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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田芳评书-《说岳后传》

_3 单田芳(现代)
“那就赶紧跟我追!”
行至离武当山紫霄宫三十余里之处,何耀中气喘吁吁地回报道:
“疯丐把人领进清修岩张三丰修炼的草庐里了!”
满飞逼视何耀中,问:
“可看得准?”
“卑职不敢谎报,千真万确,看得清楚!”
夏侯清明二眉一竖,道:
“那我们就杀奔清修岩!”
“等等!张三丰乃武当派开山鼻祖,老杂毛实不好对付!我们要先礼后兵,看我的眼色行事!”
就这样,一帮人来势汹汹地到了这里。可此际张三丰往里一让,几个家伙反倒愣住了。因为谁先进去,谁就有可能先死,非要遭到暗算不可!领头的夏侯清明也进退维谷。
满飞冲兰云、兰秀弟兄一挥手。二人无奈,只得向里头大声喊道:
“尔等还不出来受死,休要等我们进去捉拿!”
张三丰拍了一下飞刀浪子兰云的肩头,把这小子吓得一下子蹦出老远,回头看时,是张三丰,脸一红,道:
“哎哟!仙长,你要干什么?”
“里面本来就没有人,兰大人何必如此惊慌!出家人从来是不打诳语的!诸位大人若不信,可先将贫道绑上,这样总该放心了吧?”
满飞一听,岂有此理,那样也太不像话了!一个箭步,自己先蹿入屋内。随后,夏侯清明、云飞、二兰也进来了。
屋内只有小道童一人。
几个人把草庐的东西两屋全查看一遍,全不见踪影。本来草庐之内,除有些必要的桌椅、茶具、云床外,就是练武用的刀、剑,念经用的木鱼、香炉、经卷,其他之物一无所有。要是藏个把人什么的,也实在难。
见此情景,满飞赔笑道:
“仙长,真对不起!有所冒犯!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可的——我们搜查一遍,罪犯不在庙中,也就洗清了对仙长的嫌疑!”
“贫道相信满大人是会讲理的!道童,看茶!”
“我们就不再搅扰仙长了。天已黑了,我们还得往回赶哩!”
几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张三丰将他们送出好远,才返回庐中。
进到屋中,道童要说什么,张三丰一摆手说:
“往后我们不在这儿住了,回紫霄宫去!”
深夜,紫霄宫内灯烛辉煌。东鹤轩里,张三丰与袁明、贺长星、曹元化、杨再发他们对座饮茶。袁明笑滋滋地问:
“师叔,何时在草庐之内挖了个通往紫竹林的暗道来?”
“嘿嘿!暗道并非人工开挖,而是天然之洞!贫道在盖此草庐时,就看中了这个地方。把通往紫竹林的暗道的洞口,用人工开成方形,放上一块薄方石,真乃天衣无缝。没曾想,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张三丰说着,站起身来,又道:“你们先在此喝茶,我去去就来。”
张三丰出了东鹤轩,一个“长虹贯日”,直落西鹤轩屋脊上。只见月光下,一条黑影正奔正西而去。张三丰几个“兔起鹤落”,就追在黑影身后,手出如电,点住黑影。忽听脑后有金刃劈风之声,张三丰一个旋风转体,绕在了偷袭者身后,点住了那人背后的志堂穴,锵锒一声,一口单刀掉地。
洞玄真人把刀捡起,插入偷袭者刀鞘,挟起两个人,飞回庙内,把两个人扔在地上。袁明一看便认出了,一个是八卦刀刘明远,一个是太极枪何耀中。
“师叔,”袁明问,“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要打算处置,在树林之中就了却了,何必挟回庙中?”
“你老的意思是……”
“他二人的师父是无极门门长,无极仙翁柳长青,与我有一面之识,我怎忍心杀死他的弟子!”
说罢,一哈腰,解开二人的穴道。
八卦刀刘明远和太极枪何耀中看了众人一眼,冷笑道:
“要杀快杀,不必弄鬼!”
“摆什么英雄架子!看在你师父面上,放你们走了!”张三丰微笑着说。
“你就不怕我们回去报告吗?”
“要怕,就把你们杀了!”
“那就告辞了!”二人话音一落就飞身而出。
“你和曹元化、杨再发也该走了。”张三丰对袁明说,“回去对长江说,叫他以后少管闲事!再有,把丐帮总坛换个地方,秦桧是不会和你们丐帮善罢甘休的!”
“谢恩师关照!”
袁明和曹、杨二人离开了紫霄宫。
张三丰让贺长星和岳霆穿上道服,选定了绍兴十二年六月十三日,正式给岳霆拜师。这日,紫霄宫摆香案、悬祖像,武当派十二下院住持到齐,为岳霆隆重举行拜师仪式,并当众宣布岳霆今后叫高波,武当派门人,凡有走漏半点风声者,按门规从严处置!
拜师仪式将毕,道童报道:
“启禀恩师,现有锦衣卫世袭靖远侯司空略,带领四十余名高手,求见恩师。据山上各处哨卡飞鸽传书,有五千多官兵把紫霄宫包围住了!”
护法道长、太和宫住持、云飞天马长眉道长洛明修口宣道号:
“无量天尊!仙师,我们应当如何?”
“休要惊慌!妙手天尊冯国良!”
“弟子在!”
“把贺长星、高波二人,由暗道送往回天洞,严加保护;如有差错,唯你是问!”
“弟子遵命!”
“玉虚宫住持太乙神针上官覆,赶快把悬驾撤掉!有人要问,大家众口同说:设道场诵经!”
吩咐已毕,张三丰迎出山门。
大宋锦衣卫、一等侍卫世袭靖远侯司空略抢行一步,给张三丰跪倒叩头,口称道:
“师兄在上,小弟司空略给二师兄叩头!”
张三丰伸手相搀,和悦地说:
“师弟请起!多年不见,容光胜似当年。师妹可好?”
“托师兄的福,她很好!现在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
“师弟,你带领许多属下,来我小庙,是还愿呢,还是敬香?”
“一不还愿,二不烧香——前来捉拿国家要犯!”
“哦?但不知要捉拿何人?”
“你是明知故问!问你自己去吧!”
“兄只有不知,哪有故问之理?”
“刘明远、何耀中何在?”
“属下在!”
“讲!”
“启禀侯爷:我们已看见贺长星和岳逆之子在紫霄宫内,因一时不慎,被张道爷发现,追及林中,将我二人拿住。张道爷说,看在我二人恩师的面上,又将我二人放了!”
“师兄,这能是假的吗?”
“师弟,你我弟兄多年不见,怎能就在庙外谈话呢?快,请到东鹤轩待茶!”
“那倒不必,我们的人太多,就在大雄宝殿前谈吧!”一挥手,众人紧随着,进入紫霄宫的山门。
司空略一递眼神,夏侯清明旋入大殿。看众道士正在念经,四下里搜查一遍,也没发现贺长星和岳霆,回来后他又向司空略递了个眼色。
“师兄,听我一句话:你我同堂学艺,看在恩师面上,将贺、岳二人交出来,我不牵连你,也就罢了!”
“咳!你这个人才是!明明没有人,叫我张三丰拿什么交给你呢?”
“师兄,我要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也不会到你这儿搅扰的!”
“还不是听信了刘明远、何耀中的谎言,这算什么证据!”
“来人!把曹元化给我带过来!”
话音未落,几个蒙面汉齐声应诺,便由庙外架进一人——云南双侠的大爷、无形飞刀曹元化。张三丰一看,曹元化已被打得遍体鳞伤。
司空略威逼道:
“曹元化,你听着:我已答应,只要你讲了实话,保证对你既往不咎,而且还保举你在大内当四品校尉。快说!贺长星和岳霆在不在紫霄宫?”
曹元化声气欲绝地说:
“什么贺长星、岳霆的?我哪里知道?你们给我动大刑,硬逼着我诬陷好人!叫你看看,我曹元化是顶天立地的好人,能像你们这帮赃官污吏吗!”
司空略反手两记耳光,重重地打在曹元化面颊上,骂道:
“他妈的!在庙外时,你已经招供,怎么?到了庙中你又翻供了?你以为张三丰能救你的狗命?哼!告诉你,你的算盘打错了!”
“你的算盘才打锗了呢!让我来告诉你:我招供的目的,就是引得你们这群王八蛋,带我到紫霄宫,叫张道爷亲眼看看你们的狼子野心!看看你们这群奸党,是怎样与秦桧一样陷害好人的!”
飞刀浪子兰云过去曾与曹元化有仇。曹元化的外号叫“无形飞刀”,兰云的外号叫“飞刀浪子”,曹的外号显然压他一头,所以二人素来过不去。
飞刀浪子后来又寻机与曹元化比过武,败在曹的手下。因此早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就是无以出这口恶气!
今天这事,真是天赐良机,正是自己官报私仇的好机会!就这样,他没用司空略吩咐,手起刀落,便将曹元化的人头削落在地。
“师弟,无故杀人,血染清静禅林,你该当何罪?”
“师兄,我此次来,是奉圣命和相谕的。慢说杀了一个曹元化,就是再杀上几个这样的人,也无损于我一根毫毛!今天如果有人胆敢窝藏贺长星和岳逆之子,我司空略格杀勿论!”
“喔?这样说来,那我张三丰可就要给无辜者报仇了!”
“哼!量你也没这个手段!”
张三丰没等司空略话音落,一个“苍鹰搏兔”,直扑飞刀浪子兰云。
兰云早有防备,两手摆动,连打出三只飞刀。
说来也真怪,兰云打出去的飞刀,又连连被张三丰给打回来了。只见他袍袖轻轻一掸,那飞刀一个个又冲兰云飞过来。
兰云不由一愣,张三丰的左掌已打在他的前胸。兰云身体从众人头上飞出三丈之远,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再也别想起来了!
司空略大吼道:
“师兄,你杀了国家侍卫,这不是造反吗?”
“贫道不懂得何谓造反,只知杀人偿命!”
司空略气急败坏,恨不能一口气吞下张三丰,道:
“师兄,我给你的面子可真不小了!好!既然师兄你不讲交情,那就别怪小弟无礼了!来人!放火烧庙,捉拿张三丰!”
司空略话音刚止,左右即要动手,突然由大雄宝殿里飞出一个老道,口中大喊道:
“司空大哥,住手!”
司空略一看,原来是武当山复真观住持、五爪金龙司空赞,自己的族弟。他面目一沉,问道:
“二弟,你也投降了武当派?”
“大哥,金寇入侵,山河破碎,帝都倾覆,君相苟安。你身为武林高手,又官居靖远侯要职,不思匡扶社稷,而是追随秦桧,滥杀无辜,可不愧对祖先吗?!”
话犹未已,一道亮光闪过,一只剑口正对司空赞的前胸。这是素有威名的武林“追魂剑”,他左脚一滑,身子一扭,躲过了这一剑。
但是,这种剑法,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儿在后头,一进招就是“追魂八卦”连绵而入。只要遇上这种剑,纵有天大本事,也难保性命!
施这剑法的就是司空略,“追魂剑”正是司空略的绰号。司空略的第一招“小鬼掏心”落空,第二招又用“横销勾魂”一闪,司空赞的人头便如残花飞絮似地轻悠悠地飘出二丈开外。
此刻,紫霄宫已是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庙前庙后,顷刻便成了战场。庙上的大小老道,个个手执兵刃,与侍卫们打在一处。金铁交鸣,铿锵作响。怒骂、号呼、惨叫声,连绵不断。
二十多名一二等侍卫把张三丰围在当中,其中有两个出类拔萃的高手:一个叫火弹流星林永茂,一个叫密雨飞蝗麻天成。林永茂一看,二十多个侍卫,已被张三丰制住六七个,再若不施绝技,恐要全军覆没。他呼哨一声,道:
“合字!用暗青子招呼这杂毛!”
说着,两手微弹,应势飞出十二支“火弹流星”。
麻天成的密雨飞蝗石子,也像雨点般朝张三丰打来。
张丰是何等武功!他在危险时刻,伸手抓过一个侍卫,用他的身子一旋,又一转,麻天成和林永茂的暗器,都打在了他们同伙的身上。张三丰把死尸抛向左边的敌人。
只见他修长的身子任意晃动,身随意动,令人捉摸不住。两肩抖动,鬼魅般地来到林永茂面前。出手如电,腿势如磐,连向林永茂攻出三掌、四腿。掌风和腿风有如飓风,山洪般的威势,震荡峡谷。
林永茂怎堪这一阵猛击!死鱼般的眼球凸了出来,身子挺得僵硬,再也无力起来了,口吐鲜血,鼻里仅存一口粗气,在那里咝咝作响。
麻天成一看林永茂此状,刚想转身逃命,不料,张三丰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他眼疾手快,当机立断,长剑一甩,直取张三丰的脖子。
怎么也想不到,这宝剑就像成心递给张三丰的一样,叫张三丰一伸手就抓住,一抖手腕,断为三截。这还不算,张三丰趁势将最后一截剑尖儿握住,反刺向麻天成的心尖。
素以刀枪不入自称的麻天成,他那一向蔑视一切的眼神,也在这瞬间里起了变化。他用奇异的目光、冰一般寒冷的面色,对视着张三丰,口中喃喃道:
“张……张……这……这……真乃……神人……奇功……”
只听叭的一下,麻天成浑身挺直,一命呜呼。他那天神不敢侵犯的胸膛上,还扎着自己的宝剑尖儿。
司空略一看自己手下的几名高手,全让张三丰给打发了,变本加厉地命令道:
“把紫霄宫老道全给我斩尽杀绝!”
他不待注意听候吩咐的夏侯清明有何安排,便一马当先地以身示众,向着自己的死对头张三丰步步紧逼。
司空略走得并不快,但是他每走一步,都在凝神聚气,脚步与剑锋上下配合一致,连箭袖也被内气鼓了起来,眼里射出数道凶光……追魂剑在空中一绕,剑光映着日光,向着张三丰的各道要穴,刺、扑、戳、穿、劈……
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气!碎尸万段,也不消胸中恨!司空略誓与张三丰决一死战,边向前紧逼,边想着这些。
而对面的张三丰,此刻又是怎么想的呢?凭着他的武艺,对付一般的对手,可以说绰绰有余,所以在此之前他连胜数敌,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当他看见师弟司空略向自己走来时,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政和二年,开封人神剑仙刀谷凤春,因打抱不平,一怒之下,夜闯宗亲王府,手刃宗亲王及其爪牙二十八人。遂带领妻子王氏、六岁长子谷来稀和四岁长女谷秋月,逃入九华山隐居。
后收下张三丰和司空略,与他的儿子、女儿同堂学艺,张三丰为二徒,司空略为三徒。
谷凤春被司空略的言辞、相貌所惑,对他倍是信任。他手中堪称天下绝无仅有的追魂八手,连儿子都没有传,而亲授给司空略。他将自己的一生绝技倾囊相赠给司空略,还将自己的爱女许配于他。
后来,司空略又挑拨张三丰与师父的关系,说了张三丰许多坏话,师父一气之下,将张三丰逐出门墙。
临别之际,谷凤春一再告诫张三丰,说到外界去,不准说是他的弟子!为此,张三丰便说自己的武艺是夜梦仙人所授。
今日与师弟在紫霄宫相见,虽说是刀兵相遇,不可避免,但虑及前情,司空略不但是自己师父的爱徒,而且还是爱婿,难免进退两难,思绪万千:燃眉之急,又是鱼死网破之争,该是什么结局呢?不寒而栗。
杀机四伏,刻不容缓。
司空略已使出得心应手的夺命八式追魂剑,幻化如神地攻向张三丰的致命之处。
与此同时,夏侯清明的钢筋铁骨扇,也风声雷影地袭向张三丰背后的各处大穴。
另有四个一等校尉,也在张三丰身前身后来回蹿跃,像蝴蝶穿花似地见缝儿就钻。
张三丰已面临八方受敌,四面楚歌的绝境。他单剑连击,难敌四手;囚肢伸缩,失掉先前那股勇气。
张三丰在险象环生的当儿,偷眼向四下里瞧看,更是惨不忍睹——火光已笼罩了整个紫霄宫,六宫、二观的武当派道士,死亡已经十之八九。
此情此景,使张三丰再不能犹豫了,他大吼一声:
“师弟!休怨为兄心狠!”
太乙五形剑术,乃武当派的绝功。太极腰、八卦步,以静制动,后发先至;身法矫捷,动作轻快,刚柔相济,招法多变;盘蜷如蛟龙,舞动似鹤鹰。
在张三丰剑光、掌影连击之下,战机已化被动力主动。惨号连起两声,两名大内高手已顿然毙命。
此时,武当派护法道长、太和宫住持、云飞天马长眉道长洛明修,五龙宫住持、妙手天尊冯国良,玉虚宫住持、太乙神针上官覆三个人,已被二十多名大内侍卫围困在核心,危在旦夕。
张三丰除掉两名敌手之后,一个“太乙化形”长剑,剑花起处,碰到了夏侯清明的扇子,震得夏侯清明虎口发麻。
趁复侯清明一愣之际,张三丰来一个“仙鹤九转”,从司空略的追魂剑下穿出去,又轻飘飘地稳立在冯国良、上官覆和洛明修三人面前。三人一看派长前来援救,精神陡振,齐心协力,四口长剑过处,血肉横飞,惨声四起。
眼看着张三丰由自己的包围圈中穿出去,司空略怎不着急!他冲着夏侯清明长叹一声,说:
“张三丰匹夫的剑术已臻上乘!再若硬拼,难免两败俱伤!”
“依大人之见……?”
“以我训练有素的‘刀拐阵’除他!”
“卑职上次在梅花坞已经用过!恐怕……”
“这次要你我带头上阵,全用一等侍卫!进前者赏,后退者杀!”
一声呼哨,与武当派格斗的刀剑侍卫,呼啦一下子撤下阵来,又上来六十四名刀拐手。司空略、夏侯清明为首,六十四人各据一方。
又一声呼哨,六十四名刀拐手互相穿插,变换队列。刀拐碰撞声和六十多人的喧嚣声,夹杂在一处,一时震得地动山摇,大有扫平武当山的气焰!
随着队形变化,倏地一下,六十四人的刀拐由不同方向一齐攻向张三丰和三位住持。张三丰他们四位道长,不时地用换位攻守法,力图摆脱被动,无奈,他们背脊相靠,不但不能脱身,反而越缩圈子越小!
洛明修和上官覆已身受重伤,妙手天尊冯国良大呼道:
“派长,我先你而去也!”
他意欲自刎,张三丰怒止道:
“怯懦!就是死,也要多拿几个垫背的!”
司空略乘机火上浇油地嚷道:
“师兄,念我二人同堂学艺之情,给你们四人留下整尸!来呀,放箭!”
刀拐阵中,每支铁拐里,都藏有三支“子午化血弩”。只要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强弩竞射。刀拐手听到司空略吩咐,正要施放,猛听半空中有人喝道:
“司空略住手!”
箭在拐中,未及发出,闻得此声,群敌震惊。
语声沉顿而雄厚,如茫茫沧海之龙吟,似高高山巅之虎啸。侧耳听去,声音在火光弥散的空中回荡;仰目望去,身形在大雄宝殿的脊顶晃动。
随声而下,那人已同张三丰等人会合一处。
来的是位老者,身高约有七尺。脑后背一大草帽,花白的头发高挽成牛心髻,用竹簪别顶。面如晚霞,剑眉朗目,鼻直口方。五绺花白须飘洒胸前,看上去年纪有五六十岁。
身穿一件蓝粗布上衣,外披一件蓑衣,内着青粗布中衣,挽着裤腿,露出两条又黑又干的细腿棒子,光着双脚,穿一双多耳麻鞋。后背背着一把铁伞。
“铁伞怪侠!”
围攻武当派的侍卫们,个个像汤浇蚁穴一样,乱作一团,慌了手御。
“稳住阵脚!有功者赏!退后者杀!射!”司空略大吼着,指挥人马紧抓战机。
铁伞旋转,暗器斜飞。铁伞中又不时地打出数百十支“五毒夺命针”。刀拐手们被这些暗器击得茫然不知所措,自己的暗器失控,自家兄弟有不少身体抽搐,口歪眼斜,接二连三栽倒在地——
第04回 二剑传艺铁伞迎风雨 三星发难怪侠斗妖魔
话说神剑仙刀谷凤春,自从杀了宗亲王全家二十八口人命之后,率领妻子儿女,隐遁在九华山上。每日闭门课子,耕田射猎。后来,又收了两个徒弟:张三丰和司空略。
张三丰为人忠厚、耿直,与谷凤春的儿子谷来稀、女儿谷秋月相处甚密。
司空略看上去一表人才,貌相拿人,再加上能言善辩,很是机灵,所以颇得谷凤春的赏识。
女儿已到了待嫁之年,谷凤春征求妻子王氏和儿子谷来稀的意见。母子二人异口同声,愿让谷秋月嫁给张三丰。
“张三丰确是个好孩子。”谷凤春反驳道,“但他不会体贴他人,不会温存待人,只知练武学艺。恐怕日后女儿嫁过去,不会有什么幸福!”
“三丰口懦,秉性内向,心灵手巧,总比油头滑脑的那种人强似百倍。”儿子谷来稀坚持己见,不以为然地说。
谷凤春不悦,说:
“司空略怎算是油头滑嘴之人!为父身背命案,心神沉郁,他每日里察言观色,讲今比古,以慰为父身心。我已默认,司空略即为父衣钵传人,故而已将我秘不传人之八式追魂剑法,罄尽以授。你二人应体谅为父之心才是!”
话毕,谷凤春即出。
母子二人商量了一番,王氏叫谷来稀将谷秋月找到面前,将其父之意告诉了她。
秋月姑娘含泪对娘说:
“孩儿一辈子不嫁人,愿在母亲面前长久尽孝!”
王氏无可奈何地将女儿搂在怀中:
“孩子!娘知道你的心事,可娘做不了你爹的主,有功夫你和三丰说说,叫他在你爹面前多殷勤一些。”
秋月回到自己房中,回味着母亲之言,越想越是有理。她转身来到三丰房中,见张三丰正在屋中练习写字。
张三丰一见师妹来了,忙起身让坐。
“二师哥,我有点要紧事与你说。今日二更,约你到后山眺月崖相见。”秋月面色微红地说。
张三丰闻此言,面目严正,问:“师妹,什么重要事也无须夜里相谈!若被恩师等人知道,岂不……”
“岂不什么?我是奉母命来找你的!”
张三丰一想,既然是师母打发来的,一定是有重要事情相告,遂信口答道。
“好。我一定二更到眺月崖……”
呼啦一声,门被踢开,谷凤春满面怒气,说:“无耻的东西!竟敢调戏师妹!滚!快给我滚!不然,我杀了你!”
“恩师息怒!小师妹说奉师母之命……”张三丰跪倒在地。
“还不给我住口!司空略!”
“弟子在!”
“把你师母叫来!”
谷来稀搀着母亲来到张三丰屋内,一看张三丰跪在地上,秋月已哭成泪人,不知事出何因。就听谷凤春大吼道:
“老乞婆,是你叫秋月约三丰到眺月崖半夜私会吗?”说着,亮出匕首,在王氏面前一晃,又说:“说实话!不然我就宰了你!”
王氏吓得浑身颤动。又见女儿哭得那样可怜,老头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如若自己不承认下来,女儿就要被他杀了!随即强打精神说:
“是我告诉的。要杀你就杀我吧!”
“你有什么重要事?”
“这……这个……”
“哼!你想把姑娘嫁给张三丰?休想!我现在就正式告诉你们母女……”
“爹爹!妹妹的婚姻大事不可冲动!”谷来稀用祈求的声调对他说。
“那好!这事就以后再说。不过有一条:张三丰,你赶快离开我家!我决计不收你这个徒弟了!你十四岁到我家,现在已经二十三岁,艺业虽说未成,可也能在江湖上混碗饭吃了。不过,你要记住我这句话:你不管到什么时候,走到什么地方,都不准说是我的徒弟!”
张三丰本想苦苦哀求一番,又想:我若硬留下来,岂不给师妹增加许多麻烦!
他把心一横,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师父磕了三个头,随即离开了九华山。
八月中秋之夜,谷凤春夫妇多喝了几杯圆月酒,早已安歇了。司空略对谷来稀说:
“师哥!师父的追魂剑八式招法,你会不会?”
“父亲只教过你一人,我没学过,怎么能会?”
“趁二老熟睡,咱们到眺月崖上,我教给你,如何?”
谷来稀求之不得,高兴之极。立刻带剑,与他直奔后山。
眺月崖是九华群峰之首,高数百丈,树木丛生,怪石陡立。崖背面是刀切般的山涧,深不可测。崖上有亩许见方的一块平地。
二人借着皎洁的月光,拉开了架势。
谷来稀真以为司空略是传授自己追魂八式,哪曾想,一过上,招,司空略竟使出杀手绝式。不等谷来稀问个明白,司空略的宝剑就已扎入谷来稀小腹之中,接着又一脚,把谷来稀踢入山涧。
司空略擦掉剑上的血,又在崖上跑了半个时辰,直跑得满头大汗,这才跑回家去,气喘吁吁地把谷凤春夫妇叫醒,道:
“大师兄趁二老熟睡,把我叫到眺月崖上,说师父不把追魂八式授给他,他要到别处另投名师去。徒弟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只得回来禀报师父!”
“这不孝的东西!”谷凤春气忿地说,“腿脚诚是比你快!你为什么不把他杀了?”
“孩儿怎敢!”
王氏听说儿子弃家出走,另投恩师,哭了个死去活来。秋月姑娘再三劝慰,也难解愁云。之后,王氏便无时无刻地不在谷凤春耳边说:
“张三丰那孩子多好,可你却……唉!来稀也同意把妹妹嫁给三丰的。可你这老东西偏不应允!只惹得逐出三丰,儿子外逃,姑娘有病!你到底是图个啥呀?……”
谷凤春见老伴和女儿一再反对,也就把婚事放在一边,再没有提起。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谷凤春家中来了六个不速之客。为首的一人,穿青挂皂,四十多岁,肋挎长剑。
谷凤春一看,是黑道上的朋友,八成是来避雨的,哪有不招待之理。他便命司空略烧茶,并说:
“朋友们还没用饭吧?”
为首那人含笑说:
“冒雨赶路,错过镇店,哪里吃饭?”
“司空略,”谷凤春吩咐,“告诉你师妹,给六位朋友准备饭菜,你也去厨房帮你师妹!”
喝茶的当儿,为首的那人诡秘地笑道:
“神剑仙刀谷凤春在九华山真正地过上神仙的日子了!”
谷凤春一愣,问:
“朋友,你是何人?”
“谷大侠,别装蒜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说着,揭掉了面具。
谷凤春一看,原来是大宋宗亲王府八大教的老七,金刚手胡成。
“访你二十多年了,”胡成冷笑说,“今天该有个交待了吧!”谷凤春此时暗自后悔,我本应再扎他一刀才妥!没想到这小子没死,岂能坐以待毙?一个“长虹贯日”,由后窗跃出。
不料,后窗下早有埋伏,见有人跳下,连珠弩齐发。神剑仙刀谷凤春,乃大宋第一武林高手,此刻,他把悬在空中的身子几个翻转,弩箭落空,死里脱生。
在翻转身躯躲开弩箭的空隙中,他将宝剑倒在手中。只见随着身影落地,剑光起处,窗下的伏兵便一下子倒下四个,血泊之中来不及吭哧,就一命归阴了。
呼哨声中,又从四面八方聚拢来二十多名蒙面壮汉。金刚手胡成喊道:
“姓谷的!大内锦衣卫一等侍卫索命阎罗魏长庚,奉圣命捉拿于你!你今天就认命吧!”
魏长庚今年五十四岁,手使一对“鬼王夺”,打遍天下皆无敌,自创鬼王门。投降皇帝之后,被任命为大内一等侍卫。
一日,胡成报告他道:
“有确实消息,二十年前杀死宗亲王一案的元凶,而今隐遁在九华山上。”
魏长庚把老鹰眼一翻,问:
“姓什么?”
“神剑仙刀谷凤春!”
“你吃错药啦?神剑仙刀乃当今天下一流高手,事隔二十多年,你揽这个差事,有何好处?!”
“向我提供消息的人说,如果咱们不伸手,他就要将此案直接报给皇上。”
“此人是谁?”
“我已向此人起过誓,绝不透露他的名姓,请魏大人原谅!”
“你有把握吗?”
“我们可以多带些大内高手,临战之时,那个人再趁虚插手,据卑职估计,十有八九,准保成功!下手吧,大人!”
魏长庚将此情禀报给皇上,皇上命他多带些人去,一举将凶犯活擒。于是,胡成带五人趁雨夜先闯入谷家,魏长庚又布置其他人见机行事,各方面皆在预谋之中。
胡成此刻已露出真面目,一亮鬼王夺,道:“姓谷的,你拿命来吧!”使双夺,一个“大鹏展翅”,直奔谷凤春的太阳穴扫去。
谷凤春知他那双夺分量沉重,所以不敢用剑硬接,只得将身形一闪,来个“海底捞月”,剑走胡成的裆下。
另外二十多名大内高手在胡成的率领下,一窝蜂似地加入到圈中,拉开战式。
司空略与谷秋月正在厨房做菜,风雨声中加上兵刃碰撞声传入耳中,二人急忙奔到王氏房中。王氏惊慌地失声道:
“方才来的六人,乃大内办差官,你二人快去帮你父迎敌!”
二人拨出长剑,直奔正房。谷秋月一见爹爹被困其中,忙道:
“爹爹不要惊慌,孩儿来也!”
飞剑冲入包围圈中,但她的脚刚一着地,司空略此刻已后起身先到,一拉她的衣襟,道:
“师娘谁来保护?”
谷秋月身子本来尚未站稳,又被司空略一拉,心慌意乱之下,顾不了许多。结果,大内高手的四把长剑,三支插在谷秋月身上,一支插在司空略身上,二人同时被擒。
见此情状,谷凤春钢牙错响,目毗尽裂,连展追魂八式。又有十几名大内高手卧尸当场。
风声、雨声已止,惨号之声又起。
一声怪叫自空而起:
“谷凤春,你再不投降,我就将你老婆、女儿、徒弟全剁为肉酱!”
谷凤春一看,老妻王氏已被四个蒙面壮汉架在当场,爱徒与女儿身上血流如注。他停剑长叹一声,道:
“叫我投降,可有个条件!”
“说说看!”魏长庚说。
“只要放掉他们三个,我就跟你们去投首到案!”
“可说话算话!”
“从无谎言!怕的是你们失信!”
“把他们三人放了!”魏长庚一扬手。
“等等,我还有言在先:我要求的长久放人!”
“只要你不越狱,我们再也不来捉人!”
谷凤春当啷一声扔下宝剑,两个蒙面壮汉跃上,把他五花大绑。
被放的王氏一步一颤地走在丈夫面前,泣不成声地说:“今生不做同林鸟,来世愿为连理枝!”
说毕,捡起谷凤春扔在地上的宝剑,用力插入自己的腹中。
九华山上的樵夫艾义,将司空略和谷秋月救回家中,延医调治,先救好司空略,后又经好长一段医治调养,谷秋月才从死神手中逃脱出来。
司空略把烧毁了的谷家旧宅重新修葺,然后将谷秋月接回家中,日夜照料,悉心调治。谷秋月感恩戴德,孤男怨女,自无话说。
二人成婚后,将王氏重新埋葬。
绍兴三年,司空略投靠了魏长庚和金刚手胡成。经他二人保荐,在大内当了三品校尉。后来,在几次捕杀饥民闹事的战斗中,司空略立了赫赫战功,又提升为一品侍卫。
又在一次追杀岳飞旧部的战斗中,司空略趁机杀了魏长庚和胡成。另外又枉杀六条人命,提着六颗人头去见主子,又立了大功。他竭尽自己巧言会辩之故技,终于投靠在奸相秦桧门下。
之后,便为他扶摇直上奠定了基础。最终步步青云,遂他心愿:由一品带刀侍卫,晋升为锦衣卫一等侍卫靖远侯。
今日与铁伞怪侠在紫霄宫不期而遇,真是司空略万也不曾料到的!事隔多年,阴差阳错,仇人见面,狭路相逢。
“住手!”司空略喝住刀拐手们。自己忙来在铁伞怪侠面前,连连磕头,喃喃道:“小弟司空略给大哥叩头!”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反倒把铁伞怪侠吓了一跳。他蹿出一丈开外,脚刚落地,正要看时,张三丰也跪在地上,道:“大师哥,三丰给你叩头!”
铁伞怪侠急忙拉起张三丰,问:
“贤弟,你可认识给我磕头的那位大人吗?”
张三丰感慨万分,顿时泪下,道:
“兄长,那不是咱们三师弟、妹丈司空略吗?”
“他因何火烧紫霄宫,围杀武当山道士和你?”
“咳!三弟硬说小弟收留岳飞之子,并和我要什么杀人凶犯贺长星!他们不但屠杀我武当道士,而且还在杀了云南二侠的大爷无形飞刀曹元化!小弟被逼无奈,才敢率众抗拒。若非兄长前来相助,武当恐为尘灰矣!”
铁伞怪侠步履有声地来在司空略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长叹一口气,问道:
“司空略,你还认识我吗?”
“小弟若不认识,怎敢给兄长磕头?”
“那你说说,我是何人?”
“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铁伞怪侠谷来稀,小弟怎能不知道!”
“不对吧?谷来稀已被你一剑刺死又踢入山涧了!人死岂能复生?”
“小弟早已查明,兄长掉下眺月崖之后,又被江湖霸主、铁伞先生呼延三绝所救,学成一身惊人本领。近十年来,兄长夜入开封城,刺杀金兀术,误将金兀术之弟完颜不善亲王当金兀术杀死,将人头高悬于汴梁城德胜门上。入皇宫,血溅奎之殿,掌震逍遥宫,连毙我二十六名大内高手。我知兄长所为,都是为了找我报仇!”
“我还有几件事问你,你敢承认吗?”
“凡是我做的,就敢做敢当!”
“九华山捉拿我父,是谁报的信儿?”
“是我!”
“英雄!我谷来稀要给全家报仇!你看应当不?”
“应当。但你没有报仇的勇气!”
“胡说!你认为,我不是你的对手?”
“既然你是我对手,那为什么你二进我府,又都是无声无息地溜走了呢?”
“匹夫是最无良心者!因为我看在妹妹、外甥的面上,才终未下手!你休将忍耐当无能!”
“那你今天又作何打算?”
“率领你的爪牙,滚出武当山!”
“你能办得到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光棍不斗势力!大哥,你应当为自己留个后路!”
“义不顾身!”
“那么,我可要得罪你了!”
“早有心和你领教领教我家传的追魂八式,望不吝赐教!不过,在你我动手之前,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赢了你,今后,不准你再找武当山的麻烦!”
“你要是输了呢?”
“献上我的人头!”
风流羽士夏侯清明早已压不住火,进前一步,高声怒斥道:
“我家侯爷一再相让,你却要赶尽杀绝!杀鸡何用宰牛刀,待某家打发你上西天!”
司空略关照他道:
“夏侯将军,不可轻敌!”
铁伞怪侠微笑道:
“你就是鹰爪门门长、风流羽士夏侯清明吗?”
“明知还要故问!”
“你要能在我谷来稀面前走上十个照面,我也献上这颗人头!”
“你太狂!”扇子一晃,夏侯清明的身子游魂一样地靠近了谷来稀。他双臂摇晃,施展出鹰爪门绝功,一扇二指,“三环套目”,连指谷来稀天突、玄机、华盖三道死穴。
谷来稀突起啸声,山谷回应。身子一滑,一扭,躲过了他的二指一扇的进攻。同时左手立掌如刀,右手二指如剑,连戳夏侯清明的背后玉枕、志堂二穴。
司空略在一旁暗吃一惊:夏侯清明进攻时,谷来稀的铁伞还在右手,但是等他出招时,也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把伞插在背后了。出手之快,身形之速,实在令人佩服不己!
夏侯清明此时也非同小可,使出看家之能事,以示其不愧为鹰爪门门长。一个“鹰回九谷”,连点谷来稀中府、云门、天府、夹白四道大穴。掐按之狠,用力之极,大有以死相拼之势。
尽管如此,但他毕竟抵不过谷来稀空前的轻功和绝后的掌法。在谷来稀一连串的进攻下,他已是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再战几下,但见夏侯清明已经首尾难顾了。手中的扇子虽然仍是神鬼莫测地盘旋、伸缩,仍是那样地扎、点、扫、戳,但因动作连滞,真可谓是强弩之末了。
谷来稀紧抓战机,蓑衣飘飘,目光的的,身形在轻微而敏捷地移动,就又使了个索命绝招“金钩挂月”,将夏侯清明的双手一把拿住。
夏侯清明纵是钢筋铁骨,也禁不住谷来稀这一抖一送,片刻间这位不可一世的汉子便身飞丈二,气虚力乏,满脸冷汗如柱,四肢如炙烤般地抽搐,连那五络黑胡也在簌簌抖动,两只手腕已被谷来稀在“抖送”之间给折断了。
司空略自知不是怪侠敌手,只好三十六计,一走为上,呼哨一声,率领一群幸存的锦衣卫逃之夭夭。
一场鏖战,紫霄宫已烧成瓦砾。
在一片废墟上,张三丰将上官覆、洛明修、冯国良叫过来,大家见礼。之后,他说:
“你们召集小道士掩埋尸首,清理火场;我陪师兄到玉虚宫谈谈!”
玉虚宫在东鹤轩内,依然是灯烛辉煌,香烟袅袅。师兄弟对坐品茶,小道童一旁垂手侍立。铁伞怪侠手指小道童问道:
“我见此子体格匀称,二目有神,何人所教?”
“师兄下问,”张三丰说,“敢不实言相告?此子乃吾掌门弟子戴远秀也。学艺未成,所以我没向疯丐等人引见。”
“疯丐袁明几时到过武当山?”
张三丰便将临安三贤舍命救岳霆之事,从头至尾,详细地对铁伞述说一遍。
铁伞怪侠感慨地说:
“义薄云天,可歌可泣!岳霆现在何处?可否会我一面?”
张三丰命戴远秀领来岳霆和贺长星。
铁伞怪侠一眼便相中了岳霆,口中啧啧称道:
“此子必成大器!”
张三丰心中暗喜,忙对岳霆说:
“孩儿,你报仇除奸、成名报国的机会至矣!面前的铁伞先生乃武林第一高手,还不上前拜师?”
岳霆即跪下磕头:
“弟子高波给恩师叩头!”
“高波?”
三丰又将“高波”的来历介绍一番。铁伞沉思半晌,又道:
“三丰,徒弟我是收下了,但有一个条件,你得答应!”
“什么条件?”
“你我虽一同传授高波武艺,但高波他必须是我的衣钵弟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岳霆已经二十三岁。
暮春三月,紫霄宫内,武当山洞玄真人和铁伞怪侠,要打发岳霆下山。
铁伞眼含泪珠,慢慢说道:
“岳霆,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又得我二人亲传。量你武艺,虽不能在武林首屈一指,但可占你上风者,寥寥无几。老朽隐居武当碧云峰下数十余载,潜心研究生父追魂八式剑法,承其精粹,弃其保守,取众家之特长,已倾囊相赠于你。望你更求深造!”
“弟子谨遵师命!”
“这把铁伞传授给你,你也要像为师一样:不修边幅,浪迹江湖。莫忘:你是国家追捕之要犯,定要除暴安良,为民除害!”
“国恨家仇,弟子怎敢遗忘!”
“你师爷乃天下第一高手,为师仅得其武功十之六七。你若有缘与他相遇,乃终身之大幸。他老人家复姓呼延,双名三绝。一生以三绝盖世,无敌天下。”
“哪三绝?”
“其一绝:‘铁伞流云’,九九八十一招,已练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
“其二绝:‘通天八卦掌’,步按八卦九宫,掌力排山倒海。可谓无坚不摧,遇敌必胜。”
“其三绝:‘鬼影附形’,身法之快,恰似闪电,逃之无人可及,追之无人可逃。不过,此术曾传给丐帮帮主。师爷说,他也不过仅领受了十之六七。”
“为师还有一件心病未了,说于你听听:为师曾受司空略剧伤,早已痊愈,但害父之仇心病未了!为师屡过其门,终未亲手除之,奈因小妹之故耳!你今出世,可见机行事!”
说到此处,铁伞怪侠早已是眼泪纵横,声音哽噎了。
张三丰唤道:“岳霆过来!”
“恩师有何吩咐?”岳霆又跪在张三丰面前。
“你乃武当派二位掌教衣钵传人,今后你就叫铁伞怪侠高波!”
“弟子谨记!”
“十数余年,门规早已熟记;如有违犯,我二人于千里之外,也可追取尔的狗命!”
“弟子不敢!”
“待你下山之后,我命你师兄和你义父随后相助。红尘风波,动静无常;社会人情,忠奸叵测。大丈夫处事,乱中取静可也!”
此时的岳霆,感激涕零,肺腑之情,溢于言表,道:
“弟子六岁,便蒙二位恩师慈母般爱护,严父般教诲。文可祭祖告天,武可御敌防身。此恩未报,心实难忍。此去征途,难免坎坷!未卜相见之期,心系二老不移!不如待恩师百年,弟子再下山不晚!……”
言犹未已,哽咽难语,抱住二恩师的膝,放声大哭。二位恩师见此情形,也半晌不言,抽泣难忍。
在这师徒难舍难分抱头痛哭的时候,小道童急忙进来禀报:
“山西风雨二侠求见!”
“喔?”
二老闻听,不觉一愣。山西风雨二侠,乃江湖中之怪杰,与武当派素无来往。今日来访,必有缘由!
张三丰刚要起身迎接,谷来稀说:
“师弟,后浪已起,前浪须消。老朽年事已高,不愿与外人接触。今后庙中之事,武当派之事,与老朽概无关系,你尽管自作主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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