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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_12 古龙(当代)
  萧十一郎神色不动,淡淡道:“这倒果然是芙蓉剑法。”
  彭鹏飞大声道:“你既识货,就该知道这一招‘芙蓉三折’,普天之下除了柳三爷和柳公子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使得出来。”
  沈璧君展颜一笑,道:“柳公子这一招‘芙蓉三折’,只怕已青出于蓝了。”
  萧十一郎道:“你也不问问他们怎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沈璧君道:“他们无论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都没关系,就凭彭大侠与柳公子的侠名,我就信得过他们。”
  萧十一郎默然良久,才缓缓道:“不错,有名有姓的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比我这种人说出来的可靠得多,我实在是多管闲事。”
  沈璧君也沉默了半晌,才柔声道:“但我知道你对我也是一番好意……”
  彭鹏飞冷笑道:“好意?只怕不见得。”
  柳永南道:“他三番两次的阻拦,想将夫人留在这里,显然是别有居心。”
  彭鹏飞叱道:“不错,先废了他,再带去严刑拷问,看看幕后是否还有主使的人!”
  叱声中,他的金刀也已出鞘。
  萧十一郎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就像是突然间变得麻木了。
  柳永南反倒来做好人了,道:“且慢,这人说不定是连夫人的朋友,我们岂可难为他!”
  彭鹏飞道:“夫人可认得他么?”
  沈璧君垂下了头,道:“不……不认得。”
  萧十一郎突然仰面大笑起来,狂笑着道:“像连夫人这样的名门贵妇,又怎会认得我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连夫人若有我这种朋友,岂非把自己的脸都要丢光了吗?”
  柳永南叱道:“正是如此。”
  这四个字说完,长剑已化为一片光幕,卷向萧十一郎;刹那之间,已攻出了四剑,剑如抽丝,连绵不绝。
  当代“芙蓉剑”的名家虽然是男子,但“芙蓉剑法”却是女子所创,是以这剑法轻灵有余,刚劲不足,未免失之柔弱。
  而且女子总是难免胆气稍逊,不愿和对手硬拼硬拆,攻敌之前,总要先将自己保护好再说。
  是以这剑法攻势只占了三成,守势却有七成。
  柳永南这四剑看来虽然绚丽夺目,其实却全都是虚招,为的只不过是先探探对方的虚实而已。
  萧十一郎狂笑未绝,身形根本连动都没有动。
  彭鹏飞喝道:“连夫人既不认得他,你我手下何必再留情?”
  他掌中一柄金背砍山刀,重达二十七斤,一刀攻出,刀风激扬,那两个抬轿的青衣妇人早已吓得躲入了角落中。
  只见刀光与剑影交错,金背刀的刚劲,恰巧弥补了芙蓉剑之不足,
  萧十一郎似已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也被迫入角落中。
  彭鹏飞得势不让人,攻势更猛,沉声道:“不必再留下此人的活口!”
  柳永南道:“是。”
  他剑法一变,攻势俱出,招招都是杀手。
  萧十一郎目中突然露出杀机,冷笑道:“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再留下你们的活口?”
  他身形一转,两只肉掌竟硬生生逼入刀光剑影中。
  “芙蓉剑”剑法缜密,素称“滴水不漏”,此刻也不知怎地,竟被对方的一只肉掌抢攻了进来。
  柳永南的出手竟在刹那间就已被封住,他大骇之下,脚下一个踉跄,也不知踢到了什么。
  只听“骨碌碌”一声,一只铁碗被他踢得直滚了出去。
  这只碗正是昨夜那只盛汤的碗。
  看到了这只碗,想到了昨夜碗中的温情,沈璧君骤然觉得心弦一阵激动,再也顾不得别的,失声大呼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们放他走吧!” 
  萧十一郎的铁掌已将刀与剑的出路全都封死,他的下一招就是置人死命的杀手,柳永南与彭鹏飞的生死已只是呼吸间事。
  可是,听到了沈璧君这句话,萧十一郎胸中也有一阵热血上涌,杀机尽失,这一着杀手竟是再也无法攻出!
  彭鹏飞与柳永南的声名也是从刀锋剑刃上搏来的,与人交手的经验是何等丰富,此刻怎肯让这机会平白错过?
  两人不约而同抢攻一步,刀剑齐飞,竟想乘这机会将萧十一郎置之于死地,“哧”的一声,萧十一郎肩头已被划破一条血口!
  彭鹏飞大喜之下,刀锋反转,横砍胸腹。
  突听萧十一郎大喝一声,彭鹏飞与柳永南只觉一股大力撞了过来,手腕一麻,手中的刀剑也不知怎地就突然到了对方手里。
  但听“格”的一响,刀剑俱都断成两截,又接着是“轰”的一声巨震,破庙的墙已被撞破一个大洞。
  飞扬的灰土中,萧十一郎的身形在洞外一闪,就瞧不见了。
  彭鹏飞、柳永南,望着地上被折断的刀剑,只觉掌心的冷汗一丝丝在往外冒,身子再也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彭鹏飞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厉害!”
  柳永南也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厉害!”
  彭鹏飞擦了擦汗,苦笑道:“如此高手,我怎会不认得?”
  柳永南也擦了擦汗,道:“此人出手之快,实是我平生未见。”
  彭鹏飞转过头,嗫嚅着问道:“连夫人可知道他是谁么?”
  沈壁君望着墙上的破洞,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未听到他的话。
  柳永南咳嗽两声,道:“不知他是否真的是连夫人的朋友?”
  沈璧君这才轻叹一声,道:“但愿他真是我夫妻的朋友,无沦谁能交到这样的朋友,都是幸事。”
  她不说“我的朋友”,而说“我夫妻的朋友”,正是她说话的分寸,因为她知道以她的地位,莫说做不得错事,就连一句话也说错不得。
  柳永南道:“如此说来,夫人也不知道他的名姓?”
  沈璧君叹道:“此人身世似有绝大的隐秘,是以不肯轻易将姓名示人。”
  彭鹏飞沉吟着,突然道:“以我看,此人只怕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
  柳永南苍白的脸上更无一丝血色,失声道:“萧十一郎?怎见得他就是萧十一郎?”
  彭鹏飞叹道:“萧十一郎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但武功之高,天下皆知,而且行踪飘忽,身世隐秘,很少有人看到过他的真面目。”
  他眼角的肌肉不觉已在抽动着,嘎声接道:“这几点岂非都和方才那人一样?”
  柳永南连嘴唇都已失却血色,只是不停的擦汗。
  沈璧君却摇了摇头,缓缓道:“我知道他绝不是萧十一郎。”
  彭鹏飞道:“夫人何以见得?”
  沈璧君道:“萧十一郎横行江湖,作恶多端,但我知道他……他绝不是个坏人。”
  彭鹏飞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大奸大恶之徒,别人越是难以看出。”
  沈璧君笑了笑,道:“萧十一郎杀人不眨眼,他若是萧十一郎,两位岂非……”
  她话到嘴边留半句,说到这里,就住了嘴。
  但她言下之意,彭鹏飞与柳永南自然明白得很,两人的脸都红了,过了半晌,柳永南才勉强笑了笑,道:“无论那人是否萧十一郎,我们总该先将连夫人护送回庄才是。”
  彭鹏飞道:“不错,夫人请上轿。” 
  第十二回 要命的婚事
  虽然是行走崎岖的山路上,但轿子仍然走得很快,抬轿的青衣妇人脚力并不在男子之下。
  就快要回到家了。
  只要一回到家,所有的灾难和不幸就全都过去了,沈璧君本来应该很开心才对,但却不知为了什么,她此刻心里竟有些闷闷的,彭鹏飞和柳永南跟在轿子旁,她也提不起精神来跟他们说话。
  想起那眼睛大大的年轻人,她就会觉得有些惭愧:“我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他是我的朋友?难道我真的这么高贵?他又有什么地方不如人?我凭什么要看不起他?”
  她想起自己曾经说过,要想法子帮助他,但到了他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她却退缩了。
  有时他看来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也许就因为他受到的这种伤害太多了,使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值得他信任的人。
  “一个人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和地位,就不惜牺牲别人和伤害别人,我岂非也正和大多数人一样?”
  沈璧君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并不如想像中那么高贵。
  她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他。
  山脚下,停着辆马车。
  赶车的头戴竹笠,紧压着眉际,仿佛不愿被人看到他的面目。
  沈璧君一行人,刚走下山脚,这赶车的就迎了上来,深深盯了沈璧君一眼,才躬身道:“连夫人受惊了。”
  这虽是句很普通的话,但却不是一个车夫应该说出来的,而且沈璧君觉得他眼睛盯着自己时,眼神看来也有些不对。
  她心里虽有些奇怪,却还是含笑道:“多谢你关心,这次要劳你的驾了。”
  赶车的垂首道:“不敢。”
  他转过身之后,头才抬起来,吩咐着抬轿的青衣妇人道:“快扶夫人上车,今天咱们还要赶好长的路呢。”
  沈璧君沉吟着,道:“既然没有备别的车马,就请彭大侠和柳公子一齐上车吧。”
  彭鹏飞瞟了柳永南一眼,讷讷道:“这……”
  他还未说出第二个字,赶车的已抢着道:“有小人等护送夫人回庄已经足够,用不着再劳动他们两位了。”
  彭鹏飞居然立刻应声道:“是是是,在下也正想告辞。”
  赶车的道:“这次劳动了两位,我家公子日后一定不会忘了两位的好处。”
  一个赶车的,派头居然好像比“万胜金刀”还大。
  沈璧君越听越不对了,立刻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赶车的似乎怔了怔,才慢慢的道:“我家公子……自然是连公子了。”
  沈璧君皱眉道:“连公子?你是连家的人?”
  赶车的道:“是。”
  沈璧君道:“你若是连家的人,我怎会没有见到过你?”
  赶车的沉默着,忽然回过头,冷冷道:“有些话夫人还是不问的好,问多了反而自找烦恼。”
  沈璧君虽然还是看不到他的面目,却已看到他嘴里带着的一丝狞笑,她心里骤然升起一阵寒意,大声道:“彭大侠,柳公子,这人究竟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彭鹏飞干咳两声,垂首道:“这……”
  赶车的冷冷截口道:“夫人最好也莫要问他,纵然问了他,他也说不出来的。”
  他沉下了脸,厉声道:“你们还不快扶夫人上车,还在等什么?”
  青衣妇人立刻抓住了沈璧君的手臂,面上带着假笑,道:“夫人还是请安心上车吧。”
  这两人不但脚力健,手力也大得很,沈璧君双手俱被抓住,挣了一挣,竟未挣脱,怒道:“你们竟敢对我无礼?快放手,彭鹏飞,你既是连城璧的朋友,怎能眼看他们如此对待我!”
  彭鹏飞低着头,就像是已忽然变得又聋又哑。
  沈璧君下半身已完全麻木,身子更虚弱不堪,空有一身武功,却连半分也使不出来,竟被人拖拖拉拉的塞入了马车。
  赶车的冷笑着,道:“只要夫人见到我们公子,一切事就都会明白的。”
  沈璧君嘎声道:“你家公子莫非就是那……那……”
  想到那可怕的“孩子”,她全身都凉了,连声音都在发抖。
  赶车的不再理他,微一抱拳,道:“彭大侠、柳公子,两位请便吧。”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转身登车。
  柳永南脸色一直有些发青,此刻突然一旋身,左手发出两道乌光,击向青衣妇人们的咽喉,右手抽出一柄匕首,闪电般刺向那车夫的后背。
  他一连两个动作,都是又快、又准、又狠。
  那车夫绝未想到会有此一着,哪里还闪避得开?柳永南的匕首已刺入了他的后心,直没至柄。
  青衣妇人们连一声惨呼都未发出,人已倒了下去。
  沈璧君又惊又喜,只见那车夫头上的笠帽已经掉了下来,沈璧君还记得这张脸孔,正是那孩子的属下之一。
  现在这张脸已扭曲得完全变了形,双睛怒凸,嘶声道:“好,你……你好大的胆子……”
  这句话说出,他身子向前一倒,倒在车轭上,后心鲜血急射而出,拉车的马也被惊得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带动马车向前冲出,车轮自那车夫身上辗过,他一个人竟被辗成两截。
  柳永南已飞身而起,躲开了自车夫身上射出来的那股鲜血,落在马背上,勒住了受惊狂奔的马。
  彭鹏飞似已被吓呆了,此刻才回过神来,立刻跺脚道:“永南,你……你这祸可真的闯大了。”
  柳永南道:“哦。”
  彭鹏飞道:“我真不懂你这么做是何居心?小公子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永南道:“我知道。”
  彭鹏飞道:“那么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柳永南慢慢的下了马,眼睛望着沈璧君,缓缓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将连夫人送到那班恶魔的手上。”
  沈璧君的喘息直到此时才停下来,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感激得几乎连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低低道:“多谢你,柳公子,我……我总算还没有看错你。”
  彭鹏飞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夫人的意思,自然是说看错我了。”
  沈璧君咬着牙,总算勉强忍住没有说出恶毒的话。彭鹏飞叹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救你,但救了你又有什么用呢?
  你我三人加起来也绝非小公子的敌手,迟早还是要落入他掌握中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显然对那小公子的手段之畏惧,已到了极点。
  沈璧君恨恨道:“原来是他要你们来找我的。”
  彭鹏飞道:“否则我们怎会知道夫人会在山神庙里?”
  沈璧君叹了口气,黯然道:“如此说来,他对你们的疑心并没有错,我反而错怪他了。”
  这次她说的“他”,自然是指萧十一郎。
  柳永南忽然冷笑了一声,道:“那人也不是好东西,对夫人也绝不会存着什么好心。”
  彭鹏飞沉下了脸,道:“只有你存的是好心,是么?”
  柳永南道:“当然。”
  彭鹏飞冷笑道:“只可惜你存的这番好心,我早已看透了!”
  柳永南道:“哦?”
  彭鹏飞厉声道:“我虽然知道你素来好色如命,却未想到你的色胆竟有这么大,主意竟打到连夫人身上来了,但你也不想想,这样的天鹅肉,就凭你也能吃得到嘴么?”
  沈璧君怒道:“这只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柳公子绝不是这样的人。”
  彭鹏飞冷笑道:“你以为他是好人?告诉你,这些年来,每个月坏在他手上的黄花闺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只不过谁也不会想到无恶不作的采花盗,竟会是‘芙蓉剑’柳三爷的大少爷而已。”
  沈璧君呆住了。
  彭鹏飞道:“就因为他有这些把柄被小公子捏在手上,所以才只有乖乖的听话……”
  柳永南突然大喝一声,狂吼道:“你呢?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若没有把柄被小公子捏在手上,他也就不会找到你了!”
  彭鹏飞也怒吼道:“我有什么把柄?你说!”
  柳永南道:“现在你固然是大财主了,但你的家财是哪里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明里虽是在开镖局,其实却比强盗还狠,谁托你保镖,那真是倒了八辈子楣,卸任的张知府要你护送回乡,你在半路上就把人家一家大小十八口杀得干干净净,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真没人知道?”
  彭鹏飞跳了起来,大吼道:“放你妈的屁,你这小畜生……”
  这两人本来一个是相貌堂堂,威严沉着,一个是文质彬彬,温柔有礼,此刻一下子就好像变成了两条疯狗。
  看到这两人你咬我,我咬你,沈璧君全身都凉了。
  彭鹏飞道:“你这小杂种色胆包天,我可犯不上陪你送死!”
  柳永南道:“你想怎样?”
  彭鹏飞道:“你若乖乖的随我去见小公子,我也许还会替你说两句好话,饶你不死!”
  柳永南喝道:“你这是在做梦!”
  他本想抢先出手,谁知彭鹏飞一拳已先打了过来。
  彭鹏飞虽以金刀成名,一趟“大洪拳”竟也已练到八九成火候,此刻一拳击出,但闻拳风虎虎,声势也颇为惊人。
  柳永南身子一旋,滑开三步,掌缘反切彭鹏飞的肩胛。
  他掌法也和剑法一样,以轻灵流动见长,彭鹏飞的的武功火候虽深些,但柔能克刚,“芙蓉掌”正是“大洪拳”的克星。
  两人这一交上手,倒也正是旗鼓相当,看样子若没有三五百招,是万万分不出胜负高下的。
  沈璧君咬着牙,慢慢的爬上车座,打开车厢前的小窗子,只见拉车的马被拳风所惊,正轻嘶着在往道旁退。
  车座上铺着锦墩。
  沈璧君拿起个锦墩,用尽全力从窗口抛出去,抛在马屁股上。
  健马一声惊嘶,再次狂奔而出!
  一匹发了狂的马,拉着无人驾驭的马车狂奔,其危险的程度,和“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也已差不了许多。
  沈璧君却不在乎。
  她宁可被撞死,也不愿落在柳永南手上。
  车子颠得很厉害,她麻木的腿开始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疼痛。
  她也不在乎。
  她一直认为肉体上的痛苦比精神上的痛苦要容易忍受得多。
  有人说:一个人在临死之前,常常会想起许多奇奇怪怪的事,但人们却永远不知道自己在临死前会想到些什么。
  沈璧君也永远想不到自己在这种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不是她母亲,也不是连城璧,而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年轻人。
  她若肯信任他,此刻又怎会在这马车上?
  然后,她才想起连城璧。
  连城璧若没有离开她,她又怎会有这些不幸的遭遇?她还是叫自己莫要怨他,但是她心里却不能不难受。
  她不由自主要想:“我若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只要他是全心全意的对待我,将我放在其他任何事之上,那种日子是否会比现在过得快乐?”
  于是她又不禁想起了眼睛大大的年轻人:“我若是嫁给了他,他会不会对我……”
  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她也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天崩地裂般一声大震。
  车门也被撞开了,她的人从车座上弹了起来,恰巧从车门中弹了出去,落在外面的草地上。
  这一下自然跌得很重,她四肢百骸都像是已被跌散了。
  只见马车正撞在一棵大树上,车厢被撞得四分五裂,拉车的马却已奔出去很远,车轭显然已断了,所以马车才会撞到树上去。
  沈璧君若还在车厢中,至少也要被撞掉半条命。
  她也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她甚至宁愿被撞死。
  因为这时她已经瞧见了柳永南。
  柳永南就像是个呆子似的站在那里,左面半边脸已被打得又青又肿,全身不停的在发抖,像是害怕得要死。
  应该害怕的本该是沈璧君,他怕什么?
  他的眼睛似乎也变得不灵了,过了很久,才看到沈璧君。
  于是他就向沈璧君走了过来。
  奇怪的是,他脸上连一点欢喜的样子都没有,而且走得也很慢,脚下就像是拖了根七八百斤重的铁链子。
  这人莫非忽然有了什么毛病?
  沈璧君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跌倒,颤声道:“站住!你若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柳永南居然很听话,立刻就停住了脚。
  沈璧君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柳永南身后有个人笑道:“你放心,只管往前走就是,我敢担保她绝不会死的,她若真的想死,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这声音又温柔,又动听。
  但沈璧君一听到这声音,全身都凉了。
  这声音她并没有听到过多少次,但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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