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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异星邪

_11 古龙(当代)
杀之灭口的,他临死之际,将这件事告诉了我,还让我为他复仇,只是——”他语声微顿,
叹息一声,方自接口道:“我自问武功不是那温如王的敌手,又不敢将此事随便告诉别人,
是以便只有任凭这件惨绝人衰之事,在武林中隐藏如许多年、唉——其实老夫却是时时刻刻
想将此事了却的。”
  他目光一抬,笔直地望向卓长卿,沉声又道:“如今我将这件在武林中已近湮没的秘事
告诉兄台,兄台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卓长卿道:“正想请教。”
  高冠羽士目光微转,正色又道:“兄台少年英俊,不但聪慧绝人,而且正气凛然,老夫
自问双眼不盲,行走江湖,亦有数十年,却从未见过有如兄台这样的少年侠士,想那温如玉
明知与兄台仇不可解,却仍然将自己唯一爱护之人托付给兄台,因此可知,这女魔头虽然是
骄横凶酷,对兄台却也是十分器重的。”
  卓长卿微一摆手,正待谦谢儿句,却听这高冠羽士又道:“老夫与兄台萍水相逢,便将
这等重大之事,告诉兄台,为的是想请兄台将此事了却,也免得梁盂双侠冤沉海底,老夫虽
已老朽,但为着此事,只要兄台用得着老夫之处,老夫也愿拼尽全力,以供鞭策。”
  卓长卿剑眉微轩,朗声道:“这等凄惨之事,莫说与小可尚有关系,只要小可知道,也
万元袖手之理,只是——”他长叹一声,缓缓垂下目光,接口又道:“那温如玉的武功的确
是惊人无比,小可也不是她的敌手,是以——唉,小可连自家的杀父深仇部无法报得,又怎
能替老丈效力呢?”
  高冠羽士捋须一笑,道:“这个老夫也知道。兄台武功虽不如那丑人温如玉,却也未见
相差多远,只要兄台稍加智计,便不难将此魔头除去。”
  卓长卿微一皱眉,心念数转,突他说道:“老丈可是要小可将此事告诉温瑾,让她们两
人之间,先起冲突,然后——”高冠羽士拊掌笑道:“兄台确是惊世绝才,万事俱能洞悉先
机,想那温瑾若是知道她自己奉之以母的恩师,却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焉有不为自己父
母复仇之理,那温如玉一生孤僻凶残,对她却是千真万确的真心爱护,温瑾纵然对她动手,
她却是必定不会伤害温瑾,甚至还会心甘情愿地让温瑾杀死亦未可知——”卓长卿目光动
处,只见这高冠羽士目光之中,得意已极,生像是与那丑人温如玉也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
样,心中不禁一动,接口问道:“既是如此,老丈何不直接将此事告诉温瑾。”
  高冠羽士伸手取起面前酒杯,吸了一口,神色不变他说道:“老夫若直接将此事说出,
那温如玉若是知道,岂肯放过我,唉——老夫老矣,昔年豪气,今已消去,也变得有些贪生
畏死起来,唉——说来的确汗颜得很。”
  他放下了酒杯,不等卓长卿说话,却又自顾接着往下说道:“方才我在林木之中,见到
兄台独立长叹,便知道兄台心中一定是为着两事忧烦,不能自解——”他微微一笑,接道:
“兄台所烦忧的第一件事,自是为了那温如王要叫阁下娶温瑾为妻,那时兄台还不知道此中
内情,心中极为不愿和自己不共戴天仇人的徒弟结为夫妇,但却又答应了那温如王,因之心
中烦恼,却又无法向人说出,更无法求人帮助,老夫若是猜的不错,那么兄台心中这一件烦
恼,此刻想必不会再有了。”
  卓长卿轩眉一叹,朗声接道:“若论凡事俱能洞悉先机,只伯老丈还要远在小可之上
哩。”心中却在暗中寻思道:“方才我仅只在林边叹息一声!这高冠羽士便已猜中我的心
事,但他明明已知我是为了何事叹息,却又为何要再三追问我?看来此人外貌虽是光明磊
落,心!一却不知对我暗藏着什么机心呢?”
  目光抬处,只见那高冠羽士又自捋须一笑,缓缓他说道:“老夫遇事,虽也能事先猜着
三分先机,遇人也能猜中别人三分心事,但这不过是全凭老夫飘泊人海数十年,积得的一点
阅历经验而已,怎比得兄台年轻英俊,天纵奇才,唉!兄台若是到了老夫这等年纪,普天之
下,无论心智、武功,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能与兄台颌顽之人了。”
  卓长卿微笑一下,口中谦谢不已,心中却又自寻思道:“这高冠羽士自从一见我面,每
一句话中都少不了恭维我两句,他武功显然较我高些,年龄更比我大了许多,对我如此客
气,竟却又是为的什么呢?”
  他阅历虽浅,但方才已觉这高冠羽士有些可疑之处,此刻更觉得他如此结交自己,必定
有着什么深意。
  高冠羽士手中轻捻着长髯,见到他瞪着眼睛出神,一笑而道:“兄台心中所忧虑着的第
二件事么?老夫此刻也猜上一猜,如若老夫猜的不错,那么——”卓长卿微笑接口道:“莫
非老丈对小可这第二件心事,也有什么化解的方法么?”
  高冠羽士笑容一敛,正容说道:“老夫与兄台虽然是浮萍偶聚,相识甚浅,但也已看出
兄台非但天资绝顶,聪慧超人,而且是个生具至情至性的热血男儿,兄台心中所忧虑着的第
二件事,倒不是为着兄台自己,却是为着成千成百,不远千里赶来的武林豪士。”
  他语声一顿,目光直注卓长卿的面目之上,缓缓又道:“老夫方才所说的话,绝非故意
恭维,确实句句出自肺腑,而老夫自信双眼不盲,对兄台的为人,也不会看措,是以……”
  他微微一笑:“老夫自信这第二件事么,也万万不会猜错。”
  他目光一转,却看卓长卿正自含笑凝神倾听,却并不答话,便又接道:“红衣娘娘温如
玉蛰居苗疆四十年,一向不大过间武林中事,这却并非因她生性恬淡,无意名利,而是她对
武林中的一些前辈异人,心存畏惧,是以不敢出来为非作歹而已。”
  “但近年来,这些前辈异人,不是已经物化仙去,便是封剑已久,再也不问世事,这红
衣娘娘静极思动,早就想在江湖间掀些风浪,这‘天目之会’,名虽是为其择婿会友,其实
却是这位魔头想借机将天下武林豪士一网打尽,这点兄台想必也从她说话之间看出来了,是
以兄台便在忧郁,如何才能将武林中这场劫难消洱。”
  他略为歇息一下,卓长卿心中却怦然一动,接口问道:“难道老丈有何妙策,能解开小
可心中这件忧郁之享吗?”
  高冠羽士微笑一下,目光之中,淡淡掠过一丝极为得意的神采,端起面前酒杯仰首一干
而尽,含笑说道:“老夫这第二件事,猜的还不错吧?”
  其实卓长卿方才那句话,已无殊告诉他自己心中所忧虑的正是此事,是以他便根本不必
等待回答,又自斟了一杯酒,接着说道:“此事的确井非易与,难怪兄台心中忧郁,想那红
衣娘娘在天目山中设下的香饵,俱是武林中人梦寐难求之物,这些人不惜远道而来,兄台若
在此刻加以阻止,他们又怎会心甘情愿的放弃,又怎会相信兄台的话,只怕他们还当兄台想
独吞这些珍宝呢!”
  卓长卿一皱双眉道:“是了,想他们又怎会听从我的话,心甘情愿地放弃这些珍宝呢?
唉——那丑人温如玉不知在天目山中,设下什么古怪花样、恶毒陷阱,却可怜这些人一点也
不知道。”
  这个初涉江湖的少年,虽然对那高冠羽士已生疑惑之心,但此刻却又不禁为他的这番言
语所动,竞又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高冠羽士故意俯首沉吟半晌,抬头一笑,缓缓说道:“老夫方才对兄台说的那个故事,
不但能将兄台心事第一件忧虑之事化解,兄台这第二件心事,却也要依靠这个故事,才能化
解得开。”
  卓长卿不禁为之一怔,说道:“这是为了何故呢?”
  高冠羽士一笑道:“兄台若在会期之前,赶到天目山去,将老夫方才所说的那个故事,
一字不漏地对那温瑾说一遍,那么——哈哈!”
  他仰首狂笑数声,接着又道:“想那温瑾若是稍有人性,怎会再有半刻迟疑,必定立即
去寻那女魔头报仇,兄台若在旁边稍加援手,那红衣娘娘武功再高,却也不见能逃出两位的
手下,哈哈——昔年梁孟双侠,夫唱妇随,天下艳羡,今日兄台与那位温姑娘,不但同仇敌
汽,而且珠联壁合,此番若能联手诛此魅魑,报却深仇,又将为武林添一佳话。,他笑容满
面地举起面前酒杯,大笑又道:‘这么一来,元凶既除,天目之会,就算能够如期举行,但
那魔头设下的诸般陷阱,想必也将变成兄台与温姑娘的迎宾战宴,这场武林劫难,岂非消洱
于无形,来,来,且容老夫先敬兄台一杯。“仰首一干而尽,抬目望去,却见卓长卿双目望
着面前的酒杯出神,双手放在桌上,动也未动,对那酒杯碰都没有碰一下。高冠羽士面容微
变,举着酒杯的手,半晌放不下去,在这一瞬间,他面上的表情,突地变得十分狞恶,先前
那种浩然的正气,也自消去无影,只是卓长卿目光低垂,并未看到而已。等到他那双微带迷
惑的双目缓缓自酒杯移到高冠羽士面上的时候,这蒿冠羽士面上的狞恶之色,竟又从他嘴角
所泛起的一丝微笑中化去。于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是无法知道这高冠羽士究竟是何
许人物?也未能知道此人的真正来意。被潮水淹没的沙滩,等到潮水退去的时候,依然是原
来的样子,沙滩上的沙粒和贝壳,虽然会因之潮湿,但是潮水也会很快地退去的,那么,被
虚假掩饰着的秘密,恐怕也不会隐藏多久吧?卓长卿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对,高冠羽士突
又笑道:“只是老夫还忘了告诉兄台一事,此刻那天目山上,正如兄台所料,早已埋设下许
多虽是考较群豪武功,其实却是暗害群豪的陷阱设施,这些设施之中,究竟包涵着什么恶毒
花样,老夫虽然不甚清楚,但老夫却知道那魔头温如玉,不但在这些本应光明正大,用做考
较武功的五茫珠、罗汉阵、线香渡一类设施之中,暗设下许多诡计,而且还唯恐这些诡计不
够恶毒,害不到别人。”
  卓长卿意动心惊,现于神色,转眉怒道:“她便又怎样?”
  高冠羽士生像是不胜感慨地长叹一声,接着又道:“这魔头竟在一年中,将一些久已金
盆洗手的绿林巨寇,或是一些蛰伏塞外、遁迹边荒、久已不容于武林的江湖妖魔,暗中请
来,做这些设施的主持之人,一些武功特高的武林豪士,就算能侥幸逃出她们设下的恶毒陷
阱,却也不能逃浙这些巨寇妖魔的毒手,就算他们再能逃出毒手,甚至将这些妖魔击毙,可
是等到他们最后到达那温如王设下的主擂之时,却已早就精疲力竭,只怕连她的轻轻一击,
都无法抵挡了,”这高冠羽士一口气说到这里,只听得卓长卿心胸之间既是惊惧,又是愤
慨,竟也没有再去想一想,这些极为稳秘之事,这与世无争的高冠羽士又怎会知道的呢?
  却听高冠羽士叹息着又道:“她一计连着一计,这连环毒计,为的不单只要将天下的武
林豪士一个个打尽,而且连那些被她或以利诱,或以名动,从各地请来的巨寇妖魔,竟也在
她除去之列,到那时候武林之中,她一人唯我独尊,才算称了她的心意。”
  一时之间,卓长卿面容阵惊,阵怒,突地长叹一声,复又低语道:“小可年龄极幼之
时,曾在黄山始信峰下,遇着一件惊人之事,小可当时虽未目睹,但这件事在小可心中,却
始终记得鲜明。”
  他又自沉声一叹,接着说道:“那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却一直在奇怪,那毒物星
蜍,为什么在将一些凶暴恶毒的毒蛇猛兽除去之外,却又要去残害那些无害予人的绵羊驯
鹿,这岂非是件难以理解之事,唉一此刻我才知道,原来人类之中竟也有着像星蜍一样的邪
恶之物。”
  他低低他说着,而且说的非常凌乱,但当他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那高冠羽士面上的神
情,却像是非常激动,店里的店伙,远远站在门口,厌恶地看着这两个久坐不走的客人,只
见他们忽而大笑,忽而长叹,忽又滔滔不绝他说着话,心里大为奇怪,不知道这一老一少两
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高冠羽士定了定神,方自说道:“老夫此刻只要告诉兄台,便是兄台此次若真的不惜危
险,先就赶到天目山去,纵然那魔头温如玉已将兄台看成她爱徒的乘龙快婿,不会加害于
你,但那些秉性凶恶的巨寇妖魔,却未见会放过兄台,兄台武功虽高,但双拳不敌四手,唉
——”他故意长叹一声,方自接道:“老夫与兄台一见如故,为着兄台着想,这天目山么—
—”语声又一顿:“不去也罢。”
  暗中一膘,眼角只见卓长卿果已剑眉怒轩,义愤填膺,竟自伸出手掌,在桌上猛地一
拍,朗声道:“老丈怎地如此轻视于我,那天目山上纵然是刀山剑海,我此番也要去闯他一
闯,卓长卿虽然不才,但路见不平,尚要拔刀相助,为着天下武林朋友的命运,我卓长卿又
何惜性命,就算是两肋插刀,粉身碎骨,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高冠羽士俯身整理着被卓长卿一掌震倒的杯盏,于是,他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种得意而狞
恶的目光,卓长卿便又无法看到。
  且说临安城里——
  多臂神剑云谦父子,以及那飞骑奔来,报凶讯、求援手的大汉,又怎会知道他们所焦急
等待着的卓长卿,不但已经见着他启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且还遭遇到这些复杂而奇异的
事。
  这一日之间所发生的事,不但使得卓长卿的生命为之改观,甚至天下武林中人的命运,
也受到影响,这却也是临安城里的云氏父子无法预料得到的。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西天的晚霞,月亮却从东边升起来了,又是一个有月有星的晚上。
  卓长卿从那小小的鄂菜酒铺,漫步走出,他的态度虽然仍是那么从容而安详,但是他的
心绪,却远不及外表的安定。
  方才,太阳刚刚隐没的时候,那高冠羽士就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道:“老夫与君
一席长谈,更觉得兄台是武林中百年难见、不可多得的少年侠士,对此番武林浩劫,兄台想
必能有一妥善安排,老夫方才絮絮所言,不过是给兄台一个参考而已,兄台如能将此浩劫消
弭,则不但老夫幸甚,亦是武林中千百同道之幸了。”
  卓长卿默默地听着他的话,长揖相送,自己却仍然坐在那间小小的酒铺里,沉思良久,
这高冠羽士的一席话,虽然使他明白了许多他以前不知道的事,却也替他添了许多疑云。
  天就晚,暮云四合,酒铺中的食客也多了起来,见到他一个人坐着发愕,都不禁投以诧
异的眼色,他觉察到了,便也走了出来,风越来越凉,日间的褥暑之意,此刻已为之尽消,
但是他的心,却仍然沉闷得很,还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该如何做。
  方才半日之间,那高冠羽士滔滔辩才,虽然使得卓长卿将自己对他的疑惑之心消去不
少,但此刻卓长卿沉思之下,却又不禁开始觉得此人可疑,不住地暗自寻思道:“此人员是
可疑,但他所说的话,却是极为合理的呀!我若真能在会期之前,将那丑人温如玉除去,那
么此场劫难,便在无形之中化暴戾为祥和,甚至那温瑾…”
  想到温瑾,他不禁暗中叹息一声,中止了自己思潮,目光抬处,只见暮色之中,已然依
稀显出城廓的影子,他知道临安到了。
  远远望去,临安城里,万家灯火,依稀可见,这在当时尚未十分繁华的山城,此刻却是
冠盖云集,笙歌彻夜不绝。甚至百里以外的流萤,都飞到这里来,乔迁手中所持的那三幅画
卷,在江湖之中掀起的风浪,不可谓之不大了。
  卓长卿徐然走人临安城,只见城市闹市之上,家家灯火通明,不时有三五劲装佩刀的彪
形大汉,把臂高歌而来,从酒楼高处飘下的呼五喝六之声,更是时时可闻,昨夜的流血惨
剧,虽然使得山城一度陷于恐惧之中,但城中的这些武林豪士,本是刀头舔血的朋友,仅只
一夜,便生像是将那流血的景象忘却了。
  卓长卿不禁暗中叹息一声,忖道:“这些人不远千里而来,只望名剑美人,俱已在望,
至不济也可看一场热闹,弄几百两银子回去,又有谁知道自己已将大祸临头呢?”
  心念一转,便又想到多臂神剑云氏父子,忖道:“云老爷子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不知道
有没有看出此事的端倪来。”
  他虽是聪明绝顶之人,但此刻心中却有着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心里虽然很想找那
老于世故的多臂神剑商量一下,但却又觉得此中牵涉,有许多事竟难以出口。
  一时之间,他心中思潮又自翻涌,不能自决,暗叹一声,又忖道:“无论如何,我总该
先找他老人家再说,反正此刻离会期还有几日光景,稍迟一日,我再上天目山去,亦不为迟
——”他突地惊讶地阻止住自己的思虑,因为他自家亦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自认为如要消去
这场劫难,就非得听从那高冠羽士的话不可,但是他内心隐隐约约之间,却又觉得那高冠羽
士不甚可靠,甚至姓名都可能是假冒的。
  是以他此刻才觉得有些惊讶,惊讶之中,却又不禁忖道:“我怎地如此糊涂,方才竟忘
了问他那丑人温如玉布下的陷讲究竟是在何处,想那天目山乃海内名山之一,绵亘何止百
里,我若漫无目的地去乱找一气,只怕找个五天也无法找到。”
  又忖道:“呀!我甚至连云老爷子此刻究竟落脚何处都不知道呢?这临安城如此大,要
想找一个人的下落,怕不比那更要难些。”
  皱眉沉吟,漫步良久,心中突又一动,不禁暗中失笑道:“我怎地如此笨法,想那云老
爷子乃是武林中大大有名之人,他住在什么地方,我只要问问人,想必总会有人知道的
吧!”
  这少年此刻正是思潮百转,紊乱不堪,甚至连原有的聪慧都消去几分,此刻一念至此,
脚步微顿,方想找个武林朋友,询问一下那多臂剑云氏父子的落脚之处。
  哪知——
  他目光方自一转,耳中却听得一般奇异的乐声,若有若无地从城外传来,此刻城中虽然
喧哗,但这种乐声一经人耳,卓长卿毋庸仔细凝听,便知道又是出自今晨所见那些红衫少女
手中所持的似萧非萧、似笛非笛的青竹之中。
  他心中不禁为之一惊,忖道:“难道那丑人温如玉此刻竟也到这临安城里来了?”
  却听这种奇异的乐声,由远而近,越来越为清晰,何消片刻,不止卓长卿听的清清楚
楚,就连那些正在街头漫步,或是正在酒楼热饮的人,也俱都听到这种奇异的乐声了。
  于是路上的行人,为之驻足,酒楼中的食客,也探出头来,虽然看来俱都消闲寻乐,其
实心里又何尝不是人人暗中警戒着。这临安城此刻正是多事之秋,随时都可能有突来的灾
祸,降临在大家头上。
标题 <<旧雨楼·古龙《月异星邪》——第十一章 玉女金帖>>
古龙《月异星邪》
第十一章 玉女金帖
  一盏精致的铜灯,放在靠墙的长几上,柔和的灯光布满了这间厅房。
  厅房的后面是一间卧室,厅房和卧房都不大,然而多臂神剑能够找到这样的落脚之处,
却也并非是件易事。
  因为,此刻这风云际会的临安城,的确是太拥挤了,你若不是像多臂神剑以及云中程这
种德高望重而且名重武林的江湖前辈,只怕要找一席安身之地都极为困难,何况是这样有厅
有室的套房。
  此刻,多臂神剑云谦正坐在面对着窗子的巨大靠椅上,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不时有
欢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使得那沉重的夜色,看来有种令人兴奋的光采。
  但是,这曾经叱咤一时的武林前辈的面色,却是忧郁而沉重的。
  坐在他对面的云中程见到他爹爹的神色,不安地问道:爹爹,时候已经不早了,你老人
家可要到外面吃些东西?“云谦缓慢地摇了摇头,灯光照在他脸上,使得他脸上的皱纹,看
来极为清晰,云中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道:“长卿弟年纪虽轻,但是武功却高得惊人,
而且又极为聪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老人家又何必担心呢?”
  多臂神剑浓眉微皱,突又叹道:“我担心的倒不是长卿,而是——”话声突地一顿:
“中程,你可知道乔迁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我想问问他——”话犹未了,他话声竟又一
顿,云中程不禁亦自一皱剑眉,奇怪他爹爹今天说话怎的会如此吞吐,哪知却听云谦沉声叱
道:“中程,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晚风,穿过小院,吹进窗户。
  那种奇异的乐声,此刻竟也随着晚风,若断若续地飘了进来。
  云氏父子面色都不禁为之大变,云中程凝神听了半晌,方待答话,云谦却又说道:“这
声音我像是曾经听过——”突地一拍前额,又道:“对了,是在苗疆,三十多年前,我就听
过这种声音,是苗人的吹竹之声,那时……我年纪和你差不多,现在……”
  自悲日暮的老人,常会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他的心境来的。
  云中程愣了一愣,抢步走到门口,又突然驻足回身说道:“爹爹,我先出去看看,也许
是——”他含蓄地中止了自己的话,因为他不愿意说出丑人温如玉这个名字来。
  但是久闯江湖的多臂神剑,又何尝没有从这奇异的乐声中联想到这位久居苗疆的女魔头
红衣娘娘温如玉来。
  于是他们一起走出了客栈。
  街道上,灯光依旧,行人也仍然很多,但是,喧笑声、高歌声、轰饮声,却全都没有
了,只剩下那种奇异的乐声,袅袅地飞扬着。
  他们顺着这乐声由来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相识的武林豪士此刻心中虽然惊诧不定,
但见了他们父子仍未忘了躬身为礼。
  转过一条路,云中程目光动处,突然见到那站立在人群之中,有如鸡群之鹤,一身玄衫
的卓长卿,不禁脱口道:“爹爹,长卿就在那里。”
  目光锐利的卓长卿,却没有看到他们,因为他正在呆呆地想着心事。
  但是云中程的这一喊,却将他从沉恩中惊醒,但是不等他迎上去,多臂神剑已抢步走了
过来,一把抓着他的臂膀,大声道:“长卿,你没事吧?”
  虽然是短短几个字,然而在这几个字里,却又包含着多少关怀与情感。
  卓长卿摇了摇头,呐呐他说道:“老怕,你老人家放心,我……我没事。”
  他喉头哽咽着几乎不能将这句话很快他说出来,只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情,从这
老人一双宽大的手掌中传到他身上,这种温情,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也没有任何东西可
以替代。
  他感激地笑着,他伸出手握住云中程的手,一时之间,这三人彼此之间,各部有一种温
暖的感觉升起,友情,这又是多么奇妙而可贵的情操呀。
  他们彼此握着手,呆呆地愣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四侧的人们,目光望在他们身上,
不禁却有点奇怪,这两个名重武林的江湖侠士,此刻怎么会做出恁地模样。
  但是——
  那奇怪的乐声,却更响了。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不禁从他们身上,转向这乐声的来路。
  卓长卿定了定神,说道:“老伯,大哥,这声音就是那丑人温如玉门下的红衫少女们所
吹奏出来的,看来那温如玉此刻已进了临安城。”
  多臂神剑一轩脓眉,回顾云中程一眼,沉声说道:“果然是她!”
  又转向卓长卿:“长卿,你是怎么知道的?”
  “卓长卿沉吟了一下,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将自己这一日所遇说出;他虽毋须隐瞒云氏父
子,但却不愿被站在旁边的人听到。哪知——他心念转处,却听得四侧的人群突地发出一阵
骚动,站在路旁的人,涌向街心,站在楼下的人,也似乎奔了下来,他目光一转,也不禁脱
口道:“来了。”
  多臂神剑云谦心中不禁为之暮地一跳,数十年来,红衣娘娘温如玉之名,在江湖中传言
不绝,但是她足迹从未离开苗疆一步,此刻这年已古稀的武林豪士一想到她即将在自己面前
出现,心中竟不禁有种怔忡的感觉,忖道:“难道这女魔头此刻真的到江南来了,而且已人
了临安城。”
  转目望去,只见街道尽头,果然缓缓走来一行红衫女子,方才涌至街心的人群,见到这
行女子,竟又齐退到路边。
  街道两边的灯光,射到这行女子身上,只见她们一个个俱都貌美如花,肤如莹玉,满身
的红衫被灯光一映,更是明艳照人,不可方物。
  卓长卿目光动处,不禁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又是她们!但那丑人温如玉的香车
呢?”
  凝目望去,这些少女云鬓高挽,手持青竹,也依然是白天的装束,但是却在每人的左
时,多挂了一个满缀红花的极大花篮。两人一排,井肩行来,远远望去,仿佛有着八排,但
是她们身后,却只是一些因好奇而跟在后面的人们,哪里有那红衣娘娘温如玉日间所乘的宝
盖香车的影子。
  多臂神剑云谦凝目望了半晌,突地心中一动,又自回顾云中程道:“中程,你看这些女
子可觉眼熟?”
  云中程额首道:“这班少女无论装束打扮,以及体态神情,都和那天到我们家里去送寿
礼的少女有些相似,但年龄好像稍微大些。”
  云谦一捋长须,道:“是了,那夭我就看出,那班女子一定是温如玉的门下,此刻看
来,你爹爹的估计,一点也不错。”
  语声微顿一下,又道:“但怎么却不见那红衣娘娘呢?那么这班女子又是来做什么的?
哼——一个个手里还提着花篮,难道是来散花的吗?”
  这生具姜桂之性、老而弥辣的老人,先头几句话,是对他爱子云中程的;后来几句话,
却是暗自得意自己的老眼不花,一顿之后所说的话,这是在问卓长卿,到最后几句,却是在
自言自语,又是在暗中骂人了。
  卓长卿为之微微一笑,心中却也正暗问自己:“丑人温如玉没有来,那这班少女却又是
来做什么呢?”
  耳畔乐声,突地一停,只见这些红衫少女,竟也随着乐声,一起停住脚步,将手中的青
竹,插在腰间的红色丝绦上。
  站在街边的人群,几乎已全都是武林中人,因为一些平常百姓看到这种阵仗,虽然也生
出好奇之心,但想到昨夜之事,又都不禁心里发毛,早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溜了。
  此刻群豪都不禁为之一愣,他们知道的事,还远不及云氏父、及卓长卿的多,自然更无
法猜测这些红衣少女的用意,却见当头而行的两个红衫少女,竟自弯下腰去,向两侧人群一
敛礼,齐地娇笑一声,道:“婢子等奉家主之命,特来向诸位请安,并且奉上拜帖请诸位过
目。”
  这而人说起话来,竟然快慢一致,不差分厘,而且娇声婉转,娇柔清脆,再配着她们的
玉貌花容,婀娜体态,群豪不禁都听得痴了,也看得痴了。
  多臂神剑浓眉一皱,沉声道:“看来红衣娘娘的确有两手。不说别的,就看她训练徒
弟,竟把两个人说话的快慢节调都训练得一模一样,虽是两个人说话,听起来却像是一个人
说出来的。”
  云中程亦自接口道:“那天去给爹爹送礼的,不是也有两个女孩子,说起话来,就像是
一个人说的吗,起先我还以为她们是一母双生呢!”
  语犹未了,却见这两个少女突地一抬双手,跟在后面的红衫少女立刻四散走开,卓长卿
暗中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
  四侧群豪本已目迷心醉的时候,此刻见到这些少女竟四散分开,婀娜地走到自己面前,
西上俱都带着娇美的笑容,更不禁都愣住了。
  卓长卿放目一望,却见当头的两个红衫少女,竟并肩向自己这边走了过米,秋波转处,
突然齐地露齿一笑,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纤腰轻扭,笔直地走到他身前。多臂神剑浓眉一皱,道:“你认得她们?”
  卓长卿愕了一愕,哪知右侧的少女却已娇笑道:“怎么不认得,今天早上,我们还见过
面哩。”
  娇笑声中,玉手轻伸,从那花篮之中取出了一张红色纸笺,递到卓长卿面前,秋波一
转,纤腰一扭,竟自转身去了。
  卓长卿呆呆地从她那双莹白如玉的纤掌中,将那张像是请帖样子红色纸笺接了过来,目
光垂处,只见上面写着整整齐齐的字迹:“x月X日X刻,临安城外,一凉亭畔,专使接驾。”
  字迹非行非草,非隶非篆,仔细一看,竟完全是用金丝贴上的,卞面也没有署名,却用
金丝,缠了个小小的“坠乌髻”。
  转眼望去,那些红衫少女体态若柳,越行越远,站在两侧的武林豪士,个个俱是目定口
呆地垂首而视,手上也都拿着一份这种奢侈已极的请帖。
  请帖缀以真金,这气派的确非同小可,这些武林豪士虽然俱都见过不知多少大场面,此
刻心中却也不禁都有些吃惊。
  多臂神剑目光亦自凝注在手上的请帖上,仔细看了半晌,突然回首问道:“长卿,这一
天来,你究竟遇着了什么事,难道你今天早上已经见过那红衣娘娘了吗?”
  这老人虽然也对这张请帖有些吃惊,但心中却始终没有忘记方才那红衫少女所说的话,
此刻一将帖上字迹看清,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卓长卿轻叹一声,道:“今日小侄的确所遇颇多,等等一定详细禀告老伯——”话声未
了,却见那些红衫少女竟又排成五列,当头的两个少女又娇声说道:“婢于们匆匆而未,匆
匆而去,临安城里的英雄好汉这么多,婢子们实在不能每个都通知到,因此婢子倒希望诸位
接到帖子的,转告没有接到帖子的英雄一下,就是X月x日X刻,婢子们在城外约五里处一
凉亭那里,恭候各位的大驾。”
  说罢,又自深深敛礼,秋波复转,再伸手掌,轻掩樱唇,娇声一笑。“娇笑声中,这十
六个红衫少女竟然一起旋扭柳腰,转身而去。四侧群豪,望着她们婀娜的背影,似乎都看得
痴了。多臂神剑干咳了一声叹道:“这红衣娘娘如此的大费周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
真是为徒择婿,宴会英豪吗?”
  语声一顿,又道:“只伯未必吧!”
  群豪也开始私下窃窃议论着,根本没有听到他自语着的话,有几个站在旁边凑热闹的混
混儿,骤然得着上面缀着几乎有一两多金子的请帖,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大笑着跑了开
去。
  于是城南小巷中的土娼馆里,今夜便多了几个豪客,带着惨白面色的妓女们,虽然这些
平日只会手心朝上的混混儿,今日怎地都变成了大爷,可是她们也不敢问,也不愿问,只是
强颜欢笑着,一面又偷偷用手帕拭抹着面颊,生怕自己面上搽着的大厚的脂粉,都因这一笑
而震落下来。
  大秤分银、小秤分金的武林豪士,虽然没有将这两个金子看在眼里,但此刻亦不禁在心
中暗喜:“呵,好大的手面,到了天目山上,怕不有成堆的金子堆在山上。”
  于是他们更坚定了上天目山的决心,世上大多数的决心,不都是建立在亮晶晶的金银上
面的吗?!
  婀娜的红色身影,逐渐去的远了,但群豪的目光却自然追随着她们,只有多臂神剑云氏
父于的目光,却凝注在卓长卿身上。
  而卓长卿呢?
  他此刻正垂着头,落入沉思里,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多臂神剑虽然想问他,
但看到他的样子,似乎在决定着一件重大的事,但也勉强忍着心里的话,希望他快些想完。
  喧哗之声,又开始响了起来——三个身穿长衫,脚下却蹬着快靴,装束虽颇为斯文,步
履却极为剽悍矫健的汉子,从街的对面走了过来,走到云氏父子身前,不约而同地恭身一
揖,齐声道:“云老爷子,这一向您老人家可好?”
  多臂神剑心中虽有心整顿,但一见这几人之面,亦不禁为之展颜笑道:“我当是谁,原
来是石老爷子的高足。”
  回头向云中程笑道:“中程,快过来见见,这几位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北京城里首屈
一指的燕武镖局石老爷子的门下,十年不见,想不到各位都如此英俊了,石老爷子久未出
京,这一向可好?”
  这三条汉子面上一起露出黯然之色,垂首沉声道:“家师他老人家已于三年前去世
了。”多臂神剑双眉一皱,变色道:“真的,唉——想不到匆匆数年,我辈兄弟,竟又少去
一个,唉一老成凋零,昔日英雄,今多故去,难怪江湖上风波日益增多了。”
  骤见故人,乍闻噩耗,这亦使自悲两鬓已斑、年华不再的武林豪客,不禁为之而黯然神
伤,啼嘘不已,云中程在旁边见着他爹爹的神态,心里何尝不知道他爹爹心中的感慨,亦自
垂首不语。
  良久良久。
  多臂神剑方自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贤侄们此次离京南下,可也是为这天目之
会?”
  三条汉子一起颔首称是,云谦微微一笑,日光转处,突地面色一变,大喝道:“长卿
呢?”云中程心头一跳,转目望去,只见满街之上,人声喧杂,攘往熙来,而一直就站在自
己身侧的卓长卿,就在这多臂神剑和故人门下寒暄数语的时候,已经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多臂神剑长眉皱处,一个箭步窜到街心,顿足叹道:“长卿这孩子,这究竟是怎么
了?”
  撩起长衫,拔足而奔,颔下的长髯,不住抖动,但直到街的尽头,却仍看不到卓长卿的
影子。
  云中程心中也自奇怪:“长卿弟怎地做事如此慌张,走了竟都不招呼一声。”
  心念一转:“他年纪星轻,性情却极沉稳,如此做法,莫非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的事
故。”
  随着他爹爹走了两步,脚步突又一顿,回头向那三条汉子歉然一笑,还未说话,这些汉
子已自抱拳道:“云少侠如若有事,只管请便,我弟兄既然知道云少侠落脚处,明日少不得
还要拜候。”
  这三条汉子亦是久走江湖的精干角色,见了云氏父子的神态,知道必是要事,长揖到
地,也埂自告辞,只是云氏父子在这临安城里的大小街道都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卓长
卿的行踪。
  那么,方自人城的卓长卿,此刻为何突又不辞而别,他跑到哪里去了呢?
  原来方才卓长卿望着那些红裳少女的背影,俯首沉吟半晌,忖道:“那丑人温如玉设下
的种种陷阱,我只知道在天目山中,却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如果我要等到那会期之日再
去,岂非太迟。”
  一念至此,他心中便断然做了个决定:“这些少女此刻想必一定会回到温如玉藏身之
处,我不如暗中跟在她们身后,寻着那个地方,将此事早些做个了断。”
  抬目望去,只见红裳少女越行越远,婀娜的身形已将消失在街的尽头。
  于是他毫不考虑地一掠衫脚,倏然自漫步街心的人群中穿过,就像是一口劈水的钢刀,
笔直地劈开海浪似的。
  等到被他坚如精钢的手臂分开的人群愕然相顾的时候。
  他已走开很远,走到城脚,人迹渐少,他便微一踏步,倏然穿出。
  城外夜色深深,就只这一城之隔,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城内灯火通明,笙歌处
处,天时仿佛仍然甚早,城外却像是夜已很深了。
  他深长地吸了口气,转日四望,远处林木摇曳,近处乱草起伏,四下渺无人迹,那些红
裳少女明明是由此处出城,但此刻却根本不知走到何处,只有微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阵辚辚车
声,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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