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也未必是人家对手,何况这时两人都负了伤!
如果辛捷在场,他一定会更惊,因为勾漏一怪竟是和他一路同行而又以金蝉脱壳耍
弄他的虬髯汉子翁正!
翁正伸手解了霍如飞穴道,对他道:“你到下面去照顾一下!”
霍如飞应了一声而去,翁正脸色一沉,对金氏兄弟骂道:“不知厉害的蠢东西!”
俯身将地上的鹏儿扶起。
金氏兄弟怒极,但却不敢妄动,翁正故意大声调侃道:“你们听着,我数五下,若
是没有人拦我,我可就要走了——好,我现就开始数——
金老大受伤甚重,金老二也感肩上伤愈来愈重,被勾漏一怪翁正一逼,怒吼一声,
晕倒地上——
且说辛挺被虬髯汉用金蝉壳耍了一招,心头大急,急忙转身疾奔,希望能阻止那儿
髯汉上塔,只要他一上塔,丐帮无一会是对手!
才奔出丛林,远远瞧见一人飞纵入塔顶,看来正是那虬髯汉子——
他心中一急,脚下更加紧,却听见塔顶传出一声惊呼:“勾滑一怪!”他听得出正
是金氏兄弟的声音,心中斗然一动,暗道:“怪道这虬髯汉子恁厉害,原来竟是‘勾滑
一怪’”。
敢情他也曾听梅叔叔提及此人!
接着勾漏一怪的狂言一句句都传入他耳中,他抬头一望,身距塔边尚有十丈之遥,
而勾滑一怪翁正已开始一字一字的数着——
但辛捷生来偏激的性子,有的地方近乎强悍,他决定了一桩事,就是舍了命也要办
到,这时他暗恨自己经验不够,才被勾漏一怪巧施金蝉脱壳摆脱,那“神霆”塔顶第十
三层中勾漏一怪的话全迎风听入了耳——
这时翁正洪亮的声音:“一——二——”传了过来,而辛捷施出“暗香浮影”的轻
功绝技舍命地跃起,从十丈外竟自一飘而至,但是正因为离得太远,他到达塔边时高度
已不够,辛捷猛吸一口真气,双脚一荡,奇绝天下的诘摩步法已然施出——
只见他身体斗然又伸数尺,他急忙中仰首一望,自己头顶仅及塔的第十二层,距十
三层顶尚差七八尺之遥,而他上升之势已竭,一口真气已逼得不能再久,而头上翁正的
声音:
“——三——四——”己自传出。
他暗道:“难道真要功亏一篑?”
黑暗中,他暗一咬牙,真力贯注右臂,猛然前伸,“笃”的一声,竟将那柄带来的
长剑齐柄插入印火砖的塔壁中——
他手上一借刀,身体有如一双燕子一般翩翩翻飞而上——
“五!”
翁正“五”字才出口,忽然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吼声震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你给
我站住!”
随着喝声,一条人影扶着雷霆万钧之势从窗外飞将进来,对着勾漏一怪翁正呼呼一
连劈出三掌!
翁正双足钉立,下盘稳然不动,上身左晃右摆,一连闪开三招,但凌厉的掌风己令
他农袂飘舞!
那人却突然后退一步,沉声道:“快将肩上鹏儿放下,否则你不是我对手!”
当然,这人正是辛捷!
翁正倒还真识得厉害,将肩上点了穴道的鹏儿放在左角,向辛捷冷然一笑,凝目以
待——
辛捷知道这勾漏一怪功力卓绝,自己对他实在没有把握取胜,但是今日之势,除了
一战别无第二条途径,他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激励着自己:“辛捷啊,尽管勾漏一怪功
力胜过你,你今日之势是许胜不许败!”
他待那口真气运行了一周,忽地开声吐气,身子宛如一阵旋风一般曲身而进,双掌
却似刀似剪地切向翁正两脉——
翁正早就发觉辛捷功力深厚,而且年纪轻轻就身负一身绝学,但最令他担心的却是
辛捷似乎有一种内蕴的潜力,而且这潜力深不可测,奇的是辛捷本人也好像并不清楚自
己具有这种潜力,当然,他是丝毫不敢大意——
辛捷双掌切下,真可说疾比奔雷,翁正心中一凛,一记“双掌翻天”奋力使出,待
双方即将相碰之际,斗然一收真力,双掌上翻之式己换成穿袭之式,直取辛捷肩窝琵琶
骨——
辛捷双掌落空,而翁正的攻势已到,当下微哼一声,真力下贯马步,一仰上身变为
“盘弓射雕”,硬封而出。
“拍”的一声,四只手掌碰在一起,双方都觉手心一热,各自退后一步。
辛捷暗思:“这真是出师以来所遇的第一个真正劲敌,今日莫要折了师门威风——”
他心中牵挂,手上自然一滞,翁正何等经验老到,双掌齐飞,封住辛捷退路,左脚
起处直踢辛捷下盘——
辛捷心中一惊,正待招变,敌人招式已递足,急切中只得倒踩七星步,双掌齐挥,
硬从危势中打出七拳——
辛捷的意思是要引翁正硬拼,那知翁正狡猾老到,身一屈,竟从辛捷胁下穿过,左
掌引处,又是辛捷脑后死穴——
辛捷一着错迟,着着受制,一连十余招都在危险中堪堪躲过,翁正见自己稳占上风,
不禁暗喜,长啸一声,平生得意绝学“开山神掌”突然施出。
辛捷被逼得心头火起,乘敌一记“玄鸟划沙”招式才尽之时,长啸一声,奋力攻出
一招——
霎是满天掌影,掌风乌乌发响,似乎无所不及,正是世外三仙之首平凡大师的绝世
剑法“大衍十式”中的“方生不息”,只不过辛捷此时以掌代剑而已。
本来以掌为剑威力必然大减,但辛捷在大衍十式中以这招“方生不息”最有心得,
这时融会贯通之下,竟然也自威风凛凛——
翁正忽然见敌人这招奥妙无比,似乎其中变化还不止此,而且掌式奇劲,力道逼人,
当下精神一凛,也自大喝一声,一招“风卷云散”缓缓拍出——
勾漏一怪的“开山掌法”本就以力为主,以巧为辅,这“风卷云散”更是横打硬碰
的招式,敢情翁正见辛捷匆促发招,力蕴必不能用足,竟想以硬碰硬地速战速决。
那知辛捷这招“方生不息”看来似乎匆匆发招,实则真力内蕴,周身密布,辛捷又
是含愤而发,不躲不闪地硬递出去——
轰地一声巨响,两股强极的力道荡在一处,荡起圈圈气流,有如骤起大风一般,周
围窗栏一阵乱摇——
辛捷和翁正都是双肩一幌,翁正大喝一声道:“你再接我一掌试试看!”
双掌一领,又是一股狂风扫了过来——
辛捷更不答话,双膝微弯,口中低嘿一声,全身功力贯注双掌,同样是不闪不避地
缓缓推出——
轰然又是一声巨响,辛捷翁正又是各自一晃,竟是依然不分胜负——
翁正心头火起,不顾一切呼呼连劈四掌——
辛捷沉哼一声,横竖连挥,也硬接四招,丝掌不用巧劲。一连六下硬碰硬,两人却
始终钉立原地,双脚分毫未移,辛捷借着一轮硬仗,反将下风之势变为平持之局!
这几招真力大费,但辛捷动却丝毫不感疲累,相反的却觉胸中血流畅顺,舒畅无比。
原来辛捷自经平凡大师不借以“提糊灌顶”的功夫硬将自身功力打入辛捷穴道中后,
此时他的功力已在一甲子左右,只是他自己都不知自己会有这样大的潜力,这一阵激战,
真是辛捷平生最费力的一场拼斗,却把他的内在潜力给引了出来,是以几招过后,他不
但不累,反觉精神十足。
辛捷想是打发了兴,更不打话,两掌再度主动劈出,翁正一怒之下,决不退让,鼓
动足真力,一迎而上——
辛捷内在的潜力被这一阵硬拼硬打激发无遗,平凡上人以本身功力输入辛捷体内,
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全部和辛捷的全身血脉相融而发挥出最大威力,辛捷只觉双掌运劲
之际,腹内一股热流陡然从丹田处涌了上来,肺腑之间真有说不出的受用,而他那猛挥
出的一掌,威力也竟大得出奇。
勾漏一怪翁正数十年前就威震武林,声名之盛并不在关中九豪,河洛一剑及南北二
君等人之下,三十年来,这是头一次公然重现武林,本待仗自己多年苦修的几样绝技再
振声威,那知竟碰上这样一个青年高手,不但拳法精奇,功力竟也能和自己平分秋色,
这时的一掌推出也是施足了十成功力,打算将对方一掌击毙只听得轰然一声暴响,两股
内家真力相撞激出的旋风竟发出鸣鸣怪响,神霆塔顶平日久无人打扫,这时地上的灰尘
更是漫天飞扬——
勾漏一怪发出一声闷哼,马步浮动,哄的一声倒退半步,胸头竟感一阵血气翻腾—
—
辛捷也觉一股极强的力道从自己挥出的劲风中渗透进来,他双肩一摇一晃,终于努
力将那力道化去,双足仍然牢钉地面——
辛捷虽觉敌人功力极高,但这时胸中真力溢漫,豪气上冲,长啸一声,左掌一圈,
右掌呼地一声又自劈出。
翁正心中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难过,几十年来奋力创出来的万儿眼看即将毁于一旦。
这时见辛捷举掌又是一记劈下,不禁须发俱张,双目暴睁,猛然开声吐气,双掌当胸平
平推出——
辛捷是不会了解他的心情的,他怎会想到这一掌对于这怪僻的老人是何等的重要?
他只知自己每一掌施出威力出乎意料地大增,心神俱快——
轰的又一声,辛捷晃了晃,踏进一步,力贯单臂,又是一掌拍出。
翁正力贯双腿,拼着没有退后,奋力又是一掌封上,只觉辛捷掌上力道一掌强似一
掌,这一掌真有开山裂百之威,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一掌如果接实了,自己内腑全
有震伤的可能,于是他在双掌尚未碰上的一刹那间,疾如闪电地后退一步。但是砰的一
声,他还是被震退一步。
辛捷只觉自己胸中力道已到了顶峰,他快然长啸一声,手起掌落——
突然,他的手悬在半空中,他看到了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孔——翁正脸上的肌肉抽搐
成一种古怪的神色,又像是冷漠,又像是绝望……
辛挺虽不能完会了解这表情所包含的情绪,但是直觉告诉他,那决不是怕死,也许
某种因素对于他比死更可怕多倍。
辛捷的手掌缓缓垂了下来,翁正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现在他脑海充满着的只有一
个“怒”字。他冷然一哼,努力调匀了呼吸,双眼充满着杀机,狠狠地盯着辛捷,使辛
捷感到一阵心寒而将目光避了开去。
“擦”的一声,翁正抽出了长剑。
辛捷像是没有听见,他正在想:“为什么勾漏一怪要如此狠狠盯着我?哼,你盯着
我我就怕了你吗?”他不服气地抬头反瞪过去——
其实他是有些心寒的,只是他天生偏激的性格令他如此。
这一抬头,他瞧见了翁正手中的长剑。
他下意识地伸手拔剑,但是拔了一个空,他忽然想起“梅香剑”仍插在塔外壁上。
“接着!”金老二挥动着未伤的手臂在地上拾起一柄长剑掷了过来。
辛捷一把接过,腕上用劲一震,剑尖发出嗡的一声。
翁正剑身平击,刷的一招向辛捷左肩点到,剑势如虹,劲风扑面,到了肩前忽地嗡
的一声,剑尖竟化做一片光点分点辛捷腹上三穴——
辛捷见他功力深厚,剑招又诡奇无比,心中不禁一凛,脚下稍退半步,左手剑诀一
引,右手长剑一圈而出,正是“虬枝剑法”中的“梅吐奇香——”
辛捷长剑递出,剑尖嘶嘶发响,显然他腕上真力叫足,缕缕剑气直透剑尖。翁正凝
目注视辛捷剑式,脸带诧异之色。
“梅吐奇香”迅速无比,更兼辛捷发式轻灵,居然后发而先至,翁正剑尖离辛捷腹
上“井市穴”尚有三寸,辛捷长剑已刚刚递至翁正腕上“曲池”不及一寸——
那知就在此时,突然翁正的剑尖问前暴伸,身体却往后猛退,呼的一声辛捷的长剑
走了空,而翁正的剑尖己到了辛捷腹上辛捷不料他招式诡奇如斯,急切中脚下倒踩迷踪
步,在千钧一发中仓促退后。
辛捷低哼一声,剑光一扬,再度猱身而上,刷刷刷三剑从三个不同方位刺出,最后
剑尖却集中在翁正“气海”要穴上,全是“虬枝剑式”中的妙着。
那知翁正也是剑子连挥,招式全走偏锋,一连几个怪招将辛捷攻势消于无形。
勾漏一怪剑光连闪,主动而上,辛捷只觉他的剑法诡奇无比,令人一眼看上去就生
一种“旁门左道”的感觉,但偏偏诡奇之中暗藏杀着,令人防不胜防。这正是勾漏一怪
的平生绝学“令夷剑法”。
七妙神君的虹枝剑式虽然精妙远胜,但诡奇却似犹不及令夷剑法,而虬枝剑法的特
点原也在“诡奇”两字,这时即然在这方面不及对方,威力也自大减,辛捷只觉好些妙
招发挥不出威力。
翁正一招“厉瘴锋涌”,长剑化成一片光幕,似虚似真,向辛捷当头盖下——
辛捷不觉精神一凛,心道:“梅叔叔的‘虬枝剑式’奇绝天下,难道要输给这勾漏
一怪?”当下一咬牙,侧身欺进,长剑一挥,已自抖出一片剑幕,迎将上去——
刷的一声,翁正虚招全收,一剑从偏锋疾如闪电的刺了进来。
“嘶”声斗盛,辛捷剑光暴长,竟然也是疾走偏锋而出,正是七妙神君心血所聚的
“冷梅拂面”。
这两招都从偏锋出手,招式竟然大同小异,但是七妙神君梅山民心血所聚的“冷梅
拂面”毕竟胜了一着,辛捷的剑子后发而先至,剑尖的剑气逼得翁正收招而退。
辛捷一招扭转局势,豪气上冲,挥剑而上。
翁正冷哼一声,紧接着第二个奇招“冷云撼宵”又自施出。
辛捷只觉他的剑招大异寻常,似乎带着一种邪毒之气,又似包含一种野蛮未开化的
残厉之气,古怪已极。
只听得听声刺耳,剑尖暴伸,漫空都是辛捷的剑影,原来辛捷不由自主的施出了
“大衍十式”的起手式“方生不息”。
只见他剑光由左右往中一合,疾刺而出,似缓实疾,似虚实真,宛如日光普照,无
所不及。
平凡上人的“大衍十式”乃是从精奇神妙着手,使出之时自然有一种凛然正气之感,
翁正的奇招诡式一碰上立刻威势全失,相反的辛捷剑招有如绵绵江水,滔滔不绝。
匆匆数十招已过,只听得“嗯折”一声,两人各自跃开,翁丘手中只剩了一只剑柄,
敢情他的长剑竟被辛捷以内力震断。
他的脸上一片死灰,眼眶中竟充满着泪水,辛捷以奇异的眼光呆望着他,忘却进攻。
翁丘忽然一言不发转身飞纵出塔。
辛捷暗道:“就算打输了也不用伤心到这个样子啊!”
他怎会料到他离了翁正一招比杀了翁正还令他难堪呢——
三十年前勾漏一怪在黄山祝融峰顶和当时武林第一人七妙神君梅山民赌斗,他那诡
奇的“令夷剑法”也令梅山民的“虬枝剑法”感到棘手,但是梅山民究竟凭着功力深厚,
在第三百招上震断了他的手中剑,从此翁正一怒隐居边疆,苦练绝技,把“令夷剑法”
练得更加怪异难防,当年他是用这套剑法失手的,他准备用这套剑法找回场面来。
梅山民被五大剑派围攻的消息不知使他多么失望,但近来梅山民重现武林的传说终
于使他离开勾漏山,重入中原。
当辛捷一亮剑招时,他又惊又再的发觉辛捷是“虬枝剑式”的嫡传人,他一心要用
令夷剑法衍住辛挺,但是,结果竟和三十年前一样,他被震断了长剑,所不同的是三十
年前是梅山民本人,而三十后却是他的传人。
如果他知道辛挺所用以致胜的并非梅山民所授,乃是世外三仙之首平凡上人的“大
衍剑式”,也许他会觉得好过一些。
辛捷可不知道这些,他怔了一怔,转身向被点了穴道的丐帮幼主鹏儿走去。
鹏儿被点了软麻穴,不能转动,辛捷力透双掌,在他脊背上一揉一拍,鹏儿缓缓苏
醒。辛捷又转身走向金氏兄弟,只见金老大已昏迷不醒,而金老二仍硬撑着扶持着他大
哥。
辛捷掏出刀创药递了过去,金老二默默的接过,他没有说感激的话,但他的目光中
所表示的比说一百句话还要清楚明白。
辛捷注视他肩上的伤口,这时昏迷的金老大已缓缓醒转过来,金老二又掏出两粒黑
色的药丸塞入他口中。
辛捷忽感背后一只小手握住他的衣角,他回头一看,只见鹏儿悄生生地站在身后,
满脸灰垢,一双灵活的大眼晴溜溜地转着,辛捷忽然发觉这些日子来,这孩子似乎长大
了不少,上次相遇时的那一分稚气已减退许多。
鹏儿轻唤道:“辛——辛叔叔——”这孩子记忆力不坏,还记得辛捷的姓名。他望
了望金老二停了下来。
金老二点了点头,似乎认为“辛叔叔”正应该如此称谓。
辛捷应道:“鹏儿,什么事?你还是叫我辛哥哥吧。”
鹏儿道:“你的本事真好,我虽然不能动,却看见你把那坏蛋打跑了,那坏蛋真没
羞,打输了就哭,这么大了还哭——”说到这里小脸上又透出一丝笑容。
金老二默默从腰中掏出两只火箭,一只红的,一只蓝的,他挑了一只蓝的,走到窗
口望天上放了上去,只见一缕蓝光破空而去,到了顶点一爆而开,有如一朵盛开的蓝色
花儿。
金老二转身向辛捷解释道:“咱们还有几个兄弟埋伏在外面,若是放红的火花就是
咱们闯塔受阻,召他们来相助,若是放蓝的,就是打救帮主完成,唤他们来料理善后。”
其实金氏兄弟伤成这个样子,却始终不会放红火箭,只因外
面的几个丐帮兄弟本事有限,若是连金氏兄弟都对付不了,唤他们来也是送死,是
以金氏兄弟拼着重伤也不放箭求援,这也是金氏昆仲侠义之处。
辛捷向塔外一望,忽见一条人影如飞而去,金老二道:“别管他,这人是勾漏一怪
翁正之师弟青眼红魔,敢情他在塔下发觉不对也跑了。”
辛捷忽然想起:“丐帮乃是因一剑鞘才与崆峒交恶,怎么尽是些什么勾漏山的,却
不见厉鹗露面?”
辛捷当下把这意思说了出来,金老二也拍腿道:“是呵,咱们也正在奇怪——”
辛捷陡然记起自己梅香宝剑还插在塔外壁上,啊了一声,转身从窗口跃出。
金老二忙伸头出窗一看,只见辛捷全身扁平地贴在壁上,足尖紧抵住壁上砖缝,竟
然如一只大壁虎般贴在墙上,这等功夫比之一般所谓的“壁虎功”又不知高出多少,因
为壁虎功只能在墙上缓缓游动,要这样停住不动地贴在墙上却是万万不能,辛捷这手功
夫乃是以上乘轻功配合深厚内功才能办得到。
且说辛捷闭着一口气贴在墙上,却发现墙上的“梅香剑”已不翼而飞!
辛捷心中一阵猛震,宛如从千丈悬崖掉人深渊,但他毕竟某赋异凡,一阵慌乱后镇
静下来,他暗自盘算:什么人能够贴在这塔壁上从容拔剑?我这一剑可说插得相当深了,
绝不可能是它自己掉落下去的——”
事实上,当今武林中能有像辛捷这样从容贴身光墙上的功力者实是寥寥可数,那么
在这寥寥可数的几人中,究竟是谁盗去了宝剑?
辛捷的目光再次落在插剑的孔上,只见坚硬的砖石上一道整齐的口,直深人三尺之
多,砖缘整齐光滑,没有丝毫崩落的现象,就如切好的豆腐一般。
突然,辛捷发现这剑口旁三尺处,竟也有一个同样的口子,辛捷仔细一看,只见那
口子恰如一柄剑身一般,显然也是被剑子插入的痕迹。奇的是那剑口砖缘也是平整万分,
不见丝毫崩落。
辛捷本是聪明绝顶的人,脑筋一转,已猜到了几分,他暗道:“对了,梅香剑被崆
峒厉鹗老贼给偷去了,他必是仗着倚虹宝剑插入塔壁,自己借力停在壁上才盗了我的
剑……难怪始终不见他露面——”
他想到这里,不禁又惊又怒,真力一懈,身体顿时下落,他待身子落到第十二层的
屋槽时,才伸手在瓦背一按,借力腾身而起,翻身飘入塔顶,姿势美妙已极。
金老二喝了一声采,对辛捷的功力真是佩服无比。
金老大也渐渐能扶着站起身来,他见辛捷面色不对,遂开口道:“辛兄若是有什么
事用得着咱兄弟的,尽管吩咐下来就是。”
辛捷茫然摇了摇头,又强笑道:“没有什么,我有一柄普通长剑留在壁上,方才去
看时却不见了,想是跌了下去吧……”
辛捷的个性高傲得很,若是朋友求助于他,他自是热忱万分,但若要他求人帮助,
他却是大大不愿,是以他对失宝剑之事支吾了过去。
金氏兄弟都是豪杰之士,虽知辛捷言不由衷,但也不再多问。
辛捷抱拳对金氏昆仲道:“兄弟现在有一要事,必须立刻去办,日后两位若是有什
么事要找兄弟的,兄弟千里之外必然星夜赶到。”
金氏兄弟见他脸色焦急,知他必有要事,只抱拳一礼道:“辛兄是咱们弟兄的大恩
人,也是丐帮的大恩人,这个咱们终身不敢忘。”
辛捷对鹏儿道:“鹏儿好生跟着金叔叔,好好练好功夫,将来丐帮全靠你重振声威
哩。”
说罢一转身飞出塔顶,几个起落已在三十多丈之外,鹏儿追到窗口叫道:
“辛叔叔什么时候来看鹏儿啊?”
声音传出,辛捷身影已消失在莽莽丛林中。
辛捷满心焦急地匆匆赶路,他心中暗想:“闯上崆峒后给他大闹一场,那厉鹗总不
能不露面了吧,哼,只要他一露面,我不但要讨回宝剑,还要清一清咱们之间的旧帐。”
所谓旧帐,自然是指厉鹗暗算梅山民的老案,此刻,辛捷根本不把“天下第一剑”
的崆峒掌门放在眼内。
这一段路甚是荒僻,辛捷可以毫无忌惮地施展轻功绝技奔驰,他只觉自与勾漏一怪
一场激战,自己功力似乎又增加了不少,这时他只是轻松地跑着,但速度却极为惊人—
—
忽然呼的一声,一只鸽子从低空惊过,辛捷眼尖,早瞥见那鸽子足上绑了一根红带
子,显然是送信的鸽子。那年头用鸽子传信也甚普通,辛捷并不以为意。
迎面凉风吹来,带来一丝湿味,辛捷暗道:“前面必有河水。”
奔了不到半盏茶辰光,结果听见浩浩荡荡的水声,辛捷不禁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在
外面跑了这些日子,见识经验着实也增长了不少。
走得近来,果然见一条小河横在前面,河面不宽,但水流却十分湍急,只见河水浩
荡,怒涛澎湃,俯视令人晕眩。
却也凑巧,正当辛捷走到河边,上游冲下一只船来,只见船中空空,除了一个梢公
没有一个客人,那梢公正用长篙反撑,减低船的速度,似乎打算停将下来。
那船行甚速,似乎不可能立刻停住,但见那梢公不慌不忙从舱中取出一条大缆,头
上圈成一个圈套,只见他在头上转了两圈,呼的一声抛了过来,那圈儿恰巧套在岸边一
个大木桩上,辛捷不禁驻足叫了一声好。
那梢公双足钉立船板上,双手加劲一拉,船儿就缓缓靠岸。
辛捷上前问道:“敢问大哥往崆峒山怎么走?”
那梢公道:“顺这条水到了成家镇再往西走。”
辛捷道:“梢公你这船可是要到成家镇?载我一趟怎样?”
那梢公人倒不错,笑道:“俺这船正是到成家镇的,客官要搭只管上来就是,咱们
路上也好多一个聊天的伙伴。”
辛捷谢了一声,步上船头,那梢公手上一抖,绳套呼的又飞回,那船立刻顺流而下。
船顺水势,甚是迅速,两岸景物向后飞倒,更显出船的轻快,梢公对辛捷道:
“客官不是本地人罢?”
辛捷应了一声,反问道:“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梢公道:“俺原籍山东。”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过了半晌他才继续道:“俺家里本是种田的,那贼厮鸟的县太爷要讨俺的妹子做小
老婆,俺妹子不从,结果俺爷娘被捉进了衙门,恰巧河水泛滥,俺家里田园被淹得一丝
不剩,唉,俺就流落到异乡来啦——”
辛捷也不禁长叹一声,他见那梢公默坐舱头,正在怀念北方的老家,心中不禁暗叹
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看来世上快活的人固然不少,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忧愁的……”
辛捷想到自己的身世,无端端那些可爱的倩影又一一飘入脑海,一时好像天下不如
意的事都浮现在眼前,他直想放声大哭一场。
忽然他想到那疯疯癫癫的毒君金一鹏,他想:“像他那样长歌狂笑,想怎样就怎样,
大概总没有烦恼了吧。”
他脑海中充满着金一鹏癫狂的影子,耳朵中全是狂放的笑声,不知过了多久,那笑
声忽然己变成了凄厉而阴森的冷笑,这是杀父母大仇“海天双煞”的笑声啊!
他游目四望,并无海天双煞的影子,他知道是自己的幻觉所致,但是这么一来,那
些凄惨的往事一幕一幕地浮过眼前……
这些日子来,他不想这些,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其实在他内心最深处哪一分钟
哪一秒钟不在想着这些?只是一当他静下来,他就胡思乱想一些其他的事物来冲淡这些
愁思,现在,这些愁思如泉水一般涌涌而出——
他想到母亲在双煞侮辱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情景,那一切一切他俩清清楚楚地记
着,一丝一毫也没有忘怀,他每觉得如果忘了一丝,他就是对不起父母……
往事飞快地在他眼前移动,突然他想到在小戢岛上豪放一歌的情景,他陡然惊醒,
不禁浑身出了一阵冷汗,那豪放的歌词他还记得:“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他不禁力贯双足,从盘坐一跃而起,抬眼望时,江流汹涌,白浪滔滔,奔流遇到岸
石阻路时,张牙渍沫地狂吼,前仆后继地卷拍,他忘却一切顾忌,振声长啸——
喷亮的啸声震得山谷齐鸣,梢公的耳膜险些被震裂,好半无,以后还在嗡嗡作声,
他暗道:“这客官好大的嗓子。”
两岸从林中一阵乱动,群鸟被啸声惊起,齐飞而出,张翼达数尺的秃鹰数千只同时
而起,登时蔽遮满空,壮观至极。
辛捷望着这巍然奇景,顿时宠辱皆忘,满心充满着快意,洋洋自得——
忽然梢公叫道:“客官,成家镇到了!”
天方破晓,金云甫现——
辛捷已经离开了成家镇,这一带人烟稠密,辛捷只好缓缓以常人的步伐走着,尽管
他的心中焦急万分。
就这样缓缓地行着,成家镇到集庆县不过两百里,辛捷都足足走了三日半才到。
一进集庆县城门,他就觉得情形有点异样,这小县镇里竟来来往往有许多江湖人物,
等到他从正门大路一转弯时,他就恍然大悟了。
原来由正门大路一转弯,第一个人眼的就是一块丈长的直条招牌,金色的字有斗大:
“呈祥镖局”
敢情那些江湖打扮的人全是跟这镖局有关的。
辛捷走到一家酒楼中,拣了一所较清静的座位,准备客饭。忽然楼梯登登响处,上
来四五个镖师之类的大汉,正好坐在辛捷的对面,大声吆喝地要了五斤老酒,十斤牛肉
就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左首那个大胡子道:“这次咱们兄弟算是栽到家了,幸好咱们镖头有先见之明,不
然暗镖也给搜去的话,咱们哥儿们也不要混了。”
右边一个矮小的汉子咽了一口牛肉道:“谁叫咱们碰上山左双豪呢?凭人家双豪的
名头咱们大伙儿一齐上也不成啊,听说他们最近加入了关中九豪呢!”
辛捷一听山左双豪,立刻注意听下去——
左首旁边的一个胖老道:“还说哩,咱们要是有‘梅香神剑’辛捷的一半本事,可
就不怕什么山左双豪啦。”
辛捷一听“梅香神剑辛捷”几字不禁大惊,心想自己哪来什么“梅香神剑”的外号?
莫非另有一个也叫做辛捷?
只听那首先发话的胡子汉哈哈笑道:“老李真没羞,凭你这块料再练一百年也及不
上人家辛大侠一半哩,你想想勾漏一怪翁正是何等人物,在神霆塔顶和辛大侠赌斗时,
讲明一场拳脚一场剑术,结果大名鼎鼎的勾漏一怪竟硬接不下辛大侠十拳——”
胡子汉说得绘声绘形,口沫乱飞,仿佛他自己变成辛大侠一般。
辛捷听得大吃一惊,心道:“这可正是说我啊,怎么我和勾漏一怪拼斗的消息这么
快就传开了,可笑这些人加油加醋地不知要把我说成什么人物了。”
只见那胡子汉仍得意地继续说:“嘿嘿,第二场翁正要比剑术,他那‘令夷剑法’
可真是武林一绝,结果,嘿嘿,辛大侠用那个……那个剑法三招就将他剑子挑飞,才扬
长而去,这份功力才真算得上大侠名头呢?”
辛捷心中虽然暗骂这些人喧染得太不成话,但心深处仍免不了一阵窃喜。
只听那矮子又道:“钱大哥你说这位‘梅香神剑’辛大侠强些还是‘武林之秀’强
些?”
胡子汉道:“你是说‘武林之秀’孙倚重么?”
矮子点了点头道:“不是他是谁。”
胡子汉道:“这两位大侠都是一般年青,也都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据我看辛大侠
虽然厉害,恐怕还是孙大侠强些儿。”
那胖子老气横秋地道:“何以见得?”
胡子汉道:“我说一个人你就知道了,那此君金老爷子的高徒天魔金欹你们总晓得
了吧,他那手功夫真是尽得此君之传,可是半年前曾被孙倚重大侠一掌震退哩,你想想
这份功夫怎么样?”
矮子点了点头道:“对也罢不对也罢,咱们还是喝酒的是。”
几个哈哈一笑,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辛捷听他们说什么“武林之秀”孙倚重,心中一怔道:“怎么出了这样一个青年高
手我都不知道?呵,对了,一定是我在小戢岛的那一段时间他才扬起来的,嗯,能把金
欹一掌震退,那功夫着实了得。”
想到金欹,他立刻想到那张被毁容了的丑脸,抱着吴凌风大哥一起滚落悬崖,他不
禁长叹一声,难道金欹也像他师父金一鹏一样的发疯了吗?
辛捷听那几个镍局的汉子酒酣之余,开始言不及义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付帐出店。
一走出酒店,他心中有一点慌乱的感觉,他定了定神暗道:“先找崆峒要回宝剑再
说。”
离开集庆城,已是黄昏的时候了。
西天红云如火,霞光四射,辛捷在官道上缓缓行着,他心想:“与其晚上在客栈里
投宿,倒不如乘夜里施展轻功赶一程。”
忽然,他眼角瞥见一物,一只鸽子从头上飞过,他仔细一瞧,只见鸽腿上方又绑着
一段红带儿,在夕阳下红得异常夺目。
辛捷心中不禁一动,难道仍是上次碰到的那只鸽子?
这时辛捷身后树叶忽然一阵微响,辛捷身子有如一阵旋风般转了过来,却没有看见
什么。
但是辛捷从经验中判断那微响必是一个人所弄出的,辛捷装着自言自语道:“我真
是疑神疑鬼,树叶动一下也大惊小怪。”
装着继续赶路,他原以为那树上有人的话,必会跟着他,那知他走了十余丈远突然
一转,背面仍是没有人。
辛捷一赌气,展开轻身功夫,身躯有如脱弦之箭,霎时已去了数十丈。
这下辛捷可发觉背后着实是有人跟踪的了,而且那人轻功竟也十分了得,似乎若即
若离地跟在辛捷后面。
辛捷暗中冷笑,脚下渐渐加劲,速度也随着增快,那知跑了数十丈,那人仍旧在相
当距离外紧跟着。
辛捷不禁有点不忿,猛提一口真气,脚尖微点,身形飘落七八丈外,敢情他已施出
了“暗香掠影”的绝顶轻功。
“暗香掠影”乃是七妙神君的轻功绝技,辛捷此时何等功力,施将出来真称得上疾
如奔雷,当今武林人士能及得上的,简直是寥寥无几。
哪里知道当辛捷用足了十成脚程,人家还是没有被拉下来。辛捷心中一动,突然足
尖用力一蹬,身子已至七八丈以外,双足刚一触,立刻打了一个转儿,反过身来。
后面跟踪的人不虞正在比赛脚程之际,辛捷还会反过身来,不由一愕,身躯却一时
煞不住,向前飘了一段才停下身来,呆在当地。
辛捷见对方收不住势,但一飘却超过五丈,这等轻身工夫,实在不在自己之下,忽
然心中一动,脱口而呼道:“阁下可是号称‘武林之秀’?”
那来人年约二十七、八,眉清目秀,相貌甚是滑稽可亲。见辛捷如此一问,呐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