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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23

_2 温瑞安(现代)
更不容任何人喘气。
孙青霞一上来就将计就计,制住了麻三斤,然后一旦发现了他同伙藏身之地,在对方发动突袭之同时反攻,使陈路路不及放箭求退,而耶耶渣仓急之下也一刀给他迫退,先救了那小姑娘,然后在发现了龙舌兰受欺凌的刹间,他已向那淫憎发动了攻势。
如果他在这些行动中只要稍停,或者想一想才出手,那么,他的敌人那么多,而至少有两个弱女子落在武功高强的敌手手里,他却只有一个人,岂能占得了上风?制得住失机?
可是他不。
他一下子就攻入敌阵,打散了他们。
这几个行动中,兔起鹘落,所向披靡,只有在乍见龙舌兰裸体之际是震了一震——而且,这种心灵里头的震动,他是久久未消,久远不消的,而且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了。
然而他却是一个浪子。
一个“淫魔”。
他自然见过不少女人的裸体,而且大多是极美丽的女子,极美丽的胴体。
但却都没这一次的震动。
也未曾有过这般的震动。
——事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何以?
他的刀快。
反应更快。
可是那和尚也非同等闲。
——要是孙青霞一闯入荆棘林第一刀便砍向他,他就死定了。
但不是。
孙青霞得先解决“天狼箭”,再迫退“天狼剑”,然后才能轮到这和尚。
不过他最恨这淫僧。
所以出刀也最狠。
那和尚虽然正淫兴大发,在满足施手足之肆,正要进一步有所行动之际,便发现敌人已然攻入。
他立即返身。
应战。
他已算是极快。
但刀光更快。
刀已到了他左太阳穴。
他避不开。
躲不及。
甚至连招架的机会也没有。
但他毕竟是江湖上早已成名的人物,在这千钧一发里,他只做了一件事:
一手扼住了龙舌兰的咽喉。
刀陡止。
刀在和尚的额角。
手筋尽露。
手就箍在龙舌兰的颈上。
一切都静了下来,刀没有刺下去,手也没有再发力:
只龙舌兰眼睫毛颤动,似将悠悠转醒。
大家都僵在那儿。
就算是陈路路、耶耶渣也抢救不及:
那和尚已在刀尖下,脸都白了。
但他手里却有人质:
一个弱女子。
孙青霞的眼比刀还利:
“你就是烦恼?”
和尚金鱼般的眼转动着,几乎要突破眼皮:
“是。”
孙青霞道:“枉你还是出家人,卑鄙!”
和尚道:“既知我名,还不弃刀!”
孙青霞:“你先放开她。”
烦恼大师:“你知道我不会。”
青霞:“那我杀了你。”
烦恼:“你杀我我就杀她。”
孙:“好,我收刀一寸,你减一分力;我刀离你头一尺,你就全把她放下。你守信,我就守约。”
和尚:“可以。”
便要动作,孙青霞喝止道:“你若要放,便轻轻松松的放,休得要使诈,否则——”
和尚额汗滚滚而下,舐舐干唇,强笑道:“我只怕你说话不算数。”
孙青霞:“我先收刀,你放人,反正,我刀离得愈远,你越安全,对你没有损失。”
烦恼大师十分烦恼,但反复思虑,觉得还是“搏得过”,便道:“好,就这么办。”3.要玩,便尽情去玩,
阳光渐亮。
天清气和。
龙舌兰微微“噫”了一声,仿佛也感受到这清晨之美。
——但她可有感受到这大好晨曦里的人性之恶?
孙青霞收刀。
一寸。
刀尖凝住。
烦恼大师刚才还不觉如何,但而今刀尖稍远,反而在太阳穴上炸起一阵鸡皮疙瘩来。
孙青霞扬扬刀尖示意。
烦恼便在手上退了一分力。
孙青霞凝视着他的手和手背上的筋,再移开了刀:
一寸。
烦恼要活命。
是以又消去了一分力。
孙青霞再缩刀:
又一寸。
刀略轻颤,又白又亮。
烦恼祛力:
再一分。
手微颤,手筋渐消。
两人各缩刀却力,当孙青霞刀离烦恼头上已八寸之际,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烦恼的手陡然握紧。
他抓住了龙舌兰的脖子,脚步倒滑,一泻丈余!
这下变化极速。
且万无一失。
——主要是因为:烦恼见刀已离他八寸,就算孙青霞再急刺过来,他也有把握避得开去!
——何况,他手里毕竟仍有人质!
所以他已立不败之境。
因此他反悔!
——跟他烦恼大师斗诈,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不够秤!
只要他退到安全的距离后,再联同一恼上人、麻三斤、耶耶渣、陈路路一起格杀这淫魔:他才不信集数大高手之力,还收拾不了这魔星!
——个淫魔居然还阻止本上师行淫,这算什么!?
(去他的!)
(本上师要玩便尽情地玩,谁阻我就杀谁!)
他急退。
一泻丈三,左手拎着那半裸女子一扬,拧脸向着孙青霞,哈哈一笑:
“你奈我何——”
“嗤”地一声,刀光一折,破空打至,“卜”地他的眉心印堂处穿了一个洞。
血洞。
“噗”地给刺中了一记的烦恼大师,凝结在那儿,甚至忘了发力。
但刀劲并未穿射到龙舌兰脸上。
——那一丸刀气,直从烦恼大师额前穿入,并未自后脑透出,故而全未伤害到扣在他身后掌握中的龙舌兰,便自动消失了,连血也不多流,却已击杀了烦恼大师,拿捏得恰到好处。
烦恼大师着了那一“刀”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竟仍会给孙青霞击中的!
——他不是仍在丈外么?
但刀已刺中自己额前!
他呆在那里。
至死不信。
——我也会死!?
他死了。
他是足足发怔了好一阵子,然后才死的。
他手中的龙舌兰身子一软,萎然落地。
孙青霞“呼”的一声,掠了过去,在众人惊疑中扶住了龙舌兰。
龙舌兰整个人就搭在他的左肩上。
孙青霞单刀冷对剩下的三名敌人。
不错是三名敌人。
麻三斤并没有死。
这人就算没有过人之能,也有过人之机敏。
当时他在眼前一空,孙青霞乍然消失之际,他手上的布袋及时一兜,套住了那一箭。
他的布袋是用婆罗乃的“义薄云吞”石棉缅绵织就的,不怕刀枪水火,这一箭箭镞虽利,也穿不透他手上这口布袋。
但那一箭的余威,仍裹在布袋里,击着了他的胸口。
麻三斤大叫一声,仰天摔了个仰不叉,也趁此却去了四成矢力。
——不过,硬挨这一记“钝箭”,也活叫他受了。
但他已没时间去观察伤口。
他即时赶了过去荆棘林:
大敌当前:
——还是大家“夹手夹脚”把孙青霞料理了再说!
可是当他飞身过去,投入荆棘林,却发现死了一个人:
烦恼大师!
而且更发现了一个他情愿不信的事实:
——孙青霞居然练成了“剑气飞纵”!
近二百余年来,武林中除大侠萧秋水一人之外,几乎无人练成“剑气飞纵”。
——“剑气飞纵”又名“飞仙剑气”,剑气离剑而出,百步杀人,千尺取命,万人中能取敌之首级,等闲事耳!
(这淫魔居然练成了“剑气飞纵”!?
啊!这魔星!)
——烦恼大师就这一疏神间,死在“飞纵剑气”下!
更可怕的是,这厮不是用剑。
他手上的是刀。
他以刀使出了“剑气”!
——这岂不是比以剑使剑气更艰更难!?
憬悟到这一点,麻三斤马上后悔自己为啥要赶了过来,而不是趁隙速离不文山了!
他本想到:“现在要溜还来得及”,后来却因为发现了一件事,立即改变了主意。4.要爱,便疯狂地爱。
孙青霞单刀成剑势独对三敌。
胸有成竹。
以寡敌众一向是他的本色。
自信使他美。
傲慢冷对。
刀锋偏。
剑尖。
只听他冷笑道:“你们真不要脸,几个武林成名人物,却欺凌一个昏迷、一个弱女子!”
陈路路怒啐道:“你还有资格来说我等!我呸!”
孙青霞眉心红光一现,叱道:“使剑的,你再往那姑娘走近半步,我先取你狗命!”
耶耶渣立时止了步:
——这煞星的“飞仙剑影”,不到他不暗自心寒。
忽听麻三斤道:“这样吧,孙少侠,反正你也没蚀着什么,不如,你拿这小村姑恁自去快活吧,我们只要回龙姑娘便是。”
孙青霞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们干的好事,我一个都没打算让你们活命!”
麻三斤却道:“我们也没杀了你的亲人家属,你恨我们干啥?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大家日后江湖好相见。”
孙青霞忿然一指道:“他们都是无辜村民,你们也狠心—一加以残害,为的是啥!?我不替他们报仇,还有谁为他们申冤超度?”
麻三斤嘿嘿笑道:“你想知道我们为何要杀这些人?”
孙青霞嘿然道:“你们这种人,一向只为了要一逞兽欲,便不惜灭尽人口也不惜!”
麻三斤居然道:“猜对了!还有一个理由……”
孙青霞倒没看出来这向来他以为是“孬种”的麻三斤,到此地步居然还那么“定”,便道:“你说也好,不说也好,反正,我都一定宰了你。”
其实他心里当然还是想知道的。
麻三斤沉吟了一下,这才道:“我们杀这些人,还不是……”
孙青霞不禁问道:“还不是什么?”
麻三斤犹豫片刻,然后才道:“——还不是为了你!”
孙青霞大感意外:
“为了我!?”
就在此际,他陡然闻得一股药味!
——紧接着,便是拳风打到!
这刹间,孙青霞立时反应。
也立时反击!
可是他心中,也难免闪过一丝悔意和顿悟:
——难怪麻三斤敢引他对话了,其目的是掩饰自他背后掩近的敌人!
他旨在分他的心。
乱他的神!
——要不是先有那股药味,只怕,他现在已着了那一记十分古怪的拳劲了!
那一拳,打向他的后脑。
没有招呼一声。
不曾发出声息。
这一拳狠狠打来,打向他的要害,要的是他的命。
——可是孙青霞的命不是那么容易、那么随便就给人要得去的!
孙青霞来不及避。
——就算来得及避,他也不避,因为他已失了先机,身上还背了一个龙舌兰,避得了一招,避不了第二招。
何况,闪、躲、避、逃,一向都不是他的性情——就算他化身为“杀手涧”的“小欠”,他一是因听了八无先生的劝谕,二是别有图谋,所以才肯暂时屈就在“崩大碗”里,但仍然是个“大脾气的小伙计”。
一时之气他也不能受。
他一向不受人气。
——他就是因为不肯受人的气,不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甚至不肯对他所瞧不起的人客套虚伪,他才会变成了异类,成了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孙淫魔!
他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
所以对方一拳打来,他一反身,一刀就搠了过去!
“大忍之刀”,在他手上,成了刀刀进击,不忍之刀。
那充满药味的一拳,发出一种扭曲的力量,击向他的脑门——他这遽然返身,就变成砸向他的脸门!
眼看要着!
可是,那一刀来了!
刀说什么都比手长,何况这一刀来的好快!
这一刀反溯出拳者的头。
——你打我一拳,我就砍掉你的头!
这就是孙青霞的打法。
也是他一向的作风。
出拳的人是个额上烧了足足十八个戒疤双耳招风双眼发红牛高马大的大和尚!
他这一拳眼看得手,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头给自己打个稀巴烂”的快感,可是,却倏地削来了一刀。
他若还要坚持一拳打烂对方的头,自己顶上人头得先剩下了半爿!
他没有选择。
只好收拳,疾退!
他是想要对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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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更想要保住自己的命。
——无论是谁的命,都比不上自己的命宝贵!
何况这儿不止是他一个人出手。
——他自己虽未得手,但料定这孙淫贼一样逃不了毒手!
下手的确不只是菩萨和尚。
还有一恼上人。
一恼一上来就恼。
因为他已发现烦恼大师死了。
——一恼、烦恼、菩萨三人一向在江湖上合称“三佛升仙,无敌于世”,现在,一个已给人一剑谢了世,剩下的,焉能不怒?岂有不恼?
所以他和菩萨和尚偷偷掩近孙青霞,发动了攻击。
——恶毒的攻袭。
尽管同是凶狠的偷击,但毕竟还是有点不同的:
菩萨和尚那一拳,还比较“堂堂正正”一些。
一恼上人却一蹲身伏了下来,五指骈伸,窥准孙青霞的后腰,俟孙青霞一转身,他疾地一掌往孙青霞的鼠蹊穴狠狠的戳了下去:
他的个子很矮,也很小。
他的服饰很泥。
他的出手很狠。
但飘忽。
所以他一旦蹲了下去,几与泥尘同色,乍眼间还真分辨不出来。
——所以很多人给他杀了,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如何遭的殃。
他就是一恼上人。
他是一恼。
不过他的敌人是孙青霞。
——遇上孙青霞,只怕就没什么好恼的了。
正如一位武林前辈名宿说过的话:死人是不会烦恼的。
伏尸于地的烦恼大师便是一个绝佳的例子。
孙青霞忽然飞起了一脚。
这一脚不是踢向一恼。
他这时正转首面向菩萨和尚,他还“没看见”一恼。
但他感觉得出,也嗅得着。
——那攻向他下盘的一掌,还带着一股奇特的屎味。
粪便的臭味。
他知道这种掌功。
他听说过:
——烦恼大师洋溢着尿骚味的“坏爪”、菩萨和尚充斥着煮药味的“对拳”、还有一恼上人发放着屎臭味的“错拳”,武林中合称为“拳、爪、掌三绝手;僧、道、禅一叫天”。
烦恼大师死了。
菩萨和尚来了。
——一恼上人还会远吗?
不远。
近在眼前。
脚下。
孙青霞感觉到下部遭受狙袭的同时,已知那带有尿味的一掌绝不好接。
所以他那一脚不是踢人。
而是踢刀。
他肩起龙舌兰之际,他的长形包裹已落下地来。
这时,他一脚踢入了包袱,包袱中的狗口神刀,刷地飞了出来,直射一恼!
毫无疑问的,这一刀对一恼而言,十分意外,也非常要命!
好个一恼,应变奇急,右手急缩,左手疾起,双手一拍,已及时夹住了刀身。
刀尖已微微划破了他的咽喉。
他暗袭之时,蹲得低,下手近,是以对方猝施反击,他几乎不及应变,给这狗口之刀刺个穿喉过!
但他应变奇急,却仍夹住了刀锋。
——不过,狗口之刀的刀尖,仍在他颈上划了一道,而刀锋上的锯齿,也划破了他的一双手掌。
总算,命是捡回来了。
一恼、菩萨两人都暗算偷袭孙青霞。
两人也都先后遇险。
——偷袭得愈卑鄙者,遇危愈险!
因为他们遇上的是孙青霞。
孙青霞一向是这样的人。
他就是这种人:
——人对我好,我对他更好。
——人待我坏,我待他更坏。
——人以君子待我,我比他更君子。
——人用卑鄙手段,我要他自吃其果。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好来好往,血债血偿!
——你踹我一脚,我踩你尾巴;你切断我手指,我砍掉你的头!
这就是孙青霞和他做人的法则!
这法则对付卑鄙的敌人,实在非常管用!
一恼、菩萨二人的攻势,立时都给孙青霞消解于无形,
孙青霞也别无选择。
因为他肩上还挂了个龙舌兰。
他要保护她。
他不能让她落入这干淫贼手里。
——说来荒谬的是:淫魔孙青霞居然竭力保住两个女子的清白,不让她们落入这些淫贼手里!
这简直是个笑话。
可是这时谁也笑不出来。
因为孙青霞跟这一僧一道交手第一招已过,第二招将更凶更险更狠。
一恼上人挂了三处彩,但他扳住了狗口神刀。
菩萨和尚虽给迫退,但他在孙青霞未及收回百忍之刀前,已双袖如槌,紧紧死死的绞卷住了刀锋!
孙青霞右手百忍刀不放,向下一俯身,左手已及时抄住了狗口刀,双手一拧:
——敌人若再不舒袖放手,他就要这两人手断掌落。
敌人是武林中的狠将。
可是他是孙青霞。
——你狠,我更狠。
你毒我绝!
却在此时,两道暗器破空打来,且发出尖锐至极的呼啸!
孙青霞马上警觉了:
声音来自前方!
——一道暗器打向他!
另一道暗器更绝:
打的是他背上的龙舌兰!
孙青霞不怕第一道暗器。
因为他应付得来。
他怕的是第二道暗器,可是他只要闪身替龙舌兰避开这第二道暗器,自己就得先吃那第一道暗器!
发放暗器的人算准了。
计算十分之绝!
而且歹毒!
这还不打紧,更可怕的是,暗器发出了破空锐响,但那儿并无暗器,真正的暗器来自身后,正声息全无的飞袭而至!
这是声东击西!
——这是啥暗器:有声无影、有影无声!?
幸好孙青霞耳听八方,眼也同时眼观六路,及时发现。
看到这种暗器,孙青霞暗里一震,也心中一动。
但他已不及细虑。
他要立即对付、解决这两道算得奇准也奇绝的暗器。
他应付的方法是:
放弃。
放弃: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也是最不容易的事;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也是最敢承担后果的态度。
他放弃的不是人。
而是刀:
两把刀,一左一有,狗口神刀和百忍之刀(尽管他喜爱这两把刀),他都一齐撒手,一同放弃。
他不再跟菩萨、一恼夺刀争锋。
他一松手,那一僧一道反而在力扯之下,一个把持不住,各自往后退了七八九步不等。
孙青霞已挣得空出一双手来。
他双手凭空一抓,一上一下,已接住了两道暗器。
暗器打不着他。
也打不着龙舌兰。
他没事。
龙舌兰也没事。
可是他的双手却有事。
——中了暗器!
他抓住那两道暗器的时候,只觉手心一冰,再看掌心,那还有暗器的影子?
他心下一凛,知道自己到底还是着了道儿了!
这时,有人说话了。
说话的是个女子。
那女子,在树上。
刚才树上没有人,现在有了。
一个树上的女子。
她在那个光秃秃的树上,那树上就像是突然开了一朵花一般。
一朵大白花。
花之风情。
白的纯洁。
她的唇启合间像在梦与非梦间开合的两扇心窗,眼波流转顾盼,足以在人心头酝酿醇酒。
但她的眼神却不是。
她眼神很狠。
很恶。
很毒。
——甚至比她刚刚发出的暗器更歹毒!
孙青霞一见这个非常少女、十分女人的树上女子,只觉好像头上开了三粒椰子五粒木瓜,外加双耳挂了两颗西瓜。
——总之头大。
而且痛。
因为他知晓那女子是谁。
他不想遇到她。
更不愿在此时此际遇上她!
那女子吃吃地笑着,笑得一声还比一声狠,像要活生生一口一口的吃了他:
“怎么样?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我苏眉吧?好哇,要爱,便疯狂地爱;要狂,就尽情的狂!你这回狂得连名动天下的御前紫衣女神捕都敢光天化日掳掠奸淫,果然死性不改,不愧为天下第一淫魔孙青霞!”
孙青霞望着自己发绿的双掌,苦笑道:“苏眉,你死缠不休,真不怕我杀了你?”
苏眉格格笑得整棵树都颤哆了声来,她还嗲声嗲气、黑眸半闭、呵气若兰、半呻微吟的用手轻拍着心口说:
“我怕呀,你来呀,我不怕你杀了我,我还怕你把我……”
稿于一九九五年一月一日元旦:与何家和、梁应钟、李敏华、余铭、陈念礼等人在“飞天”共渡凌晨,齐欢唱,打气功,喷彩泡,笑人痴,酒酣耳热说文章,意兴遄飞论武侠/“五彩红绳牵月老,画眉京兆许张郎”/孙十二独赴鹏城会合,一众兄弟同游“世界之窗”/惜花小恙不作伴,欢中有深憾/《先生周报》刊出我相片小传誉为“客家人之光荣”云云/公布江苏版新作《绝命一石》/火爆伤人伤己心/华儿及时在95年第一天未过子时赶来会合,同赴水晶宫/首在圳庆六一和元旦。
校于95年1月2日至6日:与敏儿“思爱逾恒”/与孙、礼大唱“火烧圆明园”、“男儿当自强”,意气方豪/余返孙归念离,寂寞小楼西/花儿辞职相伴同游,知己红颜,可感可动/雨歌传真频/与孙食猫等作“学术交流”笑死/爱倩两个字:好辛苦/“小李飞剑”欲返江西,极力支持/陈墨来书《海外新武侠小说论》多处评及我作品/首赴“花家”,不朽若梦/电姊热烈/酸姜电好玩/“在人间已是癫,何必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无线要拍“暴力女孩”/皇冠约稿/四弟及时购得敏华赴京之机票/何小七居然又寻得“港台武侠小说精品大观”论及我七八套小说/联副稿约/义芝、陈华来咭来扎/何家义、RoseRoyce“老鼠濑屎”(即梁露丝、詹莱丝)、毛念礼(近日表现精彩)聚于金屋/闲人之所不闲,忙人之所不忙/活得似个大丈夫/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兰房笑语,口舌轇轕亦是乐,俱成趣/“蜜月之旅”,告一段落/温李何梁相处融融/“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分道,扬镳,暂别,温大返香江,小李回萍乡/结束澳门、珠海、深圳行/萍水相逢,一笑祝好/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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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第二章 女人的剑
第二章 女人的剑
1.最后你还是留了长发
看了苏眉的神情与模样,在场的人,谁都免不了怦然心动。
那已不止是一种美。
而是一种媚。
入骨的媚。
妩媚之美。
孙青霞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苏眉玉颊上寒寒的挂了一个婷婷的哂笑:“你原来连话都不敢说了吗?嗯?我还以为没你不敢做的呢?你这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孙青霞看着他发绿的手掌,连脸都有点发青了,可是他脸上,还是挂着个不在乎的笑,仿佛手不是他的,脸也不是他的,连毒也与他无关。
不过,这回孙青霞倒是说话了。
他微蹙着眉心,像感到有点胃痛。
他说,轻轻的,“不过,最后你还是留起了长发了,”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以一种哄一个婴儿睡去般的轻柔,他道:
“其实这又何苦呢?苏眉,你还是放不下、忘不了我。”
他这几句,说的没有任何杀伤力,轻若鸿羽。
唯独是那挂在树上、何等犀利、一出手就暗算了孙青霞的女子,听了,脸色变了,整个人都颤哆了起来,以致她所处那棵树仅仅剩下的几片树叶子,也全抖落下来了,籁籁不已,飘飘而降。
“你……”她咬着唇,也咬着牙,甚至还在咬着自己的舌尖强忍激动,但她的语音却像快哭出来了:
“——你还记得我的长发!?”
“苏眉,你恨我吧?你恨我又对付不了我,所以更恨自己。”孙青霞轻松得有点疼惜的说:“何必呢?一个人要是对他没有爱了,就会连恨也没有了。我只是一个不值得你喜欢的浪子。我是个不会专心一生只做一件事情的人,何况用情。”
苏眉一听,几乎轰的一声,落下树来,一时平静得既像万籁俱寂,也似万念俱灰,心情已坏到了没有心情。
——要是他动手,她就可以跟他拼命。
——如果他骂她,她便可以与他对骂,痛痛快快的把一切抑郁都宣泄出来。
可是,没有。
他中了她的毒?既不恼,也不气,亦无惊恐,反而柔声对她说了这几句话。
柔语让她感动,其语中的无情却让她悲恸。
——这个男人仿佛连绝情也似是一种赠阅。
每个人都是爱自己的,但她却爱上了他,爱上了他就爱不了自己了。
所以在无尽的夜里,她焚烧他的名字,但折磨的却是自己。
——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的那次的落发……
(可是他的话锋又似是专攻人的内脏……)
她噙着泪,不让它垂落下来,狠着心狠着声狠狠的说:“你的绝招是把敌意表达为诚意,我上过你的当,我再也不上你的当!你杀了无辜村民,又图奸龙女捕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今日我们决不能放过你——”
孙青霞摇摇首,只为这个女子觉得可惜可憾,“你说这种话就有用了吗?自欺欺人,骗得了人,骗得了自己吗?”
他觉得苏眉已失去常性,他正为这一点觉得可悲。
他倒不是为自己辩护。
因为他不在乎。
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甚至也不在乎自己的看法。
可是他说了一半,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而且恐怕还错得很厉害。
很恐怖。
很万劫不复。
因为一把剑已横在他咽喉上。
很小巧精致的剑。
一把女人的剑。
孙青霞没有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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