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不假。”王一开说:“绝对不假”
“神剑山庄和七大剑派都是魔教的死敌。”展飞说:“免死铜牌怎么会在魔教长老的身上?”
“这其中当然有原因。”
“什么原因?”
“我不能说出来,可是我知道他这块令牌绝对不假。”
王一开脸色惨白,一字一字的说:“今日如果有人杀了他,就变成了神剑山庄、和三大门帮、七大剑法、四大世家的死敌,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人忽然掠起,穿出了窗子,消失于夜色之中。
银燕夫妻和白天羽都没有阻拦他,别人根本拦不住他。
他走,是生怕有人逼他说出这其中的秘密,这秘密是他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我一生杀人无数,现在我还有一只手,今日我若不死,这里所有的人迟早都要一个个死在我的刀下。”老头子说:“你们日月夜夜都要提心吊胆,防备我去杀你们,你们在睡梦中醒来时,说不定已变成了无头的冤魂。”
他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每个字里面都仿佛带着种邪恶的咀咒。
大家把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在耳里,全身寒毛都一根根竖起。
无论谁都知道,他绝对是个说得出能做得到的人。
“所以你们今天绝不该让我活着离开这里。”老头子说:“只可惜你们偏偏又不能杀我。”
谁也不能否认一点,谁也不敢与神剑山庄和七大剑派为敌。
“但是我自己可以杀死我自己。”他盯着白天羽。“只要你说出你怎么会有‘春雨’,你怎么会那一招,我就立刻死在这里。”
他居然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换这秘密。
白天羽的剑是怎么得来的?他那一招是怎么练成的?
跟这老头子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而且不惜以死来换这秘密?
四大家都希望白天羽说出来。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这件事本身己经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更何况大家都希望这对老夫妻快点死。
“你说不说?”老头子还在盯着白天羽。
白天羽的回答简单而干脆,就像是一根钉子。
“不说。”
“你真的不说?”
“你杀不了我的,我却随时都可以杀了你。”白天羽淡淡的说:“今日我免你一死,他日只要你杀一个人,我就要你的命。”
他看着老头子手中的铜令,接着又说:“一块免死铜令,只能救你一次,我保证,下次谁也救不了你,就算是神剑山庄的谢庄主亲临,我也先杀了你再说。”
这些话他说得很慢,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每个字里面都带着种令人不能不相信的力量,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这个温和的乡下大孩子,竟似忽然变成了个十丈高的巨人。
谢小玉在看他,眼里又露出那种复杂的表情。
老头子眼晴里的表情却跟她完全不同,他的眼晴里好像有一把毒火,一柄毒刀,一条毒蛇,和一个经过天上地下诸魔群鬼诅咒过的毒咒。
“你说你姓白?”
“是的。”
“黑白的白?”
“白小楼的白?”
“是的。”
老头子的眼晴又出现了那种几乎接近恐惧的极限的眼神,他喃喃的说:“因果,因果。”老头子说:“因果报应,如果不是当年——”
“我劝你现在最好快走!”
白天羽不等他说,就打断了他的话。
——他为什么不让他说完?
“我当然要走。”老头子说:“可是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说!”
“不管你是谁,你那把剑怎么来的,你那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都必将为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他的眼晴比话更毒。
“就算你能用那一剑纵横天下,但是灾祸都必将永远跟着你。”老头子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跟着你,就算你能用那一剑换来天下无双的侠名,但是你这-生都必将永远活在悲苦伤痛中,然后再伤心而死!”
他忽然仰首向天,凄声呼喊:“有天上地下所有的神魔恶鬼为证,这就是你这一生的命运!”
这是他的毒咒。
也是“春雨”初出时,就俱来的毒咒。
五春风冷飕飕的吹过寒池,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在听着他的这个毒咒。
然后他们夫妻也投入了这一片比毒血还浓的黑暗,投入了魔鬼群中。
白天羽一直在听,看来依旧是那么安祥镇定。
谢小玉忽然冲了过来,拉起他的手。
“你千万不要听他们的鬼话。”她的手冰冷,她的声音却温柔如春水:“这种鬼话你连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白天羽沉默,沉默了很久,才笑了笑:“鬼话有时都很灵的。”
谢小玉的手更冷,冷得发抖。
“可是他们说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信。”
白天羽看着她:“因为他们说的不是鬼话,他们是人,不是鬼。”
谢小玉也笑了。
“就算他们真的是鬼,我相信你也不会怕他们的。”她的声音更温柔:“我相信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都绝对没有让你害怕的事。”
天下有什么比十七岁的少女对心目中的英雄的赞美更令男人动心?
而这个男人恰好又正是被她赞美的英雄。
天下有什么比无邪的少女的全心信赖,更令男人觉得自豪?
而她又是个美丽绝伦的少女。
但是白天羽却没有为这些而陶醉,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却不同于流俗。
更何况他心中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很痛苦的秘密。
“你真是谢晓峰的女儿?”
谢小玉吃惊的看着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是的。”
“可是我听说谢晓峰没有女儿。”
“家父行事很少为人所知。”谢小玉笑了起来。“神剑山庄更少有人前去,别的人怎么会知道?”
谢小玉的目中又流露出光芒,她接着又说:“你不但救了我,还击败了银燕双飞,家父知道了,也一定会认为这是很了不起的。”她很快的又补上了一句:“当然了,他也会很感激你的。”
“如果他很感激我,他就欠我一声道谢。”白天羽的人似乎变了,变得很冷傲。“如果他认为我还算过得去,那么他就欠我一场决斗。”
“你要找家父决斗”她一怔。
“自从谢家三少爷开始出道江湖,就一直找遍了天下的成名剑客决斗,杀败了每一个对手,成就了神剑山庄的赫赫盛名。”
“神剑山庄之名并不是从家父手中开始的。”
“可是你的祖先们并没有像令尊这样有名。”白天羽说:“他击败了别人才使自己成名,因此也无权拒绝别人的挑战。”
“家父不会跟你决斗的。”
“为什么?”
“自从他跟燕十三最后一次比剑后,他就不再跟人决斗了。”
-----------
武侠林 扫校
第十章 一夕成名
一
谢晓峰与燕十三的最后一战,虽然只有一个谢掌柜在场目击,而谢掌柜并不是个多嘴的人,从没有向谁说过那一战的胜负。
但是谁都知道,那一战是谢晓峰败了。
可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三少爷无敌神剑的盛誉,也没有影响到神剑山庄的威名。
一个剑客,总有一两次失败的经验的。
失败并不可怕,何况那一战的胜利者燕十三自己反而自杀了。
他自杀的原因,是为了要毁灭击败谢晓峰的那第十五剑。
因为那是天地间至恶至杀的一剑,不属于人间所有。
燕十三完了,带走了第十五剑,所以三少爷仍然是人间独一无二的最高剑客。
二“你回去告诉令尊,说我十三天后,会带着剑,亲自登门讨教。”
谢晓峰是剑中之神,他的人是人中之神,而白天羽呢?
他的名字在今夜之前还默默无闻,过了今夜,想必将震动武林。
今夜在场的人都看见了白天羽一剑使得魔教中的银燕双飞断腕,虽然他们并没有看清那一剑是从什么地方刺出的,但无疑的,那是一剑,一招。
虽然在场的人也没有看过谢晓峰出剑,但他们也不敢肯定说三少爷的神剑能够办到这一点。
“白……白公子,关于这件事,我……”谢小玉吞了一口口水,她不知道如何讲。
“你只要把话带回去,告诉令尊就行了。”白天羽的声音又恢慢了温和:“现在我相信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因此你可以走了。”
说完话,他就转身走了,抛下了满场惊楞的人,也抛下了看来孤立无邪的谢小玉。
水月楼里的酒席才进行了一半,菜也只上了几道,但是水朝恩的寿宴却已经结束了。
三一滩白沙,一望无际的海洋。
一轮孤月,一个老人,一堆火,一个古老陈旧的铜壶,一把三弦。
凄凉哀怨的三弦声伴着如泣如诉的海风,回荡在沙滩上。
海风无情,岁月更无情。
海风可以吹熄火堆,吹走大地的尘埃,吹走大地间的一切,但却吹不走岁月留在老人脸上的痕迹。
火堆的余光,摇曳在老人的脸上,他专心的在弹着三弦,他的目光仿佛在看着海洋,又仿佛在看着过去的岁月。
他的身子枯瘦而矮小,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他的头看来就像是个风干了的硬壳果,脸上刻满了风霜雨露和无数痛苦的经验留下的痕迹。
无情的岁月虽然已便他的身体完全萎缩,可是他的一双眼睛里却还是时常会闪动起一种充满了老人的智慧和孩子般调皮的光芒。
幽静的海滩,海风中充满了沁人心脾的梅茶香。
老人暂停了三弦,伸手缓缓的从铜壶里倒了一杯梅茶,将杯子靠近鼻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目享受着那扑鼻的茶香。
然后才慢慢的吐气,慢慢的品赏着茶的甘味。
孤月斜挂在天边,老人犯坐在海滩。
凄凉古老的三弦声又再响起,老人轻声漫吟,歌声中充满了无奈和哀怨。
人生百岁,如白云苍狗,世事无常,人间多无奈纵有千金裘,也换不回逝去的往昔………。
三弦声哀怨,歌声凄凉,在如此的夜晚听来是那么的令人心醉。
就在老人的歌声刚落时,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声,接着风中就带来了一阵茉莉花的香气。
老人没有回头,他仍在弹着三弦,一条极细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背后。
“二十年了,快二十年了。”人影的声音也很哀怨:“我有二十年未听过你唱歌了。”
火光照不到她的脸,月光从她的背后射了过来,她的人正好处在阴暗处,所以看不清她的脸,只隐隐约约看得出她的腿很修长。
三弦声仍未停,老人却已在问:“谢小玉是不是没有死?”
“是的。”
“白天羽是不是赶到了水月楼?”
“是的。”
老人没有再问下去,三弦声却已停了。他又喝了口茶,目光凝视着海天处,那儿正有一朵云飘过。
“铁燕他们是不是已经败了?”
“是的。”
“好。”老人点点头:“姓白的,果然不愧姓白的。”
三弦又响。
刚刚的弦声中充满凄凉,现在响起的弦声却如怨妇在低泣。
三弦一响,纤细的她就开口唱着:“鬓髻匆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紫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哀怨的歌声,凄凉的三弦,寂静的海滩,孤独的老人,如梦如幻的女人。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呢?
是梦?是幻?是真?是假?
不管它是什么画面,它总是在黑夜里。
黑夜会尽,光明会来。
所以不管它是什么,总是会过去的,正如晨曦总是在东边出现一样。
第一道曙光刚射进窗子时,藏花就已睁开了眼晴。
可是她却不想起床。
并不是因为宿酒未退,也不是为了失眠,更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为了她每天早晨必须做的事。
昨夜虽然没有下雨,今晨却是细雨绵绵。
雨就和第一道曙光同时出现。
所以阳光射进屋内时,雨声也传进了藏花的耳里。
她掀开棉被,整理好了衣裳,第一件事就是走近窗子,推开窗子,日光立即落在远方的天边。
远方也在下雨,而且仿佛下得更大。
尽管她很不愿去做每天早上必须做的那件事,可是她能不做吗?
四“花轩”里种满了各季各式各色各种的花卉,只要你能说得出的花种,这里都有,还有的,甚至你听都没有听过,不要说是看过。
“醉柳阁”里所摆饰的花卉,都是由“花轩”供应的。
“花轩”里的花卉,是她每天早上必须做的事。
偶而做一下,和每天硬性规定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不管这种东西你再怎么喜欢,怎么爱,如果让你每天面对他,久了你会烦,会腻,对他的喜欢和爱的热度一定会退,会淡。
尽管已经烦了,己经腻了,但是藏花还是每天一早就到了“花轩”。
照顾花,就好像照顾婴儿一样,必须全心全意的,必须有耐心,必须要细心。
每株花枝不能太茂盛,否则一定会夺掉花朵的养份,所以藏花每天一到“花轩”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剪花枝。
修剪花枝,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其实是学问最大的一件工作。
什么样的花种,修剪什么样的花枝,哪枝是该修的,哪枝是不该修的,这些都必须凭经验了。
有的花枝今天可以剪,到了明天就不行了,有的只能剪一半,有的必须全剪掉。
“花轩”里的花最少也有一千株以上,藏花要剪多久才能剪完?
剪完了,接着就是浇花。
浇花并不是随便浇一浇就行的,它和修枝一样,也是很烦人的。
有些花,早上可以浇水,有些就不行,有些花随便浇多少水都可,有些却只能浇一点点。
像“花轩”中央种的那七株紫兰,就必须七天才能浇一次水,而且不能让阳光直射,温度也不能太高。
虽然七天才浇一次水,但泥土必须经常保持阴,而且土质不能太硬。
紫兰并不是“花轩”里最难照的花卉。
最令藏花头痛的是种在紫兰旁边的那三株有着墨绿色长形叶子,每只开着一朵黄色花苞的花。
据说这三株花是来自西方一个很遥远的国度,在他们国度里,这三株花的名字,叫做“郁金香”。
“郁金香”开花时,会发出一种淡淡雅雅的花香。
闻过这种花香的人都说,这种花香远比处女体香还令人心醉!
“郁金香”所能适应的温度比紫兰还要低,几乎已达到了“冰点。”
但是它的土质必须是坚硬的,而且不能太湿。每天必须让阳光照射一次,照的时间不能太久,大概只照一盏茶的工夫。
每天早上还必须用蛋清去擦它的叶子,才能保持它的色泽光亮。
诸如此类,令藏花烦死的花卉,在“花轩”里最少也有三百株。
所以等她照顾完这些花奔时,已是中午了,有时候甚至已超过吃午饭的时刻。
五照顾“花轩”里的花,如果比起另外一件事的话,藏花情愿选择照顾花朵。
“醉柳阁”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总共有三十六间房间,五个大厅,这些房间和大厅都必须插满了花朵。
每十天换一次花。
这件事当然也是由藏花一人包办。
今天又是到了换花的日子了。
一大早,藏花就在“花轩”里将可以剪下的花剪下来,放上独轮车,然后等“花轩”里的事全部做完了,再推着独轮车,缓缓的走向醉柳阁。
还没有到醉柳阁时,藏花就听见人潮喧哗声,她伸头朝醉柳阁方向看去。
“天还没有黑,醉柳阁里怎么会这么热闹?”她喃喃的说:“难道现在的人都喜欢赶早市?”
等到了醉柳阁时,藏花才真正吓了一跳。
醉柳阁外面的大街上挤满了人,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有的甚至爬到对面屋顶上去看。
“难道今天里面的姑娘们,都忽然脱光在大堂上洗澡?”藏花笑了笑。
好不容易才挤进醉柳阁,一看到大堂里的情形,藏花差点晕过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
外面挤满了人不说,济南城里有头有脸,江湖中有名望的人,几乎都坐在醉柳阁的大堂里。
这些人平时见面都会互相打打招呼,闲话家常,今天每个人却都怪怪的。
他们和外面那些人一样,都伸长了脖子往内堂里看,仿佛里面有几个绝色美人同时在脱衣服。
“看来就算今年的花魁在里面表演脱衣服,盛况都不会有这样。”
藏花苦笑着将花送进内堂,等她碰到了青青时,总算才能问清她心中的疑问。
青青是个脸蛋圆圆的小女孩子,在醉柳阁里还算满红的姑娘。
藏花见了她第一句话就问:“今天醉柳阁免费招待?”
“你想可能吗?”青青笑了。
“花语人下海了?”
“就算她肯,花阁主都不答应。”
“那么大概是有新的货色进来了?”
“再怎么新的货色,也不会引起这种情况。”青青笑着说:“况且这种事他们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来呀!”
“那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藏花有点急了。
“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个头。”藏花说:“我知道还问你?”
青青笑了,她笑得很甜,比蜜还甜,她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说:“我们这里住着一个大名人。”
“大名人?”藏花问:“谁?谁是大名人?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住了好几天啦!”青青好像想卖关子。“这个人你不但认识,而且还一起吃过饭。”
“一起吃过饭?”藏花抓抓头发。“到底是谁?你再不说,看我以后理不理你?”
青青“噗嗤”笑出。
“是白天羽,白公子。”
“白天羽?”藏花一楞。“他是大名人?他除了有点钱以外,其他的我看跟我没什么两样?”
“你真的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藏花问:“他当了皇帝?”
“进去。”
花漫雪突然出现,她板着脸对藏花说:“还不赶快去将花换一换!”
“是。”
藏花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进去,走过花漫雪时,还回过头做个鬼脸。
青青看见了,却不敢笑,她也赶紧的低着头去忙自己的事。
看见花漫雪走出来,这些有名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居然都同时的叹了口气。
美,是人类自恒古以来就欣赏的东西。
花漫雪虽然已过了四十,但是她的身材,她的韵味,她的气质,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美,却不是一个二十岁少女可以比的。
对于应付这种大场面,花漫雪是最拿手的。
她一走进大堂,就先停住了脚步,让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时,才用那一双如夜星般的眼睛从每个人的脸上勾了过去。
等这些有名望的人心开始荡漾时,她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等这口气叹过之后,还必须再停一会儿,才能开口。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让这些有名望的人都吓了一跳,但她的这句话虽然让他们吓一跳,却也征服了他们的心。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你们这些臭男人真不是他妈的好东西!”
她让这“他妈的”还在他们耳朵里回荡时,接着又说:“平时用轿子抬都抬不来,今天居然为了一个一样的臭男人,一大早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跑来了!”
他妈的,真够味!
那些娇滴滴说起话来会嗲死人的小女人,固然令男人心醉,但像花漫雪这样的女人,则是令男人心服。
六当“他妈的”在他们耳边消失时,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是商店几乎占据整个城北的朱记商号的朱大老板,朱望先生。
他用力的拍拍手,大声叫着。
“他妈的,这种女人才够味,这种女人才令男人心动,这种女人我活了一辈子,今天总算遇到了一个!”
接着说话的人是,“正行镖局”的总镖头,吴正行吴总镖头:“花阁主的确有一套,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到‘翠柳阁’来。”
“三才见客”慕容俊也不甘示弱的开口说:“醉柳阁里美人如云,佳酒如山,可是又怎能比得上花阁主呢?”
“大家爱美人,我爱酒。”海阔东大声的说:“可是今天我情愿舍弃酒!”
海阔东视酒如命,是众人所皆知的,他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不赌博,不看朋友,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却一定要酒。
他的腰上,经年累月的挂着一个大酒壶,这个大酒壶也不怎么大,只不过可以装二十斤酒而已。
他现在居然将大酒壶解下来,摆在桌上,然后冲着大家说:“为了花阁主,我今天戒酒一天。”
“唉!”
“滴酒不能沾”的黄胆先生,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能博得花阁主一笑,我情愿睡在酒缸里面三天!”
等这些有名望的人,七嘴八舌的说完了以后,花漫雪才总算有时间说话。
“‘英雄出少年’,这句话虽然传说已久,可是‘姜还是老的辣’。”花漫雪笑声如银铃般响起。“可是今天我也总算服了我们这位白公子。”
她等笑声小了些,接着又说:“一夜成名是每个人都梦想的事,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她说:“我们这位白公子不但做到了,而且还令这么多有名望的人,一大早就争着要请他吃饭、喝酒。”
-----------
武侠林 扫校
第十一章 够味的女人
一
一夕成名,衣锦还乡。
二
春雨绵绵,扰人梦。
白天羽昨夜居然一觉到天明。
昨晚从水月楼回来后,他就上床了,等睁开眼晴时,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藏花。
藏花睁大眼晴,站在床边盯着他。
“你看男人一向都是这种样子的吗?”
白天羽笑笑,笑着坐起。
“我看男人通常都是眯着眼晴的。”
“那么为什么睁着大眼晴看我?”白天羽说:“难道我的脸上忽然长出一朵花?”
“长花倒是没有。”藏花笑着说:“不过却有了三个字。”
“三个字?”白天羽仿佛吓了一跳。“哪三个字?”
“大名人。”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大名人。”藏花大声的说:“你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大名人这三个字。”
“那我不成了妖怪了!”
“如果你现在看到外面的情形,你就会知道你这个妖怪有多出名。”她又睁大了眼晴,看着白天羽。
“你昨夜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怎么一大早就有那么多人急着要来看你?”
“也没干什么,只不过打败了两个人,救了一位姑娘而已。”
“打败了两个人和救了一位姑娘?”藏花问:“就这样而已?”
“嗯。”
“就这样,那位一向眼晴长在头顶上的朱大老板,居然会亲自跑来等着请你吃饭。”藏花又说:“还有那位什么行不行的总镖头也急着见你一面。”
“我救的那位姑娘,和打败的那两个人,只不过身什比较特殊一点而已。”
“怎么个特殊一点?”
“被我打跑的那两个人是,魔教长老铁燕夫妇。救的那位是谢晓峰的女儿谢小玉。”
白天羽轻描淡写的说,藏花的嘴却己张得大大的。
“谢晓峰?”藏花说:“是不是那三少爷?”
“好像是的。”
“你救的那位姑娘是三少爷的女儿?”她又问:“三少爷也有女儿?”
“连你都敢跑到男人房间,他又怎么不能有女儿?”白天羽笑着说。
藏花又在盯着他看。
“我现在才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急着要请你吃饭了。”
“为什么?”
“他们请你吃饭是为了要巴结。”藏花笑着说:“为了要巴结三少爷。”
“是吗?”白天羽不以为然,“说不定他们是真心要请我吃饭,说不定他们是真心要巴结——”
他看着她,接着又说:“巴结我。”
“别臭美了。”藏花说:“这些人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我是最了解的。”
她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抖着抖着说:“如果不能从你身上得回十倍的利益,他们是不会花一毛钱请你的。”藏花说:“这些人不是小人,他们是伪君子。”
“好,说得好。”白天羽拍手。“冲着你这句话,我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藏花一楞。“你不和他们吃饭?”
“让伪君子请吃饭。还不如自己掏腰包吃路边摊子。”
“好。”藏花随之一想。“可是你如何躲过楼下那些人?”
“难道你不会爬窗子?”
只要属于男孩子较激烈、刺激的运动,她都会。而且比男孩都行。
比爬树,她从来都没有输过,在河里比游水,她更是冠军。
这样的一个人,你说她会不会爬窗子?
不会才怪。
第一章 没有交手的决斗
一
胡不败托着两腮,坐在柜台内发楞,两眼发直的望着空空荡荡的茶楼。
平时到了这个时候,他这间茶楼已经是客满了,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到了现在,居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店小二也懒懒散散的坐在一角打盹,厨房里的大师傅们更是早就聚集在一起喝老酒了。
时常客满的店,偶而一天没生意,最高兴的人当然是伙计们,痛苦的一定是老板了。
胡不败现在的脸就跟苦瓜没什么两样,他的眉头紧皱,两眼下垂,嘴巴紧紧的闭着。
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能令他更痛苦的话,那就是此时此刻那个时常白吃的藏花大小姐忽然来了。
上天不会对他那么不公平吧?
等胡不败看到藏花走进来时,他就知道上天对他不公平了。
胡不败几乎想大哭一场,可是等他再看到走在藏花后面的白天羽时,他高兴的又想跳起来。
看来今天藏花的这一餐,有人会付钱,不怕她又白吃白喝。
不用等白天羽点菜,胡不败主动的吩咐厨房将上好的菜全弄上来。
酒当然也是送上陈年的。
今天生意这么不好,逮着了这位“大头”,不好好的敲他一笔,实在对不起自己。
——这大概是天下所有做生意的人,心里头的想法吧?
二
“那位谢姑娘长得美不美?”
藏花放下酒杯,这么问白天羽,他喝了一口酒后,笑着看她。
“你说呢?”
“我想应该是很漂亮。”藏花说:“据说当年的谢三少爷是位到处留情的风流剑客。”
她又喝了一杯酒,又说:“他的剑和他的笑,都是同样的无敌。”
她又说:“像这样的人生下来的女儿,我想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白天羽笑笑。“美丑是因人而定。”
他看着藏花,又笑了笑。“像你,我就觉得你很漂亮。”
“我在跟你说真的,你却在跟我开玩笑。”
“我也是说真的。”
这句话白天羽是很小声的说出。藏花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马上又问:“告诉我,那位谢姑娘人长得怎么样?”
白天羽扬着眉略思。“短短的头发,瓜子脸,眼晴大大的,不笑时也有两个小酒涡。”
“我也有酒涡,不过只有一个。”藏花张开嘴,用手指着嘴巴。“在这里。”
“你那是名符其实的酒涡。”白天羽笑笑。
两人相视而笑。
雨虽然小了些,却仍然没有停的意思。
藏花喝酒的速度似乎也不想停,她仍是喝得那么快,一仰口就是一杯。
她的酒量不但不输给那些大男人,喝酒的速度也是令大男人们摇头的。
人家是喝酒,她的喝法却不是在喝,不如说是倒的,还来得贴切一点。
她每次喝酒的方法都是,举杯,张口,然后杯子一抬,酒就进入了肚子,几乎是没有经过喉咙的。
白天羽看见她喝酒的样子,实在觉得有趣极了。
“看你喝酒实在是一种享受。”他笑着说:“从来没有被呛到过?”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我实在很想试一试,可是我知道一定办不到。”白天羽说。
“不试怎么知道办不到?”
“我太了解自己的能力。”白天羽说:“做不到的事,怎么试都没有用。”
“办不到的事,你绝对不做?”
“是的。”
藏花忽然凝注他。忽然问:“那么你一定有把握胜了任飘伶?”
白天羽本来想喝口酒,听到了这句话,他的动作只做到一半就停止,他双眼注视着停在半空的酒杯。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句话?”
“因为我关心你。”藏花说:“我也关心任飘伶,我不想你们两个有任何一个受伤。”
“没有人会受伤的。”
白天羽举杯喝光杯中酒,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空杯里,他淡淡的说:“败了就是死。”
他说:“所以我保证,绝对没有人会受伤的。”
“不能避免?”
“不能。”
“一定要决斗?”
“一定。”
“难道你杀人,才会觉得快乐?”
白天羽没有马上回答这句话,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微微抬头,看着藏花。
“有些事并不一定是为了快乐,你才会去做。”他悠悠的说:“人的一生中,总是会做一两件勉强自己的事。”他说:“像你,现在不就在做勉强自己的事吗?”他接着又说:“难道你一定要留在醉柳阁里,才能活吗?一离开醉柳阁就会死吗?”
这回换藏花沉思了。
她缓缓的倒了杯酒,缓缓的举杯,缓缓的喝下,再缓缓的放下杯子。
在做这些事时,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那片白茫茫的雨中。
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可是白天羽没有看见,因为此刻藏花正好背对着他。
也许是因为白天羽看不到,她的眼中才会闪出那抹痛苦之色。
她有什么痛苦的秘密呢?
“或许你说得对。”藏花回过头,看着扫天羽。“人的一生中,一定要做一两件勉强自己的事。”
她突然用力甩了甩头,然后举杯:“来,干一杯!”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唐朝时,高宗为其母文德皇后筑大雁塔,名僧玄藏曾在此译经,初建五层,做西域浮屠祠,后加建为七级,是为七级浮屠。
现在任飘伶就站在大雁塔下。
塔下没有阴影。
因为今天没有阳光,春雨中午过后就停了,太阳仍躲在乌云后。
没有阳光就没有阴影。
雨珠停留在瓦檐边,发出晶莹的光芒,远处有春蛙在鸣。
这是一个祥和的下午天。春风虽然料峭,可是对喝过酒的任飘伶来说,他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塔下站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对方才会来。
可是他都觉得无所谓,因为从小他本就在等待、忍耐中长大的。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为了等一只兔子爬出洞,在冰天雪地里一等就两天。
那时,他不能不等,不等就只有饿死。
没有人再比他了解饥饿的痛苦。
所以只要有得吃的,他一定尽量吃,一点都不浪费。
他一生中最痛恨浪费食物的人,他认为这种人一定要将他送到冰天雪地里去饿个五六天,他才会知道食物的可贵。
幸好现在他已不必再为饥饿而等待了。
他要等的人已经出现了。
白天羽仍穿着一身纯白的衣裳,走在满布污泥的小路上,就仿佛是莲花。
他远远的就看见任飘伶站在大雁塔下,远远的看过去,任飘伶就仿佛是自千古以来就塑在那儿的石像。
一看见塔下的任飘伶,白天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就更加清澈。
任飘伶第一眼就看见了白天羽那双雪亮的眼睛和漆黑的眸子。
一看见白天羽出现在水平线时,任飘伶那黯淡无神的眼睛,就更加辩淡无神了。
白天羽终于走到大雁塔下,走到任飘伶面前,他静静的看着任飘伶。
任飘伶也在看着白天羽,看着他的眼神,看着他的脸色,看着他的样子。
任飘伶静静的看了他半天,才开口:“你来了。”
“我来了。”
“你来晚了。”
“早晚都一样。”白天羽说:“结局是不变的。”
“不,会变。”任飘伶说:“你来晚,是想让我等得心烦,等得气躁。”
白天羽不否认。
“可是你忘了一点。”任飘伶说:“我在等你的同时,你也在等。”
“是的,我现在已知道了,我要别人等的时候,我自己也在等。”白天羽说:“我要别人等的心烦,等的气躁,我也是同时等的心烦,等的气躁。”
“只可惜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都死了。”
他冷静得完全不像是来决斗的人。“其实现在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已经败了。”
他又说:“高手决斗,最主要的是一口气。”
一口慢慢凝结而出的真气。
“你昨夜战胜了铁燕他们,已将那口真气消掉了一半,下午你又让我等,你自己也将那剩下来的半口真 气等掉了。”任飘伶说:“你现在整个人都己经是空的,就好像一口装米的麻袋,已经被人把袋子里的米倒空了一样。”
——一个空的人和一个空的麻袋都是站不起来的。
如果一个人己空得如空麻袋一样,他又怎能胜?
这个道理自远古以来就存在,千年以后还是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