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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李莲英传

_14 雅瑟 (现代)
小灵杰进宫后没啥执掌,他年龄小,重活干不大动,所以给他派的是轻活。再加上崔总管又有指示,给一班太监说让他们照顾点,这个是他的小老乡。大小太监自然都得买崔玉贵个面子。因而他这份美使相比别人就更轻之又轻了,主要就是一些鸡零狗碎的杂活,可这就把小家伙累得够呛。你想想,在家时他那会儿有过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的经历。他只见他老妈这么干过,他看他老妈干得很轻松,手脚不停地跑东跑西,把家里整得头头是道,就这还能抽出空闲隔三差五地把他们兄弟五个拉到一块训斥一顿。因而,他的顶头上级告诉自己的执事时,小灵杰高兴得差一点没蹦起来,那个上级明说了是看在崔总管的面子上。小家伙当时对崔玉贵这个八杆子打不到的表叔感激得五体投地,几至涕零。两天活干下来后他就哭天无泪,连苦都叫不出来了。从早到晚,不停歇地忙,宫里的制度很严格,要求睡觉时耳朵得绝对竖起,因为宫里指不定啥时候就揪出去当差。小灵杰的听力倒够灵敏的,睡得再死只要有谁在他耳朵边上轻轻一声,管保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会蹦起来,可是蹦起来后还想躺下呀!小孩子瞌睡劲大,咋睡也不会睡烦,你不让他睡他就烦了,小家伙扒明摸黑地干,还不准睡一次安生觉,怕刚睡过去就有人叫他起来当差。误一次事动辄非打即骂,刚入宫的小太监人人平等,老太监对他们有绝对的生杀予夺的权利,该打该骂时就是天王老子都逃不了。别说你是崔总管的老乡,就是懿贵妃的娘家侄子万一入宫当了太监挨完打后你也没理。小灵杰没挨过打,像他那么机灵的小家伙处处都能替人着想,讨人欢喜是必然的。但是累得很呀!每天洒扫庭院,擦试摆设,浇花喂鸟,坐更值夜,不得一点闲空。懿贵妃住在长春宫,小灵杰的工作地点也是长春宫,可能从这点意义上讲他是服侍懿责妃的人。
活不单单是累,还有无卿,烦琐,让一个小孩子一天到晚把全部精力消耗在重复烦杂的机械劳动中,让谁也不好忍受。小灵杰也没法忍受,但只有忍受别无他途。他每天看着太阳慢慢爬上长春宫的东宫墙,然后再看着太阳爬到西宫墙,最后再看着太阳从西宫墙上缓缓地坠下去。没了太阳之后他还要再把从早上就开始重复着作的工作再耐住性子做一遍,然后才能回去躺在床上。日子久了,他渐渐练出了一种技能,诸如看到第一线阳光照到西墙根时,他立刻会跑过去给金鱼换水,那时是卯时正中。看到太阳把花树的影子拖长到甬路上沿时,他就得立刻跑去给鸟送食物,那时刚好是申时。
在这种环境下,小灵杰之所以能撑这么久的理由就是他一直想见懿贵妃,他降低了原先的要求,那怕就只是见见,远远地看一眼,那怕懿贵妃再让人给他老大的耳刮子他都不怕。
可是他一次也没见着,他所在的那块地方正是懿贵妃的寝宫。
他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忙活,一抬眼就可以看见寝宫门口出出入入的宫女。可是就是没再见过懿贵妃,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过,希望在流逝的岁月中渐渐被淡薄,但内心深处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明白。小灵杰依旧毫不倦怠地守候在长春宫里辛勤劳作,依旧不时在心中泛起懿贵妃容颜的涟漪。这一天他歇班,歇班对小太监而言是大喜的日子,要不是特别被看得起的,根本就没有这种机会,小灵杰苦熬了好几个月才熬到这么一天,可以睡个好觉。于是一直睡下去,太阳晒着屁股了也不起身,快中午时,同住的一个小太监告诉他,说崔总管找他来了。
他到这儿后崔总管还没有过来过,据说他忙得手忙脚乱。
内廷总管手下有好几百号大小太监,他虽然不是懿贵妃的第一个大红人,但琐碎繁杂,事无巨细都得要他出来露面去交涉解决。因为大总管权势熏天,忙着献媚渔利,实事当然得由他这个二总管来照应。崔玉贵在内廷中很有威信,他为人老成持重,大事小事、难事易事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百无遗漏;人前人后又从不对任何人说长道短。谁要是犯个啥错误,如果轮到他管,该放的他肯定会放,就是不该放的他也会视具体情况处置,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做得太让人看不过去,崔总管一律会从轻发落,就是不该他职权之内的,他也会尽量去替你说情。因而内廷上下对崔玉贵那声总管叫得无不是心服口服,谁提起他谁竖大拇指。不像大总管安德海,按理说安德海也算是小灵杰的老乡,京南青县人,他是懿贵妃入宫之始即随侍其左右的贴身侍监,随着懿贵妃步步得宠,安德海也渐渐地灸手可热起来,据说他为懿贵妃的得宠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他在内廷外朝呼风唤雨,很是飞扬跋扈,然而,小太监们私下里对安总管的评价简直是差劲透顶,说他狗肚里装不下二两油。别看现在气焰嚣张,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小灵杰只见过安德海一面,是一次随其他小太监一块到园子里玩耍,大家伙儿当时都很开心,正欢呼雀跃,忽然有一个小太监面色如土地冲过来,告诉他们安总管过来了,一群人立刻作鸟兽散。他不害怕,躲到树后边偷看了两眼,安德海本人没啥可看的地方,平平常常,只是眼睛里有一股阴森之气。他认定安总管对下人绝对特别毒辣,果不其然,他们附近的一个老太监九天以后忽然失了踪,尸首后来在一眼枯井里找到,大家闹得沸沸扬扬,说是他不小心冲撞了安总管,被安总管逼着吃了一瓢大粪,受辱不过,才寻了死。自此以后,小灵杰对安总长也产生了深深的忌惮,生怕那一天忽然被他逮住,也灌他吃大粪。
崔总管过来的目的是想找他聊聊,贷真价实的老乡再加上沾亲带故,按崔玉贵的为人处世,要不过来看看才是怪事。
崔玉贵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忠厚长者,和其他装腔作势的太监不一样。他眉宇间有股勃发的英气。崔玉贵先问了小灵杰的家庭情况,当然大多数他都晓得了,问一问只是为了客套。
这一次崔玉贵对李莲英说了不少知心话,教会了他不少东西。他说:
"眼下你就得当奴才,要想当主子首先得学会当奴才,首先得学会怎样去讨主子欢心。这门学问很深,很有灵气才行,否则深宫禁地,奴才的命去一个还不如你在外边踩死的一只蚂蚁值钱。今儿还好好的明儿说不定就得受气毙。大清圣明皇上体恤咱们已挨过一刀,对太监没有制定挨刀的刑罚,只有气毙,就是用湿草纸蒙脸,没法出气憋死。
当小太监要往上爬,必须得眼明、手快、心灵,这就足够了。譬如说进宫后,得先认一个老太监为师傅,能当师傅的都是地位高、年纪大的太监,在深宫锤炼了几十年,里里外外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像总管太监、首领太监之类。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跟师傅学习礼法,师傅就可以明正言顺用徒弟做自己的仆役。这是礼法,这时候你就得聪明一些,尽量把师傅侍候好,天亮了给师傅准备漱口水,洗脸水,到钟点时要轻轻走到师傅炕边,轻轻地把他叫醒,侍候师傅穿好衣裳;夜里,师傅睡下去后,你自己才能休息。但是休息也要休息得机灵些,听见师傅那边一传唤,要立刻应声,一点也不能耽搁,然后就赶快过去问师傅到底有啥事!别以为这是小事情,关系着你的终身是否发达。因为太监的品级不一,大小有别,一层压一层,一层制一层,徒弟是最末一层,你要想一步一步一层一层往上升,这时就显出师傅的作用了。因为你是徒弟,你干好干坏他晓得,到以后要升迁时他说你两句好话,你就能升上去。他要黑你两闷棍,得,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受人气吧,一辈子也别想翻身。因而侍候好师傅最是至关重要,但侍候好师傅也是最难的,能混到当上师傅的太监都不是易处之辈。再说了,太监由于有自身缺隐,自然而然心理上也有些不大对头,在外廷有些事可能马马虎虎就可以过去,到内廷,尔虞我诈,你防我,我防你,你整我,我整你,从外头可能看不出啥端倪,风平浪静的,大家伙儿谁干谁的事。其实不然,对任何人都是时时处处存在陷阱,你只能小心翼翼、忧心忡忡地往前试探着走,一步也不许出错,一步错之后你以后就再没错的机会了,死路一条。要想不错就得认清形势,趋利避害,可这只是说说,刚进宫时谁都是混沌少年,如果能侥幸不死,如果再能折腾两下子,那这个人就非同小可了。能活到告老的太监不多,自大清开国以来有名有姓的太监活着出宫的屈指可数,因为宫廷之间到处都隐藏着刀光剑影,妃嫔争宠,数宫争端,不管因何而闹,不管闹成啥样儿,有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谁败下来谁的太监就得做替罪羊丢掉小命。因而,这些存在着一个择主而事的问题。择主而事并不是找温柔善良、端庄美貌的妃子去托付终身,这样是蠢才!你得看那个妃子或者主子比较厉害,能弄权,有眼光,日后不难控制局势,助你飞黄腾达的。你别管她现在咋样,不名一文,只要有机会,她终会上去。如今这大清的皇宫里面,恐怕在这方面就数懿贵妃了。安总管当初投靠懿贵妃时,懿贵妃还是一个小小的秀女,他们俩也算是同舟共济,同甘共苦了。安总管为人不管咋样,他能混到这一步绝对与他的深远眼光有关,你能被懿贵妃选上,说明你有了从天而降的大好时机,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再说师傅,褒扬一点说,当上师傅的都是刀尖上滚过来的,每个人都有无数次身临陷阱边上,有些时候甚至是因为一念之差逃得性命,因而,在这种环境下熏陶出来的人你可以想想,疑心是很大的,你稍有不对他就会怀疑你别有用心,他就有可能整得你生不能死不得。这就体现出察颜观色之重要性,看师傅啥时不高兴了,有心事,你别废话,先老老实实呆着,师傅要你干啥你就像往常一样干。同时还得看师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人再善于隐瞒自己,情愿之下也会露出一些的,如果你看准了师傅确实是因为某件事烦忧,你才能小心翼翼地帮师傅出个点子,宽宽心,消消气,要是有一点吃不准,千万一句话别吭,干你的实事就成。记住一句,在师傅手下,乃至天伦在任何时候,宁肯被人认做笨蛋傻瓜庸人也不要强做出头鸟,要多看,多想,少说话,多做实事。
更不要不明就里地上去瞎胡推测,你的用心可能是好的,想替师傅分忧解难,可是方式不对。师傅有啥事解决不了需要安静环境自己推测,不需要你多嘴多舌,这也是招师傅讨厌徒弟的一个原因。再有,要尽量把自己表现得别那么出头露面还有一个原因,内宫的职官都是一定数量的,上去一个必然要下来一个。任何人,不管谁对谁再推心置腹也总有一时疏忽照顾不到的地方,太监在内宫熏陶日久,更是善于从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分析出一个天大的窟窿来,一方面聪明人容易遭忌妒,另一方面,你如果要是表现得太聪明,师傅是你师傅时都几乎玩不住你,送你上去岂不是无异于养虎贻患,他等着你爬上去后整治他呀!因而师傅选择衣钵传人都是找老实可靠的,玲珑乖巧的往往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要认为我是危言耸听,事实如此。你可以推己及人想一下,你要是当上大官,你愿意提拔上去一个比你强的官员吗?这个官员你还记得很清楚曾经得罪过他,你那会儿肯定会宁肯要个大笨蛋也不会要他。大笨蛋可能会办不成事,但是绝对不会对你倒咬一口,因为他笨,因为他是你一手提拔,他晓得他玩不过你,这样的笨蛋你可以牢牢将他控制住,作为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
侍候好师傅难也就难在这儿,人心隔肚皮,你要想卖乖取宠要冒大风险,因为人总不能把啥事都考虑的周周全全,总会或多或少出现纰漏,这就成了。你干一百件好事可能就因为干错一件坏事触怒师傅,以后他只会记着你干的坏事而不会记住你干的好事,坏印象就留下了,你以后咋想洗脱都洗不了,只要做一次贼,一辈子的贼名你就背定了,掉到黄河里都洗不清。因此,想讨师傅欢心只有少说废话,多干实事,别让他看出你比他强,别让他察觉你了解他,师傅说的话你应该一句不漏全铭记心里,要是迫不得已需要取宠卖乖最好以其原话应答,他就是再恼火也会从心眼里对你刮目相看,师傅随便说句话你都记着,师傅不高兴才是怪事呢!
仅仅只讨好师傅还不行,讨好师傅只能说你算是走出了一小步,宫内人很多,每个人随时都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你于死地。每年宫中要进来几百号太监填补空缺,缺出的太监大多都是死于非命的,死得不明不白,临死之前甚至都搞不懂自己怎么可能会死。因而,我不是要刻意把你变成坏人,想在宫内安身立命,不容易呀!你必须得把自己培养成一只笑面虎,笑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得罪人,让人对你放松警惕,让人觉得你不值一提或者说不会威胁他的利益。虎咬死别人,说到底,主动进攻去咬死别人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保存自己。在皇宫中,防人之心不可缺,害人之心也不可缺,仅仅学会防人远远不够,被动挨打是最蠢笨的人才干的事。防御的最佳手段就是主动进攻,要想往上爬就得一步一步清理掉拌脚石,凡是阻住你去路的,或者凡有可能危及你利益的,一律要瞅准时机干掉他。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成功和失败之间的差别有时往往就决定在谁先动手的那短短瞬间,要想治人,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拖泥带水,要一击成功,不留后患,斩草务须除根。
在皇宫里我混的年数也不少了,总认为自己缺些什么,要是只有在棍子敲到头上时才忽然明白是被人治了,到那时就八月十五过灯节——晚三春了。唉!不说这些了,以后有了机会,你会慢慢体会出来的。
细微的事还有很多,认过师傅后,大多数的事就得靠你们跟着师傅慢慢体会,比如称皇上要称'万岁爷',称皇妃称'主子',太监之间同辈的互称爷,张爷、李爷。低一级的称呼高一级的一律泛泛地称呼为'师傅'。
犯圣讳是宫里一件顶要紧的事,不单是与皇上的名字同音的字不能出口,就是太后、太妃、妃子的名字也一样。稍有差也便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再说请安,规矩也多得很。在宫里,太监的膝盖和性命一样不值钱,动不动就得下跪,规矩就多在这个"跪上",比如向主子回答、请安,跪的是双腿安,两条跪先左后右地跪下去,身子要挺直,摘下帽子,放在身子右边,袍子边角不能褶在腿底下。谢恩、谢赏或者万寿节,对主子还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为表示感谢'天恩浩荡',有时候还必须把头往地上使劲撞,得撞出声音才算完,这就是'磕响头'。还有单腿安,这是用来对上司或品级低一些的人的,日常侍奉主子的太监,虽然不是一见主子就鸡啄米似地拼命磕响头,可也是需要'站有站样、坐有坐样',这个样儿一定要下功夫学,半点也马虎不得。
还有说话的规矩,日常问安要用'吉祥',饭后问安要用'进得好',起床后要用'歇得好'。回主子和顶头上司的话,要做到两点,其一入耳就要听明白,不能要求再重复一次或者解释,其二不能用'嗯''啊'之类字眼表示领会吩咐。另外,斟茶、倒水、摆膳、递东西也都各有各的规矩,轻则挨顿臭骂,重则立刻便得掌嘴,挨着打还得说好听话求饶,不能挨死打。"……
崔总管在李莲英屋里一直坐到天快黑时才出去。他一直在那儿不停地说,屋里屋外都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表叔表侄儿两个,不必担心会被谁听去。崔总管显然是动了感情,说得眼圈发红,声音呜咽,李莲英先是吓了一头冷汗,来之后他仅仅觉得宫廷里许多礼节太烦琐了,还没看出有其他啥矛盾,经崔玉贵一说,大内皇宫整个成了阴风惨惨的白日鬼城。
他没有理由不信崔玉贵的话,从第一眼见到崔玉贵时他就认定了崔总管决不会骗他,所以他只有害怕,只有后悔自己的许多言行举止。说不定以前的这段时间里已不知有多少次他都踏上了死亡陷阱的边缘,幸亏没有掉进去,他有几分傻福气。
崔总管是和白天一块走出李莲英的屋子的,他走之后天便黑了,李莲英再躺在床上,想起许多天来自己对太监的日思夜梦,联系对照崔玉贵的话,禁不住又水汗淋漓。如果不是崔总管适时过来,他李莲英总有一天会因此会沦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他在心里暗骂自己,进宫这么多天了,你都想过啥呀!净身之前你是咋个想的,梦里把海口夸得比天都大,现在仅仅就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就把你弄得忘掉一切,啥事都干不成,你丢人不丢,你还是大男人不是?你还想光宗耀祖振兴门庭,你做春秋大梦去吧!,照此下去,自己掉了头无妨,别让皇上抄了家就好。你的雄心壮志呢?小灵杰,李莲英,你这么不争气,真把李家的人给丢尽了。……
李莲英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觉,雄鸡高唱时他披衣下床,照崔总管说的话把师傅的漱口水、洗脸水都准备好,又到屋外走了一遭,东宫墙外朝霞如火如荼,那一瞬间,他又回到了净身前的那些岁月,他重新拾回了曾经失落的雄心壮志。他要发达,"笑面虎"、"两面三刀"、"护宫符"、"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先下手为强"、"少说废话,多干实事"、"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些话闪电般又映回他的脑海,李莲英看到如血的云端上正熊熊燃烧着生生不息的希望,他觉得他肯定会在那片朝霞的洗礼下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他要奋起,乘长风,破巨浪!勇往直前。
他坚信,胜利就藏在他心中。
一、一只小猫也能逼死一个皇后
小猫虽小,却能逼死一个皇后……李莲英娴熟地将权术玩弄于掌股之上……
光绪元年二月。虽说时已近春,然而凛烈的西北风依旧呼啸个不停。风卷着沙土,吹打在人们的脸上、脖子上,使人感到又疼又痒,长春宫东暖阁内,却如阳春三月。自同治帝亲政后,这里曾经大修过两次,门窗隙处严丝合缝,挡住了西北风带来的寒气,加上四个红铜的大炭盆,烘得遍室温煦。刚刚退朝的慈禧太后此刻正悠闲地躺在床上,一条腿放在李莲英的怀里,听任他给自己按摩。从她那面呈笑容的脸上,不难看出今天她的心情格外得好。
"太后,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善于阿谀奉承的李莲英不失时机地问。
"你且猜猜看。"
"奴才心里倒想到一事,只是不知对否?"
"既然想到了还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但说无妨。"
"奴才想是垂帘一事吧。"
一句话说到了慈禧太后的心窝里。是的,此时的她正陶醉在二次垂帘胜利后的喜悦之中。喜悦来自于权力,她在离开宝座一年之后又回来了,又回到了她名正言顺发号施令的地方。想想早朝时接受大臣三跪九叩大礼、倾听百官山呼祝福的情景;想想自己一人力战群雄,她怎能不高兴呢?忽然,慈禧太后的脸上泛起了一片阴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正满脸笑容等着太后夸奖的李莲英不由得心里一寒,慌忙跪在地上,连声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都怪奴才多嘴,请太后责罚奴才吧。"
看到李莲英这副样子,慈禧太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起来吧,不关你事。我只是想到了那个小狐狸。一想起她,我气就不顺,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做的皇后,居然敢跟我作对。"
听了这话,李莲英那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急忙安慰道:"太后息怒,您的身子骨要紧,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事他倒是记在了心里,这可是一个讨太后欢心的好机会,岂可轻易错过。
小狐狸是谁呢?她呀,就是同治帝皇后、翰林院侍讲崇绮的女儿孝哲皇后。原来同治帝驾崩后,慈禧太后为了再度垂帘听政,不顾大臣反对,执意要醇亲王年仅三岁多的儿子载湉以咸丰帝嗣子身份为新帝。本已为丈夫崩逝而悲痛欲绝的孝哲皇后听到这一消息,犹如在流血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陷入极度悲痛之中。她为丈夫死后无嗣而悲伤;为自己以寡妇身份处于慈禧太后的淫威之下而绝望;更为慈禧太后毁弃同治帝遗诏而愤恨。贵为皇后却任人宰割的她不甘心,毅然去面见慈禧,想阻止慈禧的阴谋。
"太后,千万不能让大清皇帝无后呀!"
听了这话,慈禧太后阴冷着脸,阴阳怪气地说:"这难道怪我不成?如果你有本事,皇帝不早就有后了!"
这话象利剑一样刺中了孝哲皇后内心深处的隐痛: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吗?不正是因为你的迫害,使得我无法与先皇长相厮守,才没有为皇帝生个儿子吗?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悲从内心生,边哭边顿首道:
"是我没有福分,辜负了先帝的恩宠。这个罪过虽万死亦不能赎。但是,嫔妃李氏现已有身孕,或许能够生个皇储,以承帝位。"
慈禧太后听了,不以为然地说:"你难道不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吗?话说回来,你又怎能肯定她一定会生个男孩呢?"
孝哲皇后以为有了转机,急忙回答:"那么请太后先立贤王暂时监国,等待一段时间,如果她果然生了个女孩,到时再选立新帝,也不算迟。"
看到平时一贯柔顺的孝哲皇后此刻竟敢一再顶撞自己,慈禧太后不由得厉声呵斥起来:"这件事自有我作主,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不要以为你是皇后就可以在我面前指手划脚,等你做了太后再说吧!你若再敢多嘴多舌,以死罪论处!"
孝哲皇后平日为人平和,不愿招惹事端,虽然对慈禧太后的专横跋扈素有不满,但仍能以礼相待,很少当面顶撞。这时她实在忍耐不住了,作为皇后我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一股怨愤之气不由得喷涌而出,大声哭着抗争道:
"我死不足惜,只请太后先为大行皇帝立嗣,这是我份内应说的话。"
闻此言,慈禧太后不禁恼羞成怒,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你这个狐狸精,媚死了我儿子,又来气我!莲英!给我掌嘴!"
就在李莲英正欲掌嘴之际,慈安太后闻迅及时赶了过来,连忙喝住了李莲英,总算使孝哲皇后免遭了一顿毒打。然而鸡肠狗肚的慈禧太后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又如何能容忍一个小小的皇后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呢?从此她便将孝哲皇后记恨在心。
西北风依旧强劲地刮着。养心殿西面的休顺堂内死一般的沉寂。风儿拍打得房门"吱吜吱吜"响个不停,微弱的烛光由于透过门窗隙处的风的吹拂忽明忽暗。室内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小火盆,火苗有气无力地上下跳动着,好象也被这凛烈的寒风所征服,让人看了,不由地泛起一股凄凉的感觉。孝哲皇后正独自一人呆坐桌前,怀抱着她那只雪白的猫。在这凄冷孤独的夜晚,猫成了她唯一的感情寄托。看着那微弱的烛光,晶莹的泪花不由得夺眶而出:我自己的命运不正象这烛光一样,随时都有被那寒风吹熄的可能吗?想想前些天面见慈禧太后时的情景,她的内心一片悲愤。自从入宫以来,我上敬天后,下爱奴仆,并没有什么过失呀?为什么太后总是对我一味地刁难;为什么她就容不下我这个弱女子呢?圣上驾崩,理应按他的遗诏议立新君,我据理力争,又有什么错?
苍天哪!你为什么就不能发发慈悲,帮帮我这个弱女子呢?
"皇后!",一声呼唤把孝哲皇后从惆怅的思绪中惊醒。抬眼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贴身丫环小凤。这小凤六岁时就入崇绮府,与孝哲皇后一块长大,虽说年纪不大,但却善解人意。
孝哲皇后入宫时,也便将她带了进来。看着皇后那悲伤的样子,小凤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皇后,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安歇吧,身子要紧。"
孝哲皇后长叹一声,说:"我知道。可我睡不着呀!一躺到床上,我就作恶梦,一会儿梦见先帝。他怪我没有为他立嗣,使得他无后,难以面对列祖列宗;一会儿梦见慈禧皇太后,她……"
聪明的小凤明白了皇后的心思,一块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能不了解吗?连忙安慰:"皇后,木已成舟,再想它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您也尽了力,先帝他是不会怪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还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我又有什么好想的?过一天算一天吧!"
"奴婢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就是不知该不该说。"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又何尝责怪过你?有什么话就只管说来。"听了小凤的话,孝哲皇后内心好象有了一线希望,急忙答道。
"这段日子,长春宫的人到处散言说是皇后您迷惑先帝,先帝的死与您有莫大的关系。虽说是谣言,但唾沫也能淹死人,长此下去,对您很是不利。现在慈禧皇太后大权在握,您看那些亲近她的人,即便是太监李莲英等,也个个活得消遥自在。所以奴婢想皇后您不妨也到皇太后那边多走动走动,与她亲近些,这样……"
"住口!"听到这里,孝哲皇后不由得泛起一股怒意。"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愿来竟是如此!我乃堂堂大清国皇后,一国之母,岂能与李莲英那种小人一样!对于慈禧皇太后,让我敬她则可,巴结她则万万不能。即便是死,我绝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先帝的事,你懂吗?"
"皇后您息怒,奴婢知错了。"
看着小凤委屈的样子,孝哲皇后心有不忍,遂拉住她的手,说道:"好了,我怎会生你的气。要怪只能怪我命不好。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去吧。"
小凤答应着退了出去,大殿内又重新陷入死一般静寂之中,孝哲皇后依旧坐在桌前,泪流不止……
一夜无话。第二天,刮了整夜的西北风居然停了。太阳从地平线上慢慢地升了起来。融和的阳光透过云彩洒在那红的、绿的琉璃瓦上,交相辉映,更显得绚丽多彩。一大早,小凤便起了床,看着窗外红彤彤的太阳,心情格外舒畅。匆匆洗漱完毕,便直奔孝哲皇后寝处。
"皇后,皇后。"
走进寝室,只见孝哲皇后已经起了床。再看那两眼红肿肿象桃一样,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难过。那双眼睛,以前是多么明亮,多么美丽,可如今……
"凤儿,看你高兴的样,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皇后,今天天气特别行好,太阳出来了!"
孝哲皇后听了,淡淡一笑,说道:"傻丫头,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象小孩子一样。太阳又不是就今天出来,值得你这么高兴。"
"皇后,您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以泪洗面,再这样下去,奴婢真担心您会……。今天天气好,您就和奴婢一块出去散散心吧。对了,咱就去御花园,刚才听人说有些花已经开了!咱们就去看看吧。求求你了,皇后。"
是啊!自从同治皇帝崩逝,她何尝有过一天的快乐?终日呆在房内以泪洗面,愿本丰腴的身子骨一天天地消瘦了。长此下去,她那纤弱的身子如何承受的起?嫔妃们不时给她脸色看,宫女太监们看着她失势也懒散了起来。偌大个皇宫,有几人关心她、爱怜她?只有小凤,只有这个自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丫环,还依旧和从前一样,时时给她以安慰、关怀。看着小凤那张略带稚气的脸,孝哲皇后怎忍心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好,好,听你的。我这用不着你了,你出去让他们准备一下,过会咱就去。"
小凤听了,高兴地答应了一声,便跑出屋子,张罗着太监们准备去了。不大会儿功夫,主仆二人带着几个太监,径直奔御花园而去。
再说李莲英,那日听了慈禧太后的话,回到自己房里,便召集几个亲近徒弟商量着如何对付孝哲皇后,这下可热闹了,有的说咱给她膳食中放点药,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去;有的嚷着这样不行,万一出了纰漏,大伙儿脑袋可都得搬家,说不定还会落个诛连九族,倒不如建议皇太后,下个旨意,让她自缢得了。真可谓众说纷纭,但嚷来嚷去却没有一个让李莲英满意的法子,反而把他听得心里直烦,只见他一拍桌子,怒喊道:"别吵了!白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平日里你们一个比一个能,一到该用的时候,却没有一个顶用的。一群饭桶!"
看见师傅发怒,这些小太监们顿时鸦雀无声,该怎么办呢?这么一个大好机会难道就这样白白放弃了?急得李莲英双手背后,在房子里踱步不停。不行,绝对不行!这样的机会并不是轻易能碰到的,怎能就这样放弃了?再想想,再仔细想想。
可这个平日里机敏狡猾的太监头此时就楞是想不出个可行的法子,万般无奈的他只好又抬眼望着他那些徒儿们。
嗯,这小子平日里挺机敏的,看他那样子,是不是有了什么好主意?谁呀?原来就是他那个小老乡——李三顺。
"三顺,是不是有了好主意?有了就快些说出来,别坐在那傻楞着。"
"师傅,主意徒儿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您老中意不中意?"
李莲英听了,心花怒放,连忙催促:"臭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圆腔了?有屁就快些放,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中用不中用?"
"是,师傅。常言说的好:人言可畏!我想咱就在这上面作文章。太后不是骂她是狐狸精吗?咱们不如在宫里散言,就说她狐狸惑主,媚死了先帝。只要这话在宫里传开了,到时候,她何以面对众人,又有什么脸活着?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李莲英想了想,反正一时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倒不妨试试。说不定还真能发生作用,便吩咐道:"好,就这样办。三顺,你就领着他们几个着手去办吧,办好了,师傅我自有重赏。"
谣言是散开了,但从表面上看去,孝哲皇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下可急坏了李三顺。如果办不好这事,在师傅面前该怎么交待呢?也亏得这小子脑子活,灵机一动,便又想到一个法子。你道是什么?原来,他把主意打到了孝哲皇后那只爱猫头上,想到这里,连忙去和李莲英商量。一场新的阴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拉开了帷幕。
这天,孝哲皇后带着小凤及一帮太监,怀着喜悦的心情去御花园了。她没有料到就在她一出休顺堂,就有个小太监把这事告诉了李莲英。听到这个消息,李莲英兴奋地一拍大脚,喊道:
"太好了,机会终于来了,三顺,快些备轿,去休顺堂。"
不大一会儿,一行人便直奔休顺堂而来。随着轿夫强劲有力、整齐有序的步子,轿子有规律地一晃一晃,坐在轿上的李莲英此刻真可以说是神采奕奕,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奸笑,嘴里哼着小曲,仿佛这场戏没有开场自己就已取得了胜利。片刻功夫已来到休顺堂前。"落轿!"随着三顺的一声吆喝,李莲英迈出了轿子,径直走进大门。当值的太监正在打扫庭院,听到脚步声,心里正在纳闷:怎么皇后这么快就回来了?李莲英已走了过来。看到李莲英,吓得他慌忙扔掉扫帚,作揖叩头道。
"小的不知总管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您老恕罪。"
"起来吧,不怪你就是了。皇后可在?"李莲英明知故问道。
那太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遂谨慎地答道:"皇后刚才去了御花园,不知您老有什么事吗?"
"慈禧皇太后这两天心里不舒畅,让我来抱皇后的猫过去解解闷。既然皇后不在,你去替我抱来就可以了。"
一听此话,那太监可着急了,心想:这可是皇后最心爱的东西,万一皇后怪罪下来,我可怎么交待呀!遂陪着笑脸说:"总管大人,不是小的驳您老的面子,这猫是皇后最宠爱的,她人不在,小的实在不敢作主。您老是不是先在房里歇会,等皇后回来了再说。"
"嗯!"这可把李莲英惹恼了,心想:皇后回来,我不就露馅了?遂厉声道:"你是昏了头啦!居然敢让太后老人家在那干等着,你也不摸摸你长了几个脑袋。太后怪罪下来,你担待的起吗?"
小太监这下可犯难了。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后,他哪边也得罪不起呀。细细一想,还是太后那边要紧些,遂进屋抱了猫,交与李莲英。怀抱着那雪白的猫,李莲英忍不住心花怒放,心想:这下可有你皇后好瞧的了。
回到长春宫自己的住处。李莲英便迫不急待地嚷:"三顺,快去把太后前些日子赏我的褂子拿来。"待李三顺拿来褂子,只见那李莲英便把猫塞进去,两头用绳子系住,扔在地上,不停地用脚踢了起来。那猫受疼不住,在里面乱滚,过了会,竟忍不住在里边撒了泡尿。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李莲英便停了下来:"好了,大功告成。三顺,也别让这猫再受折磨了,拎出去勒死得了。对了,可别忘了一定要把它给我扔回老地方。"
说罢便躺在床上,悠闲地吸起鸦片烟来。本来宫里是严禁吸这玩意儿的,不过李莲英仗着有慈禧给他撑腰,因而也没人敢说什么。
却说那孝哲皇后与小凤在御花园游玩了大半个时辰。略感有些累,便起驾回宫而来。刚迈进大门,便见从墙外扔进来一个雪白的东西,定眼一看,原来竟是自己的爱猫。只见那猫头已破碎,殷红的鲜血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地刺眼。刚刚游玩时的喜悦心情立刻被愤怒所取代,大声喊:"小凤,快去把值事的太监给我找来!"
那值事的太监此刻正忙里偷闲,躺在床上歇息,一听皇后喊他,也不等小凤进来,慌忙穿上鞋子,跑了出去。当看见皇后脚前那死去的猫时,顿时傻了眼,心想:怎么会这样呢?赶紧跪在地上,头象拨榔鼓一样叩个不停,额头已殷殷渗出血来。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这不干奴才的事。您刚走一会,长春宫总管太监李莲英就来了,说慈禧皇太后要用猫解解闷,奴才说您不在让他等会儿,可他不听。奴才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带去,至于怎么会这样,奴才真的不知晓,一点也不知晓呀。"
"好了,你起来吧。"看着值事太监那副可怜相,孝哲皇后心中有些不忍,便说:"即是如此,那么你去把李莲英给我唤来,我自有理论。"小凤闻言,急忙劝道:"皇后,您再仔细考虑一下,现在'西边'掌着权,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了吧。"气头上的孝哲皇后这会儿怎么听得进去?她哪里知道,她这样做正中了李莲英下怀。
听到孝哲皇后唤他过去,李莲英心里一阵窃喜:这场戏终于要进入高潮了。可转念一想,不禁又有些犯愁。皇后这会正在气头上,我这一去少不得要挨顿臭骂,说不定还要被痛打一顿,这可怎么办呢?对了,让这小子去,遂连忙喊:
"三顺"。
那李三顺也听到了孝哲皇后发怒一事,心里正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听到师傅喊自己,更是吓得魂也没了。可有什么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声,走进房内。
"三顺,刚才皇后那边来人让去一趟。你就替师傅去吧。
如果问我,就说我正服侍太后,走不开。"
"师傅,这,这……"
"这什么呀!让你去你就去,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给你撑着。快去吧,回来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李三顺跟着那执事太监进了休顺堂,看见孝哲皇后正满脸怒气地站在院子里,脚边躺着那只猫。不由得两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奴才请皇后娘娘安。"
"李莲英呢?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禀皇后,总管此刻正服侍太后,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所以差小的来看看有什么事?"
孝哲皇后一指地下的猫,冷冷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呀!"
"您是说这猫呀?前阵子有只猫钻到了总管大人的房里,不仅把房子搅得乱糟糟的,而且还在太后刚赏给总管大人的褂子上撒了泡尿。总管大人回房后,气不打一处来,就令奴才们把猫打死了。奴才不知道它是皇后您的,如果知道,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死它。求皇后饶了小的吧。"
孝哲皇后看看那值事太监,只见他急得一个劲儿地摇头,不由地大怒。心想:这岂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你主子欺负我不说,连你也敢对我无礼。既然如此。那好吧,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是谁厉害。
"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让他以后记着点儿。"
旁的小凤急得直使眼色,可孝哲皇后根本就不理睬。
挨了四十大板的李三顺颤颤悠悠地回来了。见了李莲英,垂头丧气地说:"师傅,我回来了。让皇后痛打了四十大板。"
李莲英听了,哈、哈笑了两声,安慰道:"好了,过去了就别再想了,和我一起去见太后,有她好看的。"
长春宫内,刚刚用过午膳的慈禧太后,一边吸着烟,一边把玩着她那些鼻烟壶。慈禧太后爱吸烟,但不喜欢吸旱烟,而是吸水烟。这是南方进贡来的,又叫潮烟,吸起来既柔又令人舒服。再看那些鼻烟壶,真可谓琳琅满目。有长的、方的、圆的、扁的,材料也从玉器、象牙、漆器、珊瑚、水晶、玳瑁到木头、竹器,它们融汇了绘画、书法、雕刻、镶嵌各种艺术,特别是那些玉器的,晶莹剔透,光亮爽手,白如凝脂、黄如新栗、紫如玫瑰、红如胭脂、绿如嫩柳、蓝如天际,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绚丽多姿。就在这时,李莲英拎着那件褂子,和李三顺一起走了进来。
"奴才给太后请安。"
"起来说话吧。又有什么事?你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下吗?"
看着李三顺那张沮丧着的脸,慈禧太后心里就不舒服。
见此情景,李莲英心里可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心想:这时候该不该说呢?万一太后……。就在这时,慈禧太后又催开了:"有什么话就赶快说,磨蹭什么?"
"太后息怒,奴才本不想打扰您,可一想这事,就气不过,所以就……。今一大早,忽然有只猫钻到奴才房里。奴才赶它,谁知它竟在太后您赏奴才的褂子上撒了泡尿。奴才一时气愤,就将它打死了。谁知刚才皇后派人来说那猫是她的,怪奴才打死了。奴才一听赶紧就让三顺去解释。皇后不但不听,还把三顺打了一顿,还说,还说一件破褂子值几个钱,她那猫才紧要呢……"
经过李莲英一番添油加醋,倒好象是他受了莫大的委屈。
那慈禧太后虽明知李莲英从中做了手脚,也不细问,就发起了脾气,心想:这个骚狐狸精,我立个皇帝,你反对;现在又打我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你眼里还有我吗?不借此机会整治整治你,以后还说不定会给我惹出什么麻烦。于是吩咐李莲英备轿去休顺堂。
痛打了李三顺,孝哲皇后长时间压抑在心里的闷气好象得到了发泄。回到房里,喝着那刚刚沏好的碧螺春,心情舒畅了许多。看到小凤面无表情,不由纳闷:她应该高兴才是呀!便问小凤有什么事。那小凤这时方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孝哲皇后听了才如梦方醒,是呀,自己怎么忘了李三顺是长春宫的人了。本来慈禧太后就看自己不顺眼,这下……
"慈禧皇太后驾到!"
怎么来的这么快?听到喊声,孝哲皇后急步出屋,跪地请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孝哲皇后,慈禧高声责问:"怎么,翅膀硬了,想骑到我头上?告诉你,没门!早早给我断了你那做太后的念头,再敢惹是生非,看我怎么处置!看来你这膳食挺不错,居然养起了猫,从明天起减一半!"跪在地上的孝哲皇后连话也不敢回一句,只是忍气吞声闷在肚中,好不难受。想到悲惨之处,不由得泪流满面,那慈禧太后数数落落骂了一顿,看看没什么反应,便带着一帮太监扬长而去。
不断地煎熬!不断地折磨!纤弱的孝哲皇后如何能承受的了?麻木是摆脱痛苦的最好办法,可是她哪里麻木得了!黄瓦、红墙,紫禁城的墙好高好厚,犹如重重夹板向她压了过来。偌大个皇宫竟没有她容身之处,连个小小的太监也敢对她无礼!回到房里的孝哲皇后越想越伤心,越哭越悲痛,心想:与其这样整天受气,倒不如死了倒落个清净。可细想又不妥当,原来清廷有个定制:凡是皇后不能自缢或服毒,因为皇后乃一国之母,有损王室尊严。如果皇后自缢或服毒,皇后的父母必定大罪。想到这一层,便只得暂时忍住。
一宿无话。第二天,孝哲皇后看看同治帝大丧诸事已经料理好了,便让小凤密传父母进宫。那崇绮,为蒙古正蓝旗人,曾为工部主事,本事平平。他的父亲赛尚阿,在嘉庆、道光年间很受皇帝赏识,升到内阁学士,在军机处上行走、协办大学士,咸丰元年,成了文华殿大学士。当时,正值大平天国农民起义,赛尚阿这位军机大臣做为钦差大臣,督办广西军务。因其调度无方,赏罚失当,被"褫职逮京治罪",从此,家道败落。崇绮也受了牵连,被免去了工部主事的官职。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此话本来对崇绮谈不上。
只是因为无聊,便索性埋下头来读起了圣贤书,谁知歪打正着,同治四年四月殿试,竟得了个一甲一名状元,被授了个翰林院侍讲,家道才逐渐兴旺起来。
对于女儿近来在宫中的境遇,崇绮夫妇也多少听到了些。
在几个儿女中,崇绮夫妇最是疼爱这个女儿,这倒不是因为她做了皇后,而是她自小就聪慧贤淑、善解人意。听了这个消息,可把崇夫人急坏了,自从女儿进宫,母女就再也没见过面,也不知现在究竟怎么样?因而一个劲儿地催着崇绮进宫去看看,可这事岂是那么容易?就在夫妇二人正急得没办法的时候,女儿传唤他们进宫,于是就急忙带了些东西进宫而来。
见了父母,孝哲皇后不由得珠泪双流,痛哭不止。母女连心,看到女儿这副样子,崇夫人也心疼地痛哭起来。一时休顺堂内哭声恸天,崇绮见状,忙奏道:
"请皇后万勿悲伤,保重玉体,办理先皇的丧事要紧。"
"先皇的丧事已经办妥了。只有一事未决,因此请阿玛(满人称父亲为阿玛)、额娘进宫,替女儿想个万全的法子。"
"既然大行皇帝丧事已办妥,不知皇后您还有什么难决之事?"崇绮夫妇哭着问。
"阿玛、额娘,先帝在时,女儿所受的委屈,您们也知晓,自从先帝去后,慈禧皇太后多次找女儿的不是。昨日里太监李莲英等人又打着太后的名义将先帝送与女儿的猫无缘无故打死,女儿气不过,就打了那太监一通。不想那慈禧皇太后不问青红皂白,反而前来将女儿责骂一番,并下令节制女儿膳食。偌大个皇宫已没有女儿容身之处,女儿想与其这样整日受气,倒不知追随先帝而去。但又惟恐连累了父母,因而令人传您们进来,看看有什么好的法子。"
骨肉连心!看着女儿,崇绮夫妇禁不住悲痛欲绝,失声痛哭起来,他们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这样去了?于是哭着劝道:"皇后不要悲伤,此等大事切不可草率行之。您是一国之母,怎可轻易做这等事?哪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您就忍忍吧,臣回去再想想有什么好的办法。"正在这时,小凤走了进来,说慈安皇太后驾到。崇绮夫妇又叮嘱了几句,便急忙退了出去。
慈安皇太后,也就是咸丰帝皇后,咸丰崩逝后,被尊为慈安皇太后,因其住在紫禁城东六宫的钟粹宫内,因而又称东太后。这日里也听到了孝哲皇后受责之事,就赶过来看看。
走进房里,看见孝哲皇后哭得衣襟尽湿,忙劝道:"皇后何必这般悲伤,自己保重要紧。"
再看那孝哲皇后,忽然扑倒在慈安太后面前,哽咽着说:
"从今以后,恕臣媳不能侍奉您老人家了。臣媳已决志殉君。"
说罢,又是掩面大哭。慈安太后听了,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哭了一会,才安慰道:"皇后何必如此?这立志殉君的话,现在还说不到。总而言之,只要有我在一日,一定保护你一日,你就放心罢。"说完就让随从太监去慈禧太后那里,让照原样供给孝哲皇后膳食。旋即扶起皇后,又切切实实劝了一番,方回宫而去。慈安太后想的太简单了,那慈禧既已下定了决心,又怎肯轻易改变?她表面上答应着,暗地里却让李莲英将皇后的膳食给断了。
回到家里的崇绮夫妇,想到女儿现在的处境,免不了又是一番痛哭。堂堂大清国皇后、一国之母,却连饭都吃不饱,这是何等让人心痛的事!看着无奈的丈夫,崇夫人不禁来了气:"亏你还是一甲一名的状元,女儿吃不饱饭,你就不能想出个好的法子,难道眼睁睁看着女儿饿死不成?"崇绮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好想。倒是那崇夫人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办法:偷偷给女儿往宫里送饭。无计可施的崇绮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也就应允了。
一天,两天……,相安无事。谁知这天当小凤拎着饭盒往休顺堂去时,被那李莲英给看见了,连忙去报告了慈禧太后。慈禧一听竟有这事,不由的大怒,将那看门的太监痛责了一顿,严令看好门户。这样一来,暗地里给女儿送饭的崇绮夫妇可就没法子了。最后想想,唉,还不如去求求慈禧太后,说不定她会发发慈悲,必竟是自己的儿媳呀!
见了慈禧太后,崇绮便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太后,皇后年纪小,不懂事,如果她有什么过失,还请太后原谅她了吧。近日里皇后因大行皇帝去了,茶饭不思,微臣想能否让御膳房给做些可口的饭菜?"
"她是我的儿媳,我难道不关心她吗?只是大行皇帝去后,皇后立志殉君,我又有什么办法?不如就让她随大行皇帝去吧!"慈禧冷冷地抛出一句无动于衷的话。
仅存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崇绮终于明白了:太后是一定要让女儿去死了。走出长春宫,崇绮想想与其无谓地抗争下去,倒不如认命算了,最起码可以保住自己的官位和全家的性命。于是就托太监给女儿送去一个盒子。孝哲皇后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空无一物,便问太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崇大人交给他时就是这样。于是孝哲皇后便让小凤将盒子拿出去,问问情况。不大一会,小凤又拎着那盒子进来了。孝哲皇后接过盒子一看,只见盒底上写了一行小字:"圣明无过皇后。"她终于明白了,父亲也无法挽救自己,该是去的时候了。于是转身回屋,再次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个包袱,只见她拉住小凤的手,哽咽着说:"这里已没我容身之处。我决定随大行皇帝去了。你自小跟着我,也没什么东西留给你,这些东西你拿去,等、等我去了,你出宫找个好人家……。"
"不,不",小凤忍不住扑到皇后怀里:"奴婢就是死也不离开你。"主仆二人一时抱头痛哭。孝哲皇后反复相劝,那小凤只是不从,只好作罢。
自此,孝哲皇后便在同治皇帝的梓宫旁绝了饮食。那些太监宫女们早已因她失宠,不得慈禧太后欢心,一个个疏远她。这次皇后绝食不吃东西,他们更是落个清静。孝哲皇后一连饿了五日,这天午时,慈安太后不放心又来瞧她,见到孝哲皇后四肢无力,脸色憔悴,睡在同治皇帝的梓宫旁边,连哭也不能了,颇感诧异,急问发生了什么事。孝哲皇后只是一言不发,连爬起来行礼的力气都没有,刚要爬起,又倒了下去。慈安太后连忙上去扶住她,催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孝哲皇后这才断断续续地答道:"臣媳已立志殉君了。"慈安大惊,忙劝不可如此。再招来那些太监宫女一问方知皇后已绝食五日之久,赶紧去找慈禧太后商量法子。
听到孝哲皇后绝食殉君,慈禧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心想:这个祸根终于算是除掉了。遂对慈安说道:"人各有志,谁又勉强的来,只怕劝也不顶用。"可耐不住慈安太后一个劲地催促,便一起来到休顺堂。孝哲皇后见两太后一起来了,便想爬起来行礼,可两条脚象棉花一般地软,怎么也爬不起来。
慈安见状,忙挡住。这时的慈禧太后真象换了个人似的,和颜悦色道:"皇后,什么事都想开些,一定要保重身子。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向死去的大行皇帝交待?"孝哲皇后听罢,想说又不能,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直看得慈禧太后毛骨悚然。众宫眷和各府福晋命妇听了消息,纷纷赶到宫中,哭泣相劝。可这时的孝哲皇后已气息微弱,连说都说不出来了,慈安太后看了,知道大势已去,忙哭着命人用吉祥床把皇后抬回寝殿。
光绪元年二月二十日,距同治帝崩逝仅有两个多月,饱经折磨的孝哲皇后终于含恨死去,终年22岁。不久,宫里传出谕旨,全文如下:
两宫皇太后懿旨:孝哲皇后孝敬性成,淑慎柔嘉,壶仪足式,侍奉两宫皇太后,承颜顺志,孝敬无违。兹于本日寅刻,遽尔崩逝;距大行皇帝大丧,末逾百日复遭此变,痛何言哉!著于寿康宫行敛奠礼,择期移至永思殿暂安,所有一切事宜著派恭亲王奕会同恭理丧仪大臣,暨各衙门查照例案,随时妥筹具奏。
直到此时,众王公大臣们方知孝哲皇后已经崩逝,虽然对皇后的死感到突然,但慑于慈禧太后的权势,谁也不敢多问什么。就在人们为皇后的突然驾崩而悲痛之时,却有两个人高兴的喜笑颜开,那就是慈禧太后和李莲英。听到孝哲皇后崩逝消息的慈禧太后竟高兴地连声道:"死的好!死的好!
早就该死了!"然后就携着李莲英等人去了北海。只有那慈安太后抚尸痛哭一场,口口声声赞叹皇后的节烈,又忙里忙外,安排着殡殓事宜。
转眼间到了出殡的日子。俗话说:人死百事了。谁曾想那慈禧太后又来为难。原来清廷大凡皇后均是从"大清门"迎入。而慈禧太后出身宫嫔,自然无法从大清门迎入,那日里孝哲皇后与她理论时,曾说了句:"我是从大清门迎入的,死了也能从大清门出殡。"这无异于在揭慈禧太后的老底,因而这时她想让孝哲皇后的金棺从后门出宫,以此作为对她说"从大清门出殡"的报复。倒是那慈安太后此刻据理力争:
"按我朝家法,皇后崩逝,金棺必须从大清门出宫。这是历代相承的规矩,不可随便更改变动。"慈禧听了无言以对,不得不允许孝哲皇后遗体从大清门出殡,总算使孝哲皇后的葬礼得以顺利进行。
再说那小凤,在办完孝哲皇后的丧事后,亦在房中悬梁自尽,随皇后而去。
二、"不给我加官,看谁侍侯你"
本来太监都是以皇宫为家,可李莲英光在京城内盖起的大宅院就有数十处……人常说:"官升脾气长!"这不,李莲英也时不时地敢向他的主子耍点小脾气喽!
孝哲皇后崩逝,除去了慈禧太后的一块心病,因而这几日她的心情显得格外得好。但却有一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卧不安、茶饭不香。他呀,就是李莲英。在这件事上,李莲英可是出了大力气,没有他设下的那个圈套,孝哲皇后又怎会死的那么快?说不定慈禧太后还会有什么麻烦事呢。按说慈禧太后应该有点表示。可谁想她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可把李莲英给急坏了。自从安德海死后,李莲英被封了个内廷副总管,由六品晋升为四品花翎顶戴。本说官也不算小了。可他却并不满足,总想把那个"副"字给去掉。原以为这次能够如愿以偿了,谁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日里,刚毅进宫奏事,完了后就顺便来看望李莲英。一进房间,就呛得直咳嗽,只见屋内烟雾缭绕,那李莲英脸色阴沉沉的,正躺在床上狠劲地抽烟。那鼻烟壶煞是好看,扁长磨圆,一侧绘着白猫捕蝶,一侧画着仙鹤涉水。白猫捕蝶一图居中画的是一只黑白两色的小猫,四脚和尾巴都是黑的,全身其他都为白色。它机灵地伏在树枝上,精神专注地盯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花蝴蝶,白猫前身微倾,两爪探出,后臀高高翘起,刹那之间就要扑过去。树下盛开着四朵玫瑰花,烈日当空之下,猫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栩栩如生,跃然画上;另一侧是几枝露出水面的粉红色荷花,几滴晶莹的露珠悬浮在花瓣上。两只亭亭玉立的仙鹤正在荷塘内戏水嬉戏,一只用嘴轻捋荷叶,一只引颈展翅,撑起身子几欲要飞。仙意禅境,这幅画似把人引入仙境,给人以宁静、空灵的感觉。可惜的是这些丝毫引不起李莲英的兴趣。
"总管,是那个龟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您烦?说出来,看兄弟我怎么收拾他。"见此情景,刚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来了句。
李莲英看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别在这吹牛皮啦,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于是便说了起来。自然他不会告诉刚毅自己是因为没讨到官生气,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惹恼了慈禧太后。这年月,怎能轻易相信别人呢,虽说他和刚毅是换帖兄弟,可也不能不提防着点。
一听说是太后,可把刚毅吓得几乎瘫在地上。自己刚才的话可是大不敬哪,弄不好可要诛连九族的。于是急忙向李莲英说:"大哥,小弟刚才一时为你不平,所以……,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呀。"
"好了,自家兄弟,还说这种客气话做什么。不过以后说话可要注意着点,这是我,换了别人还说不定怎么着,别啥时丢了脑袋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是,以后还望大哥多多提醒。最近小弟得到了个钟表,是英国著名钟表匠叫什么华德的制造的音乐钟,制作奇绝。所以这次小弟进宫顺便给你带来了。"说完,刚毅就让人把那钟拎了进来。
这音乐钟约有二尺六寸高,钟盘放于一座假山之中。下方有鳄鱼、老虎、燕雀、大象等飞禽走兽,或站或卧,形态万千。上有一座假山,假山上一片碧绿的棕榈树林,林中有两个金发碧眼的顽童,一男一女。每个人手中各持一把亮亮的小槌,分针一走到十二点,两个洋人儿童就用小槌击打一面小锣,旋即就会发出美妙的音乐声,十分悦耳动听。更有意思的是,棕榈林内的小亭子是淡蓝色玻璃的,只要玩童一击打锣面,亭内就有一股水注窜出来,宛若喷泉一般。李莲英看了,禁不住连声道:"好,好,太精致了。"本想自己留着,转念一想,算了,还是献给太后得了,说不定太后一高兴就会……
慈禧太后见了,也不禁为其制作精绝而叫好,欣喜地问道:"这水是从哪出来的?它们又流到哪里去了?"说完就拎着那表上下左右仔细瞧了起来。
"太后,水是循环的,它们又回到亭子下面的池子里。"
"胡扯,哪是什么真水呀,你看,是闪光,是能曲能弯的水晶柱。"
李莲英仔细一看,自己反倒愣住了。原来是水晶不同棱面的折光,在转动之后产生的折光令他误以为是真水。"以假乱真,巧夺天工。"慈禧太后特别喜欢这只能打锣、能"喷水"的西洋钟,又仔细把玩起来。李莲英对钟不感什么兴趣,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内廷总管的职位。谁知慈禧太后除了谈那表之外,别的话什么也不说。李莲英又不好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看看又没什么希望,就找了个借口,悻悻地回房而去。
乌鸦是太监们最恨的一种鸟,因为乌鸦的叫声特别难听,被认为是一种不祥之鸟。更因为北方人把乌鸦叫"老鸹",和"老公"的音差不多,太监们听了很不顺耳,认为是叫他们。
所以太监们捉到乌鸦之后,常常弄死,其中有个法子就是在那乌鸦的脚上绑个爆竹,点燃以后,把乌鸦放开,当飞往高空时,爆竹一响,乌鸦即被炸死,甚是好玩。
这一日,慈禧太后从北海游玩回来,感到有些累,就歇息了。恰在这时有个姓刘的小太监捉了只乌鸦,一时好奇心起,也想那样玩玩。便唤来几个小太监如法炮制,当乌鸦在空中"嘭"的一声被炸死时,几个人兴奋得又喊又叫。谁曾想这乌鸦哪不好飞?偏偏是飞到了慈禧太后寝宫的上空。那慈禧太后此刻正作着美梦,当即被这响声惊得坐了起来。仔细一听,外面又吵又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命人出去看看。当听到是几个小太监在外面用爆竹炸乌鸦时,慈禧太后不由得勃然大怒:这成何体统!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于是便让人拿来黄袋子,取出竹鞭,亲自出去教训那些太监去了。
李莲英因为慈禧太后没有给自己升官,心情一直不好。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也给气恼了。推开门一看是自己手下那些小太监,正想出去发泄一下,忽见慈禧太后正手拿竹鞭,阴冷着脸从房里出来,脑子一动,便想出一条妙计:你不是烦吗?我叫你烦上加烦,看谁来伺候你。只见他急忙跑了出去,跪在慈禧面前说:
"太后息怒,这是奴才没有尽到职责,管教不严所致。请太后治罪!"
"快起来吧,这事也不能怪你。你去替我把这该死的奴才痛打五十鞭子,让他以后记着点,这是皇宫!"
只见李莲英答应了一声,双手接过鞭子,那些小太监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直发抖,心想这顿痛打得逃不了了。谁知那李莲英刚站起来,忽然两脚一软,倒在了地上,这下可热闹了,小太监还没处治,却又倒了个李莲英。慈禧太后见了,也顾不小那些小太监了,赶紧让人将李莲英抬到屋里,随后又吩咐请御医来给诊断吃药。御医来了,摸摸李莲英的脉搏,一切正常,再仔细检查,依旧诊不出是什么病,可又不敢向慈禧太后说,于是乱开了些补药。慈禧太后看看没什么大病,吩咐几个小太监小心侍候,然后就回宫去了。那几个小太监一看,因为李莲英这一倒,自己竟免了一遭痛打,不由得对李莲英感激不尽,自是加倍殷勤的侍候,忙前忙后,真比给慈禧太后办事还勤快。他们怎会想到这乃是李莲英的妙计——装病。原来自从安德海死后,慈禧太后的诸如梳洗、按摩等事情都由李莲英接替。宫里的太监宫女虽人数不少,可慈禧太后除了李莲英谁也不中意。想到这一层,李莲英就想:我装病不起,看谁来侍候你!到时候,看你给不给我加官。胆子可真够大的。
慈禧太后本以为李莲英只是这几天累着了,歇一晚也就没事了。谁知第二天早上起了床,等李莲英来给自己梳洗,却左右等不来。眼看着该是上朝的时候了,这可怎么办呢?急忙派人去唤。不大会功失,小太监回来了,说李总管病重今日起不了床。慈禧太后一听,不由得纳闷:怎么一下子病的这么重?小安子去了,如果他再有个好夕,我身边连个贴心的人也没了。想到这里,也顾不得上朝,急忙去看。
李莲英这里已起了床,正坐在那梳洗,一听说慈禧来了,慌忙扔下毛巾,跳上床去,拉着被子躺了下去。等慈禧太后一进屋,马上挣扎着要起来叩头请安,慈禧太后见了,连忙拦住,说道:
"小李子,病好些了吗?平日里看你身子挺好的,怎的一病起来这么厉害,要不要请太医来再看看!"
"奴才今不能侍奉太后,还请太后恕罪。奴才以前身子骨就不大好,加上这几日事多,因此感到身子十分虚弱,头晕的厉害。昨日太医已给奴才看过,现下正吃着药,就不用再麻烦了。"李莲英不要让太医来给自己看,深恐被看出什么破绽,急忙答道。
"既然这样,那好吧,今日你就不用到我那边去了,好好歇着。我现在去上朝,呆会下朝后再来看你。"
"谢太后关心,奴才真是感激不尽。"
说完,慈禧太后就出去了。等慈禧太后一离开,李莲英便立刻下了床。也是的,睡了足足一个晚上,还睡不够吗?于是使唤来李三顺等太监,在屋子里玩了起来。玩了会,那李三顺急然开了口:
"师傅,徒儿想……"
"就你鬼点子多,有什么话就说呀。"
"师傅,徒儿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宫里边人多嘴杂,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传扬了出去,太后听了岂能饶过咱们?
我看您还不向太后说说,咱出宫去。那样玩起来也放心,免的在这还提心吊胆的。"
李莲英一听,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自己在宫里得罪的人也不少,万一走了消息,让慈禧太后知道了,别说升官,恐怕连现在这个内廷副总管的位子也坐不稳。想到这里,便说:"亏师傅平日里没白疼你一场,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呆会太后来了,我就向她说,咱出宫去。"听了师傅的夸奖,李三顺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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