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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23

_20 温瑞安(现代)
只用两根指骨——身体却离得远远的,仿佛恐怕有条毒蛇突然窜了出来似的。
房子珠却眼睛骨溜溜的转了转,道:“你真的看到她的穴道给封住了?”
余华月道:“我还看到她软绵绵的给塞入柜子里。”
房子珠道:“那你用的方式就不对了。”
余华月道:“哦?”
房子珠道:“龙姑娘的穴道给人封制了,她又怎么开门给你。”
余华月笑问:“所以我该怎么办?”
房子珠也笑道:“你应该要怜香惜玉,替她拉开门户才对。”
余华月:“对,还是房大姊细心,那我现在总该开柜迎接或是搬动龙姑娘出来见见大家了吧?”
房子珠:“不过,龙姑娘既是京城紫衣女神捕,而且是临安龙头世家的掌上明珠,又有名捕铁手、淫魔孙青霞、夫婿任怨撑腰,很不好搞,她出来这一登场,我们大伙儿这些当贼做盗匪的穷哈哈儿,还有口好饭吃吗?还有活路儿可走么?”
余华月:“只怕没有。”
房子珠:“那我们还请她出来干什么?”
余华月陡地笑了起来:“可以用啊。”
房子珠故作不解:“用?用来种菜淋花还是天热好遮凉?”
余华月却悠悠的回看雷越鼓、辛不老和吴中奇,以及一众高举火炬雄赳赳、剽悍悍的马贼。
“我们这儿的男子汉很多。”余华月脸上又出现了诡笑。
“而且,他们大都饿久了,尤其在女人方面,简直是色中饿鬼。”
“他们确是魔鬼野兽一般的男人。”房子珠笑盈盈地道:“可惜,我不能每个都满足他们。”
她用手一刮余华月的面颊,娇笑道:“我怕你妒嫉。”
余华月轻轻抓住了她的手,且把她扯到身边来:“我是会妒忌的。”
房子珠身子已在轻轻扭动,看得在旁的男人全都喉咙搐动,都升起了一种原始的欲望,唇裂舌干。
“我也会嫉妒的。”房子珠用眼睛去瞟那一众如狼似虎的汉子,“听说龙姑娘貌美如花,是武林女侠中的美人儿,其艳名绝对能排在前三名之内。”
余华月舐了舐干唇:“我也听说过,今天见过了,果然名不虚传,美得堪称人间绝色。”
房子珠脸上还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有一种奇异得有点令人悚然的光,眄着余华月,道:“你想不想试试?听说她还是个处子呢!”
余华月面颏抽搐了一下,道:“我想,很想,可是我不敢。”
房子珠媚笑道:“为什么?”
余华月的手摸向她的“要害”,“因为我怕你。”
——所谓“要害”,是女人的“要害”,或是男女之间的“要害”。
“你怕我?”房子珠的脸上出现了一股神态,这样的容态纵然在平时已够狐媚了,而今在火光映耀中,还突显出一股狠骚来,“我怕你才是。而今,你已是叫天王手上的红人又有余东天为你掠阵,陈贵人助你一把,李财神任你挥霍——哪有你怕我这回事?你现在已谁都不怕。”
说着,她的手也“摸”在他的“要害”上。
——对男人而言,这种“要害”往往也很“要命”。
余华月脸上的咸蛋又好像几乎裂了开来,从里面不知飞出一只蝙蝠还是游出一条水律蛇什么的,然后他忽然诡笑问:“作为一个男人,最不该得罪的是什么?”
房子珠想也不想便答:“女人。”
“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余华月用手拧她嫩出水来似的面颊,“特别是你这种又美又狠又聪明的女人,谁得罪了都没好下场。”
房子珠别过脸去,一双妙目却是盯在那柜子上:“我也听说临安龙头小筑龙家老大是惹不得的人,谁得罪他的掌上明珠龙女侠,都不会有好下场。”
“操!”余华月啐了一句:“我们几时得罪龙女侠来着,你没看到吗?是詹大当家练功发了狂,奸杀了龙女神捕,又奸杀了吕碧嘉,我们才只好被迫除去了这样一个疯痫发狂的老人,我们是行侠仗义,大义灭亲,我们谁也没惹,哪方面也没得罪,是不?”
“是是是,”房子珠一点也不示弱,反而用手也去拧余华月那张诡异的脸,“有时,我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你脸上要是拔掉了这些讨厌的竹签,就一定更可爱一些!”
余华月摸摸自己脸上折纹里藏的竹签,耸耸肩道:“那可是我救命的把式,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操!”这次房子珠故意“放弃”了她惯说的“丢”,而仿余华月用了个“操”字作为开头:
“这把戏岂止于救命绝技而已?我知道你玩意儿你还用来对付给你奸杀过的女人呢!”
余华月做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有这回事?——我可从来没用过它们来对付你啊!”
房子珠这回却认真了起来:“免了,这玩意儿我担当不起,敬谢不敏。这一年又三个半月以来,我观察过二十七名你奸杀过女子的尸体,她们都给你这‘玩意’弄得遍体鳞伤、满身窟窿,下体更血肉模糊——我看,今晚,该是轮到龙姑娘有福了。”
余华月笑了。
阴阴地笑。
“你是暗示我,要用这绝活儿来服侍她?”
房子珠媚眼如丝:“你的‘飞签一杀’,本来就是女人的煞星。”
然后她又嗳嗳地柔笑道:“听说你的兄弟那一套‘东天一棍’,也挺厉害的。”
余华月哗啦一声嗤笑了起来。
他不常笑。
他一向都认为人生是无奈而悲惨的。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要更大的权力,以让自己不那么无奈,而多制造一些他人的惨事,来减轻自己的惨痛。
他是那种标准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痛苦上”的人。
他不喜欢别人提到他的兄弟:余乐乐。
这是隐藏在他心底里的一个秘密。
由小到大,他们虽为同父母所生、同一环境里长大,但就不知怎的,作为哥哥的他,就不如弟弟幸运。
他给父母遗弃,可是乐乐却没有。
他在江湖上辗转闯荡、艰苦挣扎,终于闯出点名头来,挣出点地位来,但也成为众矢所的,远遁灵壁,加入“流氓军”。
最后为“屠杀王”詹奏文所收容。
他弟弟却完全不需要历这些困苦和风霜,就已搞出名堂,有了权势,成了“叫天王”麾下的重要干部。
他也攻于心计、外表讲究,礼仪周周,让人不加防患,取得信任,但就是他命苦,他不幸。
余乐乐可比他幸运多了。
所以他才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杀了不少人,夺了不少财,又让自己脸上镶“蛋”缝“针”,为的是要比余乐乐更有成就,更有威力,而且成功也更高、更强。
可惜事与愿违。
他虽然花了莫大力气,但始终胜不了他的弟弟,而且一“正”一“邪”,他“恶名”远播,他弟弟却“清誉”日隆,这使他更忿忿不平,心头恨煞。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向人表达。
他就算杀了他弟弟,也不会告诉人:他恨他!
他更不会让他弟弟知道:他妒嫉他!
一俟余乐乐受到查叫天的重用,成了“四大神将”之一的“诡将”,他反而开心见诚,跟余乐乐了无隔隙的“好”在一起,甚至在人前都猛夸他的弟弟:
“他的成就比我高。”
——虽然他心里却只想:他的运气比我好。
而且正在计划着:哼,就看谁的下场比较好。
如此,他因余乐乐而逐渐搭好了关系,也挣得叫天王的信任,成了“叫天王”派系布伏在“流氓军”里的内应,而今终等到了机会,杀掉詹奏文而独当一面。
他也省觉自己和弟弟的关系很重要,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但在这重要关头,都得要好好维持。
——查天王信重他,别人给他面子,乃至“流氓军”支持他,“洞房之珠”不敢剔除他,都跟这“关系”很有点“关系”。
所以,他听房子珠这样提出来的时候,一向少笑但保持谦冲礼貌以自保的他,就故意哈哈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佩服你些啥子?我就是佩服你这种女人,前程无可限量。一面服侍那老蜘蛛像女奴一样,一面又可以跟我搞得热火朝天;一面弑夫偷情,哈,却又能一面打我兄弟主意,敢不成‘流氓军’归入‘叫天王’麾下后,你又成了‘天王夫人’,可一点也不稀奇……所以,我由衷的佩服你。”
“操!这算什么!?我也佩服你!”房子珠在他面前,故意舍她惯用的“丢”字而取“操”字,当然也是示好的一种:让他感觉到同声共气的亲切,而完全信任她。
“没有你,我们今天怎能成功杀了‘老蜘蛛’?没有你‘老蜘蛛’早已把‘吠月神功’练成了,你设法引入‘一哨大盗’何半好,杀了他那宝贝儿子,让他心乱,走火入魔半疯不癫,性情大变,我们今天才能得手。”
“还是你厉害。说真的,我比不上你。”余华月恻恻笑道:
“我忙这忙那,没啥好处,你不但嫁一个上一层楼,还杀一个得一大堆好处——而且,你害人杀人的时候,甚至在淫乱至极之际,脸上表情还那么纯真、无辜,这点试问有几人能为之?”
“你别损我了。”房子珠依然笑咪咪的,“你没好处?‘流氓军’现在可是归你调度了。”
余华月看着她,就像在月色下、火光中观赏什么绝世奇珍似的:
“你不是一样有好处吗?不然,老蜘蛛的‘吠月秘笈’到哪儿去了?那可是莫大的好处。”
房于珠一听,心里一惊,但美脸上还是笑得媚媚的,可是她心里却分明、清楚。
——这余鬼脸可比谁都精明、难惹,只怕有机会就得要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余华月却笑淫淫地看着她。
他知道这女人又狠又毒又堕落。
——却还是不易其美,不减其媚。
反而更媚,而且更美。
有时候,堕落也是一种美。
他觉自己也很堕落。
——那是一种无法拒抗的沉沦。
所以,他跟她在一起,正是天造地设,珠联壁合,不,粪坑遇着屎桶。
那有什么办法,人生,既不能昂扬,那就让它沉沦吧。
——沉沦到了极点,且利用沉沦作为自己的力量,也是一种成就。
所以房子珠一旦建议:
“我们还说那么多无谓话干啥?先把龙女神捕请出来,你先行乐一乐,再让众家兄弟们分享了再说吧!”
余华月马上表示赞同。
事不宜迟。
夜长梦多。
所以他开了柜子。
用他的十字枪。
他一向谨慎。
必要时,他狠。
——能狠能忍,必成大器。
他就是这样子的人。3.请数到十
此际,他就用十字枪去撩开长柜,一面诡诡的笑道:
“龙姑娘,出来吧,我从一数到十,你若不移莲步,我就只好一枪搠进去了。”
房于珠听了,吃吃笑道:“你想插她罢了,不必找借口了,她要是能动,早就出来了,你这人也真够绝了。”
余华月带点森冷的得意,一抹面颊,伸出舌尖,舐舐干唇,道:“那我就少数点好了,就从一数到三,要是三声之内你还不出来,我就只好——”
说到这儿,不知怎的,他却忽然生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其实谁都在倒数时间。生命,本来就是时间的倒数。心跳,一生人若只跳动一亿次,那么,多跳一次就少活一次。同样,眨眼,呼吸,乃至睡觉、吃饭、造爱、见面,莫不如是。
见一次少一次,做一次少一次。
——他这样为人倒数时间,但死亡或生命之神岂不是也正为他倒数生命余剩的数字?
就在他嘴里开始数:“一……”心里正陡然升起这时疑问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这样说:
“二、三,我替你数到三了。”那声音很尖,很锐,好像一开口就要伤人,锐气也很盛似的,但又绝对不难听,而且很有威严,好像他说出来的话,别人就一定会听从,或者他完全不在乎别人听不听,又或许他已肯定到头来没有敢不听会不从:
“现在从四请数到十,我要这儿所有的人都退出去,外面的人全放下兵刃,撤走,并要你保证发誓不再组合这一彪流寇,还要不许动龙姑娘一分一毫,以及留下房子珠就缚,我就放你们一马。”
然后他还补充道:“只是暂时放你们这一次,下回要知道你们还在活动,不管毁约还是作孽,我都会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余华月一听到这个人的语音,打从心里头冷了出来。
在这炎夜里,他只觉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他不用回头,已认得这个人的声音。
他在这一刹间已省觉。
他以为最得意之际,就是最疏忽的时候。
他故意在“一山树”作出“兵分两路”,让龙舌兰去跟踪,他尾随其后追踪了过来。
却不料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
他跟蹑龙舌兰,但有人亦跟在他后头,直踩入“流氓军”的大本营来。
——大家都忙着狙杀老蜘蛛,也顾着去对付女神捕,却忘了还有个大淫魔。
孙青霞!
来的当然就是孙青霞!
他还是回了头。
一个冷漠、孤独、傲岸、决绝的脸容,手里有剑,背负长琴。
果然是他。
他来了。
余华月在今天与他一会面,已连败数次,每次都受制于此人剑下。
当然没有人比余华月更明白:这号煞星的难惹、难搞、难对付了。
可是房子珠没有见过孙青霞。
但她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
“他就是孙青霞!?”
她小声问余华月。
余华月点头,枪尖有点抖动。
房子珠的眼睛更亮了,仿佛连面颊都有点烫红了起来。
“放下你的枪。”孙青霞一字一句地道,“这次我不会再饶你的命。”
余华月正想说什么:也许他是想跟孙青霞协调、谈判,甚至拿手上龙舌兰这人质作威胁……但谁都不知道他的打算是啥,房子珠已低声吩咐他。
“杀了龙舌兰。”
“什么?”
“不杀她,他一定会救她。他们两人联手,岂不更可怕!?”
“……这孙淫魔不好惹得很。”
“你怕什么?我们有这么多人!快,杀了她,迟了就来不及了!”
“可是——”
他话未说完,甚至也还没说下去,房子珠忽然手一掣。
她不是向任何人发动攻击。
她只是把余华月的手关节处撞了一下。
她撞得恰到好处。
余华月的手一抖、一哆,手中枪,便不由自主地疾刺了出去。
“夺”的一声,整支近二尺长的枪锋,刺破了木柜,刺进了木柜,也刺着了木柜内的龙舌兰。
只听柜内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闷响,似略挣动了一下,便没了声息。
大错已成。
出了人命。
余华且本不想杀龙舌兰,至少,他决不想在这时候当孙青霞的面杀龙舌兰,可是,他的枪已递出去了,他已刺入她的肉体里,这个他完全可以感觉得出来。
他也明白他十字枪的威力。
而且还有毒力。
——柜子里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地,更何况龙舌兰的穴道早已受制。
他是亲眼看着她给詹奏文塞入柜子里去的:只要人在柜里,那就必死无疑。
他本来可不想龙舌兰死。
至少这时候不想。
——只要龙舌兰一死,孙青霞和他的深仇可就结定了。
而且这件事还绝不能传出去,要不然,跟他结了不解之仇的人可太多了,也太难应付了。
所以他现在只有一条路。
只有一条路好走。
杀了孙青霞!
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可回头。
都是因为那一枪——其实是房子珠一撞之故。
稿于一九九六年五月号四至八月一日:与周斌最后相聚之浪漫日月,阴晴圆缺事,悲欢离合情,不负此情,不枉此生/六月十九至甘一日:杀子憾恨。苦劫加身,无语问苍天。
校于九六年七月七日:遇劫惊险,意个惊喜,化险为夷,凶中反吉/廿三至廿六日,白赴港失败,遇十数劫难,转化数十场冲突,成为可怕、可怖、对人性绝望之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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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1.妒火怒烧功德林
这一下变故,连孙青霞也意料不到。
他本来跟余华月就无深仇大恨,不解之雠。
他也知道余华月是有点怕他。
——所以对方绝不会无故对龙舌兰下毒手。
至少不会当着自己面前下手。
何况,余华月跟龙舌兰也无怨隙。
可是事情竟发生了。
在他眼前发生了!
余华月竟杀了柜子里的龙舌兰!
他本来突然一出现,先予以警告,意图是先慑住众人,以致先保住龙舌兰(至少也不敢对龙舌兰下手)为第一目标。
要不然,贸然抢救,屋子内又黑又窄,兵刃密集,火炬又多,万一伤了龙舌兰,或烧了起来,局面都很不好收拾。
他虽然能持着剑、抱着琴来杀敌、逃亡,但总不能还抱了个穴道受制的女人来打杀一大窝土匪。
所以,他反而不作狙袭,以免令这群歹徒太过慌惶失措,他深知余华月是个奸诈小人,这种人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把事情做得回不了头、走上绝路。
因而他才先发话示儆,却没想到有此下场。
他仿佛看见那娇媚的女人动了一下,余华月就一枪扎进柜子里,而全无迂回的余地。
这一刹间,他知道自己判断出了错误。
他红了眼。
发出尖啸。
这一瞬,余华月也愣住了。
但他的枪已刺了过去,扎了进去。
他已不能改变这事实。
他也咆哮了一声。
“孩儿们,一起把这厮乱刀子剁了。”
这个时候,除了杀伐,以命拼命,你死我活之外,还有什么路可走?
杀戮,虽然本来就是通向绝路的血路,但也是“流氓军”一向的习惯和作风,而今,余华月和“禽兽兵”也只有这条路。
只这条路可走。
——见余华月已因她巧妙的一撞而一枪扎入柜子里,房子珠笑了。
无论如何,她成功了。
她虽没见过这龙舌兰,但她却一向都知道她很美。
——“金花神捕”白拈银,人人只知其美,但很少人见过她,见过她的人都形容不出她的美。
——“紫衣女神捕”龙舌兰,大家都知道她美,也有不少人见过她的美,知晓她美的人见过了,都说她比传言中更美。
这本来也不关她的事。
可是她妒嫉。
她本来就是妒火怒烧功德林的人,更何况像她这种人,平时也没啥功德可言,造孽却早已成山。
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女子,因为跟她“嫁”过的丈夫有“过从”,而丧于她手下,其他跟她有冲突、争执的女子,毁在她手上的也不知几,吕碧嘉只不过其一。
她是那种只许自己靓,不准别人比她美的女子。
她美,而且狠。
她要不是那么美,也没那么狠,她就决不可能冒起得那么快,曾经那么多次掌有大权、博取大人物的信任。
她要不是那么美,而且手段又那么狠,她也不致跌得那么快,摔得那么重,倒下的次数会那么多了。
她无端妒恨龙舌兰,原因倒是充分。
一,龙舌兰天生是“兵”,她一直都是“贼”,她自问人美,且聪明又懂得把握时机,却是为何她一直是贼,而对方一向都是兵?
不公平。
二,龙舌兰摆明了要抓她,她早已收到风声,加上龙舌兰既到了大深林、大森林这一带,自然就是一并来对付她的。
她得先下手为强。
三,龙舌兰天生就是好命,她长上有龙端安,夫婿有任怨,慕恋她的人有仇小街,还有照顾她的人铁游夏,而今居然又多了个孙青霞。
她实在妒火中烧。
四,叫天王已下令“清除”龙舌兰和孙青霞。既有上令,领功为要,那就不必客气了。她一向都认为,有许多该杀的人结果都没死,是因为下手的人太拖泥带水,太多顾忌之故!
她?可百无禁忌。
五,看来,这“女神捕”居然潜入“老蜘蛛”房中,以那老淫虫,只怕早就不会放过她。加上余老三跟踪她回来大本营,看他那死相,九成已对这女狗腿子起了淫心。连同淫魔孙青霞都是为救她而冒险闯入的,其吸引力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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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劲敌”,她怎会让对方活下去?
六,何况,孙青霞乍现身时的那番话,摆明了:她,是要抓的;龙舌兰,则一定是要放的——形成如此明显和强烈的对比,厚此薄彼,难道她就不是人吗?
所以,她立意要杀了她。
她甚至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见也没见过她,就要杀了她。
是以,孙青霞一亮相,话一说出去,她已使余华月出了手,快,绝,且无挽回余地,至少,除去一心头恨、眼中钉也是件快意的事。
她不但使余华月出手。
她自己也出了手。
她的手一扬,夺、夺、夺、夺、夺、夺,六把飞刀,全钉入柜里!
她这样做,其实也不为什么,只为杀了一个声名比她好的美丽女子。
女人的妒火本来就是不可理喻的。
炉火中烧,造成的后果往往是不可估计的。
“妒”是死症,不仅对女人如是,男人又何其不然。
——有几个英雄儿女,能过得了“妒嫉”的关?2.刀口上的一滴泪
六刀钉入柜里。
局面已无可挽回。
——生已成仇人。
——死已成定局。
余华月已下令大家合力将孙青霞立地打杀。
——幸好敌人只一个,而他身边有两百多个兄弟。
孙青霞武功再高,剑法再好,也断断打杀不了两百多名剽悍、狂暴、残勇善战,如同疯虎出押、兽性大发的暴徒、恶匪。
谁也不能。
孙青霞红了眼,拔出剑,怒火冲冠,致使他的头发几乎根根倒竖而起,他连人带剑,冲向余华月和房子珠。
这之前,他和余华月、房子珠相隔还甚远。
至少隔了十几个人。
——十几名“流氓军”的人。
而且都是好手。
——凡是能进入“黑房”参与杀害“老蜘蛛”的,当然都是房子珠或余华月的心腹人马,同时也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但只不过在片瞬间,孙青霞已到了余华月和房子珠的身前!
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人,却都倒了下去。
溅血。
血飞溅。
火炬陡然一黯,落下,黯淡,却又忽然蔓延了开来,一时黑房变得火光熊熊。
持火炬的人都倒在地上。
他们已倒在血泊中。
剑如电。
电剑。
谁挡谁死。
谁不拦也死。
一下子,已死了十一人。
孙青霞已面对余华月。
余华月因有前战之鉴,决不肯让孙青霞出招在先,故而绰枪、抡杆,抢身又发出了惊人的呼啸,旋起了一种巨大无朋的、摧毁绝灭的旋风,砸向孙青霞。
他抡枪的气流,使整座焚烧的茅顶和茅壁,在黑夜里翻飞出去,火球样的一大片在黑风里狂舞,恰成奇景。
孙青霞看也不看,一剑急刺其咽喉。
尽管余华月能一枪粉碎眼前这人,但喉咙则势必为这一剑所洞穿。
他还记得自己咽喉为这一把剑抵住的森寒感受。
他急退,枪依然飞掷孙青霞。
孙青霞人随枪起,眼看要给枪锋贯穿,他却巧妙地用一只手上的一只手指的指尖轻轻一点、一拔,那一枪已变成向房子珠砸打了过去。
房子珠这时正向孙青霞发出了暗器。
一点银光破影来。
孙青霞乍见一蓬银芒,迎面而至,但他不知是要送死还是殉死,不退反进,竟在此时急取冒攻。
他的剑在前。
剑光通体发亮。
剑锋发出嗞嗞之声。
银针竟全都给一种奇异的诡劲,吸得全黏住了他的剑锋。
他左手却在虚空中上下一抄、一夹,夹住了两口针。
黑针。
——黑针无声,银针只是幌子。
黑针才要命,才是主力。
但黑针却依然瞒不过孙青霞明利的眼睛。
这时,孙青霞人已逼近房子珠。
房子珠一折腰、一翻身,手中掣刀,口中发话:
“孙大侠,别打,我久慕你的大名……”
她不希望跟孙青霞交手。
她从来都不愿意跟男人搏斗——在床上的“肉搏战”当然除外。
她一向都认为:跟男人拼命是很愚蠢的事,那是侮辱了女人天生卓越的本领。
所以她想先稳住孙青霞,再吸引了他的注意,然后再说。
——她根本就不相信:一个给她吸引住了的男人,还会“狠心”跟她交手。
那时,就只有她“杀”他的份,而绝没有他“杀”她的机会。
没想到,这次她错了。
愤怒中的孙青霞,根本不听她说话,也不容她分说。
她掣刀的时候,就看见剑光。
她想用刀抵住剑,但余华月的枪已旋舞飞砸而至。
——这一枪本来是攻向孙青霞,但不知怎的,孙青霞在一指之间,已扭转乾坤,现在那一枪,带着惊天动地之力,向她掷来。
她一面在心里咒骂,一面用六种身法、三种刀法和两种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借力卸力的秘技,这才勉强把那一枪的威胁解除。
可是孙青霞的青锋已到了她的咽喉。
这一刹间,她感觉到那剑尖极冷极冰极冻极寒极可怕,即将、马上、已经刺破她的颈肌,切入她的喉头,深入她的血管里去了——她因一种从来没有的骇畏,因而闭上了眼睛,虽然只那么一刹。
但孙青霞却突然身形一跌。
急跌。
也就是说,在这一跌的同时,他原先向房子珠刺出的一剑,已消失了,不存在了。
房子珠喜出望外,睁开双眼,却因而魂飞魄散。
因为她看到的居然是:
颜色。
艳红色。
——在这样的夜色里,在这般的火光中,她居然看到的是漫空的艳红。
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她已来不及闭目。
不及退避。
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花雾”。
花非花。
雾非雾。
——那的确不是花,也不是雾,而是一种毒。
毒粉。
那不是孙青霞发出来的。
这时候,他只想一剑刺死房子珠,才不想用暗器招呼她。
何况,他也没有这等下三滥的暗器。
那是余华月的暗器。
“花雾”就是从他额上那瓷制“咸蛋”里发出来的。
他趁孙青霞跟房子珠以快打快时,他无声无息地欺到孙青霞后头,要讨这个便宜。
但孙青霞却在他打出“花雾”之后,陡地“不见了”。
他的“花雾”打不着孙青霞。
但也没有打空。
他打中了房子珠。
——所谓“打中”,其实比轻吻还柔,更舒服。
但房子珠却以手掩脸,发出一声惊心动魄、划天裂地的尖嘶。
之后,她的手就一直紧紧黏在脸部拉也拉不开,拔也拨不脱,好像有什么强韧的东西,把她的手跟她的颜面黏在一起了。
当她的手可以自她脸上拉扯开来的时候,她的手心肌肉,连同掌纹,已一齐印在她的脸上。
而她的脸肌,则一大片、一大片,连同肉和五官轮廓,给黏连在手掌上。
也就是说,她的脸已血肉模糊了。
可是却没有流血。
一点血也没淌。
房子珠第一件事就是拿刀。
拿刀不是拼命。
——而是要借着火光,照她一向自恃自傲的容颜。
这一照,寒利的刀口上就多了一滴泪。
当然不止一滴。
泪,不住的落下来,正如这“大深林”的血,不住的飞溅流淌一样。
她看到了刀口上自己的脸。
她尖叫了起来。
一直尖嘶。
惨叫。
“宰了他!你们给我宰了他!杀了他!你们给我杀了他!谁杀了他,我什么都给他!谁宰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他!只要能活捉他,我给他当大当家——”
她已形同疯妇。
但没人敢看她。
因为大家都在拼命。
跟那出手不留情的剑魔拼死命。
大家也不敢看她。
因为她的容貌太可怕。
——可怕得她一旦走出“黑房”,就没有一个部下认得出她就是那个曾经是千娇百媚的房子珠来。
其实,她在这等惨烈的状况下,狂嘶疯呼的要宰要杀的人,恐怕不只是孙青霞,只怕也有余华月的份。
不过,就这一点上,她已如愿已偿,不必激愤。3.剑尖上的一滴血
这片瞬间的变化,十分急促,也十分惨烈。
那是从孙青霞乍然出现算起。
他一出现,房子珠便即时应变,使余华月一枪刺杀龙舌兰。
孙青霞始料未及,马上发动攻袭。
余华月也无退路,呼令手下围杀孙青霞,房子珠也一不做、二不休,飞刀入柜,不让龙舌兰有活命之机。
但孙青霞在刹间已杀十一人,攻至余华月身前。
余华月先下手为强,抡枪飞掷。
孙青霞不理房子珠打话,挡开了她的飞针,房子珠几乎死于孙青霞剑下,余华月使出杀手铜,自面上的“咸蛋”打出毒雾,孙青霞却及时仆倒,“花雾”就“种”在房子珠的脸上,毁了她的容。
电光火石。
快、奇而急。
并且十分惨烈。
残酷。
人类的斗争本来就是十分残酷的。
房子珠和余华月本来都是非常残忍的人——可惜他们遇上了孙青霞。
孙青霞已经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不这样杀人了。
自从他加入了“杀手涧”的“崩大碗”后,受温八无的教化、影响,已尽可能不杀人了,之后,又受铁手的耳儒目染,能不杀人,就不杀人。
但不是今晚。
今晚的他,大开杀戒。
——是什么令他作出如此剧烈的改变?
仇恨?
正义?
——还是一种他自己也叙述不出、分辨不明的微妙感情?
杀!
他倒在地上之际,又杀了三名要替房子珠和余华月解围的“流氓军”徒众。
然后他才一剑刺向余华月。
——要不是他先解决那三人,余华月就一定躲不过这一剑。
余华月的“花雾”失手打在房子珠的面上,他已知侮。
——但打出去的毒雾又如何收得回来?
他一击不中,即退。
不但退,而且逃。
——遇上这样的敌手,只有逃遁一途。
他反应快,所以才躲过了孙青霞的一剑。
这一剑刺空,却“教训”了余华月。
光是逃,只怕还逃不过。
孙青霞剑快。
快剑如风。
而且孙青霞像是已吃定他了。
好像一定要他偿命。
他已看到了房子珠的下场。
他不得不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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