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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玄录

_45 古龙(当代)
个卖影子的人,但他不想想,他连自己都无法劝回,怎能劝得动诚意颇坚的姚济生。
  果然姚济生坚定的回道:“凡人决不做得不偿失的事情,芮兄,你一番好意小弟谢了,
小弟此来只求所得,不顾所失,得不偿失四字,我姚济生不放在心上。”
  芮玮暗暗叹息,心想:“世上竟有和自己一样的傻人,不顾后果的只求买影人,失影
人,哼!姚兄,看来你我俩人将应在这三字上了。”
  姚济生又道:“芮兄莫非也是无影门中人,在试小弟的诚意么?”
  芮玮苦笑道:“我同你一样。”
  姚济生失笑道:“啊,你见那无影门中人?”
  芮玮点了点头:“晚上以前,咱们俩人都可以见到要见的人,此时请等,哼,哼,等!
祸福难知。”
  芮玮懒得再说话,闭目打坐,姚济生很识趣,不再开口说话,从台砚背的包袱中取出一
册书,津津有味的阅读起来。
  午时才过,门声又响,芮玮弹站起,道声:“来了!”
  姚济生见芮玮有点惧怕前去开门的意思,自靠奋勇道:“我去开
  芮玮见他满怀欣喜地走去,书丢在地上顾不得拾,暗忖:“此后你只要求了买影人,怕
再不能逍遥自在的读书。”
  芮玮拣起那卷书,书名诗经,他反而坐下,无意识的翻着看书,一刻,两人走来,姚济
生接来那人是三日不见的老比丘。
  老尼脸色不悦的说道:“姓芮的,你怎么不听老身吩咐,让闲人闯进?”
  芮玮道:“买影人来了吗?”
  老尼道:“就来了。”
  芮玮指着姚济生道:“他姓姚,也要见买影人并非闲人。”
  老尼哦了一声仔细端详姚济生一番,点了点头道:“你也有求买影人么?”
  姚济生还未听讲买影人这名称,摇头道:“不,我要求无影门中人。
  老尼脸若寒霜道:“谁教你到这里来找无影门中人!”
  姚济生吃惊道:“我……我……自来找的。”
  老尼冷哼一声:“此处的主人只有买影人,没有无影门中人。”
  姚济生呐呐道:“但……但……”
  老尼冷笑道:“但是你父亲告诉你在这里能找到无影门中人,是不是?”
  姚济生慌忙道:“不是,家父已经去世。”
  老尼道:“哦?姚公亮死了么?”
  姚济生惊道:“你……你……怎么知道家父的名讳?”
  老尼冷笑道:“这个你不用问了,令尊既已去世,咱们用不着再找他的晦气,可是,姚
公亮的儿子,你听着,既来此只能求买影人!”
  姚济生顾不得谁是无影门中人,谁是买影人,问道:“买影人能帮我解决问题吗?”
  老尼冷冷道:“当然能!当年令尊的困难皆能办通,你的问题还怕解决不了?”
  姚济生高兴的道:“那就好了,难怪姚忠说无影门无所不能。”
  老尼语如利剑道:“先别高兴,当年生意找上令尊,现在你来求咱们,纵然所求完全一
样,代价却全然不同。”
  姚济生不在乎他说道:“什么代价?”
  老尼冷笑道:“你虽有万贯家财,来求买影人也只有一个条件,正同这位芮兄一样,条
件是卖了你的影子。”
  姚济生大惊道:“当真要卖影子?”
  他进门时曾听芮玮问:“你也来卖影子?”只当芮玮说笑,那有卖影子的道理,这时的
的确确卖影子,不由惊得慌了,摇手道:“那怎成,没有影子还活得了?”
  老尼骂道:“书呆子,谁要你的命啊!”
  当下将卖影子的意思解说一遍,姚济生听后,吁了口气,说道:“这还可以,好,我就
求那买影人一次吧。”
  老尼道:“你倒答应得轻松,跟你说清楚点,你影子卖后,我主人要你的财产,你就得
把所有财产双手奉送,要你住在金陵,你就不能住在北京,行动完全受主人支配,清不清
楚?”
  姚济生犹豫道:“这……这……”
  他本要说“这不大合理吧”,老尼接道:“你所求的绝对放心,买影人一定能替你办
到,假若此时你不愿意还可以走,否则我主人来了,就由不得你谈不谈买卖,双方条件一定
要接受,除非我主人办不到你的条件,那时自然我主人的条件也不起作用,行动任你自由。”
  芮玮才知买影人竟是老比丘的主人,心中思量这买影人到底是何许人,为何派个仆人以
出家人身份住在这偏僻的地方,而且这地方还是与他联络卖影子的处所哩?姚济生显被老尼
的话所动,那“绝对放心”四字打进了他心坎深处,不顾尔后的约束的条件,慨然说道:
“好,这桩买卖先说定了。”
  老尼笑了笑,似在得意网进了一条鱼儿,就在此时,庵堂上走来一人,此人来的好怪,
门未开,当然是飞跃进来的,可是落在庵堂上竟未发出丝毫声音。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玄录》——第七十五章 无君子>>
古龙《剑玄录》
第七十五章 无君子
  芮玮暗惊来人身手,轻功不下指点自己来此的怪老人,抬头仔细打量,那来人也是位老
者,白发白须白袍,虽有点异处,他那白发银亮发光,不似一般白发老人的头发黯然无光。
  芮玮不用猜想已知来人就是买影人,就等老比丘介绍,岂知老比丘并没起立介绍的意
思,仅望了白发老人一眼,说道:“你来了。”
  白发老人死沉沉的面容稍一打量芮玮、姚济生,问道:“你们俩要找我吗?”
  芮玮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买影人,照说要是的话,老比丘应该即以仆人之礼起立迎接,老
比丘既不站起,来人的身份就很难测定了。
  姚济生道:“老丈是否买影人?”
  老比丘忽然冷笑道:“怎么?你们现在有求于他,还不起立站迎。”
  姚济生一听果是买影人,当即站起,恭身一揖,芮玮呢?他却如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
  等老比丘站起,芮玮还是稳坐不动。
  老比丘怒道:“芮玮,快起来见我主人!”
  白发老人一笑道:“素心,这小子脾气倒硬,他怪你适才说话不客气,故意坐着,就不
起立站迎哩。”
  芮玮仍旧坐着,买影人话完,索性闭下眼睛,真如老僧入定了,那意思仿佛在回答买影
人,你说我脾气硬,我就给你硬个到底!
  买影人年纪虽大养性却不高,见芮玮如此无礼,一步上前,怒目道:“好小子,老夫赞
你脾气硬,你倒得意了,甭说你现在有求于我,就老夫这大把年纪,你也该起立一迎呀?”
  芮玮缓开眼睛、撇嘴笑道:“先说明白,阁下是否买影人?”
  老比丘道:“我说买影人就来了,刚才虽未说明,不是他还有谁来?”
  芮玮微微欠身道:“哦!你真是买影人?买影人,在下芮玮失敬了。”
  天下那有这般称呼,不错,白发老人的确是买影人,但那是指他收买影子而言,并非就
叫买影人,芮玮既知他是买影人,就是不尊敬对方的年纪喊声老丈,也该喊声先生啊,而这
般喊他买影人那实在不敬之极了。
  买影人怒极笑道:“小子,你真有本领狂,何必来此求我?”
  芮玮缓缓道:“在下并非狂人,也没本领,来此正有求于你。”
  买影人收敛怒气,说道:“那好,你站起来,咱们谈谈生意。”
  芮玮道:“现在就谈生意吗?”
  买影人被芮玮揶揄的语气激动怒气又升,喝道:“不谈生意,尊驾请——滚!”
  芮玮哈哈笑道:“买影人,你未免太容易生气了,孔子曾言:年七十而无动于气。买影
人,您老这样打扮大概不下七十了吧?怎么还轻易生气呢?”
  买影人怔得一怔,实未想到芮玮会说出这番话来,而且话中有话,并不简单,不由买影
人对芮玮的看法大大改观,心想他不肯站起定有某种原因了?
  芮玮顿下笑容,正色道:“买影人,咱们谈生意彼此要有诚意,您老先除下不必要的化
装吧。”
  买影人未言先笑道:“好家伙,有你的,我这装扮无论容貌,言谈,举动皆都尽量逼
真,从未有人认出过,那知今天第一次见面就被你拆穿了,有本领!”
  说着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后那是什么老人,竟是张又白又嫩的俊面孔,年龄二十
上下。。
  买影人望着薄薄的人皮面具,笑了笑又道:“我这满头白发却是天生真的,就因这天生
自发我才化装老人各处走动,否则我也不会化装老人,在时下目无长者之辈彼此皆是的世界
里受人奚落啦。”
  最后两句讽刺芮玮适才对他无礼,芮玮要是目有长者之辈,无论真假,应以老丈称呼,
起立恭迎才对。
  芮玮颇有意外之色的看了看买影人一眼,但只一瞥,立刻垂目,人仍旧坐着,并未起立
寒喧。
  买影人佩服芮玮眼光锐利,他装扮老人维妙肖实难辨认,芮玮能一眼看穿,不由他不佩
服,他坐上另张蒲团,笑道:“咱们坐下谈更好,啊,这位公子,蒲团仅两张,你只有席地
而坐了。”
  姚济生半惊半疑地坐下道:“敝姓姚,草字济生,先父尝与贵门有过来往。”他惊的是
买影人化装之妙,疑的是买影人年纪如此年轻,而无所不能,不无令人怀疑他的能力确否?
  买影人用询问眼光回头望着站立身后素心老尼,老比丘答道:“他是姚公亮的儿子。”
  买影人“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姚兄,姚兄可知来此找我做事的条件么?”
  姚济生点头道:“知道,您身后老师父说的很详细。”
  买影人转向芮玮道:“你是一定也知道的罗,好,现在咱们开始谈生意吧,你们要求我
什么先请说明,芮兄,你先来,你先说吧。”
  芮玮摇头道:“没有诚意的生意我不谈。”
  买影人奇道:“怎么又没诚意啦?我不是恢复真面目了吗?”
  芮玮冷笑道:“现在就是你的真面目么?”
  买影人脸色大变道:“这倒怪了,我这面目还有什么不对之处?”
  芮玮道:“阁下想是无影门下了?”
  素心老尼抢道:“姚兄弟来此找的无影门中,无意中让他知道咱们无影门。”
  买影人正要发怒责怪老比丘告诉芮玮无影门的秘密,这一解释,倒非素心老尼泄密,而
怪姚济生莽撞了。
  买影人脸色不悦道:“素心,姚兄弟怎知来这里找无影门中人?”
  素心老尼眉头微皱道:“这怪我当年不小心,公亮的案子办完后,姚公亮怕旧案复发,
请问我补救之道,我说以后有麻烦你就来这里找我,不知怎么这地方的秘密让姚公亮的仆人
姚忠知道了,想他见到小主人烦恼不堪,指明此处可见当年帮助他父亲解决大困难的无影
门,是故他来此径找无影门中人了。”
  买影人更是不悦道:“你太大意,无影门办的事情还有错吗?姚公亮怕旧案复发,他庸
人自忧,你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呢,告诉他这个联络地方!”
  素心老尼眉头更皱,她心中显出不高兴买影人当面指责自己不小心的错误,而这错误并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芮玮一旁细心琢磨,让他听出一点端倪来,心想:这无影门大概是个秘密组织,专门以
代价受雇,而受雇的原则,是他们找你,你却不能找他,找他代价就不同了,象现在姚济生
和自己来求他们,条件只有一个,卖掉自己的影子。
  姚济生的父亲就曾被他们找上,而无影门受雇的行动者大概是年青时代的素心老尼,素
心老尼说出这买影人秘密联络的地方,是一时不小心,想来姚济生的父亲不放心素心老尼办
得事情,也许办得不够彻底,问得紧了,素心老尼一气下,说出有毛病来这里找她的地方。
  结果毛病倒未出,姚公亮死后仍不放心,还怕旧案复发遗害自己的儿女,是故告诉老仆
姚忠有毛病这秘密地方求救无影门。
  也不知姚济生出了什么麻烦,终日苦恼,姚忠耽心小主人的健康,认为无影门帮老爷办
的大事情这多年来没出事,能力显非小可,他本是好意告诉姚济生这地方的秘密,来求无影
门解决小主人的烦恼,岂知这地方找不得的,一找,那代价不象当年无影门找上他老爷办事
只要可观的银子,现在却惊的吓人,要搜购需求者的影子。
  芮玮这一琢磨颇怀疑买影人与素心老尼的主仆关系,买影人真是素心老尼的主人,为何
素心老尼对买影人不行仆人之礼,仅仅口称主人而已。
  素心老尼真是仆人,当年怎有资格做无影门的行动者,为姚公亮办事,显然素心老尼与
买影人都是无影门下一份子,只有这个原因,素心老尼才有资格替无影门出面。
  就拿现在来讲,买影人稍一责怪,素心老尼脸色就不对了,素心老尼要说真是仆人身
份,实在有点不相衬了,买影人发觉素心老尼不高兴的神情,不再多说,转过身来,面对芮
玮道:“不错,无影门是咱们这一派的名称。”
  芮玮故作不解道:“何谓‘无君子’?”
  这下买影人的脸色不但变得更厉害,一惊跳起,就指芮玮道:“你……你……从那里得
知这句话……”
  芮玮装傻卖痴地念道:“无影门,无君子,有君子,失影人,哼!哼!无君子,这句不
错,无君子者没有男人之谓也……”
  买影人忽又坐下,脸色缓和下来,格格笑道:“有君子,失影人,芮兄算你厉害,连咱
们无影门的底细都摸清楚了,这四句话是咱们无影门祖传秘诀,也不知你从那里听来,这个
我也用不着向你追问啦,我说素心,你带姚兄到二姐那里去,他的影子由二姐收买吧。”
  姚济生听买影人说话的声音娇滴滴,完全改变先前说话的男人声音,大惑不解道:
“你……你……是……女人?”
  买影人笑道:“你现在才知道,这位芮兄早就知道了。”
  姚济生既服芮玮聪明,又叹自个差劲,怎么自己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芮玮却能连番两
次拆穿买影人的假面具。
  其实芮玮并不是聪明而看穿买影人的假面目,第一次拆穿买影人的年龄凑巧而已,第二
次拆穿买影人的女儿身份,不是姚济生来找无影门中人,知道买影人是无影门中人,他也不
可能去连想赤裸女神像背后的四句话。
  既知买影人就是无影门中人,那两句“无影门,无君子”就好解释了,原来无影门下全
是女儿身,没有男人,也就是说无影门只收女弟子,这一门从没有男弟子出现过。
  芮玮想通前两句的意思,故能拆穿买影人的女儿身份,但后两句“有君子,失影人”则
不得而知。
  他心想买影人不知自己这四句话从何听来,想来她也不知赤裸女神像背后刻着,敢情这
四句话在无影门中代代相传,却无一人知道供奉的女神背后也刻着,她们是怕亵读神像,那
成天供奉的赤裸女神没有人敢碰过,难怪那神像脏成乌漆巴黑。碰到自己不信邪,拿出来仔
细端洋,发现无影门代代相传的四句祖训。
  素心老尼说道:“姚公子,你随老身走罢。”
  姚济生惊道:“去那里?你们不是要帮我解决问题么。”
  买影人笑道:“咱们无影门姊妹很多,但前来卖影子的人倒难得碰上,无影门的雇主都
是咱们去我的,雇主来找咱们,一来少人知道联络之处,二来代价太高,机会很少,我大概
走运吧,一连碰上两位找上门的生意,找上门的生意一定难极,否则你们也不会情愿卖影
子。我怕独立难接两椿生意,再者有几处该让姊妹分尝呀,所以我把你让给二姐,你的影子
二姐会收买的。”
  姚济生倒无所谓谁来买他的影子,只要能帮他解决困难就成,当下说道:“我卖影子给
你二姐,但不知她能不能帮我解决问题?”
  买影人格格笑道:“这,您放心,无影门下的姊妹个个无所不能。”
  姚济生一揖道:“那小弟告辞了。”
  素心老尼带姚济生、书僮台砚去后:买影人背转身解开白袍,披下头发,回身时脱下白
袍,只见她里面穿着白裘女袄,白罗长裙,衬上她白肤白发,全身无一不白,几乎没有一块
淡的地方。
  芮玮几时见过银色头发的女子,看得呆了。
  买影人掩嘴笑道:“我恢复真正的本来面目,你还不相信么?”
  芮玮一惊,呐呐道:“相信,相信,好,买影人,咱们诚意相见可以谈生意了。”
  买影人摇头道:“我不知你真的不懂礼貌,还是装不懂,我有名有姓,什么买影人,叫
的多难听。”
  芮玮笑道:“但不知小姐贵姓大名?”
  买影人笑道:“对啦,至少应叫声小姐,我姓……”
  买影人说溜了嘴,有名有姓,不错,一般人都是有姓的,可是她,只有名而无姓,姓什
么,她不知道,就是她的母亲也不清楚。
  芮玮没存心揶揄,他可不知买影人实在没有,又问道:“姓什么?假若你不愿说,千万
别乱编一个,咱们还是谈谈生意吧。”
  买影人脸色微现凄楚,但只一瞬,格格笑道:“小时母亲说笑道:女人姓碰,将来长大
不知碰到那家,我这姓不说也罢,你以后叫我白燕好了。”
  芮玮道:“白燕,这名字满好听的。白燕小姐,现在我先说我的要求,先天掌,你听过
这种掌法没?”
  白燕摇头道:“没听过,天下掌法名称大半知道,但这先天掌举凡有关掌法的书典中,
好象从未见过这三字记载。”
  芮玮叹道:“但我的要求,是这掌法的破招。”
  白燕笑道:“你别担心呀,我虽未见过先天掌,只要你说目今谁会这先天掌,我管包短
时间内告诉你它的破招。”
  芮玮叙述上慈悲庵过二关的经过,说到二招落败,自嘲道:“我自以为武功还不错呢,
谁知一位十五岁的小尼姑败我轻而易举,要是她再旋第三招,怕被她一掌劈下那山崖啦。”
  白燕不问芮玮要去慈悲庵的原因,笑道:“少华慈悲庵就在附近山峰,可笑我今天才知
慈悲庵有套怪掌法,这样,三天后我传你破招。”
  芮玮不信道:“三天?三天你就能知晓一套从未见过的掌法破招?”
  白燕颇有信心的嗯了一声,道:“又要委屈你在这里呆三天了,目前我要先去少华山一
行。”
  芮玮道:“莫非你要去会那小尼姑,从交手中悟得破招?”
  白燕笑道:“正是,只有这方法,先天掌破招可得。”
  芮玮摇了摇头,他不信白燕有这大本领,仅从交手中可悟得一套玄奇高奥的掌法破招。
  白燕头一仰,说道:“你不信在这里等着瞧。”
  言毕,不说再见,飞掠而去。
  这天等到晚上,白燕回来了,只见她神色憔悴,想是闯第二关,与三位小尼姑剧战了一
天。
  芮玮本要问她剧战的经过情形,但见她无意说话,免得自讨没趣,静坐蒲团上翻阅姚济
生遗留下的那册诗经。
  白燕坐上另张蒲团,闭目静思。
  一夜无话,到第二天,芮玮起来走动,吃点干粮,白燕却仍坐着,芮玮知她在思先天掌
的破招,心想:此女的掌法远胜于我,她能与三位小尼站剧战一天,而自己二招都无法应
付,实在惭愧。
  芮玮闲来无事,从头看那诗经,一页一页的读下去,越读越觉诗经有趣,到晚上读了一
半,吃了三顿干粮,而白燕粒米未进,就是一口水也没喝,坐在那里没动过。
  芮玮怕她死了,故意朗读诗经里的句子。
  白燕睁开眼来用力一瞪,这一瞪显然在怪芮玮打扰她。
  芮玮中止朗读,傻笑了笑,正待开口说话,只见白燕的眼睛又合下了。
  芮玮摇头苦笑了笑,心想自个的事,烦困一介女子为自己苦思,传出去笑掉江湖豪杰的
大牙。
  可是白燕还能够苦思先天掌的破招,自己别说苦思,就是想破脑袋也不成,因先天掌总
共他还知不全三招啊?况且那三招,萧风虽向施展过,那其中精微的架式,他早记不清楚了。
  第三天,那本诗经芮玮快看完了,翻到最后几页发现其中夹着一张薄纸,那张纸上写满
了字,芮玮一一看去,却只是“兼兼苍苍”四字,每句有的工整,有的凌乱,想见写字的人
心情千头万绪,一忽儿喜,一忽儿忧。
  那字体挺拔有力,显是男人所写,这诗经姚济生的,满纸“兼兼苍苍”定是他写的了。
  此时芮玮猜到姚济生烦恼的原因了,不由笑出声来,寻思:“他原来为情所困啊!”
  “兼兼苍苍”是秦风十篇中的第四篇“兼兼”的第一句,此篇咏怀可望不可即的心意,
是首最佳的咏怀诗。
  姚济生的心意昭然可见,他爱着一位女子,但那女子若即若离,令他始终不明对方的心
意,是故烦困不已。
  芮玮过目不忘,想起兼蓖那篇流转优美的音调,低声诵读:“兼蓖苍苍,白露为霜,所
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逆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忽听白燕笑道:“你在说什么啊?”
  芮玮忙合上诗经,笑道:“白燕小姐,你醒来啦。”
  白燕道:“我没睡觉,何尝醒是不醒?”
  芮玮道:“姑娘两天两夜未食未眠,真辛苦了。”
  白燕笑道:“辛苦倒没什么,如今先天掌的破招已得。”
  芮玮大喜道:“真的么?”
  白燕道:“那天到少华山,我以闯关名义过第二关,三位小尼姑的先天掌是有生以来首
次遇到的最厉害掌法,但还难不倒我,我为揣摸先天掌的精微,故意不胜,与她三人一一游
斗,战了一夭先天掌我完全熟悉了……”
  芮玮暗惊白燕掌法上的才赋,竟能在交手中偷学到敌人的掌法,他略有不信之处,笑
道:“姑娘既已完全熟悉,可否施展一遍?”
  白燕格格笑道:“我不施展,你可能怀疑我思得破招的可靠性,好,你就瞧着,先天掌
一共一百零八招……”
  只见她从蒲团上跃起,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地打出一套精妙绝伦的先天掌来。
  芮玮掌法造诣亦在一流身手,自能看出白燕施展的真假,头三招果如萧风所使,比之萧
风那三招更精细,那因为小尼姑施展的先天掌本就比萧风高明的原故。
  一百零八招施完,白燕神定气闲的站定,芮玮暗叹先天掌难怪自己二招接不下来,实在
招招奇妙无比,简药官的天罗三掌、喻百龙的玄妙三十掌、路庭花的化神掌,堪称江湖上难
能匹敌的掌法,但与先天掌比起来,不得不承认,小巫之见大巫了。
  白燕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毛病?”
  芮玮连道:“没有,没有,那破招又如何才能得到?”
  白燕道:“管口说你也难信,等你学了破招,我施展先天掌,你以破招来攻,那时你就
知道要破先天掌实不难矣!”
  芮玮笑道:“何时可学那破招?”
  白燕道:“当然越快越好。”
  芮玮心急道:“现在开始么?”
  白燕摇头道:“就那么简单?第一我得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芮玮的心猛拍脑袋道:“我太自私,你两天两夜苦思,不好好休息,急着要你传授破
招,弄坏了你的身体,我的罪恶不浅啊!”
  白燕道:“这倒没什要紧,小小折磨我的身体坏不了,最主要的,传授前你该履行条件
啦!”
  听到这话,芮玮的心猛地一沉。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玄录》——第七十六章 小黑饼>>
古龙《剑玄录》
第七十六章 小黑饼
  白燕打笑道:“不要苦着张脸,履行条件并不是要你命啊……”
  芮玮不悦道:“事情不知成不成,那有这早履行条件的道理!”
  白燕道:“话是不错,在你未胜得先天掌前,谈履行卖影子的条件,太早了点。”不等
芮玮说声“对呀”,接道:“可是我有把握,学了破招后,你一定能破先天掌,事实上无影
门做的事无往不利,总是先拿报酬的事,但我却不勉强你,然而要有个保证,否则破招让你
学去,一走了之,岂不白花了我的功夫?”
  芮玮心中不悦,却不好争辩什么,问道:“你看怎么办呢?”
  白燕笑道:“我要你向咱们的神像发誓,那样我才放心不致于落得,一场空。”
  芮玮指着供桌后赤裸女像:“向她发誓?”
  白燕脸色忽变严肃道:“它是无影门创始鼻祖——香神,你向他发誓心理要虔诚,怀什
么鬼胎,她是无所不知。”
  芮玮暗中哑然失笑:“一座赤裸女像还会是什么有灵的神像,骗小孩嘛!”忍不住微笑
道,“好,我向她发誓就是。”
  当下跪在供桌前,回头道:“说什么呀?”
  白燕站在他身旁道:“你说香神在上,弟子芮玮发誓,弟子胜了先天掌后,此后一切行
动受命白燕,若有违誓,任凭香神罚之!”
  芮玮一字不漏地背诵誓言,正背完,忽觉背心“神道”“灵台”“至阳”“筋缩”“中
枢”“脊中”六穴同时一麻,转身大惊道:“你干什么?”
  白燕冷冷道:“我在六穴插进六只有毒的针。”
  芮玮全身一阵冷入掉冰窖中,这六只毒针好象无形的枷锁,从此他的自由要被这枷锁锁
住了。
  他气恨不过被白燕愚弄,大喝道:“你不叫我发了誓吗?怎么又施这下三滥的毒针?”
  白燕哼了一声道:“你那态度,我可不信你在抱着诚意发誓,跟你说过香神无所不知,
你连我都骗不过,发的誓香神才不信哩!”
  芮玮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怪自己不信神,发誓时不够严肃,否则也不会受这六针之苦
了,但又想,自己并非背信之徒,学了先天掌破招,事后履行的条件当要遵守,白燕这六只
毒针施与不施无所谓,凭自身本领解这六针之毒易如反掌。
  他想通这点,神态轻松道:“誓发了,苦也受了,什么时候开始学掌呢?”
  白燕见芮玮不怪自己暗下辣手,十分高兴道:“我晓得你破先天掌之心颇为急切,大概
慈悲庵上有什么重要的人要见?咳,你不用说那是谁,我也不打算问,现在我就传你先天掌
破招。要习破招,当然先得熟悉先天掌,赌,我把先天掌的招式画下来,你仔细看看吧,等
你看熟了,相信我的体力也恢复啦。”
  芮玮接过图解,忽然感到胸口发恶,忍不住就吐了一大滩出来。
  白燕不怕脏,上前扶住芮玮要倒的身体,笑道:“糟了,毒药发作啦。”
  芮玮奇怪道:“你那毒针下的不是断肠红么?”
  白燕摇头道:“不是,毒性倒有点像断肠红,但断肠红一月发作一次,我这毒针却是一
日发作一次。”
  芮玮大骇道:“天下那有一日发作一次的慢性毒药?”
  白燕道:“这有什么奇怪,我这毒本来就不同嘛,咦,奇怪!你好象对毒药的知识满丰
富的?”
  芮玮脸色一红道:“没什么,稍稍知道江湖上一般毒物。”
  白燕鬼灵精,哦了一声道:“差点又上当了,碰到了毒药大行家,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好笑,我要是相信能以六只毒针来控制你,怕是栽到家了。”
  芮玮怒道:“人以信而立,再大再厉害的毒物也强不上一个‘信’字!”
  白燕笑道:“失敬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小人者非君子也,我本来不是
嘛,你早晓得‘无影门,无君子’,就别怪我啦。”
  芮玮又觉要吐,吐的味道实在不好受,急道:“你快给我服解药呀?”
  白燕笑道:“我相信你是君子,我才以‘有君子’待你……”
  芮玮喃声道:“有君子?”他记得这句话是无影门祖规四句中第三句,但他却不了解,
白燕如何以“有君子”来待自己。
  白燕接道:“我就一次给你服下完全解除毒性的解药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里面装满圆形小黑饼,好几十个,递给芮玮,笑道:“你快
一齐吃完。”
  芮玮疑问:“这就是解药?”
  白燕恩一声:“本来每天服一枚,一天不服毒性发作,但若一次服三十粒,毒性永解,
这里四十多个,服完,你可以高枕无忧。”
  芮玮仔细的闻闻,不错,是解药,却不相信吃得大多于身体无害,于是他只吃恰好能完
全解毒的数目——三十粒。
  白燕若有深意的一笑,心道:“你很聪明,可惜三十已经够了。”她收回锦盒,闭目静
息。
  芮玮吃了小黑饼不再有呕吐的感觉,心想可能毒性已完全解去,但那六只金针此时虽无
作用,却如芒刺在背,一日不除,难于安心,他怕存在身上,有一天还会起作用的。
  本想请白燕取出金针,见她静养不便打扰,于是展开先天掌图解,细细研究,这一研究
不由沉迷其间。
  时间汛快逝去,小黑饼在他体内慢慢起了另一种作用,这作以芮玮的医学知识,既难自
察,也不了解。
  他看完大半图解后,鼻息问似乎透进一阵恶心的臭味,起先那臭味感觉很微不久越来越
重。
  此时他虽有难忍的味道,先天掌的精妙吸引住全部思维,空不出再多的脑力来考虑这臭
味从何处而来。
  费了个把时辰,那臭味仿佛布满了空间,令得芮玮再难在这庵堂内坐下去,于是他掩鼻
走出。
  外面白雪覆盖整个山头,一片银色世界,新鲜带着露水般的空气,使他知道黎明未久,
对着这晨间空气,猛吸了两口,鼻息问那股恶心的臭味荡然无存。
  一边思索,一边展出看熟了的先天掌,一百零八招模仿完毕,大色已是中午了。
  极力的苦练体力消耗甚巨,腹中饥饿难忍,芮玮正要走进庵堂取于粮充饥,想起那股恶
心的臭味,他竟宁愿站在外面挨饿,也不愿进去取干粮。
  他很奇怪白燕竟能忍受那种恶臭,在庵堂内坐到现在,难道她没有鼻子不怕闻,在他心
中肯定的认为,只要有鼻子的人很难忍受那种恶心的臭味。
  芮玮又练先天掌,以狂热的学习心忘却饥饿,可是越练越饿,快黄昏实在忍不住,满山
找野味了。
  打到一只獐,就在小庵前升火,獐烤好了,那股香味闻在芮玮鼻内,已不知咽了多少口
水,匆匆撕成两半,狼吞虎咽的报销了一半。
  另一半正要吃,白燕栅栅走出,笑道:“好香,什么野味啊?”
  芮玮抹抹油嘴,心知白燕坐睡一天,肚子一定也饿了,肚子虽不饱,这一半得让她吃。
  当下挥手抛去,笑道:“请尝尝。”
  白燕撕下一小片,抛回,嚼着樟肉说道:“我用不着那么多。”
  芮玮心道:“正好”,举起獐肉,凑近鼻子附近,还没张嘴咬,便觉恶心臭味,寻思:
“奇怪,怎么獐肉被白燕咬过就臭成这样。”
  再不敢吃,丢在一旁,圆饰道:“吃饱了。”
  白燕吃完那片漳肉,转身走进小庵,招手道:“进来,我又画了先天掌破招的图解。”
  芮玮大喜随进,一时忘了庵堂内的恶臭。
  等走进才想起,但一闻并没有想象中的臭味,暗骂道:“庸人自扰!”
  蒲团上摊着一叠画纸,敢情白燕早醒来一一绘好,回头感激一笑,白燕站得远远的,回
笑道:“你先看看,不懂的问我。”
  坐下看那第一,图,好复杂的图形,很难了解那图形的意思,芮玮生性刚强,不愿就问
白燕,用心揣摸。
  渐渐悟出一点头绪,奇怪,庵堂内又升起了那种恶心的臭味,芮玮猛的一摇头,像要把
臭味摇去,只听白燕嗤的一笑。
  芮玮以为她在笑自己,红着脸道:“这图画得不对。”
  白燕道:“什么地方不对?”
  说着,走了过来。
  臭味随白燕走来渐重。
  芮玮指着图道:“这一脚不可踢到脑后。”
  白燕近身蹲下,笑道:“先天掌那么容易破吗?要在不可能的地方才见特效。”
  芮玮豁然开朗地惊“啊”一声。
  白燕指在图上道:“等你能踢到脑后,先天掌第一招就破了。”
  芮玮恭声道:“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移开,因他发觉臭味从白燕身上发出,不移开一
点,实在难受得紧。
  白燕不知趣,跟了上来,仍指在图上道:“这一脚的练法……”
  芮玮捂住鼻子道:“我知道。”站起身来冲出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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