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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玄录

_9 古龙(当代)
  芮玮叹道: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取你兄弟的性命,这怪他们自讨,如今连野儿……”
  面凶刺客截口道:你不要我兄弟的性命,就快将他们的毒血放尽,喂下最最滋补的药
品,快!快!迟了不及。”
  芮玮心中一动,急快抱起高莫野放在床上,脱下她的鞋袜,只见摩蓝毒仅侵到小腿弯,
显是高莫野在竭力制压。
  他忙捧起高莫野的雪白玉足,张嘴向脚心咬去,高莫野被脱下鞋袜已然害羞,这时被人
用嘴亲住,更是羞藏万分,但她心中却甜蜜万分……
  芮玮一敲自己头道: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他!”
  史不旧有扁鹊再世之能,他虽被称‘死不救’既能赐高莫野灵丹来救自己,自不会不救
她了!”
  芮玮想到这里,大大放心,脸上露出笑容,高寿却不知史不旧是何人,但他见芮玮高
兴,便放心道:此去小五台山要十日行程,野儿不能行走,只有劳动贤侄,耽误贤侄的时
光……”
  芮玮连连摆手道:别这样说,若非贤妹,我早已没命,此番无论任何艰难,都要尽力护
送她到小五台山,请史不旧救她。”
  玉掌仙子道:有你护送野儿去,我十分放心,现在时间宝贵,你们赶快动身吧!”
  当下芮玮抱起高莫野,王掌仙子出外吩咐套马备车,高莫野不放心父亲的安危,担忧
道:爹,我走了以后要特别注意,莫要再被刺客闯进。”
  高寿泰然道:二十年来,刺爹不下百次,皆能逢凶化吉,爹怕什么,倒希你快痊愈,以
免爹日日想念。”
  高莫野摇头道:现在伊吾国有邪教高手,精通催眠术,这次三叶上人都中了道儿,才不
知不觉将凶手引进,爹要千万小心,吩咐护卫加强禁卫,一旦见着刺客,不要正眼相看,否
则被催眠住,他们不但不能维护爹的安全,反被敌人利用,再者更要小心花氏一门高寿点头
笑道:我晓得,你快去吧,要知爹仅有你一个女儿,千万注意才是。”
  门前车马备好,芮玮与高莫野同坐车内,御者是京内第一把赶车好手,精神奕奕,三十
来岁已跑遍全国各地。
  高寿夫妇两人再三叮咛后,御者一鞭,马车飞驶而去。
  高寿等马车去远,回头对夫人道:这些刺客显系被奸人利用,剩下两个只要知道悔改,
就放了他们吧!”
  玉掌仙子点头同意,过去责了几句,见他们确已悔改,就拍开了穴道,放他们走了,现
场自有手下去清理。
  高莫野脚上中毒,劲力全失,站都站不起来,一路上,上车、下车、休息、吃饭,都是
芮玮亲自照应,她心中的感激,自不可言表。
  这日过‘斋堂’出居庸关,关外是荒凉大道,少有人迹,车马行驶更速,车过带起满天
尘埃,才行一个时辰,满车尽是黄蒙蒙一片,御者灰头士面,分不出五官何处。
  车中高莫野熟睡,芮玮闭目坐息,突然车子停了下来,只听御者叫道:滚开!滚
开!……”
  叫了十数声,车子仍未前进,高莫野被吵醒,睡眼惺松道:大哥,怎么啦?”芮玮替她
盖好丝被,笑道:你睡你的,我去看看。”
  高莫野见他体贴入微,眼中露出幸福的光采……
  芮玮打开车门问道:怎么回事?”
  御者道:相公请看那群鬼画符野人,挡住去路!”
  芮玮果见一群赤裸大汉,满身涂满奇彩异色,个个仅着及膝犊鼻裤一条,围在马路中
间,成一个圈子来往跳跃着。
  他正想问个明白,请他们离开,当他下车接近时,他们忽然跳跃加快,口中还不断地发
出悲嗥声。
  耳闻那极难听的叫声,眼见迷幻的彩色,芮玮顿感头脑微微发胀,眼皮沉重,要想睡
去,这情况令他一懔,急忙运气大喝一声:
  “站住!”
  那群彩色裸人似是被他这喝声震惊,同时停下跳跃。
  他们一停,身上的彩色便消失了迷幻的效能,芮玮脑盘立时清醒,暗中凝神提气,大步
上前道:你们挡在马路中做什么?”
  彩色裸人指手划脚,呀呀乱叫,芮玮知道他们在向自己说话,却一句也听不懂,不知他
们说的什么话?
  他只得作手势教他们两边分开,同时大声道:让开路!让开路!
  却见他们动也不动,直在摇头乱叫,芮玮心中十分冒火,恨不得一一将他们赶开,突见
人群中走出一位灰衣老者,芮玮见他完全是汉人装束,大喜道:“老丈,烦你叫他们让开路
好吗?”
  老者满面戚容,摇头道:“他们不会让开的!”
  芮玮疑问道:为什么?”
  老者叹道:他们族中一位青年人突生疾病躺在地上将要死去,依他们族里的风俗习惯,
同伴要彩色哀号三天,那年青年人的灵魂才能上升天国,否则暴毙不得超生,永沉地狱!”
  芮玮道:他们什么族人,讲的什么话?”
  老者:他们是泰族人,讲的是泰语,敢情相公听不懂?”
  芮玮摇摇头,转问御者道:你可听说过泰族人?”
  御者精神一震道:怎没听过!这泰族人专门喜欢搞鬼画符的玩意,有一次……”他正要
滔滔不绝说出往昔经历,表示见闻渊博,芮玮摇手止住,向老者道:那青年生的什么病?”
  老者脸色一变,心有余悸道:啊!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病,我与他们族人在路上走得好好
的,突见横身一倒,在地上乱滚乱翻,惨声呼叫,越叫声音越小,那声音好不恐怖,现在已
然叫不出声来,眼看就要断气,那样子实在可怜……”
  芮玮暗付:照这种情形,那年青人莫非被武林高手点住险维经?
  想到被点险维经的惨状,十分同情道:可否让我去看看那年青人?”
  老者大喜道:相公是医生吗?”
  芮玮摇头道:你带我去看他,也许能治。”
  老者慌忙回身,吼哩咕鲁向那些彩身人说话,彩身人听后,齐皆大喜,急忙两侧让开,
并且大声嚷叫。
  老者笑道:他们说,相公若能治好青年人,全族感恩不尽,因那青年人是族长之子。”
  芮玮道:我不知成不成,试试看!”
  只见马路中间盖着一方划席,下面鼓鼓的显是盖着一物,老者忙道:族人怕他晒死,用
草席盖着……”
  芮玮正向草席处走去,忽听车里高莫野柔声道:大哥别管闹事,咱们绕道好了!”
  芮玮脚步一停,老者脸色突变,但他没见到,大声说“没关系,咱们马上就可以走
啦!”
  他走到草席前,又道:把这草席拿开。”
  老者迟疑不前,反退后三步,招来一彩身人,吼哩咕瞎说了一句话,那彩身人才满面不
乐意的上前掀席。
  芮玮在江湖道中的阅历甚浅,这一切都没引起他的疑心,倒盼快将青年人治好,好尽快
赶到小五台山。
  只见那彩身人抓住草席两角,猛然一掀,突然一大团青烟冲天而起,芮玮心知不妙,赶
忙止住吸气,但哪来得及,不觉吸进——口。
  他抬眼望去,草席下那有人影,只有一个青铜大盆,内里正在烧着不知什么事物?
  就这眨眼之间,那掀席的彩身人,突然翻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想是他也吸进了青
烟!
  芮玮这才完全了解是个做好的陷井,当下大怒,回身向身后老者走去,却不敢大骂,那
群彩身人见他不倒,觉得奇怪,老者哈哈奸笑道:你知我是谁吗?”
  芮玮紧闭嘴唇,双手握拳,他想一击之下,将这老者除去,老者何等狡猾,一面后退,
一面连连笑道:没用!没用!你纵然内功精湛,不说话,但只要—运气,立即昏倒,你可晓
得那是何等厉害的药物?”
  芮玮正要动问是什么药物,但他及时止住没有上当,这时忽觉有点乏力的感觉,心知那
口青烟在体内发生作用,要是用力向老者一击,定如他所说要昏眩过去。
  高莫野在车内由御者口中得知一切,急得尽力呼道:大哥,你没事嘛…大哥。
  语声焦急而关切,芮玮听得眼眶润湿,心道:“她若能动得一丝—毫,定然就要拼力下
来帮忙了!
  想到她,不禁大声呼道:你们快逃呀!你们……”一句话未说完,顿感天旋地转,昏倒
过去,人事不知!
  高莫野大惊,急叫道:大哥!大哥!……”
  御者惊慌道:“芮相公昏倒了,我们快逃吧……”
  他正要鞭马奔驶,高莫野厉声道:“停止!不准逃……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玄录》——第十五章 白头恨>>
古龙《剑玄录》
第十五章 白头恨
  灰衣老者大笑道: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跟我们走,莫要想逃!”
  车帘掀开,高莫野已尽力爬到车边,颤声道:你……你们……
  把他怎样了?”
  蓦见一灰衣老者,左手挟着昏迷不知的芮玮,笑道:你可是大将军千金高小姐?”
  高莫野怒道:你怎可这样待他?”
  她的尖声一呼,老者突然将芮玮摔在地下,嘿嘿冷笑道:心痛吗?舍不得吗?”
  高莫野秀目圆睁,可怜她全身无力,不能发作,否则她定要将这老者挫骨扬灰!
  老者得意地冷笑道:我‘黑心不悔’郑必胜可不是软心肠慈悲的人,高小姐,你好好听
话也还罢了,若然打歪主意,莫怪我将这子毙掉!”
  高莫野听到‘黑心不悔’这匪号,心中暗寒叹道:你们要怎样?”
  老者抓起芮玮向车上一摔,冷笑道:慢慢你就会知道,不必多问!”
  车子转道向岔道驶去,高莫野放下车帘,见芮玮能在身边,心中稍慰,虽然他人事不
知,如同死去。
  车子驶行得很快,高莫野用尽方法弄不醒芮玮,不知他被何种毒药迷倒,突想到他身中
有颗避毒珠急忙取出,拿着放在他鼻端。
  这避毒珠黝黑无光,看来十分不起眼,但能发出淡淡的异香味,这香味倒是毒避毒的圣
品。
  不及盏茶时间,芮玮幽幽醒来,高莫野大喜,搂住他的颈脖,就耳低声道:莫要讲话,
快设法逃走!”
  芮玮被搂在软绵绵的怀中,闻到如兰的幽香,顿感心猿意马,不觉伸出手去,用力抱
住。
  高莫野被他一抱脸泛朝霞,全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声音微抖道:你……你……”
  这辆马车装饰豪华,温暖舒适,再加那有韵律的颠波,最易启人遐思,突然一个大颠
波,震得车身摇晃不已。
  芮玮一被惊动,赶快放开双手,暗骂适才的举动,怎么那样失常!轻咬舌尖,—运真
气,那知用尽功力,总提不上来,要想坐起都不可能。
  好半天高莫野朝霞方退,低声道:你怎么样?”
  芮玮连连摆头,高莫野低羞道:有问题吗?现在可要设法逃出才是……”
  芮玮摇头叹道:我全身无力……”
  高莫野竭力压低声音,惊道:你真的真力全失?”
  芮玮默不作声,又在运气,想提起那股丹田之气。
  高莫野见他脸色挣得通红,便知他真的丧失内力,不由哀声叹道:目下你的情形和我一
样了!”
  驹行很久,车子才慢慢停下,“黑心不悔”郑必胜掀开帘子,怪叫道:地头到了,下来
吧!”
  他见芮玮睁眼望着自己,又“嘿嘿”笑道:你倒醒来的快!”
  言下一点也不惊慌,惟是早知芮玮就是醒来,也无力反抗。
  那边走来一人道:郑大哥,谁来了?”
  郑必胜大笑道:你猜猜看?”
  那人陪笑道:这小弟怎么猜得着……”
  郑必胜伸手车内,一手一个将芮玮、高莫野提出。
  这时天已黑暗,郑必胜道:老弟,跟我进屋来看,他俩是你的老相识呢!”
  那人干笑道:谁?谁和我花老么是老相识?”
  高莫野听到那人声音就觉耳熟,这时听到花老么三字,便知是,那日与自己对掌的花门
七毒之一。
  屋里灯火辉煌,是个大厅,正中是个长桌,郑必胜将芮玮、高莫野一下摔到桌上,大笑
道:“花老弟,认不认识?”
  花老么见是芮玮、高莫野,大惊道:啊!是他们?”
  郑必胜得意洋洋道:前日我听老弟来说,高小姐中了尊兄弟的魔蓝毒,便想到这世上魔
蓝毒没有解药,只有求死不救的那老家伙,匆匆赶到居庸关,也真巧,恰好碰到,于是乎郑
某略施一计,便手到擒来,说来还得谢谢老弟来报消息,否则我也不想到他们一定出居庸
关,去求姓史的那个老不死了!”
  花老么谄笑道:郑大哥要将他二人如何处置?”
  郑必胜道:既是你来报讯,我才能擒住,高小姐收我处置,那男的让你处置,现在他已
吸进‘神仙倒’,虽然醒来也要十三天后,才可恢复内力,你放手替死去的兄弟报仇,我决
不过问。”
  花老么大笑道:那多谢了!”
  他上前抓起芮玮,高莫野见要将芮玮与自己分开,急怒道:放下他,你敢损他一根毫
毛,总有一日教你生死不得!”
  花老么仰天一阵大笑。讥讽道:小姐!你已成刀俎鱼肉,再说充其量只能活七八天,还
敢说狠话来维护这小子,岂非笑话!”
  说罢一掌拍去,将芮玮摔到三丈外的墙角处。
  高莫野眼见芮玮这下摔得不轻,心下大痛,激怒道:“花老么,若非那一记毒掌暗算到
姑娘,也不会躲不过含沙射影的魔蓝毒沙,更不会如今动弹不得,这些仇恨只要姑娘有生之
日,定要使你数倍偿还……”
  花老么讥笑道:“可惜高小姐这有生之日是再也不会有了,于是乎老么嘛!也用不着伯
你的恐吓啦!……”
  说着连连大笑,得意已极。
  高莫野等他笑完,冷冷接道:“但若你今天放过我大哥,他日姑娘不但不记今日仇恨,
且要无条件在这世上助你三次!”
  花老么神情一楞,干笑一声道:“老么确信以小姐之能助我三次,是件非同小可的事,
但是话说回来,魔蓝毒到时发作,小姐一命呜呼,那时谁来助我三次?”
  高莫野暗忖:在八天内无人将自己送到小五台山,确是无法再活,别说助人三次,连芮
玮都不能再见了!”
  花老么又道:“我说嘛!小姐还是先照顾自己,莫再管那小子,他害死我兄弟,我要报
仇!”郑必胜道:“高小姐只能活七、八天?”
  花老么道:照说高小姐只能活十五天,自那日起,他们七日行程为到此处当然顶多再活
八天!”
  郑必胜道:“这魔蓝毒确实无法可解?”
  花老么傲然道:“花门使毒的功夫,天下无二,凡是天下之毒,知无不晓,也不能配出
解药的道理,唯独魔蓝毒,我花门遍寻毒经,也不知其毒性,解药莫说能不能配,就是想也
想不到!”
  郑必胜叹道:“这样说来,高小姐的利用价值已太少!”
  高莫野不知他所说利用价值为何,暗付他们若要逼我太紧了,自己不能反抗,唯有嚼舌
自尽!
  花老么笑道:“未必!未必!我看高小姐利用价值,纵然只有八天的活命,还是不小
哩!”
  郑必胜道:“我本打算把高小姐送到高昌国去……”
  花老么摇头道:“高小姐要是活的送到高昌国,定然价值不非,但是等送到高昌国变成
死尸一具,那就一个钱也不值,利用价值莫说太少了,简直一点也无!”
  厅后一阵脚步轻响,走进十余人,个个身着五色彩衣,色泽鲜艳,在灯火下闪闪晃动,
十分奇诡。
  他们捧着酒食,一一放在长桌上,郑必胜这时换上一身彩衣,将高莫野一把抓起安放在
座上,大笑道:“你也吃点罢,别饿坏了!”
  高莫野空有一身绝艺,却无力击出,只有任人摆布,她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受过别人的
屈辱,清泪滴滴流下,那有心情动筷,呆呆坐着,不时向墙角丙纬望去。
  花老么一旁陪坐,十余位彩衣人另旁坐下,郑必胜道:今天忙了一天,饿坏了,快吃
吧!”
  当先一筷挟去,十余位彩衣人跟着大嚼大吃,他们确是饿坏了,花老么轻沾细软道:若
把高小姐在八天内送回她父亲那里,所得定然不少!”
  郑必胜啃着一块鸡腿道:这话怎么说?”
  花老么笑道:要知高小姐是大将军的掌上明殊,视若命根,你据此人质,好好敲上一
笔,那怕大将军不乖乖献上!”
  郑必胜抓起另条鸡腿,啃着道:“此话不错,我也曾想到这主意,但不知如何进行,才
能平安无事的得到大批财物?”
  花老么捧起酒壶在郑必胜杯中倒满一杯,笑道:“我有个绝妙的好主意,能够平安无
事……”
  郑必胜截口问道:“什么主意?”
  花老么含笑道:“什么主意?”
  花老么含笑向十余位彩衣人杯中一一倒酒,只见他倒酒时左手捧在壶底,右手持把,倒
完后,诡秘道:“这主意决无一失,纵然将军府中高手如林,亦无法伤到我们,只有眼睁睁
看我们把财物拿走,而结果换得一具快要死去的尸体……”
  郑必胜放下鸡骨,大喜道:“当真有这么好的主意?”
  花老么拿起自个酒杯,大笑道:“老么的主意还会有错?来,大家干一杯,预祝我们发
笔大财!”
  众人听到有财发,谁个不喜,一一拿起杯,叫道:“干!”
  顷刻大家喝个杯底朝天,郑必胜才喝一口就道:“那到底是条什么妙主意,说来听
听……”
  话声未完,“咕冬”“咕冬”……,只见十余位彩衣人一一摔倒桌上,郑必胜陡觉腹中
绞痛无比,大惊道:“花……你……你在……
  酒中为何下毒……”
  花老么阴狠笑道:“告诉你,那有什么妙主意,你不死,我花老么怎能得到这姐儿,建
一大功!”
  郑必胜从口缝中吐出两字:“好……狠……”便再也支持不住,翻身摔倒桌下。
  高莫野坐在一侧看得清清楚楚,突道:“好毒的心!”
  花老么满面狰狞道:“无毒不丈夫,花某得到你往伊吾国一送,便是奇功一件!”
  高莫野摇头叹道:你将我尸体送往伊吾国何用?”
  花老么大笑道:你们都被我骗住了!魔蓝毒虽毒,但花门配出一道秘方,止住你的毒热
数月不发,倒非难事,那时伊吾国得到你,迫令尊就范,在下怎会不得奇功!”
  这时忽听远处传来呼声道:老么!老么!……”
  老么应道:“四兄,我在这里!”
  一人匆匆走进,高莫野抬头望去,原来是那位面貌凶恶的刺客,就是花门七毒中的老
四,名叫花净心。
  花净心一见厅中状况,吃惊道:“怎么回事?”
  花老么迎上前道:小弟敬酒时,左手捧在壶底略施手脚,逼进掌毒,瞬间便将彩衣教中
十余位高手一一毒死!”
  花净心大惑不解道:你不是硬要来这里求彩衣教帮我们复仇么?为何反将他们教中高手
毒死,若让教主得知……”
  花老么截口道:“四兄,你看座上那姐儿是谁?”
  花净心仔细一看,惊呼道:“是高小姐!”
  .花老么指着墙角芮玮,又道:“四兄可知那人是谁?”
  花净心不由紧问道:“是谁?”
  花老么正要张口说出,突见芮玮翻身站起,稳稳定来,面容严肃道:“是我,芮玮!”
  这下花老么可吓坏了,牙齿直打颤声道:“你……你……不是……吸进了‘神仙
倒’?”
  他深知凡吸进彩衣教中至宝‘神仙倒’,不管有多大本领,没有十三天不能行动自如,
如今芮玮若无其事,实在是件骇人无比的怪事!
  高莫野见状大喜道:“大哥,莫非是避毒珠将你治好了?”
  陡闻避毒珠三字,花老么心中更惊,以为芮玮功力恢复,芮玮武功他们在将军府中见
过,自付绝非敌手!
  芮玮仅微微点头,便默不作声走近高莫野身前,俯身抱起高莫野,当身体站直时,不由
微微一晃。
  这—些微的变化:便教花净心、花老么得知芮玮功力并未恢复,只不过恢复气力罢了!
  花老么是个老江湖,恐惧心顿除,大笑道:“你们乖乖坐下,不要走!”
  芮玮脸色突变,心知伪装功力恢复被看破了,原来在墙角他乘人不备时,想到避毒珠便
偷放在鼻端直嗅,这避毒珠的香味能解万毒果是不错,吸了一段时间,觉得全身已然有劲,
但那口内家真气还是无法提上,本想多吸—会时间、后见情势陡变,冒险起身想将高莫野救
走,那知刚吓到花氏兄弟两人,又露出破绽,心中难过异常。
  却听花净心突然道:不要停,快走吧!”
  花老么吃惊万分道:“你说什么?”
  花净心沉声道:“我说叫他们快快逃走,莫要迟了,被彩衣教主得知,便逃不掉了!”
花者么怒声道:“四兄,你疯了,咱们五位兄弟如何死的?”
  花净心冷静道:“我知道,此仇非报不可,但那日他们饶我们兄弟两人不死,并赐还兄
弟们的尸身,此恩也要非报不可!”
  转向芮玮的去处,呼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将军府施恩已经还报,下次再见,只要落
到我们兄弟手中,莫怪不客气了!”
  芮玮回身赞道:“好男儿,容后再见!”
  花老么眼见菏瑞抱着高莫野离去,不敢追赶,但还想打动花净心的心,故意叹道:“可
惜!可惜!若是将高小姐往伊吾国一送,花门从此要富贵无穷了!”
  花净心冷冷道:“若将那女子依彩衣教送往高昌国去建立奇功,便不会觉得可惜了,是
么?老么!”
  花老么哑口无言……
  且说芮玮抱着高莫野离开彩衣教后,因内功未复,不得施展轻功,只得尽拣荒径野道行
去,一路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逃出百里以外,来到一处湖沼旁,累得昏死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脸上觉得清凉,睁眼看去,见高莫野含笑倚在身旁,纤手上粒粒水殊尚
不住滴下。
  高莫野满面春风,柔声细语道:“睡饱了没有?”
  芮玮微微点头,笑道:“睡是睡饱了,只是觉得全身无力,口中焦渴,想喝点水。”正
要爬起,就湖旁拥水来饮,高莫野按住他,笑道:“不要起来,再躺着休息一阵,我替你拿
水。”
  芮玮见她一片好意,重新躺下,高莫野伸手在湖旁捧起清凉的湖水,放在芮玮嘴上,喂
他喝下。
  芮玮眼见洁白凶玉手,口尝沁人肺腑的凉水,笑道:“这是神仙境地么?”
  高莫野摇头娇嗔道:“不是,这应是人间仙地!”
  芮玮含笑道:“怎么呢?”
  高莫野芜尔笑道:“因为……因为……我是人,不是神仙……”
  说完,不敢望他,转面在湖旁掏水。
  芮玮想到“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话,便知高莫野话中另有含意,思起那日在车中对她
的举动,不由心意漾荡起来,望着她的侧面,痴然不语。
  高莫野捧着水,转头见他这样看着自己,娇嗔道:“不准看不准看!把眼睛闭起
来……”
  芮玮好听话,立即把眼皮闭下,高莫野喂着他喝水,声音微有颤意道:“你……你为什
么那样看我……”
  这轻轻栗动的声音,听来诱人无比,芮玮伸手抓住她的玉手,高莫野仅下意识的微微一
缩,便任他拉住……
  正当他俩人心意相通之时,陡听一声尖笑道:光天化日之下这么亲热,好不害羞!”
  芮玮霍然坐起,高莫野大声惊道:谁?”
  只见前面的树林中,飘飘走出一位黄衣白发妇人,渐渐向他俩身前行来,脸色显出来意
不善。
  芮玮立身站起,上前护在高莫野身前,道: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白发妇人头发虽是全白,面目却姣好异常,身高窕,想当年不失为个美貌女子,她离芮
玮一丈站住,突道:你是谁?”
  芮玮奇道:“我尚未问清你是谁,怎倒反问我是谁?”
  白发妇人恶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是姓芮!”
  芮玮心肠一软,叹道:我是姓荷,前辈认识我父亲吗?”
  白发妇人霍然神情惨变,怒容满面,叫道:“好呀!你果是姓芮,是那贱人生的!”
  芮玮听她话中骂到母亲,责斥道:疯子!疯子!谁是贱人!只有你才是贱人!”
  白发妇人被骂贱人,一楞后,不但不怒,反而眼泪直流,哀泣道:我是贱人!我是贱
人!你不知已骂我多少次贱人了!”
  芮玮骂她后,见她如此伤心,不安道:恕晚辈无礼,晚辈不会再骂你了!”
  白发妇人摇头道:“你骂得我太多了,骂得我心碎如粉,再骂我几句也无所谓了!”
  芮玮惊道:“晚辈仅失口一次,以前何曾骂你?”
  白发妇人本是低头哀泣,这时抬头注定芮玮,抹去泪痕,叹道:
  “我是说你,是说你父亲,他……他……”芮玮道:“你与我父亲相识?”
  白发妇人眼神茫然,若有所思道:我不但与你父亲相识,而且十分熟识,我这一头白发
便因他之故,不及一年统统白了!”
  芮玮见她那头白发,雪白如银,并非她年龄应有的现象,照理她四十不到,没有一根白
发才对,暗忖:难道真因父亲之故,令她如此早白吗?却又不敢相信,问道:你既认识我父
亲,可知他老人家名么?”
  白发妇人凄凉笑道:他名么!他的名字我会忘记?不!不!不!
  不知每天暗暗呼他几遍,是再也不会忘记的!”
  芮玮道:你说出来,也许你心中认识的人,并非我的父亲。”
  白发妇人尖笑道:他叫芮问夫,你敢说他不是你的父亲?”
  芮玮黯然点头道:不错!你是谁?父亲怎会令你头发白了?”
  白发妇人柔声道:熊解花,你父亲有没有常向你提到这个名字?”言罢,全神贯注,好
似等待芮玮说出:是的,我父亲常常提到你的名字!
  那知芮玮摇头道:我父亲从未说过这名字,我也从未听过!”
  白发妇人脸色候地变得苍白,显得很失望道:“他从未说过我?
  芮玮见她那等表情十分同情,安慰道:前辈不要伤心……”
  白发妇人突然神情凶恶的注视芮玮面孔,恶毒道:他从不提我的名字,定然只说你母亲
的名字啦?”
  芮玮自幼就未见过母亲,父亲提到时就说,你母亲已去世,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名叫
陈淑真。
  想到母亲,不由哀戚道:我父亲当然只提母亲的名字,难不成会提你的名字,再说我母
亲是世上最美的女子,父亲再也不会去想别个女子!”
  这话深深刺伤白发妇人熊解花的心,顿时惹得她大怒起来,一掌打去,芮玮闪躲不开,
只听“啪”的一掌清响。
  芮玮见她出掌神奇,莫说现在功力未复,就是功力未失时,也很不容易躲开,当见她一
掌打完,另一掌又打来,他反而不想躲避,心道就让他打个够吧!
  但见熊解花一掌接着一掌,“啪”“啪”不绝的打去,顷刻打得芮玮脸颊浮肿,一旁高
莫野看得很心痛,拼力站起,娇呼道:“住手!
  住手!住手!……”
  她那能站得稳,才一站起,“嘭冬”又摔倒,但她呼声未歇,只听叫得声嘶力竭好不凄
艳!
  熊解花一面打一面看高莫野,一直见她叫不出声音,才停歇下来,芮玮虽然齿血流得满
脸皆是,却仍倔强道:“打够了吗?”
  熊解花见他倔强之态酷似他父亲,知道就是打死他,也不会说一个“饶”字,唯有打他
心爱之人,才能教他伤心,想到这,阴阴一笑,倏地,俯身抓起高莫野。
  芮玮大惊,赶忙去救,但熊解花身法好快,早已将高莫野挟在胁下,掠到丈外定身站
住。
  芮玮倔强的神色顿除,哀求道:你莫要弄痛她!”
  熊解花冷笑道:你可知,你父亲当年怎样待我吗?”
  芮玮齿血也顾不得抹去,不断哀求道:“你放下她!你放下她,她身中毒伤,经不起你
那般用力挟住……”
  熊解花突然加力一挟高莫野,痛得高莫野冷汗直流,微微呻吟,但她看也不看,冷酷
道:你别哀求,你越哀求,我越发要虐待她!”
  芮玮吓得果然不敢作声,唯有用无限的怜爱眼光注视着高莫野熊解花道:你好好听我说
一段故事给你听!”
  芮玮连连点头,只要她不虐待高莫野,就是什么事也可以答应巴,只听熊解花忽然声音
变的哀惋道:他却爱上另一个丑恶的女子“我万般求他爱我,不要爱那丑恶的女子,我更万
般对他好,为他受任何的委屈,只求他回心转意,那知他非但没有回心转意,反面骂我是个
贱女人,教我不要再缠他……”
  “我任他骂,也不知骂了多少次,但望他总有一天会再爱我,就象他没有见到丑恶女子
前爱我一般,谁……”
  “谁知这一天永没实现,他却和那丑恶女子成婚了……”
  “我得到这消息,伤心得无主意,生活颓唐万分,不及一年头发全白,身体孱弱得几乎
死去。”
  “一年后,我得到消息,说那丑恶女子离弃了他,仅留下一个甫生一月的婴儿……”
  芮玮听到这,脸色微变,几要出口辩解,但见到她胁下的高莫野也在静听,便极力忍
住,只听她仍在回忆往事般的自语道:“我知道这消息,匆匆赶去,好好安慰他,万想不到
我一番好意却换得一盆冷水,浇得我心灰意冷,记得那时他说:妻子去世了,并非离弃我,
她虽然死去,但我对她的爱心坚贞如石,永不再变,你别缠我,快快走吧!否则莫怪我下逐
客令了……”
  “这番话他竟狠心对我说出,难道这就是我对他多年痴情的代价吗?难道我就这么不值
他一顾吗?”
  “痛心之下,思之再三,我决定要对他报复……”
  芮玮脸色大变,急问道:你对我父亲怎样报复?”顿觉她可能是杀父凶手之一!”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玄录》——第十六章 死不救>>
古龙《剑玄录》
第十六章 死不救
  熊解花摇头叹道:但我到底曾深深爱他,迄至如今仍末忘怀,是故我不忍心对他直接报
复,而间接报复……”
  芮玮脸色顿缓,难道她非杀父凶手之一?不解问:间接报复?”
  熊解花续道:我知道他一生对现今兵马大将军忠心耿耿,亦就是对国尽忠,于是我就反
其道而行,投身外蕃高昌国,专事设法谋杀大将军高寿!”
  “只要高寿一死,当朝邦基必危,西域各国联合起来,兵强马壮中原失去了大兵法家,
于是西域各国狼来必定势如破竹!”
  “那时他生国亡,人生对他就没有任何乐趣,当我见他痛苦时,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多
年被弃的仇恨也就报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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