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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李莲英传

_37 雅瑟 (现代)
皇后呆呆地躺在那儿,说不出心中是悔、是恨、是悲,还是愤,只觉两股眼泪清泉般地从眼眶里无声地淌了出来。
然而这时的翊坤宫里,瑾嫔和珍嫔两姐妹心里更是烦闷,烦闷得近乎无聊。
"咱们该干些什么呢?"年小的珍嫔问她的姐姐瑾嫔道。
瑾嫔无法回答她妹妹的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这天到底是谁的好日子。
"咱们就这么坐着?"珍嫔问道,"可等甚么呢?"
是等着觐见皇太后吗?不是!连皇后都要等到二月初二才能初觐慈宁宫,位居两宫的妃嫔,自然要更落在后面。
是等着皇帝幸临吗?只怕也不是。第一天当然得让皇后,然则终身大事有着落的第一天,没有一个女孩子不重视的"洞房花烛"之夜,难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瑾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然而珍嫔却没有她姐姐想得那么多,她只觉得心中烦闷得慌。无处可走,无事可做,而且无人可谈。这要一直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还不把人给逼疯了,"不行!"她对自己说道,"非得想个法子排遣一下不可,至少也可以找个人来说说话。
这样想着,便向侍立在窗外的宫女,含笑招了招手。
进来了两个宫女,双双请了安,站起来垂手肃立,等她问话。然而还没有等珍嫔开口,却发现院子里人影杂乱,脚步匆匆,以为是皇帝驾临,顿时一颗心往上一提,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是有人来了,不过不是皇帝,而是李莲英。"请主子出殿听宣,老佛爷有赏赐。"王有赶忙跑来对珍嫔说道,"特派总管李大人来传旨,那可真是有面子的事,主子请快出去吧?"
原来是李莲英来传旨。"都说李莲英在宫里可以一手遮天,连一些王公大臣私下里都和他称兄道弟。"珍嫔心里想道,"不就是个太监的头头吗,有什么!"
在这种想法之下,她偏不理王有的话,故意不紧不慢地走出道德堂,走进正殿,顿时发觉景象一变,台阶下面东首,她姐姐瑾嫔领头肃立,以下站着一排宫女太监,鸦雀无声。台阶上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三品服色的太监,脸抬头望着前上方,看上去有一种傲慢之感。
珍嫔看到李莲英这个样子,心里便有些来气。按身份来说,自己仅次于皇后,在这里除了对自己的姐姐之外,无须对任何人谦卑。李莲英的那种态度,显然有一种看不起自己姐妹的意思。"不行,"珍嫔心里想道,"我得先压一压他的气焰,免得以后让他小看了自己。"
珍嫔想到这儿,便挺一挺腰,两眼平视着,不慌不忙地走近台阶,然后停了下来,将右臂一抬,眼睛微微地向后看了一下,身后的宫女便赶紧抢上一步,双后托起她的右臂,小心地扶她下了台阶,直到瑾嫔身边站定。
李莲英看着珍嫔这个架势,心中虽有些气愤看不惯,但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些畏惧之心。"看来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不一定是好惹的,她以后如果能和自己相安无事,自己还是别招惹她的好。"
李莲英这样想着,便觉心中气也消了一半,看到瑾嫔和珍嫔已准备好接旨,便说道:"奉懿旨。"然后停下来等瑾、珍两嫔跪好,方才大声说道:"老佛爷面谕,赏瑾嫔、珍嫔喜膳一桌,谢恩!"
"谢老佛爷赏赐之恩!"瑾嫔和珍嫔向北磕了一个头道。
"给两位主子磕贺大喜!"李莲英等两位姐妹一起身,便赶紧走向前来向她们说道,然后回头又对王有说道,"给我一个拜垫。"
这是还要磕头道喜。瑾嫔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太监给主子磕头,是不是还要先找拜垫,只觉得世家大族的规矩,是尊其上,敬其下。不过,李莲英既然是慈禧面前特别得宠的人,觉得还是客气一点的好。
"不敢当,不敢当。不用磕头了!"瑾嫔说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莲英本即无意给这一对姐妹行跪箸大礼,随即答道。
"等一下!"瑾嫔娘家早就替她们姐妹备下了赏赐,其中最重的一份二百两银子,是专门为李莲英预备的。此时宫女已把赏银捧了过来,瑾嫔便向宫女喊道:"把赏银给李大总管吧!"
"两位主子赏得太多了!"李莲英接过后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又请了一个安,便告辞而去。
赏赐的喜膳是由位在养心殿以南,军机处以北的御膳房所备办。名为一桌,其实不止一桌,一共是大小五桌,另外还有十来个朱漆食盒,由一队穿戴整齐的太监抬着,进入翊坤宫,安设在翊坤宫正殿。摆设菜肴的任务当然由王有来担任。等一切妥贴之后,方来请瑾嫔和珍嫔入座。
瑾嫔和珍嫔进入殿内一看,方才领略到什么是皇家气派。
摆设在两张大长方桌上的菜肴,起码也有五六十样。食具一律是红字的瓷的加盖海碗,或是直径近尺的大盘。每个盘中都有一个银牌,这是为防毒而设。如果在食物中放了毒,银牌一沾上这些就会发黑。
等瑾嫔和珍嫔姐妹俩坐定后,四五个太监便很快地将碗盖一一取下,放在一个大木盒中拿走,同时又有宫女递上沉甸甸的金镶牙筷,并视她们姐妹俩眼光所到之处,报着菜名。
这种吃饭的方式,对两姐妹来说,是梦想不到的。尤其是珍嫔,在那么多人注视之下,真有点感到不好意思,更不用说再去吃饭了。
"老佛爷的赏赐,"谨慎持重的瑾嫔对她妹妹说道,"多吃一点儿。"
这样一来,珍嫔不得不努力加餐,只是膳食太丰富了,就算浅尝辄止,也尝不到三分之一,便觉得饱胀无比。而进膳的时间,却整整花了一个钟头。
第二天晚上,光绪皇帝一回到寝宫,皇后便亲热地迎上来,叫一声:"皇上,奴才给皇上请安!"
"嗯!"光绪皇帝爱理不理地答应一声。看见皇后,他的心情又变得心烦意乱起来了。
"皇上累了一天了,奴才给皇上捶捶背吧。"皇后仍然搭讪地说着。
"算了吧,我也不腰痛。"光绪皇帝说道。他想起了瑾嫔和珍嫔,"自己这几天一直忙乎,还从没见过这两姐妹呢。"皇帝心里想道,"不知道这两位姐妹到底心地如何。既然自己看着皇后就不高兴,何不趁这个时间去看看这两位姐妹呢?"
光绪皇帝打定主意,便对皇后说道:"你先自己在这里呆一会,我还有点事没有办完,需要出去办一下。可能要回来很晚,不行的话,你就先睡吧!"
"什么事这么紧急,明天再办不行吗?"皇后问道。
"我主意已定,你就不要说了。"
"既然皇上非要去,奴才也不拦你,你去吧。"皇后说道,"我等着皇上回来!"
"不用等了,说不定我会很晚才回来。你又何苦呢?"皇帝说完就走了出去。
皇帝走后,皇后越想越不对劲,"难道皇上到那儿去了?"
她自言自语道。她在想是不是皇上去长叙家的两姐妹那儿去了。"金生!"
"奴才在,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金生应声而至,说道。
"你过来!"金生过来后,皇后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什么,金生领命而去。
皇后猜得不错。皇帝从寝宫出来后,便对随侍太监说道:
"你速去通知敬事房首领太监,我要去翊坤宫去看瑾嫔和珍嫔两姐妹。"
翊坤宫的两姐妹,一直还没见过皇帝。王有估量至少也得几天以后皇帝才会驾临翊坤宫,所以这几天也没有太多的准备。
哪知就在这天宫门将要下锁之时,敬事房首领太监匆匆赶来通知:皇帝马上就要驾临翊坤宫,瑾嫔和珍嫔两姐妹准备朝见皇帝。
这一下王有可慌了手脚。他一面禀报两位主子,一面传召宫女,伺候两姐妹穿好衣服。
两姐妹刚刚准备好,皇帝已经来到了翊坤宫。两姐妹赶快迎出来,见着皇帝,先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说道:"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起来吧!"光绪皇帝说道。
"是!"瑾嫔答应一声,站起身来。珍嫔也学着她姐姐的样子,站起身子,落落大方地看了皇帝一眼。
这一看,倒把皇帝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由自主地把落在珍嫔身上的视线转移到了瑾嫔身上。
瑾嫔端庄大方,而且谨守礼法,此时低着头,两眼看着自己的前下方,因此能让皇帝从容平视。
"你多大了?"皇帝问瑾嫔道。
"奴才今年十五岁。"瑾嫔回答道。
"你住在什么地方?"皇帝又问道。
"奴才住东厢庆去斋。"
光绪皇帝此刻又把视线转向了珍嫔,看珍嫔也正在看他,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珍嫔没有回答,而是俏皮地说道:"皇上猜猜看。"
万岁爷问话,不赶紧回答,还说让猜猜看,这是劾大不敬的事。瑾嫔一听吓坏了,便连连咳嗽示意。
然而光绪皇帝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光绪皇帝整日生活在宫中压抑的气氛里,还从没有人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跟他说过话,所以饶有兴趣地说道:"你姐姐十五岁,我看你顶多也不过十三四岁吧?"
"皇上猜得不错,奴才今年十三岁。"珍嫔高兴地说道。
"那你住在什么地方呢?"
"奴才住在西厢道德堂。"珍嫔答道,"只不过看起来没有东厢新罢了。"
"是没有东厢新。"光绪皇帝以前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不过并无诧异之感,"前年因为修理储秀宫,皇太后在那里住过。
不过,在住之前,肯定要经过一番修葺的。待会我到你那儿去看看。"
"是!"珍嫔答应道。
一行人于是向道德堂进发。到了道德堂以后,皇帝向众人挥挥后道:"你们就呆在这儿吧。"说完便只和瑾、珍二嫔进入了屋子。
皇帝摆脱了那些寸步不离左右的执事太监,顿觉身上有一种解除了束缚的轻松之感,说话也变得随便起来了。
"你们看我活得自在吗?"皇帝问瑾、珍二嫔道。
"皇上身为一国之主,万乘之尊,哪有活得不自在之理?奴才认为皇上活得很自在。"年长的瑾嫔赶紧说道,同时看了看她的妹妹,示意她不要多说话,以免言多出了差错。
珍嫔却似乎是不理解她姐姐的一片苦心,很天真地说道:
"奴才认为皇上活得不太自在。"
"哦?"皇帝很惊异地说道,"那你说说为什么?"
"就从皇上选皇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皇上活得并不自在。"珍嫔可能是因为年纪小,还不太懂事,居然说到了选皇后这件事上。
"妹妹!"瑾嫔听妹妹居然说到了选皇后这件事上,不但自己听了觉得不好意思,而且她觉得这件事也不应该说,于是对她妹妹说道:"别瞎说了!"
皇帝看了看瑾嫔,挥挥手制止了她,同时对珍嫔说道:
"你再说说。不要有什么顾虑,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说了也不会向外传出去的。"
"皇上选的皇后满意吗?"珍嫔问道。
皇帝无声地摇了摇头,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受别人的强迫选的皇后,当然不会觉得满意。"珍嫔说道,"皇上选后时,我全看在眼里了,也许别的人低着头不敢看。奴才当时真为皇上感到不平啊!"
一句话触到了光绪皇帝的痛处,使他想到了自己不如意处境,不禁两行清泪扑籁籁而下。
瑾嫔和珍嫔一看皇帝这个样子,都吓坏了;尤其是瑾嫔,更觉得有大祸临头似的,于是赶紧向皇帝跪下磕头请罪道:
"准是小孩子说话不当,惹皇上生气了,请皇上恕罪!"
珍嫔一看自己的姐姐跪下了,也赶紧跪下说道:"准是奴才说话重了,奴才该死,请皇上不要挂在心上。"
光绪皇帝一手一个扶起她们道:"是我想得太多,不关你们的事。"然后又抚摸着年小的珍嫔说道,"别看你年纪最小,却只有你最理解我的心。"
姐妹俩相对看了看,没有说什么。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光绪皇帝说完,又用袖子擦了擦眼上的泪痕,以免让外面的人看出来自己掉过眼泪。
皇帝起身离去,翊坤宫上上下下,跪送如仪。回进宫来,瑾嫔将珍嫔拉到一边,悄悄埋怨。
"从刚一开始我就不让你乱说话。你看这次,差点闹出一个大乱子来。"
珍嫔也有些懊悔自己说话太轻率,但她向来争强好胜,不肯认错:"你看皇上很厚道,也很体恤人的吗!"
瑾嫔认为不出什么事,这固然很好,但她还是不放心,提醒她妹妹道:"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些得好。"
却说金生听了皇后的吩咐,便一直悄悄跟在皇帝的后边,看他到底到什么地方去。后来看皇帝到了翊坤宫,好久也没有出来,便回去向皇后复命。
"果然是到那儿去了。"皇后听了金生的话大叫一声道,"这两个狐猸子,我早晚要收拾收拾她们。还有这个皇上,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吧。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与光绪皇帝大婚紧锣密鼓同时进行的是慈禧太后向皇帝归政问题。当然,李莲英在经办皇帝大婚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抽出一点时间去过问一下这件事。
"老佛爷如今要归政了,归政之前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李莲英问慈禧太后道。
"打算?是有一点。"慈禧太后说道,"不过还没向皇帝说过。"
"什么打算?说出来也让奴才知道知道,好给老佛爷出个主意。"
"就是我自从第一次垂帘听政以来,已经二十多年了。如今我就要归政皇帝了,也可以说是功成身退了吧,可在二十多年中,对国家出过力的人,总得有个交代吧。"
"是该有个交代,不但活着的人应该有个交代,就是那些已经去了的人,也应该有个交代。"
"去了的人也应该有个交代,那怎么交待法?"
"还不容易,建一座祠堂,或者只设一个祭坛就行了。"
"说得很好!"
"老佛爷是不是听说过,湖南有个巡抚叫汪祺祥,在湖南做得不错。"
"是吗?我怎么一直没有听说过。"
"老佛爷是不一定听说过。我知道这个人特别谦虚,做出了成绩自己也不会大加张扬的。不过既然做出了成绩,即使他自己不说,别人也会看得到,也会说出来的。"
"那你说,对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好好地褒奖一下?"
"那自然了,对做出成绩的人进行褒奖,也是对别人的一种鼓励。"
"好,那时候我向皇帝提一下。"
这天慈禧太后召见军机,光绪皇帝也在场。慈禧太后对皇帝说道:"我垂帘听政了二十多年。在这二十多年中,我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也很有些人为国家出了力,也算是帮了我的忙。如今我可以说是就要功成身退了,想想如果不对为国家出了力,帮过我的忙的人有个交代,也确实对不住他们。皇帝,你说呢?"
"是!"光绪皇帝建议道,"可以开出单子,用皇额娘的名义通令褒奖他们。"
"说得也是,世铎,这单子就由你们来开了。不过我还要建议几个。"
"第一个应该是醇亲王。"
"是!"世铎答道。
"恭王现在虽然被罢黜了,但以前确实出过很大的力,也应该开上去。还有从咸丰十一年冬到现在的军机大臣,都开上去。现任的在前,以前的在后。"
"是!"世铎又答道。
"曾国藩、左宗棠两人为国家出生入死,驰骋疆场,也要特别褒奖。"
"去世的人也要褒奖?"世铎不解地问道。
"对,去世的人也要褒奖。"慈禧太后说道,"这也是对生人的一种勉励。"
"是,遵旨。"世铎不敢再辩了。
"另外,湖南巡抚汪祺祥,听说在任上做得不错,也要特意提出褒奖。"
"是!"世铎答道,但心里却感到非常奇怪:这个汪祺祥,只听说在湖南贪污受贿,搞得民怨沸腾的,只不知老佛爷从哪里听说他做得很好,真是邪了门了!不过他觉得也无所谓,反正对自己也没多大关系,让嘉奖就嘉奖吧,说不定一争再争出个差错来,那样反倒不好了。
"那剩下的你们就看着办吧,不过不要漏掉了好人!"慈禧太后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意思大概是多多益善。
世铎回到军机处,与同僚商议着,一共开了九张单子,这些人有醇亲王、僧王、头品顶戴赏花翎的总税务司赫德。另外还有现任及前任军机大臣;现任及前任军机章京;各国驻京公使;殉难的将帅及一二品大员;现任各省封疆大吏;以及已经去世的大学士、督抚、将帅。总数有三百人之多,生者加官晋爵,赏赐珍物;死者或建祠堂、或赐祭坛。真是恩惠普施,泽及枯骨。
慈禧太后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便于二月初三在太和殿为光绪皇帝举行了正式"亲政"典礼。
巳时三刻,慈禧太后对光绪皇帝说:"午时一到,亲政典礼就要开始,到时候你就要自己来处理一些政事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亲爸爸住在颐和园后,儿臣每天去给亲爸爸请安!"
"难为你的一片孝心,有你这话,我就放心多了。"
"儿臣自己独立处理政事,只怕有些事会处理不好。"光绪皇帝诚惶诚恐地说道。
"小事你就自己处理,有拿不准的大事,你就到颐和园去,让我给你拿个主意还是可以的。"
"是!遇有大事,儿臣自然要秉命办理。就怕有时候逼得儿子非立即拿主意不可,会有些把不住分寸。"
"这也是实话,我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形。"慈禧太后说道,"这个时候,只要你心硬一点就行了。不然,那怕是至亲,也会有意见。"
"心硬?"
"对了,心要硬。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君臣是君巨,叔侄是叔侄。别把这一切都搅和在一起,做起事来就会有分寸了。"
这几句话,皇帝听了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怪不得满朝文武亲贵大臣,正直的也好,有才干的也好,都对慈禧太后那么畏惧、那么驯顺?而慈禧太后说的话、做的事,也有极不高明的地方,却何以不伤威信?大概也就是因为能硬得起心肠,该当运用权力的紧要关头,毫不为情面所牵扯,尤其对有关系的人物,更不容情,就像两次罢黜恭亲王奕那样。
"儿臣一定按照亲爸爸的话去做。"光绪皇帝若有所悟地说道。
"好,你懂这个道理就行了。"慈禧太后说道,"午时快到了,你快去太和殿吧。"
光绪皇帝急匆匆来到太和殿。刚在御座上坐稳,午时的钟声便已经敲响了。于是由军机大臣世铎向百官宣读亲政诏书,然后光绪皇帝便在众王公大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摇地动般的呼声中正式亲政了。
七、"太监杀人不偿命"
"天大地大不如老佛爷的权力大!"而老佛爷的权力又有一多半被李莲英"巧妙"地握在了手中……因此,李莲英手下的小太监杀了人,竟可以不与民同法……
慈禧太后归政光绪皇帝以后,便住进颐和园,每日和李莲英等人寻欢作乐;光绪皇帝每天早晨到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安,而且风雨无阻。遇有自己作不了主的大事,便须向慈禧太后禀报以后,经慈禧太后同意,方可自己作出决定。
一天,李莲英面无表情地来到慈禧太后面前,往慈禧太后面前一跪,也不说话,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李贵和在光绪皇帝大婚中私吞了一万两银子以后,一直想到宫外面去快乐一次。这天和李苌材、闫葆维二人闲聊时,李贵和说道:"我们整天只知道呆在宫中,外面的花花世界我们也应该去享受一番。"
"是啊,整天呆在宫中,我都觉得闷死了。"李苌材也说道。
"听说外面大栅栏的庆和戏园,正在唱戏,我们何不去听他一听?"闫葆维说道。
"好,只要你们愿去,花的钱今天由我来付,就算大哥我今天请客了!"李贵和也正想寻寻开心,便爽快地说道。
"好,既然大哥说出来了,今天小弟就舍命陪大哥去了!"
李苌材说道。
三人来到宫门口,李贵和谎称奉命出去办事。守门太监见是由李贵和领头,不敢阻拦,便放他们出了宫。
出了宫门,三人便直向大栅栏内的庆和戏园奔去。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们:"大哥,你们干什么去?"
李贵和回头一看,原来是储秀宫太监范连源。"嗨,连源!"
李贵和叫道,"今天大哥请客,听戏去!"
"好,既然大哥这么豪爽,小弟恭敬就不如从命了!"范连源安有不允之理。
太监们来到戏园,登梯上楼,看中了几张凭窗临台的几张雅座。李贵和先拣了一张看得比较清楚的雅座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对其他几位太监道:"弟兄们,随便坐吧。啊,真是太舒服了,这几张座今天咱们坐定了!"
"确实不错,坐在这儿,又舒服,看戏看得又清。你们说,今天咱们把它包下来怎么样?"太监们坐下以后,范连源说道。
"包下来还不是小事一桩,这能用了几个钱?今天既然让弟兄们和我一块出来,我就让弟兄们玩个痛快。好,我包定了!"李贵和满不在乎地说道。
几位太监正说话间,这时过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见了他们拱一拱手说道:"各位客官,请问有什么事?"
李贵和上下打量着这位中年人问道:"你是这儿的什么人?"
"在下是这里的戏园掌柜黑永。"中年人说道,"不知各位客官在这儿有什么事?"
"噢,原来是黑老板。"李贵和笑着说道,"我正准备找你呢。"
"找我?"黑永奇怪地问道,"不知各位什么时候认识在下的?"
"我们并不认识你。"李贵和说道,"我们只是想包下这几张座子。这儿真是实在太好了。"
"实在对不起各位客官,"黑永带着歉意又对几位太监拱了拱手道,"不巧的很,这几张座子已经由人预订下了。"
"这有什么关系,你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退了不就完事了。"李贵和轻松地说道。
"这不像这位客官想的那么简单,"黑永仍陪着笑脸说道,"我们还要维护我们的信誉。再说,已经预订下了,不经订座人同意,就包给你们,订座人也不会同意的。"
"什么,订座人不会同意?"李贵和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瞪起一双圆眼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他们来了我们自会和他理会。妈的,平时很少出来,一出来就碰到这么倒霉的事。"
末了,李贵和又恨恨地骂道。
正在这时,又有五个中年人来到了楼上。黑永指着这三个人对太监们说道:"他们已经来了,你们先坐着,让我先过去和他们商量商量。如果商量不成,那只有麻烦几位客官先忍一忍了。"
"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五个人一看别人坐在自己预订的位子上,有些恼火地说道。
"你们先过来,"黑永急忙把他们拉到一边说道,"这几个人想包下你们预订的座子,看来这几个人也不是好惹的,几位大哥就先忍一忍,暂且让他们一下吧,改日在下一定再给各位大哥预备更好的位子。"
"岂有此理!"五个人一听就火了,"怎么,你以为我们是好惹的?我告诉你,我说不行就不行,今天我们就非坐在那儿不可!"
没想到这几句话却让几位太监听到了,他们顿时也来了火气,冲着五个人不干不净地说道:"好,你他妈你们不是好惹的!今天大爷就偏坐在这儿不走,看你们能怎么样?"
"哟,哪里来的杂毛野种,说话竟有这么大的口气?"五个人一听,也反唇相讥道。
"哪里来的?"李贵和说道,"告诉你们我怕吓死你们!我们是紫禁城出来的!"
"哈……",五个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野种呢,看你们那个熊样,也不像是个当官的,顶多是个被阉割过的——老公。"最后两个字被拉得很长,说完又仰天大笑起来。
太监们尤其受不了这种侮辱性的字眼,一个一个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说道:"你他妈的这群狗娘养的是不是想找死?好,今天大爷跟你们拼了!"
"哼,想打架?"五个人一看,也都顿时拉开了架势,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黑永一看形势不对,连忙把太监们拉到柜房,低声下气地说道:"请几位大爷息怒。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比你们人多,出了事你们也沾不了光,今天几位大爷就先忍忍这口气吧!"
李贵和一听,老板说的也是,他们有五个人,而自己只有四个人,打起架来自己是沾不了光的,于是便对其他几位太监说道:"弟兄们,咱们先走!"走时又回头对黑永说道:
"你把定座人给我看住,我一会找他算帐。如果他跑了,我回来拿你是问。"
"好好!"黑永连忙说道,"我给你们看着,你们赶快先走吧。"黑永一心只想先把他们轰走,认为只要他们走了,一切便会好办了。
李贵和带领太监们走后,黑永又赶忙跑到订座人处劝说道:"几位大哥快走吧,他们几位已经被我劝走了,他们走时让我看住你们,估计他们还会来闹事。你们走了,他们来了见不到你们,也就可能没事了。"
"我是来看戏的,为什么要走呢?"五个人中为首的一个说道,"他们来找事,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
"我不是说你们怕他们,"黑永说道,"我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们长时间生活在宫里,都是多少有些后台的,我想我们还是尽量避着他们一点为好。"
那为首的一听还想继续固执下去,但其他几位一听黑永的话,想想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跟他们那些不健全的太监们计较那么多呢?说不定闹出个什么乱子来,自己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处,于是便劝那为首的道:"大哥,我们不是怕他们,但何苦来呢?闹出点什么乱子来,对你我都不是好事。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走的好,咱们走了,随他们怎么闹去,都不关咱们的事啦。"
"是啊,大哥,咱们走了,出什么事都不关咱们的事啦!"
其他几个人也一齐劝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说走,那就走吧。"为首的那位说道,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心怯,也怕说不定出什么乱子,但仍故作姿态地说道,"掌柜的,我告诉你,我是看在你黑老板和弟兄们的情面上才走的,我并不是怕那几个杂种才走的!"
四个太监走在街上,越想越气。尤其是李贵和,本想请弟兄们快乐快乐,没想到却乐出这么大的一个乱子。他越想越窝火,不禁恨恨地骂起来:"他妈的,本想乐和一下,却偏偏碰上这倒霉的事。"李贵和又对其他三个太监说道,"难道这口气今天咱们就这样算了?弟兄们,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再杀回去?"
"杀回去!"李苌材说道,"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那样侮辱咱们,也实在是太看不起咱们了!"
"杀回去!"闫葆维和范连源也异口同声地说道,"实在是欺人太甚,一点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既然弟兄们都同意杀回去,那我们就杀回去。"李贵和说道,"不过咱们人太少,杀回去也是要吃人家的亏的。"
"再叫上几个人不就得了。"李苌材说道,"那些小太监,由大哥一句话,谁敢不去?"
"好!"李贵和说道,"苌材,你回宫把王连科、李来喜、吴得成找来,先不要告诉他们干什么,来了以后我自会跟他们说。"
"我有一个好友,就住在这儿不远处,叫毕得碌。"闫葆维说道,"能把他拉上更好,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去?"
"那你去问一问他吧。"李贵和说道,"连这一点小事都不能帮忙,还叫什么好友?"
于是各人分头行动,李苌材回宫去找太监,闫葆维去找毕得碌,李贵和去买了一把尖刀,范连源也找到一根木棒。
不久,李苌材回来了,果真找来了三个小太监,还带回了一把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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