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他将这问题再问了一遍,声音已变得好像是绷紧的弓弦,“现在你是不是已经知道?”
“是的。”元宝终于承认,叹着气说,“现在我想不知道也不行了。”
萧峻霍然长身而起,提气作势,右手的五指如钩,就好像准备要去抓一条毒蛇。
这是丐帮弟子的独门手法,非但毒蛇逃不过这一抓,人也很难逃得过。
这一抓如果抓蛇,抓的就是七寸,如果抓人,抓的就是要害,必死无救的要害。
船舱里没有毒蛇,只有人。
这么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大元宝,在他眼中看来竟好像已经变得像毒蛇一样可恶可怕。
元宝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你为什么不问我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事?是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说得果然很有效,本来已经准备出手的萧峻,这一抓果然没有抓出去。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确实是他想知道的。
元宝微笑:“这样子就对了,你就算想杀人灭口,最少也得等到问清楚了之后才出手。”
萧峻果然不能不问。
“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事?”
“老实说,我知道的事可真不少,”元宝悠然地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我全知道了。”
“你说。”
“高天绝设计要你杀一个人,要你杀了那个人之后,她才告诉你,那个人是绝对不能杀的。”元宝说,“就算天下的人都能杀他,你也不能杀,因为你是他的儿子。”
萧峻的手握紧,握住的却不是别人的要害,也不是蛇的七寸。
他的手握住的是他自己,他自己的生命血肉和灵魂。
“除了高天绝之外,谁也想不到你会是三笑惊魂李将军的儿子,你自己更想不到。”元宝说,“因为你一直认为你母亲是死在他手里的。”
元宝稍顿又说:“高天绝却告诉你,就算母亲是死在他手里的,你也不能不承认你是他的儿子,高天绝恨他入骨,所以特地设计了这个圈套,让你去杀他,要让他死也不能瞑目,要让你后悔痛苦终生。”
萧峻没有反应,因为他整个人都已麻木崩溃了。
“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来杀人。”元宝说,“不是高天绝自己告诉我的,我根本就不相信。”
“是她自己告诉你的?”萧峻仿佛忽然自恶梦中被人用一根尖针刺醒:“她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告诉你?”
“也许是因为她自己觉得很得意,所以忍不住要告诉别人,也许是因为她要借我的嘴去告诉别人,她已经用这种法子报复了她的仇人,让天下江湖中人永远都忘不了她。”
这两种推测都有可能。
元宝却又叹了口气:“可是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把这种事告诉我,也许就只有天知道了。”
萧峻看着他,神情虽然显得那么空虚麻木疲倦,眼中却又闪出了杀机。
“这些事你都不该知道的。”他也在叹息,“我实在希望你不要知道。”
“我明白的你的意思。”
“你明白?”
“我既然是一个这么可爱的人,连你都没有法子不喜欢我了。”元宝说,“可是我知道了这些事之后,你就不能不杀我灭口了。”
他又说:“就算你自己也不想活下去,也要先杀了我,免得我泄露你们的秘密,因为这些事的确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萧峻并不否认。
他已经在控制自己,控制他的精神气力,尽力使自己精神集中,气力集中,集中于某一点,某一部份。
能够发生致命之一击的那一部分。
元宝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
有很多别人连影子都没有发现的事,他早就已经发现了,可是有很多任何人都已经感觉到的事,他反而好像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现在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萧峻又动了杀机,要把他像毒蛇一样捏死,他反而显得很高兴的样子,笑嘻嘻地告诉萧峻:“这些事实在是我不应该知道的。可惜现在我不想知道也不行了。”元宝说,“幸好我还知道另外一些事。”
“什么事?”
“一些我应该知道的事。”元宝说,“一些不但能让自己觉得很高兴,也能让别人觉得很开心的事,无论谁知道这一类的事,都一定会长命百岁,太太平平的活一辈子。”他笑得真好像高兴极了,“这一类的事当然也只有我这么聪明的人才会知道。”
有些人好像随时都不会忘记赞美自己几句,替自己吹吹牛,往自己脸上贴贴金,免得别人看轻他,忽视他的存在。
萧峻却知道元宝并不是这种人。
他只不过喜欢用这种方式说话而已,因为他希望自己能让别人愉快,希望别人也能像他一样,对任何事都能看开一点,想开一点。
消沉、紧张、悲伤、愤怒、急躁,不但于事无补,而且往往会使人造成不可原谅的疏忽和错误。
一个人一定要保持开朗清明的心境,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和判断。
所以萧峻现在已经不再将元宝当成一个只会吹牛的顽皮小孩子,所以他又问:“这一类的事是些什么事?”
“譬如说,有些人一心认定自己杀了人,而且杀的是他绝不应该杀的人,所以心里难受得要命,因为他不知道那个人其实并没有死。”元宝说,“可是我知道。”
“你知道。”萧峻耸然动容,“你是说谁还没有死?”
“当然是李将军。”
“你真的知道他还没有死?”
元宝叹了口气,苦笑摇头。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人?是楚香帅?是小李探花?”
“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元宝说,“你连比都不能跟他们比。”
萧峻承认。
他虽然一向是个非常骄做的人,可是对这两位前辈名侠也和别人同样佩服尊敬。
“你既然自己也承认自己没法子跟他们相比,那么你为什么不想想,纵横天下的三笑李将军,怎么会死在你这么样一个人手里?”
萧峻默然。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本来绝不是李将军的对手,更希望这件事没有发生。可是在那一片凄冷惨淡的月光下,他确实看见自己的剑锋刺入了李将军的心脏。
那一剑刺入血肉时的感觉,那一瞬间李将军脸上的表情,都是他永远忘不了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元宝又问,“难道你还是认定自己已经杀了他?”
萧峻又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说:“我还留在这里,就因为我也希望他还没有死,希望看到他再次出现,”他的神色惨黯,“就算他死了,我也希望能看到他的尸体。”
“但是他的尸体一直都没有被捞起来,”元宝说,“他们换了好几批人,轮流下水去打捞,却连他的影于都没有看见。”
“是的。”
“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不到李将军的尸体?”元宝说,“你应该知道的。”
“可是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元宝好像很惊奇,“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知道?”
他又在摇头叹气,“他们找不到他的尸体,只因为他根本没有死。”元宝好像在教训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如果还没有死,是绝不会有尸体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如果你还不明白,那么,你就真的是个呆子了。”
“就算他本来还没有死,现在一定也已经淹死了。”
“为什么?”
“因为这里四岸都是有人也日夜看守,而且都是久经训练的人,”萧峻说,“高无绝至少花了十年工夫才训练出这批人来。”
“我相信。”
“这些人的武功虽然还不能和真正的一流高手相比,但是他们的目力、耳力、耐力,对一件事观察和判断的能力,都绝对是第一流的。”
“我相信。”
“所以如果你认为李将军已经上了岸,也是绝不可能的。”萧歧说,“因为他们就算不能阻止他,至少总能看得到他。”
“谁说他李将军已经上岸了?”元宝道,“他要上岸,当然避不过那些人的耳目。”
“那么他一定已经淹死在湖水里,”萧峻黯然道,“从他落下水时到现在,已将近有一天一夜了,谁也没法子在水里耽这么久,何况他当时就算没有死,伤得也不轻。”
元宝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冷冷地问:“你是不是真的认定他已经死了?”
萧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怎么想。
他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就算是在应该说话的时候,他说的话也不多。
现在他本来应该因悲痛而说不出话来,可是他说得反而特别多。
因为他心里还怀有希望。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希望元宝能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完全驳倒。
——如果你看到一个人忽然做出极反常的事来,了解这一点,能够原谅他,他的心胸才会宽大,才能算是条男子汉。
元宝又盯着萧峻看了半天,忽然说:“我知道你不敢和我打赌的。”他说,“我知道你一定不敢。”
“你要赌什么?”
“我赌他还没有死,”元宝说,“你敢不敢跟我赌?”
他斜眼看看萧峻,故意作出一副老千赌徒要激别人上钩的样子:“我劝你还是不要赌的好,因为这一次我是绝不会输的。”
萧峻苍白的脸上忽然激起了一阵晕红,就像是鲜血被冲淡了的那种颜色一样。
他知道元宝并不是真的要跟他赌,更不是真的要赢他。
因为他也希望输的是自己。
也许元宝只不过要用这种法子来安慰他,激起他的生机,不让他再消沉下去,不让他有想死的念头而已。
不管元宝这么样做是不是对的,他心里都同样感激。
“我跟你赌。”萧峻说,“不管你要赌什么,我都跟你赌。”
元宝笑了,笑得真的就像老千看见肥羊已上钩时一样。
“你不后悔?”
“不后悔。”
“如果我能找到李将军,而且让你亲眼看到他还好好的活在那里。”元宝问萧峻,“那时候你怎么办?”
“随便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这句话本来是萧峻绝不会说出来的,以他的身份地位性格,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说出来的。
可是现在他说出来了。
因为他如果输给了元宝,他真的会这么做,无论元宝要他怎么样,他都愿意。
而且他真的希望输家是自己。
只可惜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元宝怎么会赢,更想不出元宝怎么能找得到李将军。
李将军本来绝对是一个已经死定了的人,就算他还有千万份之一的生机,就算他还没有死,元宝也不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
元宝根本没有一点理由会知道。
萧峻脸上的红晕已消失,因为他心里虽然希望输家是自己,却还是认为元宝已经输定了。
元宝仿佛已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不问我,万一我输了怎么办?”
“我让你自己说。”
元宝故意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问萧峻,“你知不知道高天绝为什么忽然会变得那么听话?为什么肯乖乖的让我把她这些宝贝从她身上拿走?”
这件事和他们打赌连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却也是萧峻一直想不通,一直都很想知道的,所以他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她已经被我制住了,”元宝说,“我一下子就点住了他六七个穴道。”
“哦?”
“你不相信,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的。”元宝笑得又愉快又得意,“像高天绝那么有本事的人,怎么会被我点住穴道?”他笑嘻嘻地说,“你的心里一定在想,这小子不是病了,就一定是脸皮奇厚无比。所以才会吹得出这种牛,编得出这种鬼话来。”萧峻不能否认,他心里确实这么样想过。“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我没有点住她的穴道。”道,这些东西怎么会在我手里?“谁也不能不承认这句话说很有道理,所以萧峻也不能不问元宝:”你是怎么样点住她的穴道的?“
“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元宝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我只不过给她看了一样东西而已。”
“你只不过给她看了样东西,你出手点她穴道时,她就不能闪避反抗了?”萧峻又惊讶、又怀疑,“你给她看的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一样很特别的东西,”元宝说,“非常特别。”
二十年前,高天绝就已纵横天下,号称无敌。这二十年间,她也不知道曾经做过多少令人拍案惊奇闻名丧胆的事,可是她也曾独自在暗夜里偷偷地流过眼泪。
经过二十年的挫折磨练后,她不但已变得更孤僻冷傲无情,武功也更高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样东西能够让她一看见就惊惶失措,就被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点住了穴道,这样东西当然非常特别。
这是无论什么人都能想像得到的。
江湖中一定有很多人愿意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去把它换来。
元宝却淡淡地说:“如果我输了,我就把这样东西输给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这样东西握在手里了,只可惜他的人虽然不太大,手却不太小,而且握得很紧,谁也看不出他手里握住的是什么。
萧峻虽然并不想把这样东西赢过来,可是好奇之心却是人人都有的。
所以他又忍不住问:“这样东西究竟是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元宝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是一颗星而已。”
“一颗星?”萧峻问,“一颗什么样的星?”
“一颗小星。”元宝好像觉得很抱歉,很遗憾,所以又叹了口气,“一颗很小很小的星。”
于是元宝又把他的第二颗星拿出来了。
第二十一章 小星星亮晶晶
一
“小星星,亮晶晶,天上星多月不亮,地上人多心不平。”
秋夜,繁星,一个小男孩,两个小女孩,三个孩子只有一条心,也只有一颗星。
一颗很小很小的小星。
后来孩子们长大了,一条心变成了三条心,可是他们还是只有一颗星。
还是只有那一颗很小很小的小星。
长大了的孩子后来又老了,有的甚至已经死了,有的人虽然没有死,心却已死了。
他们的那颗星却是那么小那么小,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因为这颗星没有感情,没有生命,既不懂怎么去爱,也不懂得怎么去恨,所以既不会变,也不会老。
因为这颗星只不过是用一个从海滩上捡来的贝壳做成的。
可是当一个已经老了变了的人,一个心虽已死人却还没有死的人,忽然看到这颗永远不变的小星时,他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除了他们自己外,还有谁知道?二四月十九,黄昏前后。
天上的星光还没有升起,元宝手里却已现出了一颗星。
一颗用一种很美丽很珍贵的贝壳做成的星,背面还雕着很美丽的花纹和两行字,显然是一双很灵巧的手细心雕成的。
海洋中有一些珍奇的贝壳就橡是珠宝一样,光采和色泽永远都不会消褪。
这个贝壳看起来虽然还是和当初被那双灵巧美丽的手从沙滩上拾起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毕竟只不过是个贝壳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所以萧峻又忍不住要问:“你给高无绝看的就是这颗星?”
“是的。”
“看到了这颗星,你出手点住她穴道时她就被你点住了?”
“是。”
“难道她一看到这颗星就忽然变得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也不是这样子的,”元宝说,“只不过一看到这颗星之后,她的手就抖了起来,全身都抖了起来,只可惜我看不见她的脸,所以也不知道当时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当时她脸上是不是还戴着这个面具?”
“是。”
“那么她怎么能看得见?”
元宝笑了:“你实在是个很细心的人,最少你自己认为你自己很细心,连一点点小事都不肯放过。”元宝又叹了口气,“只可惜你其实并不是这么样一个人。”
“哦?”
“你真的以为高天绝戴上这个面具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元宝说,“那么我怎么能戴着这个面具走到这里来,而且还看得见你的神情?”
他告诉萧峻:“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想像中那么细心,你就会发现这个面具上虽然没有眼线,却有两个比针眼大一点的小洞,用两片磨得很薄的水晶片嵌在上面,在面具的银光闪动间,恐怕也只有我这样绝顶聪明的天才儿童才能发现了。”
萧峻只好闭着嘴。
“能够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人是天才,如果不让自己看到别人,那就是笨蛋了,”元宝在叹气,“你想想看,高天绝怎么会是这种笨蛋。”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不但弟子最多,品质也最杂。
现在他们新设刑堂,决心整顿,刑堂堂主不但日理万机,而且一定要有明察秋毫的智慧,毋枉毋纵的判断力。
可是在这个好像只吹牛会傻笑故作可爱状的小鬼面前,这位一向自负的萧堂主时常都会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元宝却偏偏还要问他。
“你看不看得出这颗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什么能让高天绝变成那样子?”
“我看不出。”
“我也看不出。”元宝说,“因为你不是高天绝,我也不是。”他很正经地说,“这颗星在我们眼中看来,只不过是个孩子们用贝壳做成的玩物而已,可是对某些人来说,却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
“某些人?”萧峻问,“某些人是哪些人?”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元宝说。“现在我只知道这颗星用来对付高天绝是绝对有用的,比世上最可怕的武器都有用。”
这已经够了,凭这一点,这颗星已经可以算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对某些人来说,这颗星甚至比那颗可以“点铁成金”的星更珍贵。
“所以现在我只问你,你接不接受我这个赌注?”元宝说。
“我接受。”
元宝藏起了这颗星,戴起面具,用黑巾包住头:“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到哪里去?”
“当然是去找李将军。”
“你能找得到他?”
“当然能找得到,而且非找到不可。”元宝说,“否则我这颗星岂非要输给你了?”
“他在哪里?”
“当然是在这条船上。”
萧峻又没有话说了。
就算他已经完全相信元宝说的活,相信李将军还没有死,相信高天绝一看见那颗星就被元宝点住了穴道,就算他什么都相信,他也不能相信李将军还在这条船上。三船上已燃起了灯光,底舱下也有灯,却连一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因为这位不是高天绝的高天绝下到底舱来时,曾经吩咐过:“所有的人都上去,谁也不许下来。”
这句话虽然是元宝说的,但是和高天绝亲口说的话同样有效。
因为他头上的黑中,脸上的面具,身上的斗篷,脚上的靴子,每一样都象征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种不可抗拒的权威。
这种权威和力量从来也没有人怀疑过。
从来也没有人想像到有人能把这些东西从高天绝身上“拿”走。
底舱的面积远比任何一个没有到这里来过的人想像中都大得多,最下面还有一层主舱。
空舱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没有这层空舱,这条船恐怕就浮不起来了。
空舱里如果堆满东西,这条船恐怕也会沉下去。
就因为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所以它才重要,远比任何一间舱房都重要。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四底舱下大概有十来间舱房,有的住人,有的堆放货物粮食。
元宝带看萧峻一间间舱房去找,虽然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找到,但他却还是充满信心。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李将军会在这条船上。”元宝说。
萧峻承认,元宝又问他一个很绝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相信?”
萧峻想了想之后才能回答:“因为这是绝不可能的事,谁都不会相信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绝对不可能躲到这条船上来?”
“是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元宝微笑,“现在你的想法,就好像前两天你们都想不到我们会躲在济南的大牢里一样。”
萧峻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像李将军那样的人如果要躲起来,当然要找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你的意思我也明白。”萧峻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怎么能上得了这条船?”
元宝故意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说。
“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元宝说,“船上到处都是人,每个人的眼睛都很亮,连半个瞎子也没有,李将军既不会隐身法,又不会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变成只苍蝇飞起来。”他又故意叹了口气,“看来你的想法才是对的,他的确上不了这条船。”
“所以他绝不可能在这条船上。”
元宝叹着气,喃喃地说:“幸好你不是,幸好你不是。”
“幸好我不是什么?”
“幸好你不是李将军,李将军也不是你。”元宝说,“否则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也输了。”
“难道你还是认定他在这条船上?”
元宝不回答,却将底舱下的甲板上一个钉着铣环的暗板拉了起来,悠然道:“你最好还是自己下去看看吧。”
下面就是空舱,没有人,没有货物,没有灯光,什么都没有的空舱。
萧峻迟疑着,终于还是找来一盏“气死风灯”,跃下了空舱。
然后他怔住了。
空舱的角落里,居然真的有一个人。
这个人居然真的就是经过那个诈死不成的亿万富豪孙济城和那个逃奔后又回到济南的吴涛两次化身后才出现的三笑惊魂李将军!
萧峻站在他面前,就好像在做梦一样,这实在是件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李将军斜倚在那里,身于半坐半卧,背靠着墙,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坐直。
那一剑虽然没有真的刺入他的心脏,他的伤势看来却还是不轻。
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还是炯炯有光,看到萧峻的时候脸上居然还露出了微笑,一种仿佛很安慰、又仿佛很难受的微笑。他忽然问萧峻:“元宝呢?”
元宝也下来了,随手关起了那块暗板,故意装出高天绝走路的样子,慢慢地走到李将军面前。
他确实有点天才,学起别人的样子来,确实学得很像。
“元宝那个小王八蛋已经被我杀了喂老王八去了。”他故意说,“你再也看不到他了。”
李将军却早已在笑:“一个人怎能自己说自己是个小王八蛋?”他说,“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是小王八蛋,我是什么?”
元宝也笑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向李将军,“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我躲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在想,如果有人能找到我,一定就是你这个小元宝。”
元宝立刻拼命点头表示同意。
“除了我之外当然没有别人,像我这样的天才本来就没有第二个。”元宝叹着气,“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能不佩服自己。”他忽然用力拍了拍萧峻的肩,“你也不能不佩服我了吧?”
萧峻还好像在做梦一样,呆呆的看着李将军。
——这个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如果真的是他父亲,为什么要抛下他母子两个人?让他的母亲含恨面死,让他一直活在痛苦里?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现在还活着,他虽然做错了总算还没有铸成永远无法弥补的大错。
萧峻看着这个又陌生又亲近的人,心里也不知是恨是爱是悲是喜。
元宝却开心极了。
“谁也想不到你能上得了这条船的,”元宝说,“除了我之外,谁也想不到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你怎么想得到的?”李将军问。
“看到那些下水打捞你的人,看到他们身上穿的水靠时,我就想到了。”
那些人下水时穿的都是紧身的鱼皮水靠,把全身上下连头发都套在里面的那种水靠。
现在李将军身上穿着的就是那种水靠。
“那些人水底下的功夫虽然不错,你虽然受了伤,可是要对付其中一个还不困难。”
李将军微笑:“那实在简单极了。”
“把那个人身上的水靠脱下来穿在你自己身上,把那个人藏在湖底的淤泥水草里,再混在那些人里面溜上船,乘着大家换班时的那一阵混乱,悄悄溜到这里来。”元宝说,“那时候天还没有亮,水底下和水面上都是暗暗的,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要做这些事都不会太困难。”
李将军带着笑容叹了口气:“现在连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只有一点佩服?”元宝好像很惊讶,“我本来认为你最少也应该有七八九十点才对。”他居然又强调,“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会这么样佩服我的,绝对一定。”
这样子说法实在未免有点过份了,但是他既然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
所以连李将军都忍不住问:“绝对一定?为什么绝对一定?”
元宝的回答更绝:“因为你的眼睛没有瞎。”
“我本来就没有瞎。”李将军对他的回答也显得有点莫测高深,莫名其妙,“眼睛瞎不瞎跟我佩不佩服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元宝说,“你的眼睛既没有瞎,就应该看得出我身上这一身打扮本来是谁的。”他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要从高天绝身上把这些东西拿来,绝对不是件容易事。”
“这些都是你从她身上拿下来的?”
“每一样都是。”
“你怎么样去拿的?”
“我只不过让她看了样东西而已,”元宝说,“她只看了一眼,就被我点住了穴道,所以我就把这些东西拿来了。”
李将军看着他,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也和萧峻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一样。
这种事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相信,所以李将军又忍不住要问:“你给她看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颗星。”元宝说,“一颗小小的星。”五元宝身上总是带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人看来都是些不值一文的破铜烂铁,他自己却当作宝贝,连看都不让别人看。
这次他本来也并不是一定要把这颗星拿给李将军看的,但是他不等李将军开口,就先拿了出来,而且送到李将军面前,好像生怕他看不清楚。
“就是这颗星,”元宝说,“这颗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却好像是从海里捞出来的。”
李将军的神色已经变了。
元宝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神色已经变了,就好橡高天绝一样,只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就已经变了,就好像忽然有人将一根又尖又细又长的尖针,一下子刺到他心里去了。
这颗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用贝壳做的玩物而已,就算掉在路上,也很少有人会去捡的,如果你拿它送人,也会被人丢到阴沟里去。
可是在这位纵横江湖、不可一世的大笑将军眼中看来,这颗星却好像已经经过了九天十地四方八界诸神诸魔的祝福和诅咒,已经变得比世上所有的珍宝都神奇珍贵。
他伸出手,想去拿这颗星。
他的手已经在发抖,也和高无绝一样,一直抖个不停。
这次元宝当然不会乘机点他的穴道,却远远地退开了。
“这是我的。”元宝笑嘻嘻地说,“大人不可以抢小孩的东西。”
“这不是你的。”李将军连声音都已因悲痛激动而嘶哑,“我知道不是。”
“就算以前不是,现在也已经变成我的了。”元宝说,“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拿走。”
“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那就是我的事了。”元宝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可以替自己保守一点小小的秘密?”
李将军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果然是龙家的人,”他忽然问元宝,“你排行第几?是老八?还是老九?”
元宝不回答却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龙家的人?”“因为我知道这颗星绝不会落在别人的手里。”李将军说得极肯定。
元宝也不再否认,只问他:“如果我不是龙家的人,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把这颗星抢走了?”
李将军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如果你不是龙家的人,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为什么?”
“因为我绝不容这颗星落在别人的手里。”李将军忽然又问元宝,“你肯不肯把它换给我?”
“换什么?”
“随便你要换什么,”李将军说,“黄金白玉珍珠翡翠,随便你要换什么都行。”
元宝笑了:“你明明知道我不肯换的,这些东西既不能穿,又不能吃,送给我也不要。”
李将军说的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世人求之不得的,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都在为这些东西勾心斗角流血拼命,可是在元宝眼中看来,却好像连一文都不值。
李将军又叹了口气:“不错,我也知道你绝不肯换的,龙家的子弟又怎会把世俗的珍宝财富看在眼里。”
“所以我看到你果然还没有死的时候,心里真是开心得很。”元宝说笑道,“因为你如果死了,这颗星现在就已经是别人的了。”
“为什么?”
“因为我刚才跟这位萧堂主打了一个赌,”元宝说,“赌的就是这颗星。”
“你们怎么赌的?”
“刚才他一直很难受,因为他一直认为你已经死在他的剑下。”
“你怎么说?”
“我就告诉他,你是绝不会死的,”元宝笑得更愉快,“纵横一世的三笑惊魂李将军,怎么会这么样随随便便就死了呢?”
李将军的神色忽然又变了,变得说不出的痛苦和悲伤。
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忽然发出了光,秋夜寒星般的光。
元宝又在拍萧峻的肩。
“现在你已经输了,所以这颗星还是我的。”元宝笑嘻嘻地问萧峻,“你有没有忘记你输给我的是什么?”
萧峻沉默,李将军却忽然说出了很奇怪的话。
“他没有忘记。”李将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可是他也没有输。”
“他没有输?”元宝觉得又吃惊又好笑,“输的难道是我?”
“不错。”李将军说,“输的就是你。”
元宝又笑了,笑得弯下了腰。
“我简直要笑死了。”他说,“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事。”
“哦?”
“如果我告诉别人,三笑惊魂李将军居然也会帮他的儿子赖皮,江湖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活活笑死。”元宝说,“如果要把被你笑死的那些人都运来给你看,就算用五百辆八个轮子的大板车去运,最少也得运三天三夜。”
他好像已经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好像已经真的快要被笑死了。
李将军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神情反而比他面对强敌时更严肃沉重。
等到元宝自己也觉得不大好笑的时候,李将军才慢慢地说:“江湖中如果有人知道这件事,当然有人会死,如果有一个人知道,就死一个人,如果有一万人知道,就要死一万人,但是我保证他们绝不会笑死的。”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因为这件事并不可笑。”
元宝笑不出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李将军,“你为什么一定要说我输了。”
“因为输的本来就是你。”
元宝看看萧峻,又看看李将军:“难道他不是你的儿子?”
“他是的。”李将军黯然道,“他是我骨中的骨,血中的血。”
“难道你已经死了?”元宝又问,当然是故意问的。
“我还没有死。”
“那就奇怪了。”元宝说,“你明明还没有死,我怎么会输呢?”
“因为我虽然还没有死,李将军却已经死了,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元宝吓了一跳。
“李将军已经死了?难道你不是李将军?”
“我不是。”
元宝怔住了。
他吃惊地看着这个正在被天下英豪追杀,被大家认定了是李将军的人,又看看萧峻:“高天绝亲口告诉我,他是李将军之子,”元宝说,“我相信高天绝是绝不会说谎的。”
“她不会。”
“那么他确实是李将军的儿子?”
“他是。”
“你刚才是不是也告诉过我,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
“是。”
“我看你也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可是你实在把我弄糊涂了。”元宝苦笑,“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本来并不是件很复杂的事,只不过你自己要把它想得这么复杂而已。”
“哦?”
“每个人都有父母的,父母并不是一个人。”
元宝终于明自了,却还不能相信:“难道李将军是他的母亲?”
“是。”
“难道李将军是个女人?”“是的。”
元宝又怔住了。
名震天下的三笑惊魂李将军竟然是女人,这实在是件令人不得不吃惊的事。
虽然至今还没有人看见过李将军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男是女,可是在大家心目中,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是个女人。
在江湖好汉们心目中,女人永远都是弱者,永远都比不上男人的。
“李将军是他的母亲,你才是他的父亲。”元宝叹着气,“这一点我总算已经明白了。”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元宝说,“我越来越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能够配得上李将军的男人,当然绝不会是个平凡的人。
“你的武功,你的豪气,你的胆色,你的机智,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第二个人能比得上你。”元宝说得很诚恳,“如果你是李将军,那就不奇怪了,因为在我想像中,李将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的人。”
元宝又叹了口气:“可惜你不是李将军,所以我越想越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如果你不是李将军,你是谁呢?”元宝说,“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江湖中有你这么样一个人,你这个人好像根本就不该存在的。”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该存在的。”这个人黯然而笑,“因为我本来早已应该死了。”
“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郭地灭”这个人说,“我就是十六年前就已经应该死了的郭地灭。”六郭地灭和高天绝是夫妻,是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一对夫妻。
他们和李将军本来应该是死敌。
“天绝地灭”以追捕天下所有漏网的盗匪为己任,也不知道有多少仗着一身武功逍遥法外的巨盗死在他们夫妻手里。
三笑惊魂李将军纵横江湖时,也正是他们夫妻的声名达于巅峰的时候。
江湖中人都知道:“天绝地灭”是绝不会放过李将军的,如果不能使这个巨盗中的巨盗伏法,无疑是他们夫妻的遗恨。
所以江湖中人都在等着看他们之间龙争虎斗的一场好戏。
这一战究竟是谁胜谁负,谁也不敢确定。
后来“天绝地灭”的组织忽然瓦解了,郭地灭忽然自江湖间消失,每个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而且一定是死在李将军手里的。
所以这一次高天绝复出,每个人都认为她是为了李将军而来的,为了替自己的丈夫复仇,无论她用多恶毒的方法对付李将军,大家都不会觉得意外。
想不到她要对付的这位李将军并不是李将军,而是她的大夫郭地灭。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不是李将军而是郭地灭,就算世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高天绝也是一定知道的。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丈夫当作誓不两立的仇人?
郭地灭怎么会没有死?怎么会和“天绝地灭”的死对头李将军生下个孩子?
收养萧峻的丐帮前任帮主任老先生,为什么要对萧峻说他母亲就是被李将军害死的?
郭地灭在天下英杰的追杀围剿中,为什么还要承认自己就是李将军?
他的行踪是被谁透露的?
十七年来,从来没有人能找得到他,为什么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都找到济南来了?
这些事谁能解释?
第二十二章 一个故事
一
四月十九,夜。
空舱里空气渐渐混浊,因为这一层空舱已经在湖面下,是绝不会有一点通风之处的,如果有一点空隙,湖水就会灌进来,船就要沉了。
但是元宝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里的空气,而是郭地灭这个人。
有关这个人的每一件事,本来都应该是不可能会发生的,当然也没有人能解释。
元宝却不服气。
他一直在想,想找出这些事的解答,想得头都痛了,还是找不出一点头绪来。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头,”他忽然问郭地灭,“你看不看得出它已经变了?”
“我看不出。”
“可是我知道它已经变了,变得比平时大了三倍。”元宝苦笑,“我的头虽然本来就不小,可是现在我一个头最少也有平时三个头那么大,简直已经变得头大如斗了。”他又问郭地灭,“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头为什么会忽然变大?”
“为什么?”
“因为我想不通。”元宝终于承认,“有关你们夫妻父子的事,我完全想不遁。”他捧着自己的脑袋,“本来我自己还认为自己蛮聪明的,这个世界上大概还没有什么我想不通的道理。可是只要一想到你们的事,我的脑袋马上就会发胀,胀得又大又重,重得好像连我的脖子都快要被它压断了。”
“你本来就不该去想的。”郭地灭说,“这本来就是件应该永远湮没的秘密,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谁都不该知道。”
“为什么?”
“因为这个秘密就像是把凶刀,是会伤人的。”郭地灭说,“如果有人将它发掘出来,不但会伤害到我们,也会伤及他自己。”
“你们三个人是哪三个人?”元宝又问,“是不是李将军、高天绝和你。”
“是的。”
“可是现在你一定要让另外两个人知道才行,”元宝说,“因为这两个人有权知道。”他好像生怕郭地灭会弄错,“我说的这两个人,当然就是我跟你的儿子。”元宝说,“每个人都有权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
“你呢?”郭地灭问元宝,“你为什么也有权知道别人的秘密?”
“因为现在我已经不能不知道了。”元宝说,“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心里也会难受的。”
他其实连一点理由都没有说出来,但却说得好像有一百种理由一样,而且说得理直气壮。
“而且我手里就算有把凶刀,也不会用来伤人的。”元宝很愉快地说,“就算那真的是把凶刀,到了我手里也会变成大吉大利:”郭地灭看着他,又看着一直木立那里的萧峻,忽然叹了口气:“好,我告诉你,”郭地灭对元宝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可以永远隐藏的秘密,现在也好像已经到了我应该把这秘密说出来的时候。”
元宝也在看着他,神情忽然也变得十分严肃诚恳:“你只管说出来,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的。”
他们互相凝视着,心里好像已经有了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体会出的沟通与承诺。
他们都知道对方已经完全能够了解自己的意思。
所以郭地灭就说出他的故事。二多年前,一个顽皮而好动的孩子在荒山中迷了路,在那座荒山里迷了路的人,不是被虎豹当做了一顿盛餐,就是被活活地饿死,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走出来。
这个孩子的运气却特别好,因为他在无意中闯入了一个神秘的山谷,遇见一对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姐妹,就像是天仙般的美丽。
她们不但救了她,而且还将他带回家去。
这个孩子当然也是个非常聪明非常可爱的孩子,而且非常会讨人欢喜。
这是他从艰苦的生活中训练出来的。
他本来是个命运极悲惨的孤儿,可是从那一天之后,他的命运就改变了。
因为那一双姐妹的父亲,是位隐居已久的异人,一身神奇的武功已入化境,只因为受妻的惨死,才遁世埋名,隐居到这座荒山里。
他接纳了这个孩子。
他看出他的两个女儿都很喜欢这个孩子,也看得出这个孩子的绝顶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