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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流星·蝴蝶·剑

_13 古龙(当代)
  他也提高声音,大声道“你想不承认也不行,因为他是你血中的血,肉中的肉。”
  他的话没有说完,老伯已扑过来,挥拳痛击他的脸。
  他没有闪避,因为根本无法闪避。
  老伯的拳灵如闪电.如蛇信,却比闪电更快,比蛇信更
  叶翔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拳头.只觉得眼前一黑,宛如天崩地裂。
  他并没有晕过头,因为老伯另一只拳头己击中他下腹。
  痛苫使他清醒清醒得无法忍受。
  他身子曲,例下,双手护住小腹,弯曲着在地上痉挛咽
  鲜血和胆汁酸水一齐吐出来,他只觉满瞒又腥又酸又苦。
  孟星魂整个人都似已将裂成碎片。
  他忍不住,不能忍受。
  他几乎己忍不住要不顾一切出手。
  但他必须看着,忍受着,否则他也是死
  那么叶翔为他牺牲的一切,就也变得全无代价,死也无法瞑目。
  他更不忍这样做。
  叶翔还在不停地痉挛呕吐,老伯的拳头就像世上最毒的毒刑,令他尝到没有人尝过的重大痛苦。
  老伯看着他,怒气已发泄,似已渐渐平静,只是在轻轻喘息
  突然间牵机般抽缩着的叶翔又跃起。
  他手里的窜铃突然暴射出十余点寒星,比流星更迅急的寒星。
  他的右手已抽出一柄短剑,身子与剑似已化为体。
  剑光如飞虹,在寒星中飞出,比寒星更急。
  寒屋与飞虹己将老伯所有的去路都封死
  这一击之威,简直没有人能够抵抗,没有人能够闪避。
  孟星魂当然知道叶翔是个多么可怕的杀人者,却从未亲眼看到过。
  现在他看到了。
  最近他已渐渐怀疑,几乎不相信以前有那么多的人死在叶翔
  现在他相信了。
  叶翔这一击不但选择了最出人意外的时机,也快得令人无法想像。
  最出人意外的时机,就是最正确的时机。
  只要一出手,就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退路。狠毒,准确迅速。
  这就是杀人最基本的条件,也是最重要的。
  这三种条件加在一起,意思就等于是“死”
  最近看过叶翔的人,绝不会相信他还能发出如此可怕的一击,他似已又恢复了昔日颠峰时的状况,对孟星魂的友情,对小蝶的恋情使得他发出最后一分潜力。
  这已是最后一击。
  没有人能避开他这一击。没有别人,只有老伯
  短剑冲天飞出,落下来时已断成两截。
  叶翔的身子腾起.跌下右腕已被折断。
  老伯还是站在那里,神像般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虽然用袖子挥开十余点寒星但孟星魂还是看到有几点寒星打在他胸膛
  至少有四五点。
  孟星魂看得很清楚,确信绝不会看错。
  他也很清楚这种暗器的威力,因为他准备用来杀老伯的也是这种暗器。
  无论谁被这种暗器击中,都立刻要例下倒下后立刻就死
  老伯没有倒下,也没有死
  暗器打在他身上,就好像打在铁人身上,甚至还发出“叮”的一响。
  老伯也许可以算是个超人,是个巨人,但无论如何,总不是铁人
  孟星魂终于发现.在老伯身上穿的那件平凡而陈旧的布袍上,一定还有件不平凡的衣服。
  他虽然不知道这件衣服是不是用金丝织成的。但却已知道世上绝没有任何暗器能够射透这件衣服的。
  他若以这种暗器来杀老伯他就得死!
  这就是孟星魂得到的教训。
  这教训却不是从他自己的痛苦经验中得来的,而是用叶翔的命换来的,
  叶翔挣扎着要爬起,又重重跌倒,伏在地上,狗一般喘息,忽然大笑道“我没有错果然没有错”
  他笑声疯狂而凄厉,又道“我果然杀不死你,果然没有人能杀得死你”
  老伯道“但却有很多人能杀得死你”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忽然转身而去。
  他没有再看叶翔一眼.却看丁看律香川。
  律香川懂得他的意思。
  老伯要这人死,但却不愿杀一个己倒下去的人。
  老伯不愿做的事律香川就要做。
  律香川冷冷地看着叶翔在地上挣扎,看了很久,目光突然转向孟星魂,道“你的刀呢?”
  孟星瑰道“我没有刀。”
  律香川道:“你杀人不用刀?”
  盂星魂道“用,用别人的。别人手里的兵器,我都能用。”
  他的确已能说话,已说得出声来。
  但他自己却好像是在听着别人说话,这声音听来陌生而遥远
  律香川看着他。目中露出满意之色,忽然自地上拾起那柄短剑道“你用这柄断剑能不能杀人?”
  孟星魂道“能。”
  律香川笑了笑,道“你还没有为老伯杀过人,这就是你的机
  他笑得很奇怪,慢慢地接着道“我说过,你不必着急,这种机会随时都会有的。现在你总该相信吧。”
  孟星魂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剑本来就很短,折断后就显得更笨拙丑陋。
  孟屋瑰接过剑,转向叶翔。
  他根本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耳朵嗡嗡地发响眼前天旋地转,根本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却知道时翔的意思,就算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为了这一刻,叶翔已准备了很久等了很久。
  他来的时候已没有想再活着回去,因为他自己活着也全无意义,全无希望他只希望孟星魂能替他活下去。
  他已将孟星魂看成他的影子,已将自己的生命和爱情全都转移到孟星魂身上。
  孟星魂就是他生命的延续。
  这种感情也许很少人能了解,但孟星魂却是很了解,他知道叶翔这样做愿意死在他手上。可是他不忍。
  他宁死也不忍下手
  剑柄上缠着的绸白绸被他掌心流出的冷汗湿透。
  他突然抛下剑,道“我不能杀这个人。”
  律香川盯着他,过了很久,才谈谈道“为什么?他是你的朋友?”
  孟星魂冷冷道;“我可以杀朋友但却不杀已倒下去的人
  律香川道“为了老伯也不肯破例?”
  律香川看着他,既不愤怒,也不惊异,既不威迫,也不勉强。
  他连一句都不再说,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孟星魂从他面前走
  孟星魂也没有回头。
  他还没有走远,就已听到叶翔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
  他还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流泪。
  他眼泪要等到夜半无人时再流。
  虽非夜半却已无人。
  孟星魂伏在床上,眼泪湿透了枕头。
  “小蝶是老伯的女儿”
  “你杀不死老伯。”
  叶翔牺牲了自己的命为的就是要告诉他这两件事.
  叶翔要他活下去,要他跟小蝶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叶翔自己做不到的。
  “我能做到吗?”
  孟星魂握紧拳头,对自己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到
  这已是他唯一能报答叶翔的法子。
  他欠高老大的虽然还很多,但那以后可以用别的法子报答。
  这件事他必须放弃,现在他必须离开这里。
  他能走得了吗?
  花园外面很多坟墓,坟墓里面埋葬的都是老伯的“朋友”。
  “无论谁只要一进入我们这种组织,就永远休想脱离,无论死活都休想。”
  “你就算
  “但是无论是死是活,老伯都会样好好照顾你的。。
  这是他们经过那些坟墓时律香川对孟星魂说的。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仿佛有很多感溉。
  孟星魂并不知道律香川这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在警告他。
  他总觉得律香川对他的态度很特别刚才的态度尤其特别,好像已看出他和叶翔的关系,看出了他的秘密。
  但是他并没有勉强他做任何事。
  “律香川也许会放我走的,但陆漫天呢?”
  孟星魂心里的激动稍为平静时,就开始想得更多。
  6连叶翔都知道老伯是杀不死的,陆漫天又怎会不知道?”
  “陆漫天和老伯的关系比谁都密切,对老伯的了解自然也比别人多。”
  “他既然知道我没有杀死老伯的能力,为什么要叫我来做这件事?”
  孟星魂的眼泪停止,掌心却已出了冷汗。
  他忽然发现陆漫天的计划,远比他想像中还要可怕得多。
  这计划的重点并不是要他真的去杀死老伯,而是要地来做梯子。陆漫天先得从这梯子踩过去,才能达到目的。,盂星魂心中的悲恸巳变为愤怒。
  没有人愿意做别人的梯子,让别人从自己头上踩过去。
  员星魂擦干眼泪坐起来,等着。
  等着陆漫天。
  他知道陆漫天一定不会让他走,一定会来找他的
  陆漫天来得比孟星魂预料中还要早。
  律香川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好像没有别的人,静得很所以陆漫天一推门走进来孟星魂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声沉着而缓慢,就好像回到自己家里来样,显然对一切事都充满自信。
  他的神情更镇定,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怀叵测的叛徒
  无论谁要出卖老伯这种人,都难免会觉得有点紧张不安,但是他却完全没有。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一种将别人都当做呆子的微笑。
  孟星魂勉强抑制着心中的愤怒,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陆漫天微笑着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来看你淮备好了没有,现在时候已快到了。”
  孟星魂道“我没有准备。”
  陆漫天皱皱眉,道“没有淮备,无论你多有经验,杀人前还是要准备的。”
  孟星魂道“我没有准备杀人。”
  陆漫天道:“可是你非杀不可。”
  孟星魂突然冷笑,道“假如我一定耍杀人,杀的不是老伯,而是你”
  陆漫天好像很吃惊,道:“杀我?为什么?”
  孟星魂道“因为我不喜欢人往我头上踩过去,不喜欢被人当做梯子。”
  陆漫天道“梯子?T什么锑子7”
  孟星魂道“你要我来,并不是真的要我刺杀老伯,因为你当然早已知道,我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
  陆漫天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瞳孔却已开始收缩,道6那么我为何要你来?”
  孟星魂道“也许你已有了刺杀老伯的计划,而且确信定成功。”
  陆漫天道“那么我就更不必要你来了。”
  盂星魂道“但你却不承担刺杀老伯的罪名,因为你怕别人会为老伯复仇更怕别的人不肯让你代替老伯的地位,所以,要我来替你承当这个罪名。”
  陆漫天道“说下去。”
  孟星魂道“你要我在那地洞中等待着刺杀老伯,但我也许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手,伤也许就已先发现了我。”
  陆漫天道“然后呢?”
  孟星魂道“你一开始就表示不信任我,老伯当然绝不会怀疑这计划是你安排的,你为他捉住了刺客,他当然更信任你。”
  陆漫天道“然后呢?”
  盂星魂道“你就会在他最信任你的时候,向他出手。”
  陆漫天道“你认为我能杀得了他?”
  孟星魂拎笑道“你是他多年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当然比别人更知道他的弱点,何况你早已计划周密,他对你却完全没有防备。”
  陆漫天道“所以你认为我的机会很大。”
  孟星魂道/世上假如只有一个人能杀得了老伯,那人就是你。”
  陆漫天忽然笑了但笑得很特别,道“谢谢你,你好像把我看得很高。”
  孟星魂道“你杀了他之后,就可以对别人宣布,你已抓住了刺杀老伯的刺客,已经替老伯报了仇,别的人自然更不会怀疑你,你就可顺理成章地取代老伯的地位。”
  他冷笑着接着道“这就是你的计划你不但要出卖老伯,也要出卖我。”
  陆漫天冷冷道但你也有嘴,你也可以说话的。”
  孟星魂道“谁会相信我的话?何况,你也许根本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
  陆漫天过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很聪明,做刺客的人本不应如此聪明的。”
  他微笑着,好像在为孟屋魂解释,又道“因为自己冒险动手去杀人,已是件很愚蠢的事,为别人杀人更是愚蠢,聪明人绝不会做的。”
  孟星魂目中露出痛苦之色,因为他知道陆漫天这句话并没有说错。
  这句话实已触及了他的隐痛。
  陆漫天正欣赏他的痛苦、目中带着满意的表情,悠然道,“但聪明人通常都有个毛病,聪明人都怕死。”
  孟星魂道:“怕死的人不会做这种事。”
  陆漫天道“那只因你以前还不够聪明但现在你显然已懂得能活着是件很好的事无论如何总比死好些。”
  他忽又笑了笑,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来的那个人叫叶翔?’
  孟屋魂咬紧牙。
  陆漫天又道“你当然知道,因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你却看着他在你面前被人杀死,连点反应都没有,那又是为了什么?”
  他微笑着接着道“那只因你已变得聪明了,已不愿陪他死,就算你还有别的理由也一定是自己在骗自己。”
  孟星魂的心在刺痛。
  他的确是看着叶翔死的,他一直在为自已解释这么样做,只不过因为不忍叶翔的牺牲变得毫无代价,只不过因为叶翔要他活
  但现在,陆漫天的话却像是根针。
  他忽然发觉自己并不如想像中那么伟大,他那么做也许真的只不过是因为怕死。
  他现在的确不愿死。
  陆漫天缓缓道“你说的不错,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会怀疑我,我随时都可以揭破你的身份,随时都可以要你死。”
  凝视着孟星魂,就像是猫在看着爪下的老鼠,微笑着接道:“所以你若还想话下去,就只有听我的话去做,因为你根本已无路可走。,
  孟星魂握紧双拳,哼声道“我就算做了,结果岂非还是死?”
  陆漫天道“你若做得很好,我也许会让你活着的,我可以找另外一个人来替你死,我可以将那人的脑打得稀烂要别人认为他就是你,那样你就可以远走高飞,找个没有人认得你的地方活下去,只要你不来麻烦我就没有别人会去麻烦你。”一
  他微笑着又道“我甚至还可以给你一笔很大的报酬,让你活得舒服些,一个人只要能舒舒服服地活着,就算活得并不光荣也是很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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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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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微笑动人,说的话更动人。
  孟星魂迟疑着,道“你说的话,我怎能相信?”
  陆漫天道“你非相信不可因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根本没有选挥的余地。”
  陆漫天走了.走的时候还是充满了自信。
  “你好好准备吧最好莫要玩别的花样因为我随时随地都在注意你。”
  他当然并不信任孟星魂,但却知道盂星魂根本没有花样可
  孟星魂已是他网中的鱼。
  6我难道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就算真的已无路可走,也不能走这条路。
  “我绝对不能去杀老伯绝对不能去杀小蝶的父亲。”
  何况,陆漫天说的话,孟星魂连个字都不能相信。
  他知道陆漫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那么,我难道只有死?”
  死,有时的确是种很好的解脱。
  很久以前,孟星魂就曾经想到过自己迟早要用这种方法来解脱。
  他久已觉得厌倦,死,对他说来非但并不困难,也不痛苦。但现在呢?
  秋已深,秋日的黄昏仿佛来得特别早。
  菊花虽已沥渐开始凋零但在暮色中看来,还是那么美丽.
  但现在,他的想法却似已渐渐在变了。
  他已渐渐发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在他的死活,而在于和那人之间的感情。
  他已渐渐将情感看得更重。
  “难道这就是老人的心情?难道我已真的老了么T”
  老伯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就看到孟星魂正向他走过来,
  孟星魂的脸色虽沉重但脚步矫健轻快。在暮色中看来他的眼睛依然发着光.皮肤依然光滑紧密,肌肉依然充满弹性,身材依然笔挺6
  他还年轻,
  老伯看着这年轻人.心里忽然有种羡慕的感觉,也许嫉忌更多于羡慕。
  本来只有孙剑是他老来唯一的安慰,是他生命唯一的延续,但现在孙剑已死了。
  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老年人不死,死的为什么偏偏是孙剑?
  孟星魂已走过来。走到他面前。
  老伯忽然道:“律香川难道没有告诉你?你不知道这是吃饭的时候?”
  孟星魂道“我知道。”
  老伯的脸色很难看,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选这时候出来散步?”
  孟星魂
  老伯道“所以你就根本不该来的。”
  孟星魂忽然笑了笑,道“我现在本该在什么地方,你也好永远想不到。”
  老伯道:“你本该在哪里?”
  孟星魂道“就在这里”
  他忽然披起老伯面前的菊花,露出花下的洞穴。老伯凝视着这个穴目中露出深思之色,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本该在这里干什么?”
  孟星魂道“杀你”
  老伯霍然抬起头,盯着他,但面上并没有理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冷冷盯着他,像是想看穿他的心。
  盂星魂说道“我到这里来,为的本就是要杀你。”
  老伯又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老伯道“你不是秦中亭。’
  孟星魂动容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伯谈淡逼“你看来仿佛终年不见阳光,是个绝不似从小在海上生活的人。☆孟星魂的脸色苍白,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颜色。
  这次行动看来本全无破绽他一直认为高老大的计划算无遗策都想不到还是算错了一件事。
  他低估了老伯。
  任何人都不该低估老伯。
  孟星魂目中不禁露出敬佩之意,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却还是将我留下来。”
  老伯点点头。
  盂星魂道“因为你知道我杀不了你?”
  老伯笑笑道“假如,只有这一个原因,你现在已死了。”
  盂星魂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老伯道“因为我需要你这样的人,你既然可以为别人来杀我,当然也可以为我去杀别人。”
  他又笑笑,接着道“你连我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杀的,杀人要有胆子,而真正有胆子的人并不多。”
  孟星魂道“你想收买我?”
  老伯道“别人能买到的,我也能,我的价钱出得比别人高。。
  孟星魂道“你也知道是谁要我来杀你的?”
  老伯道“我知道的事至少比你想像中多。’
  孟屋魂道“你既然知道,还让那叛徒活着。”
  老伯道“他活着比死有用。”
  孟星魂道“有什么用?他出卖你。”
  老伯道“他既能出卖我就也能出卖别人。”
  他目中带着残酷的笑意缓缓接着道“每个人都有利用的价值,只是你懂不懂利用而已。”
  盂星瑰道“你要他出卖谁?”
  老伯道“他一个人还不敢做种事,他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孟星魂道“你认为他还有同谋?”
  老伯点点头。
  盂星魂道“你要他说出那些人是谁?”
  老伯通“用不着他说,我自已迟早总能看出来的。”
  孟星魂凝视着他忽然长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终于相信r一件事。”
  老伯道“什么事?”
  孟星魂道“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并不是运气,能活到今天,也不是运气。”
  老伯微笑道:“所以你若跟着我,绝不会吃亏的你至少能学到很多事,至少能活的长一些,你的选择很聪明。”
  孟星魂道“你认为我这么样做是为了想投靠你?”
  老伯道:“你不是?”
  孟星魂道;“不是。”
  老伯这才觉得有些意外,道“那么你为的是什么?”
  孟星魂道;“我要你让我走。”
  老伯又笑了,道“你想得很天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走?我若不能利用你,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利用你?”
  孟星魂道“因为你的女儿”
  老伯的笑意忽然凝结,目中出现忽意厉声道“我早已没有女
  孟星魂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不肯承认她是你女儿,我只知道件事,无论你怎么想她还是你女儿血总比水浓。”
  他凝注着老伯,老伯的怒容虽可怕,但他却全无惧色,接着又道“有些事是无论谁都无法改变的连你也不能。”
  老伯握紧双拳,道“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星魂说道“我愿意作她的丈夫。”
  老伯忽然把揪住他.厉声道“那么我就要你为她死”
  孟星魂道“我不想死,因为我要为她活着我也要她为我活着你若杀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老伯退视着他的眼睛,额上已因愤怒而露出青筋,说道“后悔?我杀人从不后悔”
  孟星魂的眼睛真诚而无惧,也许就是因为真诚所以无惧“你已没有儿子她已是你唯一的骨肉。”
  老伯大怒通“你怎么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孟星魂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个讲理的人,所以不骗你。”
  老伯道“你己认识她很久?”
  孟星魂道“不久。”
  老伯道一个怎样的人。”
  盂星魂道“无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都一样。”
  老伯道/她以前……”
  孟星魂门断了他的话,道/她以前的遭遇越悲惨,以后我就会对她越好何况以前的事都已过去了,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老伯的手忽然放开,目中的怒意也消失。
  他看来伤佛老了很多,黯然道“你说的不错.我已经没有儿子,她已是我唯一的骨肉“…/
  孟星魂道“所以你应该让他们好好地活着,她跟她的儿
  老伯又咬紧牙,道“你知不知道谁是那孩子的父亲?”
  盂星魂道“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老伯道“你真的不在乎?”
  孟屋魂道“我既然愿意做她的文夫,就也愿意做她儿子的父
  他逼视着老伯一字字道“连我都能原谅她,你为什么不能?”
  老伯低下头,目中露出痛苦之色,喃喃道“我只恨她为什么一直都不肯说出那孩子是谁的?”
  孟屋魂道“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苦衷,何况,那本是她的伤心事,她也许连自己都不愿意再想,你是她的父亲,为什么定要苦苦逼她?”
  老伯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道“她现在活得怎么样?”
  孟星魂道“她总算是活着,也许就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所以才能够支持到现在,还没倒下。”
  老伯抬起头道“你真能让她好好活下去?”
  孟星魂道“我一定尽力去做。”
  老伯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也许我真的老了,老人的心肠总是越来越软的。”
  他抬头看着孟星魂,目光渐渐变得温暖。
  他看得出这少年是个可信赖的人,只要说出的话,一定能做到。
  他伤佛已从这少年身上看到一丝希望。
  ’我毕竟有个女儿,还有下一代……”
  他忽然紧紧握住孟星魂的手,道“你若真的要她我就将她交给你。”
  孟星魂只觉一阵热血冲上咽喉,热泪几乎夺匪而出,过了很久才能哽咽着道“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老伯道:“你还要什么?”
  孟星魂道“有了她我已经心满意足。”
  老伯目中现出了温暖的笑意,道“你准备带她到哪里去?”
  孟星魂沉吟着还没有说话,老伯道:“我希望你带她走远些,越远越好因为…—/
  他脸色忽又变得很沉重,接着道“这里的情况已越来越危险,我不希望你们牵连到这里面来。”
  孟星魂看着这老人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和目中的忧虑之色.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毕竟已是个老人而且比他自己想像中孤独。孟星魂忽对这老人有了种奇异的感情,他们之间仿佛已有了种奇妙的联系,使得他们突然变得彼此关心起来。
  因为他已是他的女儿的丈夫。
  孟星魂忍不住道“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
  老伯笑笑,道“你用不着担心我,我已应付了很久,而且应付得很好。”
  孟星魂道:“以前不同,以前,你有朋友,现在……”
  老伯道:我也是一个赌徒,一个真正的赌徒,从不会真正输光的,就算在别人都以为他已输光的时候,但其实他多多少少还留着些赌本的。”
  他微笑着又道“因为他要翻本。”
  孟星魂也笑丁,道/只要赌局不散,翻本的机会随时都会来的。”
  老伯缓缓道“就算这次赌局已经散了,他还会有下一次赌局,真正的赌徒,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得到赌局的。”
  他微笑着拍了拍孟星魂的肩.又道“只可惜你不能陪我一起赌。”
  孟星魂道“为什么?”
  老伯眨眨眼,笑道“因为你已是我的女婿,没有人愿意以他女婿做赌注的。”
  女婿这是多么奇妙的两个字,包含着一种多么奇妙的感情。
  世事的变化是多么奇妙?
  孟星魂又怎想到自己竟会做老伯的女婿?
  夜已深,风更冷。孟星魂心里充满了温暖之意,人生原来并不像他以前想得那么冷酷。
  老伯道她是不是在等你?”
  孟星魂点点头,“有人在等”这种感觉更奇妙,他只觉咽喉仿佛被又甜又热的东西塞住连话都说不出。
  老伯道“那么你快去吧我送你出去。”
  他忽又笑了笑,道“无论你带她到哪里去,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件事。”
  孟星魂道“你。”。你说。”
  老伯紧握着他的手,道“等你有了自己的儿子,带她回来见
  路很长,存黑暗中显得更高。
  老伯看着孟星魂的背影,想到他的女儿,不禁轻轻叹了口
  “他们的确还有段很长的路要走。”
  他只希望他们这次莫要迷路1
  虽然他心里有很多感触,却并没有想太久,因为他也有段很长的路要走,这段路远比他们的更危险艰苦。
  他转过身的时候身子己掠出三丈。园中已亮起灯火,他掠过花丛,掠过小桥。
  陆漫天往的屋子里也有灯火,窗子却是开着。
  昏黄的窗纸上,映着陆漫天瘦长的人影他笔直的站着,仿佛在等人—是不是还在等着孟星魂的消息?
  老伯没有敲门。
  他既已下了决心,就不再等,三十年来老伯从没有给过任何人先出手的机会,他很懂得“先下手为强”这句话的道理。
  他也时常喜欢走最直的路。
  “砰”,窗予被攫得粉碎,他己穿窗而入。
  然后他就怔任了。
  陆漫天不是站着的,是吊着的。
  他悬空后在梁下,脚下的凳子已被踢得很远,老伯伸手探他的胸口,已完全冷透,冷得就像是他的铁胆、
  那双终年不离他左右的铁胆,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铁胆下压着张纸,纸上的宇迹潦草零乱“你既没有死,所以我死。”
  没有别的话,就只这简简单单九个字。
  他毕竟还是未能出卖别人,却出卖了目己。因为他的计划周密,却还是算错了一样事”
  他忘了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算进去。
  也许大多数定上阴谋失败的路的人,都因为忘了将这点算进去。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本就是无法计算的,但却能决定一切,改变一切。正因为如此,所以人性永存,阴谋必败
  老伯抬起头,看着陆漫天狰狞可怖的脸,仿佛还想问出些什么来,只可惜他的舌头虽长,却已无法说出任何秘密了。
  律香川不知何时已来到窗外,面上带着吃惊之色,他听到窗子鼓撞破时那“砰”的响,立刻就赶来。
  花园里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赶到。
  所以老伯用不着回头,就知道他来了忽然道“你在想什么?”
  律香川道“我在想……他,不像是个会自已上吊的人。”
  老伯道“还有呢?”
  律香川叹了口气道“他也不像是个叛贼。”
  老伯道“他是叛贼,但却不是自己上吊的。”
  他总喜欢先问别人的意见然后自己再下结论。
  这就是他的结论他的结论很少错。
  律香川倒抽了口冷气道“是谁杀死了他?”
  老伯并没有直接回答,缓缓道“我要他去找易潜龙时.就已知道他出卖了我。”
  律香川不敢再问,只敢听着。
  老伯道:“因为易潜龙突然失踪的消息.本不该有别人知道.但万鹏王却好像比我先知道。”
  律香川道“现在江湖中知道的人已不少。”
  老伯道“就因为他将这消息泄露给万鹏王就立刻传布出去,最好江湖中人都知道孙玉伯已孤立无助。”
  律香川四道/我从未想到叛贼会是他,我简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老伯冷笑道6但他只配做帮凶,还不够资格作主谋。”
  律香川道“所以那主谋人才会杀他灭口?”
  老伯点点头
  律香川道,“能逼他自尽的人并不多,难道万鹏王会……”
  老伯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立刻去准备他的葬札,越隆重越好。”
  律香川又有些意外,道“这种人的葬礼为什么还要隆重?
  老伯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才淡淡道“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所以江湖中都相信一件事
  老伯有很多朋友。每个朋友都绝对忠实,从没有人敢出卖过老伯
  天亮了,
  黑暗无论多么长,总有天亮的时候。
  清晨的太阳,新鲜的就像是刚摘下的草莓。
  风吹在人身上,令人觉得懒洋洋的仿佛又到了春天。
  孟星魂坐在那里。没有动。
  但他的心却已飞了起来,觉得自己新鲜得就像这初升的太阳,自由得像风他拉着小蝶的手,几乎想大声地呐喊。
  “现在我们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了。”
  灾难、疲惫.艰苦都已成过去。现在太阳在他头上,小蝶倚在他肩上,孩子己在她身旁睡著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他们的
  “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你说,我们立刻就可以去。
  小蝶忽然道“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
  孟星魂道“为什么?
  小蝶的目光在远方,思潮似乎也在远方,悠悠道“因为,我的父亲……你永远想不到我的父亲是谁。”
  孟星魂道/哦”
  小蝶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他的名誉并不好,你……你也一直没有问。”
  孟星魂笑道“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父亲,无论跑是谁都不重要。”
  小蝶道“可是他不问,因为他若找到我们,一定不会让我们好好活着的。”
  孟星魂微笑道“我若告诉你,他已经答应了我呢?信不信?”
  小蝶霍然回头凝视着他,目中带着几分惊喜,又带着几分不信,忽又用力摇摇头,道“就算他肯别人也不肯。”
  孟星魂道“别人?别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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