慎早起,自腊月廿七移寓公馆,至抚州亦住公馆,早间稍晏,各营告随而渐晏,未有主帅晏而将养能早者也,犹之一家之中,未有家长晏而子弟能早者也。
  吾癣疾较往年实好十之六七,目光昏蒙如故,亦因写字看书下棋,未尝休息之咎。若能戒此数事,当可渐好。
  沅弟在景镇,办事甚为稳靠,可爱之至,惟据称悍贼甚多,一时恐难克复,官兵有劲旅万馀,决可无碍耳。季弟在湖北已来一信,胡咏帅待之甚厚,家中尽可放心。
  家中读书事,弟亦宜常常留心。如甲五、科三等皆须读书,令晓文理,在乡能起稿,在外能写信,、庶不失大家子弟风范。若不能此二者,则是为父母者之过,即余为伯者亦与有责焉,弟不可太疏忽也。顺向近好。
  正封缄间,接奉寄谕,伤令赴蜀剿贼。此时欲去,则景镇之官兵实难速行抽调;欲不去,则四川亦系要地。尚未定计复奏,兹先将廷寄付回一阅。·
致九弟 咸丰九年六月初六日抚州
  ·奉谕赴蜀防剿,甚难为计,专使与弟密商。
  ·宝庆被围,吾邑震动,搬者十室而九,欲令家中亦作浮家泛宅之举,询弟意以为何如。
  ·拟即派老营四千人回湘救援,湖南事定,再带营入蜀。沅甫九弟左右:
  初四日曾甫六等来,接弟廿九日一缄,知廿八日贼出大队前来溺战,我军坚坐不动,反客为主,最为得势。朱、唐、张、喻、凌五营,究以何营为最善战?何营枪炮靠得住?此间湘后营鸟枪极外行,日内方勤操也。
  初四夜接奉廷谕,抄送一阅。此时甚难为计,欲即溯江为夔府之行,则弟与凯所部之万人自须全数带去,而景镇一松,抚、建必陷,临江、瑞、袁,在在可虞,是未救无事之蜀省,先失初定之江西。欲不为爱府之行,则川、陕两省尚称完善,保川即所以保陕,早一着即占一分之便宜,大局亦何可不顾?特此专使与弟熟商,望与少泉商详复。并问近好。· [又初八日书云:]
  凯章初二之挫,殊出意外。贼即有他窜之志,恐因此而游移矣。连日淫雨,念镇营辛苦,恐非破贼之象,望弟步步把稳。宝庆被围,吾邑震动,闻搬者十室而九。吾欲令家中亦作淫家泛宅之举,弟意以为何如?·
  再,此次寄谕,除次青、仙屏外,仅未得见。一恐景镇官军闻此生懈,一恐本地富绅纷纷挽留。弟得此千万秘密,自少泉外,似皆不可告,徒乱人意也。金陵之对岸六合、仪徽皆为贼踞,又难得手耳。·
  [又二十日书云:]
  接澄侯弟信,知宝庆尚未解困。此间拟即派凯章、钤峰带老湘、副湘、吉左等营四千人回湘救援。以公言之:四川防剿者石逆一股,宝庆摄剿者亦石逆一股,与其待窜蜀而防之,何如救桑梓而灭之?一也。赴蜀必由岳州经过,由景镇水路至岳千七百里,由樟树、长沙至岳千五百里,二也。以私言之:老湘营弁勇各怀郁郁,应令回籍以流宕其气,一也。凯章要做事,须略改局面,另行添募,吉左、副湘等营不愿与合者不必勉强,二也。余日内当札张、王回援,附片奏报。其弟昨带去之五千八百人,概扎景镇不动。七月初余赴饶州,带各营至湖口。八月半后湖南事定,余带各营人蜀,令萧、张来岳州会师可也。
  大局粗定如此,弟意以为何如?弟之进退,弟当自为斟酌,或兄弟相见再行熟商。余赴饶拟走水路,约在初十后耳。即问近好。·
致诸弟 咸九年八月初五日九江舟次
  ·宝庆解围,吾邑遂可弛防乎?
  ·吾于祖、父坟墓们庙皆未尽心,实怀隐疚。今沅弟能力办之,澄弟能玉成之,为先人之功臣,即为余弥此阙憾,且慰且感。
  ·详述墓式,华表阐访、神道碑等,听弟斟酌。澄、沅两弟左右:
  知宝庆解围,团勇当撤。贼窜祁、衡,吾邑遂可弛防乎?
  予在湖口住十日,八月初一日开至浔阳,又以阻风不克成行。好在上游无事,贼不入蜀,余行虽迟滞,尚不误事。日内守风此间,可游览庐山近处胜景。
  先考妣改葬之期已近,果办得到否?须略置墓田,令守墓者耕之。凡墓下立双石柱,方桂圆首,柱高而不刻字者,谓之华表;往矮而刻字者,谓之阙;四柱平立,上有横石二条,谓之坊。凡神道碑,有上覆以亭者;有左右及后面皆以砖石贴砌,上盖圆筒瓦者;有露立全无覆盖者:三者随弟斟酌。要之上用螃首,下用龟跌,则一定之式,不可改易。公卿大夫之家有隆礼者,于墓门之南立墓表碑,又于极南远处立神道碑,稍简者仅立一碑:二者听弟斟酌。要之直立于墓门之外,江西立于坟堆之趾,湖南立于罗匡之头,皆非古法,亦欠大样,不可学也。
  吾于祖、父坟墓词庙皆未尽心,实怀隐疚。今沅弟能力办之,澄弟能玉成之,为先人之功臣,即为余弥此阙憾,且慰且感。·
致诸弟 咸丰九年八月十二日黄州
  ·林文忠督抚二十年,三子分家,各人仅得六千串,真不可及。沅弟于银钱一事,取与均直谨慎。
  ·蜀中已无事,吾军奉谕会剿院省。兄弟数人虽共事一方,然皖中为地极大,各有所图,不相妨碍,不必嫌疑也。澄侯、沅甫两弟左右:
  澄老廿六夜一信,初十日巴河接到,得悉一切。叔父病体大愈,是第一庆慰事。澄弟办团,为一邑所服,善起善结,亦极慰也。
  余于初六自九江开船,逆风逆水,每日行七八十里。十一日至黄州,胡中丞约为十日之留。官帅奏留余一军共征皖省,大约十七八可奉谕旨。贼踪既不入蜀,余自不必遽赶荆、宜,在此少停,恭俟后命。
  沈老近来所办之事,无不惬当。银钱一事,取与均直谨慎斟酌。今日闻林文忠三子分家,各得六千串(每柱田宅价在内,公存银一万为祀田刻集之费在外),督抚二十年,真不可及。顾问近好。·
  [又廿二日书云:]
  沅弟到家后,雷厉风行办理改葬大事,启土下(歹聿),俱得吉期,欣慰无量。余在家疚心之事,此为最大。盖先妣卜葬之时,犹以长沙有警,不得不仓卒将事;至七年二月,大事则尽可从容料理,不必汲汲以图。自葬之后,吾之心神常觉不安,知我先人之体魄亦当有所不安矣。此次改葬之后,我兄弟在外者勤镇谦和,努力王事,在家者内外大小,雍睦习劳,庶可保持家运蒸蒸日上乎?沅弟办理此事,为功甚大,兹以国朝名人法书名画扇三十柄奉赠,酬庸之物颇丰,我父母亦当含笑于九原也。
  余于十一日至黄州,十八日开行赴鄂,途多逆风,五日尚未抵省。官帅奏蜀中无事,请以吾军会剿皖省,已奉俞允。吾在鄂应酬数日,仍赶下游,或驻北岸之黄梅,或驻南岸之九江、湖口,现尚未定。吾兄弟数人虽共事一方,然皖中为地极大,贼数极多,事势极难,各有所图,不必相妨碍,不必嫌疑。
  季弟既受胡中丞之知,即竭力图功,不必瞻顾。
  九弟六月半饷已解去,七月他亦即解,恐当于中途接到。此次既出,今冬似不宜归去。身既在官,则众人观瞻所系,去来不可太轻率自由也。
  澄弟此次办团名望极好,甚慰甚慰!家中有当应酬周到之处,望澄弟随时告知,至嘱。·
致四弟 咸丰九年九月廿四日巴河军次
  ·江南老名士今年亦极忙矣!防堵论功,以曾沅浦为第一,朱岚轩居第二,岂老名士反居第三耶?
  ·婚嫁两事,皆已完毕,江南老名士可少休息矣。
  ·家中用度日趋于著,实为可怕。望弟时时存紧一把之心。澄侯四弟左右:
  九月廿一日接初七日一缄,具审一切。泽儿姻事改为十六,五十佳女喜期前缄亦是十六,不知何时改为十九?江南老名士今年亦极忙矣!
  湘乡防堵,以曾沅甫第一,朱岚轩第二,岂老名士反居第三耶?阅卷大臣似亦不甚公平。
  余近尚有腹泄之疾,每日一二次不等,幸不甚剧。寅皆先生明年仍请之教书,余去岁信中调当连清五年,盖其端坐有恒,可以为法。甲五近在书房听讲否?甲五颇有外才,只要笔下水路清楚,则将来到处去得。温甫弟奉部议追赠太常寺卿,可望得溢。余身体平安,足慰远念。
  此信于廿五早发后,长夫行至汉口翻船,失去信件,兹命下人再抄一通寄家。(廿九夜又记。)·
  [又十月初四日书云:]
  十月初二日沅弟到营,得闻家事之详。近日婚嫁两事皆已完毕,江南老名土可少休息矣。
  吾于廿八日自黄州归,接奉寄谕,以湖北大举征皖,恐其驱贼北窜。吾细察:湘勇柔脆,实难北征。一渡淮水,共食麦面,天气苦寒,必非湘人所能耐。拟于日内复奏,陈明楚军所以不能北行之故。
  湖南樊镇一案,骆中丞奏明湖南历次保举,一秉至公,并将全案卷宗封送军机处。皇上严旨法责,有"属员耸恿,劣幕要挟"等语,并将原奏及全案发交湖北,原封未动,从此湖南局面不能无小变矣。
  此间进兵大约在十月底。余身体平安,椎目疾久不痊愈,精神意兴日臻老态。念差塔自信者,看书着稿犹能精细深入。每日黎明即起,不敢隳祖父之家风,足以告慰。·
  [又十月十八日书云:]
  泽儿及五十侄女两场喜事办理尽善,慰谢慰谢。
  我祖星冈公第一有功于祖宗及后围,有功于房族及乡党者,在讲求礼仪,讲求庆吊。我父守之勿失,叔父子亲礼亦甚诚敬。贤弟若能于礼字详求,则可以医平日粗率之气,而为先人之令子;若于族成庆吊时时留心,则更可仪型一方矣。若须酌送重礼者,则寄信来营,余当寄付弟手。余于军中之钱不愿寄回,而后辈婚嫁及亲族红白喜事之最要紧者,则当路寄。南五舅父处,余必寄贺信并寄筹礼。其他有应点缀之处,望弟付信来告。
  知家中用度日趋于奢,实为可怕,望弟时时存紧一把之心。其铺帐须各开各的,不可由大中开,兄并无私意见也。
致诸弟 咸丰九年十二月初五日宿松
  ·收到分关、田单,我于家中毫无补益而得此厚产,惟有学早三爹,频称多多谢而已。
  ·敬沅弟曰:劳苦最多,好心好报。又敬沅弟日:才大心细,家之功臣。
  云:俭以养廉,直而能忍。又赠沅弟云:入孝出忠,亲师取友。澄侯、沅甫两弟左右:
  昨初四日发去一缄,声明俊四即日送书归去。兹交俊四篾篓一担,内殿板初印《十三经注疏》一部,端砚一方,《圣教序》帖一本,耕织图墨一匣,皆许仙屏所送者。墨似是御府所赐,应是戴中堂家之物。沅弟前京之墨并非佳品,兹以此墨赠流。《圣教序)以给纪泽儿,纪泽好作字,此帖即属难得者。他屏送此四物,皆罕见之珍,渠北上时,余当有以酬之。此外送余各书无甚格者,皆未寄回,即存营看也。《注疏》余用油纸包过,应可不汗坏。·
  [又廿四日书云:]
  十五日接弟情,知沅弟初一日移新宅,贺贺。吾弟以孝友之本,立宏大之规,气魄远胜阿兄,或者祖、父之泽,得吾弟而门乃大乎?余之贺礼:御赐福字一个(即去冬所赏者),红缎对一付,书十种(现尚未配定),兰十盆(愿弟之子孙众多也),明年正月再专妥人送回。
  [又十年正月廿四日书云:]
  沅弟信中有分关、田单,一一读悉,我于家中毫无补益而得此厚产,亦惟学早三爹,频称"多多谢"而已。余敬澄弟几杯酒,曰。劳苦最多,好心好报。又敬沅弟八杯酒,曰:才大心细,家之功臣。--都要吃个满斟硬刮。祖考妣改葬事竟能于去冬办到,何其神速也!
  余贺澄弟迁居,亦系御赐福字一个,红缎对一付,挂屏二付,桌椅全堂(内桐木桌二十张,太师椅三十张,平头椅三十张,凳六十条。仍用嫁装之法,女家出钱,请男家自行代做代漆)。自营中带回之件,且俟二月与送沅弟之件一并专人送回。
  叔父大人病已渐愈否?正月四日寄回之辽东参曾试服否?
  此间军事如常。目下贼以全力上趋,官军三万馀人似尚不足制贼,实深焦灼。季弟于廿二日太湖城下开仗,尚属平安,来信寄阅,余已屡信属弟不轻出队矣。
  [又十年二月廿四日书云:]
  余前思办红缎对为两弟贺仪,后访查红缎极不上墨,乃改为冷金笺对。赠澄弟云:"俭以养廉,誉治乡党;直而能忍,庆流子孙。"赠沅弟云:"入孝出忠,光大门第;亲师取友,教育后昆。"各件均交盛四带归。对在长沙校,想三月下旬乃可到也。·
致诸弟 咸丰十年三月廿四日宿松
  ·雨参鹿茸,享福稍早,而作气本弱,亦属无可如何。服补药虽多,仍当常常静坐,不可日日外出,两脚流星不落地。
  ·唢呐、吃酒二事,须早早戒之,不可开此风气。学射最足保养,起早尤千金妙方、长寿金丹也。澄侯、沅甫两弟左右:
  澄弟服补剂而大愈,甚幸甚幸!丽参、鹿茸虽享福稍早,而体气本弱,亦属无可如何。否生平颇讲求借福二字之义,近来亦补药不断,且菜蔬亦比往年较著,自愧享用太过,然亦体气太弱,不得不尔。胡润帅、李希庵常服辽参,则其享受更有过于余者。澄弟平日太劳伤精,唢呐伤气,多酒伤脾。以后戒此三事,而常服补剂,自可日就痊可。丽参、鹿茸眼毕后,余可再寄,不可间断,亦不可过多,每早服二钱可也。
  家中后辈子弟个个体弱,唢呐、吃酒二事须早早戒之,不可开此风气。学射最足保养,起早尤干企妙方、长寿金丹也。·
  [又闰三月十四日书云:]
  澄弟所跋对联,甚为妥协。服补药虽多,仍当常常静坐,不可日日外出,两脚流星不落地。一则保养身体,二则教训子侄,至嘱至嘱。·
致四弟 咸丰十年闰三月廿九日宿松
  ·治家之道,一切以星冈公为法,有八字诀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即敬奉祖先,周旋亲邻,起早,扫屋,读书,种菜,养鱼,养猪八事。
  ·八字若不能尽行,但能行一早字,则家中子弟有所取法,是厚望也。澄侯四弟左右:
  余与沅弟论治家之道,一切以星冈公为法,大约有八个字诀。其四字即上年所称"书蔬鱼猪"也,又四字则回"早扫考宝"。早者,起早也;扫者,扫屋也;考者,祖先条把,敬奉显考、王考、曾祖考,言考而她可该也;宝者,亲族邻里,时时周旋,贺喜吊丧,问疾济急,星冈公常曰"人待人无价之宝"也。星冈公生平于此数端最为认真,故余戏述为八字诀日"书蔬鱼猪早扫考宝"也。此言虽涉谐谑,而拟即写屏上,以祝贤弟夫妇寿辰,使后世子孙知吾兄弟家教,亦知吾兄弟风趣也。·
  [又四月十四日书云:]
  前述祖父之德,以"书蔬鱼猪早扫考宝"八字教弟,若不能尽行,但能行一早字,则家中子弟有所取法,是厚望也。·
  [又五月十四日书云:]
  "书蔬鱼猪早扫考宝"横写人字,下用小字注出,此法最好,余必遵办,其次叙则改为"考宝早扫书蔬鱼猪"。·
致沅弟 咸丰十年四月廿二日宿松
  ·金陵大营溃败,大局决裂,殊不可问。此次出外,无一愧悔,此时若死,除文章未成之外,实已毫发无憾。
  ·弟在军中,望以爱民之急,时时与养兵说及,庶胜则可以立功,败亦不至造孽。当此大乱之世,吾辈立身行间,最易造孽,亦最易积德也。沅弟左右:
  苏州阊门外民房十馀里,繁华甲子天下。此时乃系金陵大营之逃兵溃勇,先行焚烧劫抢,而贼乃后至。兵犹火也,弗戢自焚,古人洵不余欺。弟在军中,望常以爱民诚恳之意、理学迂阔之语时时与养兵说及,庶胜则可以立功,败亦不至造孽。当此大乱之世,吾辈立身行间,最易造孽,亦最易积德。吾自三年初招勇时,即以爱民为第一义。历年以来,纵未必行得到,而寸心总不敢忘爱民两个字,尤悔颇寡。家事承沅弟料理,绰有馀裕,此时若死,除文章未成之外,实已毫发无憾,但怕畀以大任,一筹莫展耳,沅弟为我熟思之。
  [前此十四日与澄弟书云:]
  金陵大营于闰月十六日溃退镇江,旋复退守丹阳。廿九日丹阳失守,和春、何桂清均由常州近至苏城外之浒关,张国(木梁)不知下落。苏州危如垒卵,杭州亦恐再失,大局决裂,殊不可问。余此次出外两年,于往年末了之事概无甚懊悔,可东可西,可生可死,襟怀甚觉坦然,吾弟尽可放心。
书信(二)(1)
致四弟 咸丰十年四月廿四日宿松
  ·近日江浙军事大变,皖北各军必有分接之命。余听天由命,或皖北或江南无所不可,死生早已置之度外,但求临死之际寸心无可悔恨,斯为大幸。
  ·家中之事,望贤弟力为主持,切不可日趋奢华。子弟不可学大家口吻,动辄笑人寒村鄙陋,日习于骄纵也。
  澄侯四弟左右:
  近日江浙军事大变,东南大局一旦瓦裂,皖北各军必有分接江浙之命,非胡润帅移督两江,即余往视师苏州。、二者苟有其一,则日下此间三路过兵之局不能不变。抽兵以援江浙,又恐顾此而失彼;赋若得志于江浙,则江西之急如近在眉睫。吾意劝湖南将能办之兵力出至江西,助访江西之北界,免致江西糜烂后湖甫专防东界,则劳费多而无及矣,不知湖南以吾言为然否?左季高在余管住二十馀日,昨已归去,渠尚肯顾大局,但与江西积怨颇深,恐不愿帮助耳。沅弟、季弟新围安庆,正得机得势之际,不肯舍此而他适。余则听天由命,或晚北或江南无所不可,死生早已置之度外,但求临死之际寸心无可悔恨,斯为大幸。
  家中之事,望贤弟力为主持,切不可日趋于奢华。子弟不可学大家口吻,动辄笑人之鄙陋,笑人之寒村,日习于骄纵而不自知,至戒至瞩。弟身体全好否?两足流星落地否?众目疾近日略好,有言早洗面水泡洗二刻即效,比试行之,话请放心。·
致诸弟 咸丰十年九月廿四目祁门
  ·军事之败,巨室之财。非傲即增,二者必居其一。
  ·天下古今之席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分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
  ·余家后辈,只做过大,未做过小,骄傲之气入于膏育而不自觉,吾深以为虑。沅弟、季弟左右;
  恒营专人来,接弟各一情并季所寄予鱼,喜慰之至。久不见此物,两弟各寄一次,从此山人足鱼矣。
  沅弟以我切责之缄,痛自引咎,惧蹈危机而思自进于谨言慎行之路,能如是,是弟终身载福之道,而吾家之幸也。季弟信亦平和温雅,远胜往年傲岸气象。
  吾于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进京故馆,十月廿八早侍祖父星冈公于阶前,请回:"此次进京,求公教训。"星冈公曰:"尔的官是做不尽的,尔的才是好的,但不可傲。满把损,谦受益,尔若不傲,更好全了。"遗训不远,至今尚如耳提面命。今吾谨述此语话诫两弟,总以除傲字为第一义。唐虞之恶人口"丹朱傲",曰"象傲";桀纣之无道,曰"强足以拒谏,辨足以饰非",曰''谓已有天命,渭敬不足行",皆傲也。吾自八年六月再出,即力戒惰字以儆无恒之弊,近来又力戒傲字。昨日徽州未败之前,次青心中不免有自是立见。既败之后,余益加猛省:大约军事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余于初六日所发之摺,十月初可奉谕旨。余若奉旨派出,十日即须成行。兄弟远别,未知相见何日,惟愿两弟戒此二字,并戒各后辈常守家规,则余心大慰耳。·
  [前此廿三日与沅弟书云:]
  弟军中诸将有骄气否?弟日内默省,傲气少平得几分否?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吾因军事而推之,凡事皆然,愿与诸弟交勉之。
  此次徽贼窜浙,若浙中失守,则不能免于吴越之痛骂,然吾但从傲惰二字痛下工夫,不问人之骂与否也。·
  [又十月初四日书云:]
  季弟赐纪泽途费太多。余给以二百金,实不为少。余在京十四年,从未得人二百金之赠,余亦未尝以此数赠人,虽由余交游太寡,而物力艰难亦可概见。余家后辈子弟,全未见过艰苦模样,眼孔大,口气大,呼奴喝婢,习惯自然,骄傲之气入于膏盲而不自觉,吾深以为虑。前函以傲字箴规两弟,两弟不深信,犹能自省自赐;若以傲字诰诫子侄,则全然不解。盖自出世以来,只做过大,并未做过小,故一切茫然,不似两弟做过小,吃过苦也。·
  [又十月廿四日与澄弟书云:]
  余在外无他虑,总怕子侄习于骄奢逸三字。家败离不得个奢字,人败离不得个逸字,讨人嫌离不得个骄字,弟切戒之。·
致四弟 咸丰十年十月初四日祁门
  ·家中买田起屋,余心大为不安,不持生前做人不安.即死后做鬼亦是不安。访贤弟切莫玉成黄金堂买田起屋,弟若听我我便感激,
  若不听我我便恨尔。世界若太平,我家断不怕没饭吃;若大局难挽,则田产愈多受祸愈烈,亦何益之有哉?澄侯四弟左右:
  八月片四发去之信,至今未接复信,不知弟在县已回家否?余所改书院图已接到否?图系就九弟原稿改正,中间添一花园。以原图系"点文章--一个板板"也。余所改规模太崇闳,当此大乱之世,兴造过于壮丽,殊非所宜,恐劫数未满,或有他虑,弟与邑中诸位贤绅熟商。去年沅弟起屋太大,余至今以为隐虑,此事又系沅弟与弟作主,不可不慎之于始。弟向来于盈虚消长之机颇知留心,此事亦当三思,至嘱至嘱!
  祁门老营安稳,余身体亦好,惟京城信息甚坏,皖南军务无起色,且愧且愤。家事有弟照料,甚可放心,但恐黄金堂买田起屋,以重余之罪戾,则寸心大为不安,不特生前做人不安,即死后做鬼也是不安。特此预告贤弟,切莫玉成黄金堂买田起屋。弟若听我,我便感激尔;弟若不听我,我便恨尔。但令世界略得太平、大局略有挽回,我家所不怕没饭吃。若大局难挽,劫数难逃,则田产愈多指摘愈众,银钱愈多抢劫愈甚,亦何益之有哉?嗣后黄金堂如添置田产,余即以公牍捐于湘乡宾兴堂,望贤弟子万无陪我于恶。·
致四弟 咸丰十年十二月廿四日祁门
  ·星冈公不信医药,不信僧巫,不信地仙,我兄弟亦宜略法此意。天下情地信增之人,曾见有一家不败者乎?
  ·我家大小老幼,几乎无人不药,无药不贵。补药吃出毛病,又服原药;展转差误,不至大病大弱不止。劝弟少停药物,专用饮食调养。澄侯四弟左右:
  弟病日就痊愈,至慰至幸。惟弟服药过多,又坚嘱泽儿请医守治,余颇不以为然。吾祖星冈公在时,不信医药,不信僧巫,不信地仙。此三者,弟必能一一记忆。今我辈兄弟亦宜略法此意,以绍家风。今年"白玉堂"做道场一次,"大夫第"做道场二次,此外祷祀之事,闻亦常有,是不信僧巫一节,已失家风矣。买地至数千金之多,是不信地仙一节,又与家风相背。至医药,则合家大小老幼,见于无人不药,无药不贵。送至补药吃出毛病,则又服凉药以攻伐之;阳药吃出毛病,则又服阴药以清润之;展转差误,不至大病大弱不止。弟今年春间多服补剂,夏末多眼凉剂,冬间又多眼清润之剂。余意欲劝弟少停药物,专用饮食调养。泽儿虽体弱,而保养之法,亦惟在慎饮食节嗜欲,断不在多眼药也。地私、僧巫二者,弟向来不甚深信,近日亦不免为习俗所移,以后尚祈卓识坚定,略存祖父家风为要。天下信地、倍僧之人,曾见有一家不败者乎?·
致四弟 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四日祁门
  ·天地间惟谦谨是载福之道,骄则满,满则倾矣。凡动口动笔,厌人之俗,嫌人之鄙,议人之短,发人之覆,皆骄也。贤弟欲戒子侄之骄,先须将自己好议人短、好发人覆之习气痛改。
  ·欲去骄气.总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欲去请字,总以不晏起为第一义。澄侯四弟左右:
  腊底由九弟处寄到弟信并纪泽十一月十五七日等语,具悉一切。
  弟子世事阅历渐深,而信中不免有一种骄气。天地间惟谦谨是载福之道,骄则满,满则倾矣。凡动口动笔,厌人之俗,嫌人之鄙,议人之短,发人之覆,皆骄也。无论所指未必果当,即使一一切当,已为天道所不许。吾家子弟满腔骄傲之气,开口便道人短长,笑人鄙陋,均非好气象。
  贤弟欲戒子侄之骄,先须将自己好议人短、好发人覆之习气痛改一番,然后令后辈事事警改。欲去骄字,总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欲去请字,总以不晏起为第一义。弟若能谨守星冈公之八字(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三不信(不信僧巫,不信医药,不信地仙),又谨记愚兄之去骄去惰,则家中子弟日趋于恭谨而不自觉矣。
  此间军事如常。左、鲍二军在鄱阳、建德交界之区尚未开仗,贼数太多,未知能否得手。祁门、容县、渔亭等处尚属平安。余身体无恙,惟齿痛耳。·
致四弟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四日香口
  ·乡间种菜全无讲究,故令人在省中菜园雇工,欧学些种菜好样也。
  ·省城之人虽多睡早觉者,然亦视乎东家以为转移。
  ·此极小之事,弟可不必打破。向使余在外娶妾起屋,弟必进京至提督府告状矣。澄弟左右:
  接两次家书,具悉五宅平安,并弟将有做一届公公之喜,欣患无已。
  省城在一种菜之工,此极小之事,弟便说出许多道理来,砌一个大拦头坝。向使余在外寄数万金银,娶几个美妾,起几栋大屋,弟必进京至提督府告状矣。
  省城之人虽多睡早觉者,然亦视乎东家以为转移。余身边所用之人,位省者居其十之七。往年余以卯正起,身边人亦卯正起;近年余以卯初或寅正起,身边人亦卯初寅正起。乡间种菜全无讲究。比之省中好菜园,何止霄壤!余欲学些好样,添些好种,故令纪泽托在省雇工,弟可不必打破耳。
  此间军事平安。黟县于初三日失守,初五克夏。赤岗龄四贼垒为鲍、成两军攻破,诛斩净尽,生擒逆首。安庆之克,似已有望。惟湖北兴国、崇、通失守,湖南不免震动。
  余遍身疮癣,奇痒异常,略似丙午年在京,惨无所苦。·
致季弟 咸丰十一年十月十四日安庆
  ·吾兄弟三人在外,沅一人归尚不着迹.两人归,则嫌太多,弟以待沅来再归为是。若从同续计,尽可任行归去;除此一事而外,仍以不归为妥耳。
  ·余自八年起,每日用油纸摹帖,不甚间断,近日常常长进。弟亦可用油纸试事,稍久刚手脱不甚粘滞矣。季弟左右:
  接十二日信,具悉一切。写字一纸,有秀劲之气,若常写不间断,必有猛进之时。余自八年起,每日用油纸摹帖,不甚间断,近日常常长进,弟亦可用油纸试摹也。·
  [又十一月十四日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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