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只剩下芮玮和林琼菊两人,林琼菊呆呆的站着,芮玮叹了口气,向她说道:你快去
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林琼菊突然娇啼起来,哭着道:谁要你来的?谁要你来的?
……?’’她不知芮玮来这里要报父仇,却以为芮玮打听自己出嫁赶来看望,心想你已
对我无情,为何又要来看我?
芮玮对她这话莫明其妙,一时茫然无语,林琼菊哭了一刻掩面朝厅外奔去,却听她才奔
到厅门口就一声惨叫。
芮玮大惊,飞掠而出,才到厅外迎面一排弩箭射来,亏他心中有备,一剑挥出,格挡住
来箭未被射到。
望见林琼菊睡在地上,一把抱起,迎面又是一排弩箭射来,芮玮一面挥剑格挡一面退回
厅内。
他将林琼菊放在榻上,见她胸前共中三箭,血染得衣衫湿透一片,顾不得嫌疑,撕下她
的衣衫,将箭头轻轻拔出。
然后撕下自己的衣襟,替她包扎佐伤口,这一番动作不免触着林琼菊很敏感的地方,直
羞得她苍白的脸色泛起红霞。
芮玮将要包扎好,林琼菊突然抓住他的手,道:“大哥,你抱我走吧,我不要死在这
里。”
芮玮安慰道:“没有关系,箭射得不深,你不会死的。”
林琼菊泣道:不会死,我也不要再呆在这里,他们要杀我,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芮玮劝道:“你跑出去,他们不知当做是我,误伤了你,不会存心要射你。”
林琼菊摇头道:“一定存心!一定存心!你没有看到刚才公公一刀要将我杀了吗?”
芮玮道:“他一时气愤出手,你别当真。”
林琼菊道:“我杀了他儿子,他是不会放过我,凭着咱们幼时相交—场,送我回到爹爹
那里。”
芮玮道:这件事我要向你公公说明,不能怪你,他知道你那一剑收势不住后,自会原
谅。”
林琼菊哭道:“你不送我走,是一定要看我被杀啦……”
芮玮连连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别瞎疑心……”
到得傍晚,两人肚中饥饿起来,林琼菊失血过多,脸色越来越苍白,芮玮怕她不支,说
道:“我出去给你找点食物。”
林琼菊想起来阻止,却无力坐起,芮玮一走到厅外,迎面羽箭又是纷纷射来,他虽有能
耐闯得出去,但伯自己出去后林琼菊遭到不测,退了回来。
林琼菊低声问道:“外面的弓箭手还没退么?”
芮玮有点气愤道:“不让咱们出去,是什么意思?”
林琼菊哀戚道:“公公以为我婚前不贞,是定要将我活活饿死。”
芮玮怒道:“他胡猜疑,明天弓箭手再不撤退,我抱你冲出去,找他理论!”
入夜,林琼菊昏昏睡去,芮玮不敢睡,到得三更天,四面飘进阵阵浓烟,芮玮大惊道:
“他们放火!”
赶忙摇醒林琼菊,就这片刻功夫,四下火光熊熊,无路可以冲出去,林琼菊尖声叫道:
“要烧死咱们!要烧死咱们!”
但听外面胡异凡大声笑道:一对奸夫淫妇活活烧死,陪葬我的儿子。”
芮玮惊呼道:“啊!他儿子果然死了!”
林琼菊急道:“这时管他儿子死不死,咱们快想法逃出去呀!”
芮玮见她丈夫真的死了,反而一点不悲,心中暗暗不悦,林琼菊又道:“小玮,你要等
死嘛!”
芮玮听她喊起幼时的小名,念到往日的情份,叹了口气,抱起她来,林琼菊立时双手紧
紧勾住他的脖子。
芮玮抱紧了她,弓身一跃,直向屋顶冲去,胡异凡四面倒下火油,同时烧起,以为芮玮
万难逃出,却忘了以芮玮功夫可以冲破屋顶,跳将出来。
芮玮一落地,就教胡异凡看到,大叫道:“快射!快射!奸夫淫妇逃出来啦!”
弓箭手措手不及,才张开了弓,芮玮已跑出很远,胡异凡紧追身后,叫嚷道:“别逃,
还我儿子命来……”
深夜中,芮玮左拐右弯便抛丢胡异凡的追踪,不一会儿,白堡各处呼嚷起来,齐声叫
道:“捉奸夫淫妇呀!捉拿奸夫淫妇呀!
芮玮听到这样叫嚷,心中十分气愤,恨不得将叫嚷的人一一打个大耳括子,只见叫嚷处
灯光亮起。
他怕惊动到全堡,将灯光全亮起就难逃走,当下疾展轻功,掠到堡外才喘了一口气。
到了堡前左侧一里处,一户农家取回寄存的马匹,仍抱着林琼菊快马加鞭朝城中奔去。
黎明,驰到连阳城这个地方寄宿一家客栈中。
这时林琼菊经一夜振动,伤口又流出很多的血,支持不住早就昏迷过去,芮玮将她抱到
房中,要来一盆水,不得已脱光她的上身帮她洗涤伤口,重新扎上新的白布。
芮玮上街配了一方草药,买了几贴上好的金创药,回来重新又给她上药,上药中林琼菊
曾经醒来,见他这样照顾自己,深情一笑便闭下秀目,重又睡去。
芮玮煮好汤药,弄了一锅稀稠的食物,将她唤醒,用匙子一口口喂她吃下,再服侍她吃
下汤药。
林琼虚弱过甚,吃完一句话也没说便又睡去。
直到第三天都没说一句话,晚上发高烧,整晚梦呓,直呼‘小玮’!‘小玮’!……吵
得芮玮一夜不敢安睡。
芮玮听她整夜唤自己的小名反而不高兴,心想:“你丈夫才死,梦中也不成悲戚,未免
太无情了。”
第四天请了一位医生来看,说是伤口发炎,开了一方药,关照要好好养息,否则伤口恶
化起来,性命危险。
芮玮每天替她洗涤伤口换药,直到半月后,林琼菊的伤势才渐渐无妨。
半月来的肌肤相亲,林琼菊已把芮玮当做丈夫看待,芮玮则不稍假颜色,总是板着面
孔,虽然心中对她亲切,面上却一点也不露出来。
一月后林琼菊已能行动自如,但仍不能剧烈活动,这天她道:
“大哥,你送我回黑堡好吗?”
芮玮皱眉道:“我再也不去黑堡。”
林琼菊道:“为什么呀?你从小住在黑堡,送我回去一趟不好吗?”
芮玮厉声道:“等我再回黑堡时,不会放过你爹爹!”
林琼菊颤声道:“你……你……还要杀我爹爹……”
芮玮眉头皱得更紧,一言不发。
林琼菊道:“我爹爹再对你不起,总有十年养育之恩,你!你不该再对他老人家记
仇……”
芮玮气愤道:“十年是我忍辱偷生,要想找机会行刺,说不上养育的恩德!”
林琼菊道:“但那年我救你一次,你就不记得吗?”
芮玮回忆起往事,在黑堡得到一个机会谋杀林三寒,未想到林三寒很机警,不但未刺
到,反而使他得知我是芮问夫的儿子,将我关在牢中。
那一次她冒着大险将我放了,临别时说:“父亲知道我和你要好,说要将我嫁了,不知
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
芮玮又想到父亲死得好惨,临死前拼命挣扎跑回家来,传了几句练功口诀,仅说出一个
仇人的名字便死去了。
这仇人就是黑堡堡主林三寒,父亲不说别人名字,先说林三寒的名字,一定他是主凶,
这主凶是万万不能放过……
想到这里,他大声回道:我记得那年救我的事,你救我,我也救你,但与上一代仇恨不
相干,除非我死了,不然非杀林三寒不可!”
林琼菊幽幽道:那你现在已经救我一命,算是回报当年救你一命啦?”
芮玮硬着心肠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林琼菊听到芮玮这般无情的回话,哭泣道:“你还是不要救我的好,让我早早死在白堡
好了……”
说着哭泣不停,芮玮见她摆出女儿的娇态,幼时她便常常以哭来威胁自己,不觉眉头深
蹙,退到外房。
中饭时,芮玮进房请她用饭,林琼菊寒着脸道:你不送我回黑壁,总可以送我回山西
吧?”
芮玮想到山西来回要数月路程,怕赶不上摩霄峰十年之约,一时迟疑不答。
林琼菊嘟起小嘴,气道:“要是我身体完全无妨,我就自个回山西,也用不着你送!”
芮玮道:“就因你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我才不能送你回山西。”
林琼菊道:那是什么原因?”
芮玮道:“三月后,我在闽东有个约会非到不可,山西此地来回快马三月赶得及,但你
身体却不能快马赶路啊?”
林琼菊张口欲问:“是什么约会非到不可?”一想在和他生气,住了不问,冷冷道:
“那等约会后,再回山西好了。”
当下在客栈安定住下,芮玮住在外房,林琼菊住在内房,夜晚门帘放下看不到,但白日
门帘卷起,芮玮在房中做什么事,林琼菊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这几日来,芮玮忙着练功,尤其勤练四招剑法,她好几天没有跟芮玮讲话,这天实
在忍不住,走到外房,说道:“大哥练的是什么剑法?”
芮玮正在练不破剑,停下剑来道:“这招剑法叫不破剑!”
林琼菊道:“我看来好熟,是不是那天你以这招剑法将我一剑挡去?”
芮玮被提醒那天的事,不答反问道:你那一剑可是海渊剑法?”
林琼菊摇头道:“什么海渊剑法?我不知道,但我那一剑叫做伤心剑。”
芮玮喃喃道:“伤心剑?伤心剑?……”心想好奇怪的剑名,忽然想到聋叟的杀人剑名
字不也是怪吗?
念头转到这里,赶忙又问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教你这招伤心剑?”
林琼菊道:“是个身材高大的老头教的。”
芮玮道:“他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林琼菊侧头想了想,忽然叫道:“有啦!他身材虽高,却长得驼背弓腰,看来也不太高
了。”
芮玮惊呼道:“啊!他是驼叟,他怎会传你那招伤心剑?”
林琼菊脸色忽然变得幽怨道:“人家可不象你,知恩不图报,有一次在堡外见他饿倒路
旁快要死了,扶他到堡中饱餐一顿,他要离去时,说我心肠好无他物可报,就将一招最得意
的剑法传我。”
芮玮道:“他传你剑法,可有请你赴约?”
林琼菊道:“没有啊!但在临走前他似乎开口说过一句二年之约,但未说完,便蹒跚离
去,看他走路都走不稳,看来活不多久!”
芮玮抓着脑袋自语道:“如此看来,他自己不能赴约,会以谁来代赴约呢?”
林琼菊不解道:“赴什么约呀?你说给我听听?”
芮玮道:“你不知道,就不要问!”
他心中要给林琼菊难堪,教她厌恨自己,林琼菊气得娇嗔道:
“好!你这样,我决不理你了。”
说罢冲进内房,用力放下门帘。
芮玮却不觉得,仍在想:“驼叟不能来,可能是谁来?”
想到聋哑二叟平白死去,剑法没有流传下来,很可能驼叟也死了,剑法也没有再教给旁
人。
那天下会伤心剑的人,只有林琼菊一人啦!
这样说来要学伤心剑唯有请教林琼菊,当下就向内房走进,见她坐在床沿,上前说道:
“菊妹,你那招伤心剑可不可以教我?”
林琼菊叹道:别和我说话,我不理你!”
芮玮碰了一个软钉子好生没趣,他不惯相求别人,见林琼菊不悦,只得一步一步沉重地
走到外房,心想假若她不愿教自己,看来要学到六剑都不可能。
连六剑都学不成,一灯神尼会让自己和野儿相见吗?
想到坏处,不觉连连叹息。
林琼菊听到芮玮的叹息声,顿感不安,忘了适才说决不理他的话,匆匆走出道:“大
哥……”
芮玮回头喜道:可是你愿意教我了?”
林琼菊叹道:“不是小妹不愿教你,实因那年驼背老人传我剑法时,叫我发了一个毒
誓,说要是传别人,必……必定终生不育……,,要知孔子曾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
个女子不能生育,在古时一定被丈夫遗弃,而且遗弃得明正言顺。
那时女子最怕不能生育,驼叟要林琼菊不发别的誓,深知女子发别的誓没用,只有发这
个誓才一定不会违背。
林琼菊将那誓言说出,才觉满面通红,芮玮不好强命她违背誓言,笑道:“算了,你记
着不要再传给别人,是因为这招剑法十分厉害,若让歹人学到,为害不浅。”
这时忽听外面传来苍劲的声音,说道:“伙计,最近有没有看到七、八十左右的残疾老
头来到这里?”
芮玮心中一动,急忙走出,只见店门外站着一位年纪虽老精神却很矍铄的道士。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玄录》——第二十九章 仅一叟>>
古龙《剑玄录》
第二十九章 仅一叟
芮玮向他双腿看去,老道隐隐曲站着,显是没有残废,暗忖:
“这人会是谁,总不会是七残叟之一吧?但不是的话为何要打听残叟的下落呢?”
伙计回道:“没见到!没见到!”
老道自言自语道:奇怪?八月十五就快到了,为什么没遇到他们呢?难道他们都去世
了?”
说着走进店来,这客栈兼卖酒菜,前面一个大厅足可容纳数十人吃喝,老道捡个位置坐
下,吩咐伙计送上酒菜。
芮玮肚子正饿,随意坐下,也叫上酒菜,另外吩咐伙计做些精美的食品送到房中,因林
琼菊不便出房。
老道酒量甚大,足足吃了一、二斤酒尚不见醉态,又吩咐伙计打上一斤酒。这时突见店
外走进三人。
先头一人是个面目狰狞的者和尚,身着灰布衲衣,手持一根儿臂粗的月牙铲,一进门便
大声问道:“伙计!有没有见到残废老头打过这里?”
伙计正要放下老道所要的酒,回头见是个和尚在问话,便不耐烦地道:过往的客人难以
计数,我怎么知道!”
老和尚大怒,掠进店来,一把抓起伙计,大喝道:“你说什么?”
伙计身体高肥,却被老和尚当小鸡般抓起,心中大骇,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求道:“佛
爷放下好说……佛爷放下好说……”
他这一伯,忘了手中拿着酒壶,但见酒从壶口花花流出,老道眉头一皱,伸手扶住伙计
的手,说道:“小心点,别把我的酒流光了。”
老和尚顿觉伙计的身上传来一股暗劲,他不及防备,不由自主地撒手放开伙计,伙计
“彭”的一声摔倒地上,手中的酒壶却被老道接过,放在桌上。
伙计慌忙爬起,望了老道一眼,心知眼下两人都是会武功的人,说不定就要打起来,顾
不得凶和尚再说什么,拔腿向店后跑去。
那凶恶的老和尚却不阻止,怒目望着老道道:“你是谁?”他心知老道的功力不浅,竟
能借物传力,不敢大意,想先问清老道的身份来历,再作计较。
老道拿起酒壶倒满一杯,也不看老和尚一眼,冷冷说道:“凭你也配向贫道问话?”神
色轻视已极。
老和尚大怒,一掌向老道酒杯打去,心想打掉你的酒杯,看你还喝什么?
这一掌非同小可,老道却不在意,左掌托在怀底左右一旋,顿时一股酒箭从杯中冲出,
直向老和尚眼中射去。
老和尚见那酒势,知道厉害,若被射中眼睛,非瞎不可,慌忙收掌后退,纵然如此,仍
被酒箭射到衣襟上。
只见那件宽大的衲衣溅湿,老和尚气得脸色发紫,道:“你这老杂毛,不要命嘛?”
老道哈哈大笑,讥讽道:像你这点本领能要得谁的命来?”
老和尚凶目怒睁,哼了一声,说道:“顶顶大名的七残叟也曾被老衲一拳打死,你有多
大气候,能够比得上七残里?”说着一铲直袭而出。
老道疾出右手捏住铲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此话当真?”
老和尚连夺三下,月牙铲纹丝不动,老道候地放手,冷笑道:
“别吹大气,你这点本领会是七残叟的对手?”
只见老和尚站立不稳,“蹬蹬……”退了七、八步,后面两人跃上前来,齐齐道:“你
可是七残叟?”
老道仰起脖子满一杯酒,再不理会。
那两人俗家装束,年纪也已不感,面目长得与老和尚一样凶恶左首那人又道:“举世难
有敌。”
右首那人接道:宇内是三凶。”
芮玮听到这两句话,心中一凛,原来这三人在武林中颇有一点名声,号称“无敌三
凶”,老大是少林派普字辈的长老,法名普真,另二人亦是武当派辈份甚高的道士,一名张
雄威;一名孔不包。
三人早岁便因凶名太著被少林、武当掌门逐出门墙,普真没有还俗,张雄威、孔不包被
掌门下令还俗,而且永不得再以武当派的招牌行走江湖。
这三人臭味相投聚在一起,二十余年前倒给他们闯下“无敌三凶”的匪号,黑白两道见
到他们无不头痛三分。
老道又满下一杯酒,才道:无敌三凶能吓得倒谁?就是十个无敌三凶也别想伤得了七残
里。”
芮玮见老道一再维护七残叟的名声,心下起疑,仔细打量,仍是看不出老道会是七残叟
的“铁脚仙”。
普真虽是出家人,却无出家人不应有的嗔念,双手握紧月牙铲,大声说道:七残叟中有
个驼背高大的老人,是吗?”
老道脸色又变,沉声道:嗯!是驼叟。”
普真得意的笑道:不错,就是这驼叟被老钠一拳打死。”
老道突然站起身来,离开桌子,冷笑道:这么说来,驼叟当真被你打死了?”
要知七残叟的名头在武林中是最巅峰的一辈,能够战胜七残叟任何一个,足可名震江
湖。普真好名心甚重,毫不知厉害的说道:
“打死一个驼叟何足道哉,听那残废说今年八月十五七残叟有个聚会,无敌三凶此次前
来,就要会会另外六叟,说不好请他们六位跟他那位驼背兄弟去会面吧!”
这话说得好狂,老道大笑道:“有志气!有志气!你这老秃贼想将七残叟全都打死,好
来个名震天下啦?”
普真脸色不改的道:“不错!不错!我这老……”
他本是接着口气说下我这老秃贼正要名震天下,后来一想不对,怎可自个骂自己是老秃
贼,急忙转口道:“你这老杂毛,看铲!”
这一铲扫出威势吓人,不愧是个武林高手,却见老道又是轻易的伸出右手捏住铲头,立
时便将普真的攻势止住。
普真第一次被捏住铲头不服气,这下见他出手迅快已极,铲头怎么会被捏住,连自己也
不相信,才知厉害,一夺不动,便叫道:
“兄弟,快上手』”
张雄威、孔不包两个拔出长剑,左右分别刺出,老道也不敢大意,放下铲头,避开两
剑,冷笑道:“一个不是对手,只好同上啦!”
伙计一旁大叫道:“出去打!出去打!……”叫了两声,见张雄威如毒蛇般的月光射
来,呸得赶忙停住话声。
老道掣剑在手,向店外走去,边道:“出来打,别扰了店家的生意。”
来到店外的广地上,这店地方偏僻,此时行人甚少,倒好大大的打上一场,不用顾及伤
到旁人。
“无敌三凶’’分成三个方位围着老道站好,孔不包道:“老杂毛,你要败了,就将那
招海渊剑法传给咱们。”
普真凶狠地道:“那驼叟就因舍不得那招剑法,嘿!嘿!老衲就这么一拳将他活活打
死。”但见一拳劈空击出,威势惊人。
三人仿佛认定老道便是七残叟之一,心想三人合斗老道一人,那是有胜无败,倘若真是
七残叟,无论如何也要逼他将一招惊天动地的剑法传出。
老道此时确定驼叟死在普真的手下,但不知普真他们怎会知道八月十五七残叟的总聚
会?驼叟又怎会死在普真的手下?敢情他逼驼叟传出海渊剑法,驼叟不答允便被活活打死
了?
想到驼叟一世英名,竟会死在恶和尚普真的手里,怒气勃生,一剑挥出。
他一剑砍在普真的月牙铲上,震得普真双手隐隐发麻,心知老道功力远在自己之上,若
非月牙铲份量重,这一剑便要将自己兵刃震飞,当下普真反铲使出降魔杖法。
张雄威、孔不包两人使出武当镇山两仪剑法,这两仪剑法共六十四招,一人使来也还罢
了,两人同时威力惊人。
才战三个回合,芮玮走出叫道:“三个打一个,好不要脸。”
他拔出玄木剑向普真刺去。
老道一剑震开芮玮的木剑说道:“你是谁,谁要你帮我?”
芮玮又是一剑向张雄威刺去,同时说道:“老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谁来帮你?”
老道跃出战阵,停剑不斗,普真一铲追出,叫道:“想逃吗?”
芮玮一剑格开,怒道:谁想逃啦,莫非是你自己想逃。”
普真那一铲用足全力,被芮玮木剑一挡,竟未将芮玮的木剑震飞,暗吃一惊,心想:这
小子是谁,怎么也有这般深厚的功力?”
数招一接,芮玮的天遁剑法已将普真三人攻得使出全力来招架,普真骂道:小乌龟蛋,
瞎了眼睛,找麻烦别找错人啦!”
芮玮冷笑道:你们不认识小祖宗,小祖宗却认识你们,十二年前你们是那种货,今天还
是那种不要脸的货色。”
孔不包挡了一剑,奇道:“谁不要脸啦?”
芮玮道:十二年前你们围攻一位孤身剑客,还记得否?”普真大惊道:你是‘掌剑飞’
芮问夫的什么人?”
芮玮一声怒极的长笑,剑势加紧攻去,招招都是杀着,普真三人挨上一剑非毕命不可。
原来芮玮只在刺客录中知道无敌三凶的名字,还不知他们有否参加围攻的罪嫌,这一番
问话,才知无敌三凶也是杀父凶手,手中剑便再不容情。
天遁剑法远胜各派剑法,两仪剑法虽然厉害,亦不如天遁剑法的精炒,芮玮这时功力大
进,普真三人合手竟越来越不是他的对手,眼看就要败了。普真急骂道:“王八羔子,你到
底是谁?”
芮玮朗声道:我便是‘掌剑飞’的儿子!”
说到最后一字,“啪”的一剑击在普真腕骨上,月牙铲脱手飞出,普真抱着手腕转身飞
奔。
芮玮大叫:“那里逃!”
一剑追出,又拍在普真的背骨上,这一剑芮玮全力拍出,普真痛得翻倒地上,芮玮一脚
踏在他的胸前。
芮玮追击普真却便宜了张雄威人孔不包,乘芮玮无法兼顾,不管普真的死活,飞逃而
去。
芮玮自知无法追及,心想总有一日教你们两人落在我的手中。普真生怕芮玮就要一脚将
自己踏死,大叫:“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芮玮轻轻一踏,痛得普真“啊哟”一叫,芮玮骂道:“亏你还是少林弟子,这般
脓包!”
普真转头一看,已不见张雄威、孔不包的影子,当下忘了痛苦,奶奶骂道:“贼厮鸟,
临险弃友,还是人吗……”
芮玮暗暗摇头,心想一个少林和尚皆是污言秽语,哪还像个出家人,却不知普真离开少
林三十余年,酒肉全来,虽着僧装,却早已失去出家人的行径。
普真道:快拿开你的脚,老衲背骨全碎,经不起你这般用力踏着,再踏要死人啦!”
芮玮道:“如今你还想活吗?”就要一脚把普真跺死。
普真急呼道:“慢着!慢着!令尊当年并非死在老衲手下,可别杀错了人……”芮玮脚
下稍稍放松,问道:“那谁是凶手?”
普真苦着脸道:当年围攻令尊不下百十人,老衲虽然是围攻之列,却未向令尊攻上一拳
一脚,就连接进令尊身边都不可能,怎会是凶手呢!”
芮玮冷笑道:“你这身功夫就别想伤得了先父,我问你凶手是谁?
快快说来!”
普真摇头道:“人那么多,我没看清是谁打伤令尊。”
芮玮心想他这话不会错,已将他重伤,足可抵消围攻之根,芮玮行事不为已甚,拿开
脚,叹道:“滚罢,看你窝囊的样子,先父再也不会伤在你手中。”
普真好一会才爬起,口中逞强道:“那不见得,令尊虽厉害总不会胜过驼叟,想驼叟一
拳便被老衲打死……”
芮玮气得一脚将他揣翻,骂道:“你还吹牛!”
这普真脸皮真厚,喃喃自语道:“本来么!驼舆那老家伙一点不中用,怎会是老衲的对
手……”芮玮一把将他抓起,喝问道:“驼叟怎会死在你手中,快将实情说出!”
芮玮正好抓佐他背后伤处,痛得普真冷汗直冒,大嚷道:“我说!
我说:芮玮这才放下,普真不得不道出实情。
原来驼叟病重后身体一直没有痊愈,那年传了林琼菊一招伤心剑,抱病离开黑堡,想找
一位传人,以便赴十年之约,可惜林菊琼是位女子,否则就请林菊琼赴约了。
驼叟自知内伤复发,病情越来越重,随时可能去世,急切之下传人没找着,却遇到无敌
三凶。
无敌三凶认出他是七残叟,想在他身上得到好处,假意照护,驼叟以为他们是好人,心
想自己行走不便,竞请他们代寻资质绝佳的少年。
无敌三凶用话套出驼叟的企图,不但不帮他寻找,反而逼他将伤心剑传出,驼叟这才知
道无敌三凶不是好人,但他功力全失,怎会是无敌三凶的对手。
驼叟绝不肯将伤心剑传给歹人,无敌三凶用尽方法不能逼驼叟就范,普真脾性暴燥,一
怒之下,将驼叟一拳打死。
芮玮得知情由后,暗暗为驼叟可怜,普真说完后,爬起身来,走了两步,回头道:驼叟
虽然有病,但普真能够一拳将他打死,这件事绝非虚假,足可傲视江湖。”
芮玮万想不到普真无耻到这种地步,勃然大怒,上前一拳擂在他胸前,骂道:“好不要
脸!”
这一拳只用三分真力,却打得普真喷出一大口鲜血,再不敢逞口舌之能,蹒跚离去。
四下一望,老道不知何时也离去,芮玮垂头丧气走回店中,心想驼受死了,这天下会伤
心剑的人唯有林琼菊,但她不肯传出,却也无法可想。
又寻思:“还有三天是八月十五,该动身赴太姥摩霄峰,莫要迟过日期,负了师父的嘱
托。
走到房中,林琼菊迎了上前来,问道:“你刚才和谁打架?”
芮玮心知是伙计告诉她,冷冷道:“你不认得,问他做什么?”
林琼菊一片好意,落得冷颜相向,心中有气,嗔道:“你以后就是被打死,我也不会再
关心。”
芮玮不理她的气话,当天下午清帐,雇了一架车子,让林琼菊坐在车内,骑马随在车
后,向闽东赶去。
八月十五清晨来到摩霄峰上,摩霄峰高达千余仍,人在峰上眺望远处,但见群山连绵起
伏,苍苍茫茫。
看那东边海天浑然一色,岛屿点点有若繁星,诚如前人诗云:
“苍崖千尺晓烟消,岛屿微茫海色边,无数乱峰皆在足,不知自己近青霄。”
想当年汉武帝派遣东方朔为天下名山授名时,东方朔游到此地,被壮丽奇景所惊震,慨
然勒石太姥名为“天下第一名山”。
芮玮登临此峰,暗赞道:果不愧天下第一名山!”
林琼菊随来山上,亦不禁就奇峰怪石所迷,忘了一切,娇唤道:
“大哥,听说太姥有三十六峰,七十二洞,十岩,四十五石等胜景,咱们好好赏玩一
番,好吗?”
芮玮咽了一声,没有答理。
林琼菊见芮玮毫无心愿的神色,气道:“你不陪我赏玩,我一个人玩。”
就要独走去,芮玮叹了一口气道:“你身体还未恢复健康,我能陪你玩么?”
林琼菊心中一动,乖乖的站着,不再提赏玩之事,芮玮四面一望不见人迹,自言自语
道:“他好久才会来呢?”
林琼菊拣一个如同座椅的静怪石,安静地坐下呆呆的望着芮玮,那眼中柔情的光芒,谁
看来都要心动。
但芮玮却不自觉,自个走来走去,突听脚步声,精神一振,抬头望去,只见走上一位老
道。
那老道白眉白须,正是芮玮数日前店中所遇,而后不声不响离开的道士。老道到得峰
上,盘膝坐下,好一会不见老道动弹,芮玮走上前问道:“老前辈,你要等谁?”
老道慢吞吞地说出:“我在等你。”
芮玮大惊道:“等我,你……你……是谁?”
老道笑着说:我知道你是喻百龙的弟子,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芮玮道:“前辈认识家师?”
老道叹了一口气,说道:十年不见,想不到令师已经作古了!”
芮玮失口呼道:“啊!你果然是铁脚仙!”
心下惊疑,你双腿好好的,怎会便是缺腿叟?
老道也不说出自己到底是谁,仍是静坐不动。
芮玮不禁又问到:“老前辈还要等谁?”
老道自言自语的说:“应该来了呀?”
芮玮恍然大悟,苦笑道:“他们不会来了。”
老道抬头望了他一眼,没问他说这话的意思,心中再也想不到七残叟除了自己外,再也
不会有另一叟出现。
又坐了三个时辰,太阳直升到头顶,老道不耐烦久等,霍然站起身来,就道:“咱们先
比吧!”
芮玮心想:“今天本就是一决雄雌,用不着再多加客套了。”当下抽出剑,凝神而立。
老道不在意的说:“那天见你与无敌三凶相斗,喻兄的本领想是全已传授给你,当年约
定,届时一定赴约,由你代表,总是晚辈,这样吧!你只要能打败我,即时将一招海渊剑法
传出,用不着再等啦?”
芮玮寻思:“我师父作古,难道真的死啦?老道说师父不是咒他吗?”却不知道当年七
残叟约定,除非死了,这约定是一定亲临的。
又想:“另外五叟皆已去世,等一辈子也等不到,你是不得不一人和我相斗。”但此时
芮玮不愿意说了,伯影响老道的心情,那时纵然自己侥幸得胜,算不得光彩。
只见老道从身后抽出一柄长剑,形式古朴,老道望着芮玮的木剑说:“我这把剑名曰
‘青竹’,十分锋利,你可要小心一点。”
芮玮道:“晚辈这把木剑不怕宝刀利刃。”
老道哦了声,神色凝重道:“你先攻来!”
芮玮不再打话,一剑斜刺,手腕一转,起三朵剑花,这一招在天遁剑法中名曰“三衣献
佛”,是极具礼敬的剑招。
老道晒然一笑道:“谢啦!”
手中“青竹”一挥,只见他这么轻易一挥,却能连着带起一排七朵剑花,芮玮心中一
凛,暗忖:自己顶多只能一次挽起五朵剑花,他一下就能挽起七朵,这剑法上的功力造诣,
还胜过我。
当下贯注全神,把老道当作大敌,丝毫不敢疏忽。
老道把“青竹”轻灵的挥动,顿时一套绝妙的剑法,施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