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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玄录

_58 古龙(当代)
  固鹏道:“秦姑娘,请你们兔动干戈如何?”
  他当白燕秦百龄之女,故然一定也姓秦。
  白燕听得心中一痛,只觉秦百龄当真己父,适才他们擒拿秦百龄时,未出手相助母亲,
实在万万不该。
  大姐银月回道:“怎么免动干戈?”
  固鹏道:“请你们自动至刑堂发落,你们受雇于人,当可酌量减刑。”
  银月格格笑道“怎么减刑法?”
  简虎大声道:“依情至少断去双臂。”
  银月福礼笑道:“多谢如此宽待啦!”
  固鹏道:“若不自动就审,就无如此优待。”
  银月道:“自动就审说难听点,可是自动就缚?”
  简虎最看不惯传说中受雇杀人的无影门弟子,认为女子专横武林,实是武人之耻,怒
道:“就是如此!”
  银月斜眼一瞄芮玮,娇声大笑道:“咱们无芮公子相助,寡不敌众,只有自动就缚一途
了。”活中意思绝非敌不过三长老。
  芮玮听银月提到自己,只是眉头一动,却不作声。
  银月道:“可是芮公子呀,你难道没有杀害本门弟子,不是也该自动就缚受刑么?”
  芮玮杀的月形门的弟子最多,论刑起来,至少死刑了。
  固鹏见她有意煽动芮玮相助,喝道:“还不就缚!”
  单鹤接道:“你们自量能逃得脱么,自动就缚,免除死刑。”
  银月道:“论理,咱们识时务的话,应该自动就缚,然则在未就缚以前,我无影门有点
小要求。”
  固鹏道:“什么要求?”自付擒她四人并非易事,要求不苟刻,倒可大量答应。
  银月道:“我无影门有个规矩,凡相害咱们相干之人,必处死刑,那位老尼不用说了,
就是秦老儿亦是咱们相干之人,他两人各断一臂,追究起来贵掌门与三位实是相害者,所以
么据理死刑难免,但你们宽待咱们,咱们也大方一次,我说你们请贵掌门即刻各自断去一
臂,谢罪罢!”
  固鹏冷冷道:“这就是你所提的要求么?”
  银月格格笑道:“是呀!等你们断去一臂后,咱们却就自动就缚。”
  简虎听的一肚子火,喝道:“臭丫头,找死!”
  左掌一晃,右拳忽的一声,直袭银月胸前。
  银月娇喝道:“四象阵!”
  身子一摇,倏地迷踪,顿时只见四女穿插交错起来,简虎一拳落空,再出拳时,两面固
鹏、单鹤同时攻上。
  一阵猛攻,转瞬百余招后,四女武功虽然各个皆不如固鹏本个,这时却守得严密稳固,
旁观者一看便知四女断断不会落败。
  这固然是她四人预先配合练好的四象阵厉害,其实她四人武功招数不下固鹏他们,只是
功力不足,配合上四象阵弥补功力之不足。
  原来这四象阵神功玄妙,使攻者徒然浪费功力,却不易攻上一拳二拳,而她们固守下只
用数成功力却可应付。
  固鹏三人也是通晓阵法原理的高手,只那大玄圆阵学理之奥妙便不下四象阵,可惜他们
三人并未预先练好一套阵法,否则以阵制阵,四女仍难防御。
  这时他们虽知四象阵平常,苦无破解之法,因四女武功招数神奇,配合上平常的阵法,
大不同普通对手所使的同一阵法。
  固鹏知道这样攻下去,时间一长,不说毫无胜机,弄不好把命送在武功不如自己的四女
手中。
  正打算通知单鹤,简虎停止攻击,简召舞突道:“三位长老暂停攻击。”
  固鹏暗中大喜,这比他们自动停止攻击,体面得多,只见他三人倏地同时退出战圈,身
法轻灵自然,毫无一点力竭之象。
  简召舞道:“对方以四人布成阵法,咱们同时以四人破他阵法。”
  固鹏听得暗暗点头,心想:“掌门显对阵理还不陌生,破这四象阵果然非四人不可,只
是那一人武功不自在四女之下,否则仍不能破。”
  简召舞见芮玮一直垂手不动,心想他自认的妻子在内仍不相助,可见他已完全服在这掌
门之位下,待我再试他一招,看他反应如何,于是望着他道:“芮兄弟,请你下场一助三长
老。”
  暗忖:“倘若按照命令,他若服从,此后我姓简的自能叫你惨死我的手中!”
  芮玮呆了一呆,竟是默不作声的向三位长老身旁走去,固鹏看得大喜,心知芮玮加入,
破四女之阵,易如反掌。
  固鹏一等芮玮走近,笑道:“兄弟请占丙丁位。”
  这四象阵分春丙丁,夏戊已,秋壬癸,冬甲乙等四相位,其中以春丙丁为主位,固鹏以
主位让芮玮攻,是看得起他武功较之自己三人高。
  芮玮摇了摇头道:“固长老,我不是来助你们破阵的。”
  简虎求胜心切,怒道:“你不闻掌门之命么!”
  固鹏接着一付长辈口气道:“你不可不听掌门之命。”
  芮玮道:“我不认他本门掌门。”
  此言一出,三长老吃惊不已,简召舞更是脸上变了色,但在另一面,无影门四女乐在心
里,素心却放下了心上一块大石,暗忖:“这样我就不怕简召舞相害他了!”
  单鹤不由怒喝道:“君子岂可出尔反尔!”
  芮玮道:“我只认他哥哥,并未认他掌门,掌门之命不可不听,然他并非本门掌门,命
令自可不听了。”
  众人一想对啊,他向简召舞一拜后,只喊了声“哥哥”并未称呼“掌门”两字,此时不
听命,既未认简召舞掌门,便不算出尔反尔了。
  固鹏道:“你为何不认他掌门,可有什么道理?”
  芮玮道:“固长老请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固鹏看完,芮玮又叫单鹤,简虎两人一一过来看过。
  芮玮面对简召舞,固鹏三人过来能够看清芮玮手中之物,却恰好挡住简召舞的视线,不
知三位长老看的什么物事。
  他坏事做得大多,心虚得很,一见三位长老各个看完后脸色一片肃穆,真是惴惴不安,
不知芮玮在捣自己什么鬼。
  芮玮道:“倘若以万老前辈的遗物作掌门信物的话,在下也要以掌门自居了。”
  固鹏沉默半晌后,忽然道:“单兄弟,简兄弟,咱们不便再插手其间,退出这是非场所
可好?”
  单鹤,简虎闻言点了点头。
  当下三人一声各异的呼啸,只见围在鹦鹉洲附近的数百名汉子齐时来到三人面前。
  固鹏各自领自己的弟子,缓行离去。
  简召舞见状大急,叫道:“三位长老回来!”
  固鹏、单鹤、简虎三人同声道:“恕难从命!”
  顷刻去得踪影不见。
  简召舞简直不相信芮玮玩了什么魔法,使得三位得力助手率领弟子不告而别。
  众人也难相信固鹏三人突然离去是件事实,然则人已真的离开鹦鹉洲,还有什么不可信
之处。
  白燕她们眼见强敌退却,无不欣喜莫名,尤其银月、桃根、菊吟恨不得向芮玮欢呼一
句:“你真伟大!”
  简召舞低语身旁齐治平老师,齐治平点了点头,站出道:“芮玮,速听掌门之命,擒拿
四位蒙面女子。”
  芮玮道:“你是月形门下么?”
  齐治平冷冷道:“这还有假!”
  芮玮道:“月形门弟子胸前以半月为记,你可有么?”
  齐治平呐呐道:“当然有。”
  芮玮笑道:“让我看看。”
  齐治平胸前并无半月青记,怎敢让芮玮一看,怕他硬看,双掌急向胸前掩去。
  倏见芮玮那只金掌抢在先头,齐治平一声惊呼,吓得急忙按在胸前,那模样就似娘儿们
遭到轻薄般脸红不已。
  芮玮收起突然取出的鱼肠剑,笑道:“不要害羞,让大家看看。”
  只见一片片破布慢慢飘落,到得最后,齐治平整个胸前只剩双掌按住的地方,还有几块
破布存在。
  芮玮金掌虚幌一招,喝道:“接我一掌!”
  齐治平对芮玮那只金掌早已寒到心坎里,闻言慌地双掌排出,涌出一股强劲的掌风;怕
他已经拿出吃奶的力气来接芮玮金掌了。
  芮玮侧身一让,轻易让过齐治平击出的掌劲。
  齐治平双掌挡过空,这一来胸前仅有的破布落下,一个白滑滑的肥胸膛暴露众人眼前,
上面那有什么青记。
  芮玮笑道:“请问阁下青记何在,莫非是隐形的么?”
  众人一时忘了芮玮是敌,哈哈哄笑起来。
  齐治平老羞成怒道:“我无半月形青记,你自承月形门弟子可也有吗?”
  芮玮笑了笑,掀起胸前衣裳,道:“不妨看看。”
  只见上面一个半月形青记深深戳印在右胸上。
  那青记显是新痕,颜色清晰分明,众人无不看得清楚,一时众人互相交头接耳,喋喋杂
声四处响起。
  各人交谈的题目,不外是说:“这姓芮的也是正牌的月形门弟子,不知咱们帮主有没
有?”
  简召舞听在耳里,明知底下邦众起了怀疑,却不敢一示胸膛证明自己,只因他胸膛上一
如齐治平光滑滑的。他们起先不知月形门真正弟子胸膛上有个这么的暗号,却无人注意到芮
玮胸上的青记印的位置与固鹏三人不同。
  固鹏、单鹤、简虎三人青记,戳印在胸膛正中,而芮玮戳偏在左胸上。
  芮玮的意思,左半身神功来自高莫静,高莫静是万有全后裔,正传的月形门弟子,那么
这一半身子也该是月形门的弟子。
  所以他左胸上半月青记,右胸上空白一片,不似固鹏他们一个青记占在两边胸膛上。
  芮玮道:“齐老师,倘若贵掌门是真正的月形门弟子,可请他一示胸膛。”
  齐治平知道简召舞身上并无任何青记,呐呐道:“不,不用看了
  芮玮道:“那么在下岂能草率奉行身份未明的掌门之命?”
  齐治平正觉尴尬万分,简召舞道:“齐老师回来。”
  齐治平如逢大赦,回到简召舞身后,即去内堂换上衣服,因他胸膛不似固鹏他们雄壮可
观,他那块胸膛细皮白肉就似女人一般,袒然暴露,只觉不雅之极。
  齐治平只是简召舞最近找到的助手,门下弟子也是他带来,然已经过齐治平亲自训练,
身手皆都不弱,才能与秦百龄的弟子相斗。
  简召舞在齐治平身上失了颜面,怒道:“芮玮,你不听我这掌门之命,其实我并不希罕
这掌门,从今后弃去也罢!”
  芮玮道:“本该如此,你冒充月形门弟子,更不惜命齐治平假装投效,引诱真正的月形
门弟子出来,其心意不过为增加自己的实力,其实这又何必,你阴谋夺取铁网帮主之位已经
够了。”
  简召舞赶快接道:“我铁网帮众满布此地,你们要想生离此地,除非先将我帮兄弟全部
杀了。”说出取出一物高举道:“老帮主在世时如何训示咱们?”
  众人一见一张黑油油的丝网握在简召舞手中,齐时恭声道:“御敌不侮,辱则必强!”
  简召舞大声道:“现在咱们遭到强敌,死伤帮众,这口气能不能忍受?”
  顿时群众燃起一道怒火,热血在他们体内澎湃,纷纷叫道:“不能忍受……”
  简召舞高呼道:“辱则必强,咱们不能忘了老帮主的训示,要替死去的帮众复仇,断断
不能放过杀伤本帮弟子的凶手!”
  这一呼于群众心理上加油,一时数千帮众在芮玮、白燕七人四周,将心目中的敌人围得
死死的。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玄录》——第九十三章 真帮主>>
古龙《剑玄录》
第九十三章 真帮主
  芮玮见到这等汹涌怒潮,已知再凭惨烈手段难于安然脱困,他见简召舞手中那张黑网具
有鼓舞群众心理的力量,心中一动,倏地向简召舞抓去。
  简召舞身前虽围着几层帮众,然在芮玮飞龙八步下,不难掠过,直扑到简召舞面前。
  简召舞一见那只闪闪发光的金掌攫来,吓得一乱神,手中黑网莫名其妙的失踪,到了芮
玮金掌上。
  芮玮得到黑网即刻掠回,护在白燕、素心身前。
  众人“啊”的惊呼,那呼声示出内心的疑惑。
  芮玮黑网在手,本渐围拢的群众停止不前。
  简召舞厉声呼道:“恶贼夺去本帮之宝,还不一齐围上!”
  他叫得起劲,群众却是不动。
  简召舞大急,知道黑网十分重要,笑道:“芮玮,你叫我哥哥,我自不会害自己的弟
弟。”
  芮玮冷笑了笑,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简召舞道:“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命所有帮众不加害于你,你让出来吧,另外六位女子
势必要死在帮众眼前,一泄众人心中的愤怒!”
  芮玮道:“你承认我这弟弟?”
  简召舞笑道卜“我你面貌相似,自然不假,不用承认,大家也知的了,就这点,谁也不
敢伤害于你。”
  芮玮道:“请问我哥哥姓什么?”
  简召舞厚颜道:“这个自然也姓芮。”绝不敢承认自己姓简,只因谁都知老帮主的女婿
姓芮,“掌剑飞”芮问夫的儿子。
  芮玮冷笑道:“令尊何人?”
  简召舞呐呐道:“先父,先父……”实不好承认别人是自己的父亲。
  突于此时,一女子声道:“你不能答,我替你来说。”
  众人让出一道缺口,只见走进一位娇容憔悴的女子,她所过处,帮人纷纷行礼:“夫人
好!”
  芮玮看清来人,暗暗惊呼:“林琼菊!”
  林琼菊自在魔鬼岛被简召舞带走之后,转瞬就是数年不见,芮玮陡见故人,心中有说不
出的欢喜。
  林琼菊道:“令尊天池府……”
  简召舞大喝道:“闭嘴!”
  心想这贱人跟自己生了孩子,还不能向着自己,气得脸色铁青。
  林琼菊不受威吓道:“你冒充芮玮骗取黎小姐芳心,婚后又将她害死,其实你不是芮
玮,是天池府的简大公子简召舞。”
  这段话林琼菊急快道出,在场帮众听得哗声大动。
  简召舞急争辩道:“别听她胡言乱语,蛊惑人心,淑全实是病故,有谁不知!”淑全即
是黎昆的独生女。
  众人大多眼见淑全大殓出葬,心想病死是不错的,只不知是不是其夫害的?
  众人虽在疑惑却有点相信林琼菊的话,只因黎淑全死后,简召舞公开再娶的夫人即是林
琼菊,夫妻连心,妻子都来指控他,自然令得他们怀疑帮主害黎淑全可能性较大了。
  简召舞叫道:“大家有目共睹,淑全实是憔悴病死!”
  林琼菊道:“她生的什么病?”
  简召舞道:“自老帮主死后,她忧郁成疾,一病亡故。”
  这理由颇为充分,当年帮众也当黎淑全是如此亡故的。
  林琼菊正要再问,简召舞一想不妥,心忖岂能接受这贱人的质询,喝道:“贱人,快向
兄弟们说明你胡言乱语!”
  林琼菊摇头道:“你谋害了黎小姐,现在又开始谋害我了,可惜你一个也谋害不成!”
顿了顿,喊道:“姐姐,出来!”
  众人又让开一道缺口,只见来人过处,帮众看得目瞪口呆,几疑梦中。
  芮玮看见来人也是一惊,心忖:“简召舞百密一疏,这下百口难辩!”
  简召舞看清来人,差点昏过去。
  吴南天第一个揖道:“帮主在上,请受属下一礼。”
  顿时群众纷纷叫道:“帮主,帮主!”
  有的激动得流泪道:“帮主没有死,帮主复活啦!……”
  来人虽然瘦得皮包骨,仍可辩认老帮主黎昆爱女——黎淑全,接掌黎昆的第二任帮主,
她死后才由简召舞接任。
  长江铁网帮手创于黎昆,众人怀念老帮主,见他唯一后裔死而复活,无不欣喜莫名。
  简召舞不想黎淑全未死,半惊半惧下,思筹脱身之计。
  芮玮迎上前道:“恭喜黎姑娘未遭贼人谋害,这面黑网应该交给真正的帮主。”当下将
从简召舞手中夺来的黑网递给黎淑全。
  黎淑全接下黑网,颤声道:“我帮弟子听我细诉贼人罪状……”
  黑网在芮玮手中简召舞不敢抢,到了瘦巴巴的黎淑全手里,他一声阴笑的冲上,自忖万
无夺不到之理。
  事实却非他所料想的便当,只见黎淑全黑网一撤,如面大帐向简召舞罩去。
  简召舞没想到黎淑全还有一手撤网绝技,那面黑网来势甚急而且所罩范围又广,竟教他
逃开不得。
  帮众哄叫道:“天罗地网!”
  黎淑全轻轻一收,黑网立即紧缩,绑在简召舞身上使他施展不开手脚。
  简召舞见身侧吴南天幸灾乐祸的吆喝,心忖你这老贼本与我同谋一气,现在见我情势不
利,立即倒戈自保,我伤你也别想活。
  念头一转,全力一滚。
  黎淑全虽有撒网绝技,手上却无半分功力,简如舞一滚,怕随他俯跌倒地,自动脱开扣
结。
  简召舞这一滚之势,甚是惊人,吴南天未及躲让,被压折双脚,跟着滚倒身上。
  吴南天倒在地上正欲挣扎,简召舞暗使千斤坠,压得吴南天惨呼一声,活活毙于当地。
  众人见简召舞被缚得滚球一般,仍有这股恶毒狠劲,吓得面色苍白。
  简召舞一滚后,黑网收缩更紧,捆得他再也动弹不了分毫,众人可见那根网上之丝深陷
简召舞体内。
  简召舞本只以为黑网是帮主的权信这物,却不知黑网有这等制敌的作用,更有一套奇妙
的撒网手法,只有懂得那手法者才能使用黑网。
  他现在才了解芮玮从自己手里夺去那黑网后,帮众为何发出奇异的“啊”声了。
  原来帮众皆知老帮主那面黑网绝不可能被敌人夺去,除非敌人太过高强,无法撒网罩住
外,要想夺那黑网只有将老帮主的手臂斩下,因懂得使用黑网,一抓住便能扣结手臂上,不
自动放开,万难扯脱。
  黎淑全全身颤抖的指着地上简召舞骂道:“恶贼呀!我黎淑全于你有何冤仇,害死我
父,又暗害于我!……”
  众人听老帮主之死,还有蹊跷,纷纷叱骂简召舞恶毒,若不是黎淑全站在当地,只怕群
涌而上,踩也踩死他了。
  黎淑全道:“先父之死,我本当他病死,却不想你又用同样手法来害我,现在我侥幸不
死,才了解先父并非真的病死!”
  简召舞哑着嗓子,装着悲痛道:“淑全,你死了之后,我日日以泪洗面,你不要听那贱
人瞎说,其中一切我是完全不知,只当床上死的是你,悲痛万分的将你殡葬,谁知好人暗中
捣鬼,把你换去,骗说我要害你,其实我怎会害你,只因好人要想取代你的位置,施以万毒
之计!”
  林琼菊娇喝道:“恶贼,到此地步,你还不知忏悔,含血喷人!”
  简召舞呼天抢地道:“天呀,简某作了什么,孽遇上一位心比蛇蝎还毒的女人,他骗我
妻子,隐藏起来,教我认为死了,以便下嫁于我,明正言顺的做我妻子。这还罢了,恶毒的
女人总是恶毒,现在又不安份,为我生了孩子,又想谋害亲夫了。”
  林琼菊气得浑身栗抖道:“简召舞,你一月前就开始在我食物中暗下慢性毒药当我不知
道吗?”她气得厉害,喘了口气接道:“可知是谁发现你这歹毒心肠的?”
  简召舞不禁问了声:“谁?”
  黎淑全冷笑道:“我!”
  简召舞又做作起来,柔声道:“好淑全,这年来住在什么地方,好教为夫想念。”
  黎淑全冷笑道:“你想我吗?不见得吧!我就住在卧房的夹层内,日日可以偷偷注意你
的行动,却不见你有一天想过我嘛!”
  简召舞厚颜道:“我想在心头,你自然看不出来。”
  黎淑全道:“你谋害林姑娘的举止——落在我的眼内,请问作何解释?”
  简召舞呐呐道:“这因,这因……”正想出一个好理由,张口还未说出,黎淑全截断
道:“可是发觉林姑娘的不好。”
  简召舞大声道:“对!对!正是有多种不好之处,譬如你之死,我就怀疑是她害的,苦
无证据,便思出此条报复之计。”
  黎淑全道:“我带来一人,看你可识得。”
  顷刻又来两位女子,芮玮大喜喊道:“怀萱、哈娜!”
  简怀萱瞥了芮玮一眼,见他笑容便知不是自己哥哥,看到地上捆成肉棕子的人,趋身上
前唤道:“哥哥!哥哥!
  她心肠甚软,见同父异母的哥哥狼狈如此,顿时忘了计较他杀害自己母亲以及亲哥哥的
仇恨。
  简召舞至此,良心不无自责,低声叫道:“妹妹!”
  那番邦女子呼哈娜不知谁个是真正的芮玮,一见芮玮便欣喜的上前道:“大哥,你到底
什么时候娶我。”
  芮玮一怔,慌乱道:“我……我……”心想我好久说要娶你?”
  黎淑全道:“简召舞,你为要娶这番邦女子是真正毒杀林姑娘的原因!就似前年为了娶
林姑娘毒杀我一般,天可怜林姑娘心好,发觉你的阴谋,眼看我快要死了,换了一具貌似我
的尸首,把我藏起,暗暗服侍我,这年来我还能够苟延残喘,完全靠她多方寻觅各种解毒之
药,谁知你手段毒辣,所下的慢性毒,竟是天下奇毒,未能完全解去,迄今未能康复如
前!”
  简召舞犹图争辨道:“我根本不识那番邦女子!”
  简怀萱摇头道:“大哥,你还是认罪吧,自那日我与哈娜来投靠你,哈娜以为你是芮
玮,我却立时看出你是我的哥哥,虽然你尽量装是芮玮,但你笑容永远学不象芮玮!”
  轻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你看上哈娜姐,将我俩安置另处,我便知你的用意,吩咐哈
娜小心提防,是我教她,非明正言顺娶过去不可,谁知为此竟害了林姑娘,却非我所料想到
的!”
  简召舞怒叫道:“好个亲妹妹,助同外人算计哥哥来了!”
  简怀萱道:“实在我不应再喊你哥哥了,你害死母亲,二哥,我岂能再认你,你……你
的行为……”
  她无法在众人面前斥骂同父异母的哥哥!
  简召舞叫道:“我的行为纯是自卫,我不杀你母亲、兄弟,便要将被他们害死!”
  简怀萱一叹走开,实不愿再与他面对面说话。
  黎淑全道:“简召舞,你当私藏两位女人便无人知吗?要知天下事除非己莫为,鲜有不
被人知者。
  “怀萱妹本与我有过一面之识,和她相见才确知你是天池府的简召舞,并非掌剑飞芮问
夫的儿子。”
  “亏怀萱妹大义凛然,共思揭你罪状之计,但因你势力过于雄厚,不敢轻举妄动,今天
固长老、单长老、简长老已去,你失了得力的翅膀,正好来细细一算!”
  简召舞自知铁证俱在,不再争辩,索性无赖道:“算又怎地,不算又怎地,大不了一死
而已,但我一死,你只做个苦守闺寂的活寡妇了,还有我的现任妻子,你还好,尚有位咱们
的女儿伴你!”
  这番话不啻完全承认了自己的罪状,顿时举众人大哗纷纷道:“决杀了这恶贼替老帮主
报仇。”
  “五马分尸或是凌迟,决不让这种恶贼死得痛快”
  简召舞大笑道:“我的大帮主,我的活寡妇,快下命吧,别让大家等的慌!”他不愧一
代枭雄,至此地步反而若无一点事般。
  黎淑全一怒正要下令,林琼菊突然幽幽喊道:“姐姐,你……”
  她俩是同病相怜人,黎淑全焉有不知林琼菊喊自己的心意,是不忍教他惨死眼前。
  尤其林琼菊更伤心自己的女儿,才满月就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黎淑全望了一眼林琼菊痛苦的神色,叹道:“押下去!”
  众人虽是不甘心不就地处决简召舞,却也不敢有所表示,黎淑全接任帮主时,治例甚
严,现在虽然隔了一年,要任帮主,余威仍在。当下几名帮众过来抬去简召舞,同时也抬走
吴南天的尸首,草草掩埋。
  林琼菊道:“姐姐处置他……”
  黎淑全道:“我也做不得十分的主,此间事最大功臣是芮公子。咱们还是请问芮公子意
见如何?”
  抬头向芮玮望去,看到那付完全相像却显笃实的面孔,心里不禁感慨万干。
  暗忖:“这全是命运作弄,不先识他于前,何致于会被那恶贼迷住,也不会造成今日之
局面!”
  但她不怪芮玮,只怨“命”之一字!
  芮玮摇头道:“我无意见。”
  虽然简召舞于他有不浅的仇恨,一当想起母亲,就不忍她另一个儿子横死。
  寻思:“大概简召舞还不知真正的母亲是谁,只当简春其前妻刘杏水所出。”
  在简家家谱上记载“玉掌金蝶”刘杏水难产而死,遗子简召舞。
  其实刘杏水难产不错,却是母子双亡,那一遗子是简春其成婚时陈淑贞送来,其后简春
其夫妇偷偷收养,刘杏水母子双亡后,简春其假借遗子未死,换了简召舞,真正的死婴已经
安葬。
  此事甚少天下人知道,知道的也不敢拆穿,以致从小简召舞以为生母是刘杏水。
  林琼菊走到芮玮身前站定,低声问道:“你还想找我父亲报仇么?”
  林琼菊突来此间,倒教芮玮难于作答。
  林琼菊道:“你大概还不知先父已经去世将近一年了。”
  芮玮困居绝谷,这一年来的江湖变化知之不多。
  他在困居绝谷前,按照刺客录所载,——探访父亲可能的仇人,查出黑堡堡主林三寒加
入杀害父亲的原因,只为父亲与他同是山西人。
  “掌剑飞”芮问夫离开兵马大将军高寿,归居家乡,因看不惯黑堡为非作歹的事迹曾出
手干预一次。
  那次林三寒试知自己不是芮问夫之敌,便不敢再明目张胆的作恶。
  可是林三寒不甘久被压抑,心忖铲除芮问夫,才能重在家乡为霸,否则芮问夫一日存
在,教他一日不能专横山西。
  偏好芮问夫的仇家连同起来,预备一齐对付芮问夫。
  事让林三寒知道,毛遂自荐的加入,更设一陷阱,假意邀请芮问夫至堡中说合归好,并
向他保证可以在席中答应芮问夫约法三章 ,从此不再为霸山西。
  芮问夫心想能替地方除害,正好不过,欣喜赴会。
  宴席上林三寒表现得十分恳切,与芮问夫饮酒谈天。
  芮问夫老江湖一个,他自不敢在酒中下毒,然当年所备之酒,酒性甚烈。
  江湖男儿饮酒时从不顾酒性如何,等芮问夫喝得过量,已是头昏目眩。
  此一时芮问夫的仇家出现,芮问夫还不知林三寒与他们有了勾结,只当行踪不小心,让
仇家找到。
  面将众多仇敌,芮问夫也不惧,沉着应战。
  那一役,芮问夫虽然醉了,还能保持不败。
  一旁急坏林三寒,假意帮助芮问夫作战,但等芮问夫不防时,一掌击在他后背上。
  此一掌虽未当场震毙芮问夫,却使芮问夫失去再战的能力,拼着再受无数刀剑之伤竭尽
余力脱围。
  等逃至家中,命在垂危,临死前告知小芮玮,相害者黑堡堡主林三寒!
  当时芮玮年纪虽小,竟然改换母姓投身黑堡,伺机刺杀林三寒替父亲报仇。
  以后他闯荡江湖知道父亲仇家甚多,因林琼菊救命之故,渐对林三寒的仇恨心减去不
少。
  但自知林三寒相害父亲的实况,仇恨炽燃,心想不是林三寒父亲决不会死去,而且林三
寒害父亲的理由,太过卑鄙。
  他已打定主意仍要手刃林三寒父亲报仇,再不顾林琼菊有救命之恩。
  现在突从林琼菊口中得知林三寒去世,暗暗痛恨不能亲身报仇,问道:“令尊如何去世
的?”
  林琼菊道:“仇家杀死!”
  芮玮叹道:“那一个仇家?”
  林琼菊幽幽道:“很可惜仇家不是你本人吗?”芮玮但白道:“最近我实下决心,手刃
林堡主替父亲报仇!”
  停了一会,又道:“简召舞杀的?”
  林琼菊一抹泪痕,叹道:“正是那个前世的冤家!”
  芮玮不解道:“他为何要杀林堡主?”
  林琼菊道:“简召舞此人睚眦必报,记仇心最重,只因那年黑堡大地人三魔冒犯了天池
府,他便存下报仇的心理。
  “去年他得到固鹏三长老加入后,自以为从此不可一世,以前的仇家一一寻思报复。一
天他带齐治平去趟山西,跟我说拜访家父。”
  “回来后我问他家父身体可好,他说好得紧呀!”
  “我见他说话神态有异,暗中追问齐治平,齐治平经不起我一再追问,漏出家父被他杀
死的真像!”
  芮玮听的摇头,心想:“简召舞父亲是顶天立地的文武英雄,怎么养的儿子如此的残酷
嗜杀,如此的心黑手辣!”
  正叹慨间,远处呼喝传来。
  这时帮众散去,只留下芮玮、素心、白燕、呼哈娜等人围在一处,黎淑全已经入内处理
帮务。
  芮玮回头看去,清晰可见两人如飞掠来,前面一人葛袍老者,面貌倒长得一派正人的味
道,后面一人却不同了,令人一见便觉是个狂傲的青年。
  他俩人过处遇过铁网帮徒阻拦,举手投足问摔退,显示手劲异常强劲。
  后面青年大笑道:“这便是月形门弟子嘛!”
  语气透出极端的轻视,不知真正月形门弟子在,不容他讨得一招半式的好处去。
  葛袍老者来到近,呼道:“月形门弟子何在?”
  芮玮近上前,一抱拳:“欧阳前辈,别来无恙?”
  葛袍老者看清芮玮,大笑道:“小子,咱们又相会了。”
  他即是海龙王欧阳龙年,后面青年,是他儿子欧阳波。
  欧阳波见到芮玮,傲气顿敛。
  欧阳龙年道:“月形门弟子死绝了么?”
  芮玮道:“前辈口齿为何如此不净!”
  欧阳龙年一怔,停身道:“莫非月形门弟子与你相熟?”
  芮玮道:“在下即是月形门弟子!”
  欧阳龙年“呸”的吐口痰,哼道:“你也配!”
  芮玮不理他这付老无赖劲,不卑不亢道:“前辈寻月形门弟子有何贵事?”
  欧阳龙年道:“叫月形门弟子出来听话。”
  芮玮道:“此地即我一人是月形门弟子。”
  欧阳龙年冷笑道:“我试试你到底有多重斤量自称月形门弟子!”
  说着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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