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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21

_14 温瑞安(现代)
冷血看见此人脸孔狭长,眉宇间有一股傲气、一股忧色。
冷血道:“我是姓冷。”
那人道:“我姓宋。”
他们这样便算是交换过姓名。
可是接下去发生的事却完全不可理喻:因为那人突然出手。
冷血也马上还手。
——他就像一早已知道那人会向他出手一样!
那人拔旗。
旗上有尖棱。
急刺冷血。
旗帜迎风,霍的一声便张了开来,遮着冷血视线。
饶是冷血已早有防备,也几乎吃了亏。
他拔剑。
拔小骨腰间的剑。
他一剑就自旗帜飞扬之际的空绽处刺去。
那人反而乱了。因为他得要立即下决定:
他要杀伤冷血,可以。
可是他首先得要中剑。
这不可以。
所以他只有收招。
回旗。
反架。
冷血一剑反击,抢得先机,以他剑势和性子,本可马上反攻,但他却长叹了一声。
他不想再打。
只有一个人了解他长叹的意思。
一一小刀。
因为他已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以及为何要杀他。
他不想打。
不要打。
但对方却要打。
必须打。
旗又疯地一卷。
旗布又挡着冷血的视线。
对方已拔出另一柄仅有尾指指甲之宽的细剑。
剑锋在旗帜飘扬中急刺冷血。
同一时间,轿中传出了一个娇柔稚嫩的语音,问:
“他这种人,你还跟着他?”
轿内人没有指明这话是跟谁说的。
但小刀知道是在问她。
所以她答:“你错了,他不是这种人。”
那语音突然尖锐了起来,且充满了仇忿恨怨:“他用那么残酷的手段,追杀一个已满身负伤的人,他还不是这种人!?”
然后她下断论似的道:“他是禽兽!”
“他不是的。”小刀坚决地道:“你哥哥才是禽兽,你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残杀了无辜的人还有同僚战友,冷捕头才逼不得已杀了他。”
“你过来,”那女子对小刀也鄙薄得懊恼了起来,“我连你这贱女子也杀了。”
小刀一笑。
她的笑是一种婉拒。
非常坚决的婉拒。人不可猫相
那郁色与傲气共冶于眉宇间的汉子继续向冷血发动攻势。
每刺一剑,旗就一扬。
旗帜遮挡住冷血的视线。
冷血只有退。
他背后就是阶梯。
他接下一招。
往下退一步。
再接得一招。
又往下一步。
一连接数招。
一共退数级。
汉子从上攻。
冷血只退守。
突然,冷血决声叱道:“别再攻了,我要还击了。”
汉子不理,依然对冷血下杀手。
冷血不退了。
他作出反击。
敌手反而退。
冷血攻一剑。
汉子往上退。
自下攻上难。
由上压下易。
可是守不住。
扳回了局势。
到这个地步,谁都可以看得来,这汉子是收拾不了冷血,而冷血也并没有全力迎敌。
那汉子长叹一声。
退开。
他满脸羞惭,向轿里俯首道:“爱喜姑娘,我有辱使命,你……就不必如约嫁我了。”
冷血已重上阶梯。
他深吸一口气,问:“阁下可是‘燕盟’的宋国旗?”
汉子惨然一笑:“我只知道你姓冷,但看剑势,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就是近日名动天下的冷血。”
这时,在废墟觅食的野猫瞄瞄地叫了几声。
“说来,岂止人不可貌相,人也不可猫相。”宋国旗犹有余愤,他似败得服气,但仍对敌人甚为不齿,“阁下看来英气逼人,也真个名震武林,但却只做追杀重伤的人也不放过的事。你看这些猫儿表相良善,但它吃起小鸡小鱼小动物来的时候,那个狠馋相,跟老虎没啥两样。”
只是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猫正咪呜咪呜地叫着,使在旁的小骨神思恍惚,想起了猫猫。
惨死于屠晚之手的猫猫姑娘!你娘亲好吗?
冷血平视那顶花轿,道:“爱喜姑娘,你兄长之死,罪有应得,我杀他,既无悔,也无愧。我只恨没能早些手刃他,以致酿成死伤太钜,他要是活着,我依样还要杀他。”
小刀跟冷血甚有默契,马上接道:“‘蔷蔽将军’于春童恶事做尽,四房山那晚血流遍地,枉死无数,就是他一个人造成的……”
“我不管。他是我的哥哥,他死了,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何况,”爱喜在轿内拗执得像一块结了千年的冰,“那天,我亲眼看见他受了重伤,可是你们仍不放过他,追他、伤他、害他、杀他——!你们要我不为他报仇,除非先杀了我!”
冷血平声道:“我没有理由杀你。”
爱喜即道:“那我迟早都杀了你。”
“如果你一定要杀他,”小刀的语调也很坚决,那是一种刀锋般的坚决,“那我就杀了你。”
“你要杀我?”爱喜有一种鄙夷的声调,悠悠地说,“我怕你自身难保。”
小刀目光闪动着刀一般的亮丽,映着她雪意掺和玉色一般的倩靥上:“你姑且试试看。”
她连颊上的艳疤都剔起了一股英气。
忽然,在轿内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语音并不苍老。
可是感觉很苍老。
说话的人显然年纪不大。
但说话的方式予人感觉年龄很大。
那人一开口就说:“刀姑娘,骨公子,你娘亲好吗?”
一听这语音,两人先是亲切,然后都吃了一惊。
——吃惊是因为这个人。
他们知道他是谁。
之后又吓了一跳。
——吓着是因为那人说的话。
(你娘亲好吗?)
——这样特别问候,岂不是说,这人别有所指?!
那人自轿里钻了出来。
连宋国旗都大感惊奇:
——连他也不知道轿子里除了爱喜之外还有别人!
那人年纪不大。
但予人感觉很老态。
那人说话也没什么。
可是让人觉得很权威。
那人掀帘走了出来,慢条斯理,斯文淡定,不慌不忙,像是来看一场事不关己己不关心的戏。
他一出来,就掏出烟杆。
点烟。
直至烟丝红了时,他才眯着眼、眼尾似摺皱的衫角一样,向冷血溜了一眼,徐徐喷出一口烟圈,才悠哉游哉地说:
“冷少侠当然不知道我这个闲人鄙夫,”他把烟杆子往自己臂肘敲了敲,清了清喉咙,有气不带劲地道,“我姓苏,字绿刑,承凌大将军错爱,让我参与幕僚,人赏面大将军,称我声师爷苏。”
然后他又喷出一口烟,很自我陶醉地说:“我就是苏花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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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铁手--铁手追命斗将军
铁手追命斗将军
人常想要做他想做的事,但却常常只能做他可以做的事。什么叫胜利?
到了朝天山庄两里开外的“天狗店”,铁手在一家粮铺前找到了一名小厮,名字叫做甩甩。
这是他跟小刀、小骨议定的结果:
直接去拜候凌落石夫人宋红男,只怕难以得见,也怕打草惊蛇。
所以,要用迁回曲折的方法。
庄里有一个小厮,名叫甩甩,跟小骨甚为熟络,在山庄也日渐受到重用;另一位远房亲戚:小老妈子,则是小刀的心腹姊妹。
甩甩可以随时进出“朝天山庄”。
小老妈子则十分接近宋红男凌夫人。
因此迂回曲折的方法是:
一,铁手先行在“天狗店”找到出来为庄里办货的甩甩。
然后他出示小骨的重要信物,并转告小骨的要求。
之后随甩甩回到朝天山庄,由甩甩设法偷偷把小老妈子唤出来。
铁手再把小刀的贴身信物出示,并请托小老妈子请出将军夫人。
铁手再把宋红男带去“四分半坛”,让小刀、小骨与凌夫人重逢。
——至于大将军夫人是不是肯与儿女一道,远离凌落石,这则是他们重逢叙议之后的事。
万一发现情形不妙,铁手准备全力抢救宋红男,要是宋红男未见而遇敌,铁手也决不恋战,只求全力撤走,会合追命、冷血再说。
议定。
计成。找到了甩甩。
他一眼就认出了甩甩,甩甩正甩着辫子,他的袖子也甩得特别长,很好认。
甩甩在开始的时候十分防卫。
铁手没有向他表明身份,但说明是受小骨所托,有事要他帮忙。
甩甩目中的恐惧虽然消减了不少,但他的反应并不是要如何帮助铁手,而是怎样“甩身”而已。
直至铁手出示小骨的信物:
一把刀鞘。
甩甩这才改变了态度。
“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要找山庄里那位小老妈子。”
“这个容易。”
“但我不想让全庄上下任何一人知道此事。”
“可以。”
甩甩带铁手进入“朝天山庄”的范围,然后先请他在马房稍候。
他跟人说这位爷儿是来自山东“万马堂”的马帮。
——卖马和买马的人自然要看马。
于是甩甩就留他在那儿。
铁手在等待的时候,也不闲着。
庭院极为阔大,四周都饲养着马。
他看马。
——这儿至少有两三百匹马。
其中至少有五六十匹是罕见的好马。
——尤其其中一匹独处的马,额前有一丛绿毛,重瞳弓背,看去毫不起眼,毛色也十分寒酸,但却是一匹难得的神骏。
因为它外表平凡,但驰力绝佳,所以无法与其它的马共处。
——连马皆如是,何况是人?
一一难道真正的英雄都是难以合流俗的?
——这样孤独、孤僻地活着,岂不痛苦?
铁手负手看马:
一一如名士看美人,英雄看剑。
他心里有着深深的慨叹。
就在这时,小老妈子来了。
小老妈子一见他就问:“铁二爷,我该做些什么?”
她很漂亮,很灵,很伶,也很巧。
眼睛亮亮的,笑起来皓齿和眼白都令人心里开亮了春日的丽阳。
——虽然现在时已近秋未的斜阳。
铁手反而有点犹豫:“你帮我,可能会受牵累。”
小老妈子毅然道:“我不怕。我也无法再忍受大将军的胡作非为了。总有一日,大将军会杀害夫人的。”
铁手这才说明:“请将军夫人出来,她的公子和千金都想见一见她。”
小老妈子年纪并不大。
她双颊泛起红晕,贝齿轻咬下唇。
然后她下定决心地说:
“好,我去,你等等。”
铁手只有再等。
他一面等,一面留意。
留意马,留意人,留意这儿的环境和一切,还有特别多围墩也起得特别高的水井,以及院子地上还布放着相当多的陶瓷,手工精美,一大片的排放开来,很有一种齐整、秩序的美。铁手看得既很出神、也很入神。
——直至宋红男出来了。
宋红男很有点威仪,不愧为大将军夫人。
但她现在威严中却带着相当份量的疑惑。
铁手即行上前拜见。
“你就是——铁捕爷?”
“不敢。”
“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骨、小刀请你移步一叙;”他左手一翻,亮出一方绿玉,道,“这是小刀的信物,夫人验过便知。”
宋红男蹩着眉,看了一阵,才忧伤地说:“我的孩儿都在哪里?我可念着他们啊。”
铁手道:“他们暂时还不便回来——”
宋红男非常同意,“那你带我去看他们好吗?”
“好。”
然后遽变就发生了。
甩甩辫子一甩,连同两片袖子一并甩向铁手,就像一枪二刀/宋红男忽咳了一声,那是男人浓浊的咳声/小老妈子骤然出脚,竟一脚急蹴铁手之额一足急踹铁手之胫/铁手突跨前一步,身形一折,猿臂急舒。
战斗暂止。
写到这里,这场打斗得要重新再写一遍,值得注意的是:
文字一样,但程序得重作安排。
——程序一旦不同,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道理很简单,二先减三再加六跟二先加六然后减三的结果是不同的。
一一如果这些数字是代表财产的数量,至少,这财产的拥有者就不必先破产而后才发财。
正如一个人先断了手然后才与人决斗和先决斗然后断手是不一样的一样。
我们重来:
一,宋红男忽然咳了一声,那是男人粗浊的咳声。
二,铁手突踏前一步,身形一折,猿臂急舒。
三,小老妈子骤然出脚,竟一脚急踹铁手额另一足急蹴铁手脚胫。
四,甩甩辫子一甩,两片大袖一并甩向铁手,就像二刀一枪。
特别注意的是:
(一)是先行发生的。在(一)发生不到半瞬间,(二)已发动。然后紧接是(三)和(四),也就是说,(三)、(四)是一并发出的,分不出先后,但他们确迟过(二)也是半瞬之间。这样也等于:从(一)至(四)的行动,整体只需约一瞬多一刹的时间。
但局势已定了下来。
局面甚为分明。
宋红男那一声咳嗽,是“下令”小老妈子和甩甩“动手”。
但铁手比他们快一步。
他一步已跨到宋红男身后,一折身已闪过两人的攻袭,手已扳扭着宋红男的背颈肩腰。
宋红男似也没料铁手一早已觑破他们的布局。
所以吃了亏。
受了制。
宋红男一旦受制,甩甩和小老妈子都没敢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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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红男只在冷笑:“小骨和小刀是这样请你来‘请’我过去的吗?”
铁手道:“不是。”
宋红男道:“那还不放了我?!”
铁手道:“我猜你不是宋红男。”
“宋红男”冷笑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她?”
铁手道:“你有喉核,下颔还有髭脚。甩甩不知道我是铁某,小老妈子却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那也不是小刀的信物,没道理作为娘亲的认不出来。”
小老妈子脸上闪过惭色:“那是我的疏忽。”
甩甩把辫子盘在自己头圈上:“那是你的精明。”
“宋红男”却道:“这是你的胜利。”
铁手道:“我没有胜利。”
“宋红男”道:“你棋高一着,先发制人,我已受制于你,还不叫胜利?”
铁手道:“什么叫胜利?胜利就是对手败了自己赢了。我赢了什么?至少,我还不知道凌夫人的下落,怎么说胜利?”何必怕失败!
“对了,将军夫人还在我们手上;”“宋红男”说,“我们现在有条件跟你谈条件,人质还在我们手上,你得放了我再说。”
铁手道:“凌夫人并不在你们手上。”
“宋红男”这倒奇了:“我既能在此地冒充宋红男,她不是落入我们手中还会落在谁的手上?”
铁手道:“就是因为你们能在此地假扮成宋红男,宋红男自然不会落于你们手中。”
小老妈子、甩甩和给制住的“宋红男”面面相觑,还是由“宋红男”干笑道:“这我就不解了。”
铁手道:“你们既然来对付我,当然就是大将军的人。你们能在此地埋伏,当然要得到大将军的允可。宋红男是大将军的夫人,大将军怎会把她任由落于你们手里?他要杀妻害子,我不稀奇,但他一向妄尊自大,决不会把夫人交由你们处置的。”
甩甩苦笑道:“看来你该改行去当巫师。”
铁手道:“为什么?”
甩甩道:“你猜的事倒挺准的。”
“宋红男”道:“那你不妨猜猜我们是谁?”
铁手想也不想,就道:“‘袖手不旁观’温小便名动天下的‘割袍断袖’和‘小辫子神功’,瞎了的也可以认出来。温门才女温情的‘无可奈何花落去’的‘落英腿法’,连我三师弟追命都赞口不绝,何况温女侠还精擅于‘一丸神坭’!今日有幸会上。至于‘老字号’温家制毒高手‘小字号’的温吐马,善于易容狙杀,更是称绝武林——却不知大将军宠信的温辣子和阁下的胞弟温吐克也来了没有?”
三人瞠目相顾。
这回轮到温情(小老妈子)道:“我看你还是当相师好。”
铁手笑道:“看来我没有猜错。”
温情道:“是没有猜错,但却做错了。”
铁手道:“哦?”
温情卸去化妆。
这妆扮只使她变老。
她抹去化妆就像抹去岁月的痕迹:
——要是岁月真的如此轻易抹去那就好了。
她只有一双伶俐的眼完全没变。
贝齿照样照耀着年轻,就像未淬过血的白刃。
就是因为她的笑目和皓齿,以及嘴边翘翘微弯上的笑意,使铁手更加断定:他们是假冒的。
——大将军如此好色,是决不会放过自己家里“小老妈子”如此姿色的女子!
温情边揩去化妆,动作很轻柔,很灵,很活。
然后她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美人。
她的特色就是活。
——无论风姿、眼色还是笑意,她就是很灵很活。
绝对是一个生香的活色。
她一边卸妆,一边说:“抓住吐马哥,对你没啥好处:既然将军夫人是在大将军手里,你也无法拿吐马哥交换她。你要是杀了吐马哥,老字号上上下下都不会放过你;如果带着他跑,至少我和小便还有吐克哥、辣子叔都会缠定你了。你这是自找麻烦。”
铁手看了看他手上的人。
皱了皱眉。
看似“颇有同感”。
“说得很对,”铁手道,“我也别无所求,但只要问三个问题,你们回答了,我就放了他,怎么样?”
温情灵黠地道:“只三个问题。”
“三个,”铁手伸出了手指,“只三个,不多也不少。”
温情实行讨价还价:“你先问一个,我答了,你得放了他,才问第二个。”
“先答两个,我就放他。”铁手倒是讨价还价得爽快,“不过,你们不可以说谎。你知道,我当捕快多年了,说的是不是真话,我倒有八成把握分辨得出来,我可不想下杀手,别迫
我!”
见铁手如此爽落,温情倒防卫起来了:“‘老字号’的内情,我可不能透露。”
铁手笑道:“我没意思要知道温家的事情——大师兄负责收集武林世家的资料,或许还会比较有兴趣。”
温情脸上一热,又补充道:“‘大连盟’的个中内幕,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铁手道:“你们不知道的,我不会问;要是真的不知道,那只要答不知道就可以了,那也是一句实话。”
温情用一双灵巧的眼波端量着他:“你好像很不喜欢作假?”
铁手道:“我只是讨厌虚伪而已。”
温小便忽道:“人在世上,谁不虚伪?”
铁手道:“所以我才喜欢真实的东西。”
温吐马怒道:“要问的还不快问,你以为我现在很风凉快活?”
温情又补充道:“回答问题,只是要你放人;你放人不代表我们也放你一马。”
铁手笑了起来,“你真认真。”
温情嗔得沉住了脸:“认真一些两无怨怼。”
铁手笑道说:“这样的性子,我很喜欢。”
温情脸上一红,板着脸孔道:“我不需要你来喜欢,你有问题,快问,有……那个……就快放!”
她毕竟是女孩儿家,在陌生男子面前还真说不出那个“屁”字。
“好,我问。”铁手道,“凌落石夫人宋红男,现在在哪里?”
“好,我答。”温情道,“大将军已不放心宋红男,他知道朝天山庄上上下下都很尊敬宋红男,于是着杨奸把她押出山庄,送往四分半坛。”
铁手立刻放了温吐马。
温吐马怔住,一时还会意不过来。
铁手道:“因为你的答案我很满意。你不但回答了凌夫人在哪儿,也道出了大将军不放心把宋红男留在山庄的原因,更说明了是谁押走将军夫人,既然这样,我应先放了温兄。”
温情用水灵灵的眼波睨向他:“这样,你就不怕我其他的问题都不回答了。”
“你可以不答,但我照问;”铁手道,“你们在这儿截击我,是大将军安排的还是你们自行布置的?”
温情居然偏了偏头,巧心巧目地转了转,才嫣然一笑道:“好,姑且就答你;我们才没那么闲空在这儿候你,大将军神机妙算,他算定你们不甘罢休,但反击的方法只有几个,这是其中必下之着……”
铁手听了,一向沉着的他,眼神似也有点急。
但他还是问:“我向知道温辣子称绝武林,行事飘忽,他为何要来帮大将军冒趟这趟浑水?”
温情嘻嘻一笑:“你猜我答不答你?”
然后又笑眼问温吐马和温小便道:“我答不答他呢?”
温吐马挥了挥麻痹酸痛的肩臂,道:“情姊自己拿主意吧,对死人回答问题,等于让他在牛头马面前做个分明鬼。”
温小便束起一双袖子,也说:“情姊已答了他两个问题,大可不必再耍他了,又不是他手上囚犯,他问咱就非答不成!”
他们两人都反对温情再跟铁手妥协。
但语调中也都听得出来:温吐马的年纪辈份比温情大,温小便在老字号得宠也年少气盛,但都以温情马首是瞻,不敢得罪温情。
“好,我就答你,”温情却巧笑倩兮调皮地转向铁手,“但我也得先考考你。”
铁手道:“我一向很蠢,考我是让我出丑。”
“不考你脑袋,”温情笑得水灵水灵的,道,“考你胆量。”
铁手苦笑:“我只有黄胆病。”
温情伸出了一只手。
右手。
右手又伸出了一只手指。
食指。
食指尖而纤细。
好美的手指。
——看指尖可想见这手指主人心思之巧之灵。
之活之妙。
她的手指慢慢移前。
很慢。
慢慢。
其实有点漫不经心。
慢慢。
她的手指捺向铁手的鼻子。
铁手的眼也不眨。
但神情有点尴尬。
“我的手指将碰上你的鼻子。你的鼻子好大,又高,鼻头多肉,我想碰碰。”她眼里的水光闪灵闪灵的,“你当然知道,我是‘老字号’的人,温家的女子,我浑身是毒,是沾不得的。”
铁手望着愈移愈近的手,苦笑道:“我知道,我也记得。”
“你可以避开,”温情的神情也不知是狠辣多些还是促狭多些,反正她是笑嘻嘻地道,“可是,这样我就不会告诉你我们助大将军的原因。”
铁手看看她的手指,微微笑着。
他没有避,他只很注意她的指尖。
一一由于指尖太近了,他的双眼珠子也难免有点“斗鸡”起来。
指尖只差五分,就要触及铁手的鼻尖了。
温情斜睨着铁手,认真地问:“你不怕?”
铁手道:“你的手指像是会跳舞——跳舞的指尖!”
温情的手陡地加快。
手指在鼻尖上轻轻一触。
就倏地收回。
收手时像是舞蹈里的一个手势,然后她说,“好,我告诉你,大将军跟辣叔要合作大事。”
铁手道:“所以在事成之前,老字号的人决不能让大将军受到伤害?”
温情一笑:“这是第四个问题了。”
铁手一拱手,揖道,“对不起,告辞了。”
愠情冷笑道:“你以为你说走就走得成吗?”
马厩里的马匹,踢着蹄子,不安地嘶鸣着。
铁手游目一瞥全场:“除了‘老字号’温家居然和‘蜀中唐门’联手,这个阵营确实令人震惊之外,”他稳如泰山地道,“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能离开这里。”
温情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好眼力,还是给你发现了。”
温小便却抗声道:“谁说我们温家要与唐门联手?‘老字号’一向独力解决天下事,用不着旁门别家相帮!”
铁手淡淡笑道:“那么,唐仇不是唐门的人吗?”
温小便马上就提出反驳:“唐仇自己跟你有仇,何况,她也一早给逐出了唐门!”
铁手恍然道:“来的果真是她。”
他跟唐仇三度交过手,对这姹女颇感头疼。
温吐马向温小便叱道:“多唠叨什么!”明显的,温小便给铁手三言两语试探出埋伏者是谁来。
温小便这也感觉到了,但要改口己来不及,当下老羞成怒,骂道:“混帐!我杀了你!”就要动手。
温情却拉住他的袖子,只轻轻的一扯,温小便便止住了攻势。
看来,他是不敢拂逆温情的意思。
温情眄着一双美眸,凝注着诚意和执著:“你有多大的力量,对付大将军的党羽,还有我们?四大名捕又有多大的能耐,能解决蔡京手上势力,还有大连盟、危城军、老字号、暴行族、朝天山庄、天朝门、万劫门、四大凶徒、妙手班门、三十星霜的实力?你是败定了的。”
铁手笑道:“我没有什么力量,我们四师兄弟也没啥能耐,不过,我们只为一点公义、一点道理、一点良知而战,我们又何须怕败?我们既无所求,只求尽心尽力,纵失败又有何憾?再说,据我所知,危城军队不见得全听命于凌落石,大连盟早已人材凋零,四分五裂,暴行族本不足患,万劫门只一味俯从,妙手班门另有所图,三十星霜自顾不暇,朝天山庄我已来了,四大凶徒早已和我们交过了手,天朝门不外如是,至于老字号……也不见得人人都支持凌落石的所作所为,只不过互相利用罢了。”
温吐马忿而叱道:“情姑好意劝你,你却这般讨死怕迟,那好,我这就成全你吧!”0
他突然剥掉了外袍。
里面的衣服,竟有一个大大的“毒”字,也不知是拿什么事物嵌上去的。
铁手笑道:“人说在江湖上,最难辨忠奸,因谁也没在头上凿字。是忠是奸,要自己体会。你倒是名符其实,一目了然。”
温吐马骤喝:“找死!”他痛恨铁手刚才制住了他,使他在温情面前无脸,更恼恨铁手讽刺他这一身的“毒”。
——“老字号”温家,每个成员都有不同方法炼毒、藏毒、施毒和解毒,只不过温吐马的使毒法子比较没有保留一些,这就是他之所以平时爱乔装打扮的原因之一:既然是绝招太过张扬,面目就尽可能虚饰一些,好让人拿捏不定、测不准。
他本待动手,温情玉手又是一拦。
温吐马强行止住。
到这时候,铁手也明显地看出来:
一,三人之中,这温情最不欲与他交手。
二,三人中,温情既年轻又是个女子,但显然其他两人都很听她的。
所以他朗声道:“我暂未想死,也无意找死,既然将军夫人不在这儿,我就向各位告辞了,得罪之处,尚祈见谅。”
温情却道:“走不得!”
铁手道:“为什么?”
温情道:“我们不想跟你动手。”
铁手道:“我也不想。”
温情道:“我不想杀你。”
铁手道:“我更不想。”
温情道:“你只要留在这儿两个时辰,我们就可以不必对你下杀手了。”
铁手道:“你不这样说,我已要走;你说了,我更是非走不可了。”
温情嗔怒反问:“为什么?”
铁手道:“因为这样显示了有比我生命更为重要的事,正等我挽救。大将军既然算准我们之中有人来这里,其他的行动,恐亦难逃出他的计算。所以,我更加要走。”
温情冷笑:“你最好不要走。”
铁手道:“我不得不走。”
温情玉脸翻寒:“你走我就动手。”
“那是我最不愿意的,”铁手浩叹了一声,“但我还是要走,而且非走不可。”
开步走。
向门口。
一一大门口。刀未能砍下
他开步就走。
坚决无比。
第一个向他出手的是:
温小便。
辫。
还有袖。
袖如刀。
辫若枪尖。
砍砍
刺——
通常,一个人是提刀来砍、以枪为刺,但温小便不必。他自身就有刀和枪。辫子和袖,比刀枪还锋利;袖子和辫,比枪比刀锐。刺砍向铁手。
铁手兀然出手。
他出手并没有什么特别。
若说有,那就是他的定。
特别的“定”。
——种透彻机变的“凝定”。
“定”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在份量不足的人运使令人发噱、使自己招败;但在高手用来却雄倚岳峙、不战而屈人之兵、甚至泰山崩于前而不变于色。
他一出手就双掌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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