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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春秋集释

_3 吴则虞 (现代)
  景公举兵将伐宋,师过泰山,公瞢见二丈夫立而怒〔一〕,其怒甚盛。公恐,觉,辟门召占瞢者〔二〕,至。公曰:「今夕吾瞢二丈夫立而怒,不知其所言,其怒甚盛,吾犹识其状,识其声。」占瞢者曰:「师过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请趣召祝史祠乎泰山则可。」公曰:「诺。」明日,晏子朝见,公告之如占瞢之言也。公曰:「占瞢者之言曰:『师过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今使人召祝史祠之。」晏子俯有间,对曰:「占瞢者不识也,此非泰山之神,是宋之先汤与伊尹也。」公疑〔三〕,以为泰山神。晏子曰:「公疑之,则婴请言汤伊尹之状也。汤质皙而长,颜以髯〔四〕,兑上丰下〔五〕,倨身而扬声〔六〕。」公曰:「然,是已。」「伊尹黑而短,蓬而髯〔七〕,丰上兑下〔八〕,偻身而下声〔九〕。」公曰:「然,是已。今若何〔一十〕?」晏子曰:「夫汤、太甲、武丁、祖乙〔一一〕,天下之盛君也,不宜无后。今惟宋耳,而公伐之,故汤伊尹怒,请散师以平宋〔一二〕。」景公不用〔一三〕,终伐宋。晏子曰:「伐无罪之国〔一四〕,以怒明神,不易行以续蓄〔一五〕,进师以近过〔一六〕,非婴所知也。师若果进,军必有殃。」军进再舍,鼓毁将殪〔一七〕。公乃辞乎晏子,散师,不果伐宋〔一八〕。
〔一〕 孙星衍云:「说文:『瞢,目不明也』,古借为『梦』字。」
〔二〕 孙星衍云:「『辟』读如『辟』。」
〔三〕 于鬯云:「『公疑』二字当句,疑晏子所言汤与伊尹也,故下文『晏子曰:「公疑之,则婴请言汤与伊尹之状。」』『以为泰山神』者,信占梦者之言也。七字读作一句者非。」
〔四〕 孙星衍云:「诗传:『皙,白皙。』说文:『人色白也。』艺文类聚作『汤长头而髯鬓』,御览作『汤长头而寡发』,一作『长头而髯』。」◎卢文弨云:「论衡死伪篇无『质』字,因下『皙』字误衍。论衡『颜』作『颐』。」◎于鬯云「『长』下疑复有『长』字,正因两『长』字重迭,故脱去一『长』字耳。『汤质皙而长』当句,与下文『伊尹黑而短』相对(论衡死伪篇无『质』字,然有不害其为对),『长颜以髯』,亦与下文『蓬头而髯』相对(今本脱『头』字,依御览须髯览引补),孙星衍音义以『汤质皙』为句,『而长颜以髯』为句,则下文当读『伊尹黑』为句,然试问『而短蓬头而髯』,成何语乎?即从脱『头』字之本,云『而短蓬而髯』,亦成何语乎?『皙而长』者,谓其体也。孟子告子篇云『汤九尺』,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质文篇言『汤体长专』,皆其证。然则『长』下必复有『长』字可知。否则『颜以髯』又不成语矣。艺文类聚头类云『汤长头而髯鬓』。」◎则虞案:于说是也。「汤质皙而长」句,言其身修也;「长头而髯」句,言其头及须也;后「头」误为「颜」,而「颜」字误连上句读,致失其义。艺文类聚十七、御览三百七十四引俱作「汤长头而髯」,是其证。又御览三百九十九节引作「汤修以长髯」,「汤修」者,即节上句「汤质皙而长」,「长髯」者,即节「长头而髯」也。博物志异闻作「汤皙容多发」。
〔五〕 刘师培校补云:「案论衡死伪篇作『丰上而锐下』,初学记九引帝王世纪作『丰下锐上』。」◎则虞案:御览三百九十九引上字之下有「而」字。
〔六〕 则虞案:论衡作「据身而扬声」,「据」字误。御览三百九十九引作「倨身高声」,高、即扬也。
〔七〕 则虞案:御览三百七十四、三百九十九引「蓬」下俱有「头」字,三百九十九引「黑」下无「而」字。博物志引作「伊尹黑而短」,自「短」字截读,是也。
〔八〕 则虞案:论衡作「丰上而锐下」。
〔九〕 刘师培校补云:「后汉书冯衍传注引帝王世纪云:『伊尹丰下锐上,色黑而短,偻身而下声。』」◎则虞案:御览三百九十九引无「而」字。
〔一十〕则虞案:论衡「若」作「奈」。
〔一一〕孙星衍云:「太甲,汤孙,武丁;小乙子;祖乙,河亶甲子。」◎则虞案:论衡作「祖已」,
〔一二〕则虞案:论衡作「和于宋」。
〔一三〕则虞案:论衡无「景」字。
〔一四〕黄以周云:「元刻『伐』上有『公』字。」◎则虞案:黄说误。吴刻如是,元本、活字本「公」字误越在「曰」字之上,绵眇阁本、吴勉学本、杨本、凌本均无「公」字,吴怀保本作「晏子谏曰」。
〔一五〕孙星衍云:「未详。」◎于鬯云:「蓄之言畜也。孟子梁惠王篇云『畜君者,好君也。』此以声训『畜君』为『好君』,则『续蓄』为『续好』矣。且孟子正引晏子事,见问下篇,其曰『其诗曰畜君何尤』,齐大师所作也。然则谓好为畜,殆齐语与?依本字盖当作『〈女畜〉』,『畜』『蓄』并借字。广雅释诂云:『〈女畜〉,好也。』说文女部云:『〈女畜〉,媚也,』媚亦好也(王念孙广雅疏证颇详)。盖齐宋本相旧好之国,今齐伐宋,是绝好矣。『易行』者,易伐为不伐也,不伐即续好矣,不易行以续好,则仍伐以绝好耳,『蓄』字之义可得。孙星衍音义谓续蓄未详,疏矣。」◎于省吾云:「按『蓄』『畜』通用,古籍习见,不烦举证。吕氏春秋适威『民善之则畜也』,注『畜,好。』孟子梁惠王『畜君者,好君也』,『畜』『好』古音同隶幽部,乃音训字也。『不易行以续畜』,即不易行以续好也。上云『请散师以平宋』续好即平宋之义。不易行以续畜,故下云『进师以近过,非婴所知也。』左隐七年传『以继好息民』,左僖四年传『先君之好是继』,左襄元年传『以继好结信』,是『续畜』犹言『继好』也。」
〔一六〕陶鸿庆云:「『近过』二字,文义难通。『过』当为『祸』。礼记大学『过也』,朱氏骏声以为『祸』之假字。下云『师若果进,军必有殃』,即近祸之谓。」
〔一七〕孙星衍云:「『将』读将帅。说文:『殪,死也。』」
〔一八〕孙星衍云:「太平御览引古文琐语曰:『齐景公伐宋,至曲陵,梦见有短丈夫宾于前。晏子曰「君所梦者何如哉?」公曰:「其宾者甚短大,小上,其言甚怒,好侻。」晏子曰:「如是,则伊尹也。伊尹甚大,上小,下赤色而髯,其言好侻而下声。」公曰:「是矣。」晏子曰:「是怒君师,不如违之。」遂不果伐宋。』」◎刘师培补释云:「博物志七云:『齐景公伐宋,过泰山,梦二人怒。公谓太公之神,晏子谓宋祖汤与伊尹也。为言其状,汤皙容多发,伊尹黑而短,即所梦也。景公进军,不听,军鼓毁,公怒(当作「恐」),散军,(下挩「不」字)伐宋。』」
    景公从畋十八日不返国晏子谏第二十三
  景公畋于署梁〔一〕,十有八日而不返〔二〕。晏子自国往见公〔三〕。比至,衣冠不正〔四〕,不革衣冠〔五〕,望游而驰〔六〕。公望见晏子,下而急带曰〔七〕:「夫子何为遽〔八〕?国家无有故乎〔九〕?」晏子对曰:「不亦急也〔一十〕!虽然,婴愿有复也。国人皆以君为安野而不安国〔一一〕,好兽而恶民〔一二〕,毋乃不可乎〔一三〕?」公曰:「何哉?吾为夫妇狱讼之不正乎〔一四〕?则泰士子牛存矣〔一五〕;为社稷宗庙之不享乎?则泰祝子游存矣〔一六〕;为诸侯宾客莫之应乎?则行人子羽存矣〔一七〕;为田野之不僻,仓库之不实〔一八〕?则申田存焉〔一九〕;为国家之有余不足聘乎〔二十〕?则吾子存矣〔二一〕。寡人之有五子,犹心之有四支〔二二〕,心有四支,故心得佚焉〔二三〕。今寡人有五子,故寡人得佚焉,岂不可哉!」晏子对曰:「婴闻之,与君言异〔二四〕。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得令四支无心〔二五〕,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公于是罢畋而归〔二六〕。
〔一〕 则虞案:韩诗外传十作「齐景公出田」。白孔六帖三十九、御览三百七十六、四百五十六、艺文类聚二十四、六十六引俱作「景公田」。「署梁」者,孙星衍云:「地名,未详。」晏子春秋地名多不可考,如前之公阜,此之署梁是已。
〔二〕 则虞案:韩诗外传作「十有七日而不反」,白孔六帖引作为「十二日不反」。御览两引、艺文类聚两引俱作「十有八日不反」。
〔三〕 则虞案:外传作「晏子乘而往」,类聚、御览三百七十六作「晏子往见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晏子因自往见公」。
〔四〕 则虞案: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衣冠尽不正」,御览四百五十六引同。
〔五〕 则虞案:外传、艺文类聚均无「不革衣冠」四字。
〔六〕 孙星衍云:「说文『游,旌旗之〈氵旒〉也。』」◎于鬯云「『望游』,盖犹『望羊』,『羊』『『游』一声之转,此类实主声不主字。史记孔子世家云:『眼如望羊。』前章亦有『望羊』字,孙星衍音义云:『望羊,犹仿佯也。』然彼云『望羊待于朝』,或疑是人名,见前校,则孙义犹疑惑,合移以释此『望游而驰』,正谓『仿佯而驰』也。而孙于此乃引说文『游,旌旗之〈氵旒〉』,以实义解之,殆未的确。」◎则虞案:外传、艺文类聚皆无此句。
〔七〕 孙星衍曰:「『带』与『劳』字相似,或当为『逆劳』。」◎长孙元龄云「下,下车也。鲁论『孔子下,欲与之言』是也。『急带』与『缓带』对,肃其威仪也。音义『逆劳』之解,恐牵强。」◎则虞案:外传作「景公见而怪之曰」,艺文类聚二十四作「公见逆劳曰」,六十六引作「公望见晏子,下车急曰」,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公望见晏子曰」。
〔八〕 则虞案:外传作「夫子何蘧乎」,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何为遽至」,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何其遽」。「为」「其」义通也,「何为遽」,即「何其遽」也。
〔九〕 孙星衍云:「艺文类聚『无有』作『得无有』,御览作『得无』。」◎王念孙云:「按『无』上有『得』字,而今本脱之。杂上篇『诸侯得微有故乎(微,无也),国家得微有事乎』,文义正与此同。韩诗外传十作『得无有急乎』,艺文类聚人部八、产业部下、御览人事部十七、九十七,并引作『得无有故乎』,皆有『得』字。」
〔一十〕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无恙也』。」◎苏舆云:「韩诗外传作『晏子对曰然有急』,无下句。」
〔一一〕刘师培云:「黄本无『君』字,御览引作『安于野』,白帖引『民』作『人』」。◎则虞案:艺文类聚二十四引无「为」字。
〔一二〕苏舆云:「韩诗外传作『国人皆以君为恶民好禽』,此下载『臣闻之,鱼鳖厌深渊而就干浅』云云,与此少异。」
〔一三〕则虞案:白帖无「乃」字。艺文类聚两引「毋」皆作「无」。
〔一四〕王念孙云:「『为』上不当有『吾』字,盖衍文也。」◎陶鸿庆云:「『吾』乃『若』字之误。」
〔一五〕孙星衍云:「泰士,官;子牛,名。孟子『皋陶为士』。韩诗外传作『为狱不中邪,则大理子几在』,牛与『几』声亦相近。」◎卢文弨曰:「韩诗外传以下『行人子羽』作『子牛』,而此为『子几』。」◎苏舆云:「泰士,即曲礼六大中之『大士』(『泰』『大』同),郑注云:『大士以神仕。』大士正狱讼,盖若秋官士师察狱讼之辞矣。」◎则虞案:黄本「牛」作「午」。
〔一六〕孙星衍云:「泰祝,官;子游,名。韩诗外传作『祝人泰宰在』。」◎苏舆云:「『泰祝』,即曲礼六大中之『大祝』。周礼大祝『掌六祝之辞以事鬼神示』,即此也。」
〔一七〕孙星衍云:「行人,官;子羽,名。」◎黄以周云:「『子羽』,韩诗外传作『子牛』。」◎则虞案:作「子羽」显然有误。行人子羽、郑人也,见于论语宪问,又见于左襄二十九、三十一年传及昭元年传。似当从外传前作「子几」。
〔一八〕孙星衍云:「『辟』读如『辟』。御览『库』作『廪』。」◎苏舆云:「下疑有『乎』字,传写脱之耳。」◎则虞案:作「廪」者是。此盖形近而讹。
〔一九〕孙星衍云:「申田,疑人名。韩诗外传作『为国家有余不足邪,则巫贤在』。」◎俞樾云:「按『申田』,官名也。『申』当为『司』,史记留侯世家『以良为韩申徒』,徐广曰『「申徒」即「司徒」耳,但语音讹转,故字亦随改。』庄子大宗师篇『申徒狄』,释文曰『崔本作「司徒狄」』,是『申』与『司』古通用。『申田』即『司田』也。管子小匡篇:『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宁戚,请立为大司田。』此齐有司田之证。」◎黄以周云「俞说是也。但齐之司田,自有申田之名,管子立政篇详叙虞师之事、司空之事、申田之事、乡师之事、工师之事云:『相高下,视肥硗,观地利,明昭期前后,农夫以时均修焉,申田之事也。』今本管子『申』又误『由』。王氏杂志以为衍文,失之。」◎苏舆云:「黄说是。『焉』疑当作『矣』,与上一例。」
〔二十〕卢文弨云:「『聘』字衍。」◎刘师培云:「黄本上方校语云:『国家句可疑。』」◎则虞案:此句未脱,「聘」字衍,外传作「为国家有余不足邪」,可证。
〔二一〕孙星衍云:「艺文类聚、太平御览作『吾子』。」◎刘师培云:「黄之寀本亦作『吾』。」◎则虞案:明钞本此字缺。外传作为「寡人有四子,犹有四肢也」。外传上无晏子,故云「四子」;此上列举子午、子游、子羽、申田并晏子,故曰「五子」。若徒指晏子一人言,引何必列举子午子游耶?是作「五」者是矣。
〔二二〕孙星衍云:「外传作『肢』。」
〔二三〕则虞案:艺文类聚六十六作「故心有佚」。
〔二四〕孙星衍云:「太平御览作『言与君异』。」◎则虞案:宋本御览作「与君言异」。
〔二五〕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王念孙云:「按『可得』二字,与上下文义皆不贯,『可得』本作『则可』,『则可』者,承上之词,与下文『不亦久乎』相应,今本作为『可得』者,『得』字涉上文『得佚』而衍,又脱去『则』字耳。韩诗外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虽异而义则同。艺文类聚产业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御览人事部九十七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可据以订正。」◎于鬯云:「此当以『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为句,『焉可得令』为句,『四支无心』属下『十有八日不亦久乎』读,文义自明。不意王念孙杂志误于『焉』字读断,因谓『可得』本作『则可』,『得』字涉『得佚』而衍,又脱『则』字。如此,则是改书,非校书矣。彼所据韩诗齐桓公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之文,以为左证。鬯窃谓此类允宜各依本文,本文各自可通,必欲牵合,则必有一伤。且以两文审之,晏子之义实较外传为长。『焉可得令』者,谓心之不可因有四支而自佚也,何善之有!然则论义转合以此准彼,顾乃以彼准此乎?至谓艺文类聚产业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检类聚田猎类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无心乎?』御览谏诤览引云:『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令四支无心乎?』两引明明并以『则可』二字属下读。王于『则可』读断,『则可』读断,则试问『令四支无心乎』句如何接乎?殆强就己说而已,必不可也。且御览又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乎?』彼『则可』二字亦明属下读,王志尚失引,若依王读,则『令四支一日无心乎』句亦不能接也。窃谓此三引者,实皆节引晏子之文而误者也。而一引亦误连『焉』字,其两引皆于『佚』字断句,则转可据矣。」◎则虞案:于说迂曲。此以「心佚」与「无心」二者相举以论也。心佚则可,而无心不可。此当作「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句,「得令四支无心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句,其证有三:宋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十有八日矣,不亦久乎」,苟如于鬯自「佚」字断句,则「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不成文理,其证一也。御览三百七十六引「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乎」,艺文类聚六十六引同,皆节引此文而易其辞,故改「今」为「令」,而「乎」字在「无心」之下。苟如于鬯自「佚」字截读,语意亦极不明,其证二也。外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字稍异,而意全同,「则善矣」即「则可」,亦即「焉可」;「得令」者,「得」,犹「能」也,用以辅足语气,其证三也。
〔二六〕则虞案:白帖三十九引作「于是罢畋即归也」。御览三百七十六作「公罢田而返」,御览四百五十六作「公于是罢田归」。艺文类聚二十四作「于是罢畋即日归」,六十六作「公乃罢田而归」,各不相同。
    景公欲诛骇鸟野人晏子谏第二十四
  景公射鸟,野人骇之〔一〕。公怒〔二〕,令吏诛之。晏子曰:「野人不知也。臣闻赏无功谓之乱〔三〕,罪不知谓之虐。两者,先王之禁也;以飞鸟犯先王之禁,不可!今君不明先王之制〔四〕,而无仁义之心,是以从欲而轻诛〔五〕。夫鸟兽,固人之养也,野人骇之,不亦宜乎!公曰:「善!自今已后〔六〕,弛鸟兽之禁〔七〕,无以苛民也〔八〕。」
〔一〕 孙星衍曰:「惊鸟令去也。」
〔二〕 则虞案:治要及御览九百一十四引无「怒」字,四百五十六引有。
〔三〕 则虞案:治要、御览四百五十六「闻」下均有「之」字。
〔四〕 刘师培校补云:「黄本『今』误『令』,上方校语云:『疑「今」字』。」◎则虞案:明钞本脱。
〔五〕 苏舆云:「从,犹纵也。曲礼『欲不可从』,『从』亦读成『纵』。治要有『也』字。」
〔六〕 御览四百五十六、九百一十四两引作「自尔已来」。◎王念孙云:「后人习闻『自古已来』之语,罕见『自今已来』之文,故改『来』为『后』也。不知『自今已来』犹言『自今已往』也,『来』与『往』意相反,而谓『往』为『来』者,亦犹『乱』之为『治』,『故』之为『今』,『(图) 』之为『安』也。晋语『自今已往,知忠以事君者与詹同』。吕氏春秋上德篇作『自今已来』;吕氏春秋察微篇『自今已往,鲁人不赎人矣』,淮南道应篇作『自今已来』。吕氏春秋淫辞篇『自今已来,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韩策颜率曰『自今已来,率且正言之而已矣』,史记秦始皇纪『自今已来,操国事不道如嫪毒不韦者,籍其门』,皆谓自今已往也(余见史记太史公自序及经义述闻大雅)。群书治要及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羽族部一引晏子皆作『自今已来』。」
〔七〕 则虞案:御览九百一十四作「一弛」,四百五十六作「未有」。
〔八〕 则虞案:治要「苛」作「拘」。
    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圉人晏子谏第二十五〔一〕
  景公使圉人养所爱马〔二〕,暴死〔三〕,公怒,令人操刀解养马者〔四〕。是时晏子侍前,左右执刀而进,晏子止〔五〕而问于公曰〔六〕:「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七〕?」公矍然曰〔八〕:「从寡人始〔九〕。」遂不支解〔一十〕。公曰〔一一〕:「以属狱。」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一二〕,臣为君数之〔一三〕,使知其罪〔一四〕,然后致之狱〔一五〕。」公曰:「可〔一六〕。」晏子数之曰:「尔罪有三〔一七〕:公使汝养马而杀之〔一八〕,当死罪一也〔一九〕;又杀公之所最善马〔二十〕,当死罪二也;使公以一马之故而杀人,百姓闻之必怨吾君〔二一〕,诸侯闻之必轻吾国,〔二二〕汝杀公马〔二三〕,使怨积于百姓〔二四〕,兵弱于邻国,汝当死罪三也〔二五〕。今以属狱〔二六〕。」公喟然叹曰:「夫子释之!夫子释之〔二七〕!勿伤吾仁也。」
〔一〕 则虞案:治要此章属杂上,说苑正谏篇用此文。白帖三十七引此作国语文。凌本上方识语云:「武帝时有杀上林鹿者,下有司杀之,东方朔在旁曰:『是固当死者三:使陛下以鹿杀人,一当死;天下闻陛下重鹿杀人,二当死;匈奴有急,以鹿触之,三当死。』帝默然赦之。古人讽谏,往往类此。」
〔二〕 王念孙云:「按此本作『景公使人养所爱马』,无『圉』字,今本有之者,后人依说苑正谏篇加之也。按说苑曰:『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下文曰:『使吾君以马之故杀圉人,』二『圉人』上下相应。此文但言使人养马,而无『圉人』之文,故下文亦但言『杀养马者』,而不言『杀圉人』。若此文作『圉人』,则与下文不相应矣。又此章标题本作『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养马者』,今本『养马者』作『圉人』,亦后人所改。」◎则虞案:艺文类聚九十三、事类赋注二十一引均无「圉」字。治要无「圉人」二字。
〔三〕 孙星衍云:「诗传:『暴,疾也。』、说文『暴,疾有所趣也,』玉篇『步到切』。」王念孙云:「按『暴死』二字文义不明,艺文类聚人部八作『暴死』,亦后人以俗本晏子改之。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作『暴病死』,艺文类聚兽部,御览兽部皆作『马病死』,文虽不同,而皆有『病』字,于义为长。」◎则虞案:事类赋注二十一引作「马病死」,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暴死。」
〔四〕 则虞案:治要「令」作「命」,艺文类聚二十四作「令刀解养马者」,九十三作「令人杀养马者」,白帖三十九作「欲刀解养马者」,御览四百五十六作「令人持刀,欲煞养马者」。
〔五〕 王念孙云:「按『止』下有『之』字,而今本脱之,则语意不完。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有『之』字。」
〔六〕 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于公曰」三字。
〔七〕 孙星衍云:「『躯』,御览作『体』。」◎王念孙云:「按治要作『敢问古时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是也。今本脱『敢问古时』四字,则语意唐突。御览人事部亦有『古时』二字。」
〔八〕 孙星衍云:「『矍』,御览作『惧』。」◎王念孙云:「按『矍』本作『惧』,此后人不晓『惧然』之义而以意改之也,不知『惧然』即『瞿然』也。说文:『{〈目目〉夰}(九遇切),举目惊{〈目目〉夰}然也。』经传通作『瞿』,檀弓『公瞿然失席』是也。又通作『惧』,大戴记用兵篇:『公惧焉曰。』(『惧焉』即『瞿然』)庄子庚桑楚篇:『南荣趎惧然顾其后。』史记孟子传:『王公大人初见其术,瞿然顾化。』汉书惠纪赞:『闻叔孙通之谏则惧然。』说苑君道篇:『哀公惧焉有间。』皆惊貌也。治要及御览人事部并作『公惧然』(钞本御览如是,刻本改为『戄然』)。」
〔九〕 俞樾云:「按晏子问支解人从何躯始,而公遽云『从寡人始』,语殊不伦。据韩诗外传,作『景公离席曰「纵之,罪在寡人」』。疑晏子本作『公矍然曰从之』,『从』即『纵』也。『寡人始』三字,必有夺误,或亦如外传文,或文不必同,而意则必相近也。」◎苏舆云:「『从寡人始』不误,盖景公悔心乍萌,率尔而对。若既纵之矣,下何以云『属狱』乎?治要无此句及下六字。」◎则虞案:苏说是也。晏子固知尧舜未尝支解人,而以「何体始」为问者,欲借以启沃景公。景公率尔曰「从寡人始」,言未毕,知支解人之不当,始戞然即止。此非有缺文,正状其言之未已也。
〔一十〕孙星衍云:「御览『遂』下有『止』字。」
〔一一〕苏舆云:「『公曰』二字当衍。」◎则虞案:「遂不支解」四字,记者之言也,故又用「公曰」二字以别之。苏言误。
〔一二〕王念孙云:「按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无此七字,今有之者,亦后人依说苑加之。」
〔一三〕王念孙云:「按说苑作『臣请为君数之』,治要及艺文类聚人部、兽部,御览人事部、兽部,白帖三十九皆作『请数之』;今本依说苑加『臣为君』三字,而脱去『请』字。按下文『公曰可』,即可晏子之请也,则原有『请』字明矣。故说苑亦有『请』字(外上篇记谏杀颜浊邹事,亦曰『请数之以其罪而杀之』)。」
〔一四〕卢文弨云:「『使』下有『自』字。」◎苏舆云:「治要正有『自』字。」◎则虞案:说苑「使」作「令」,无「自」字。
〔一五〕孙星衍云:「『致』,御览作『属』。」◎则虞案:宋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然后煞之」。
〔一六〕孙星衍云:「沈启南本下有注云:『或作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云云。是说苑文。」◎黄以周云:「原本『子』误『乎』,今正。元本有一○,乃出异文云:『或作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云云,凡五十五字,又作○隔之,乃接『尔罪有三』句。」◎则虞案:元本○下「此不知」无「知」字,「援戈」无「戈」字,明活字本同。黄氏盖未见原本,据吴刻而言也。此二字乃顾广圻所补。
〔一七〕则虞案:治要、艺文类聚二十四、九十三俱作「尔有三罪」,御览作「尔有罪三」,事类赋注二十一作「尔有三死罪」。
〔一八〕则虞案:治要同,惟无「而」字,类聚二十四「而」作「汝」,九十三无「而」字,御览四百五十六亦作「汝」。
〔一九〕则虞案:白帖作「汝罪一也」,类聚二十四、御览作「当死罪一」,九十三、事类赋作「一当死也」。
〔二十〕孙星衍云:「『善』,御览作『爱』。」◎卢文弨云:「御览无『最』字。」◎则虞案:类聚九十三、御览八百九十六、事类赋注作「最善马」,类聚二十四、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所爱马」。
〔二一〕则虞案:类聚九十三、事类赋注二十一作「百姓必怨叛」。类聚二十四作「百姓怨吾君」。
〔二二〕则虞案:类聚及事类赋皆作「轻伐」。
〔二三〕孙星衍云:「『汝』,太平御览下有『一』字。」
〔二四〕卢文弨云:「御览『使』下有『公』字。」◎俞樾云「『积怨』当作『怨积』。」◎苏舆云:「今本作『怨积』,疑俞所见本误也。」
〔二五〕苏舆云:「『汝』字缘上文衍。」◎陶鸿庆云:「上文当死罪一也,当死罪二也,句首皆无『汝』字,此文亦当一律。『汝』字本在『今以』下,传写脱去,而校者误补于『当死罪』之上耳。」
〔二六〕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今」作「令」,义亦通。
〔二七〕王念孙云:「按治要及艺文类聚人部、兽部,御览人事部、兽部皆但有『公喟然曰赦之』六字,今本『夫子释之』三句,皆后人依说苑加之。『叹』字亦后人所加。」◎则虞案:类聚二十四引作为「舍之」,事类赋注引作「赦之」。作「赦之」,微误。
晏子春秋集释卷第二
  内篇谏下第二
    景公藉重而狱多欲托晏子晏子谏第一
  景公藉重而狱多〔一〕,拘者满圄〔二〕,怨者满朝〔三〕。晏子谏,公不听。公谓晏子曰:「夫狱,国之重官也,愿托之夫子。」晏子对曰:「君将使婴敕其功乎〔四〕?则婴有壹妄能书,足以治之矣〔五〕。君将使婴敕其意乎?夫民无欲残其家室之生,以奉暴上之僻者,则君使吏比而焚之而已矣〔六〕。」景公不说,曰:「敕其功则使壹妄,敕其意则比焚〔七〕,如是,夫子无所谓能治国乎?」晏子曰:「婴闻与君异。今夫胡貉戎狄之蓄狗也〔八〕,多者十有余,〔九〕寡者五六,然不相害伤。今束鸡豚妄投之,其折骨决皮〔一〕,可立得也〔一一〕。且夫上正其治,下审其论〔一二〕,则贵贱不相踰越。今君举千锺爵禄,而妄投之于左右,左右争之,甚于胡狗,而公不知也。寸之管无当〔一三〕,天下不能足之以粟〔一四〕。今齐国丈夫耕,女子织,夜以接日,不足以奉上,而君侧皆雕文刻镂之观〔五〕。此无当之管也,而君终不知。五尺童子,操寸之烟〔一六〕,天下不能足以薪〔一七〕。今君之左右,皆操烟之徒,而君终不知。钟鼓成肆〔一八〕,干戚成舞,虽禹不能禁民之观。且夫饰民之欲,而严其听,禁其心,圣人所难也,而况夺其财而饥之,劳其力而疲之〔一九〕,常致其苦而严听其狱〔二十〕,痛诛其罪,非婴所知也。」
〔一〕 庐文弨云:「藉即藉敛。」◎刘师培校补云:「书钞四十五引『藉』作『籍』。」◎则虞案:御览四百八十三、六百四十三俱作『籍』,元明各本「籍」「藉」错出。
〔二〕 孙星衍云:「据此及左传『圄伯嬴于轑阳』之文,知囹圄非秦狱名。说文:『圉,囹圉,所以拘罪人。』」
〔三〕 于鬯云:「据下文言『民』,则此似不应言『朝』。或者谓外朝耳。国语晋语云:『绛之富商韦藩木楗而过于朝,』是民亦得往来于朝,必外朝也。」
〔四〕 孙星衍云:「说文:『敕,戒也。』『敕,劳也。』经典多用『敕』为『敕』。吕氏春秋:『用事既饬』,高诱注:『「饬」读作「敕」,敕督田事。』是此『敕』当读『饬』也。」◎卢文弨云:「『敕』通『敕』,『功』,谓功效也。下云『敕其意』,谓革民之心也。」◎于省吾云:「孙星衍谓『敕』当读『饬』,是也。卢文弨云:『功谓功效也,下云敕其意,谓革民之心也。』按卢以『功』为『功效』,殊误。诗七月『载缵武功』,传『功,事也』。崧高『世执其功』,传『功,事也』。『饬』谓整饬,『饬其功』谓整饬其事,与下云『敕其意』为对文。功效就事之已有成者言,已有成不须再言整饬也。」
〔五〕 孙星衍云:「言一妄男子能书记者,即成谳矣。」◎俞樾云:「按孙说非也,一妄男子,不可止曰『一妄』,『妄』疑『妾』字之误,『婴有壹妾能书足以治之』,极言治之之易,虽妇女可也。下文曰『则君使吏比而焚之而已矣』,盖两语皆滑稽之词,故景公不说也。」◎刘师培校补云:「黄本『妄』作『妾』,下同,与俞氏平议说合。」
〔六〕 孙星衍云:「言焚其谳也。」◎卢文弨云:「此正言民意之不从上也。不从上,则比户可诛,故云『比而焚之』,非焚其谳也。观下景公曰『敕其意』,则『比焚如』是比焚如之刑也,『焚如』之刑,杀其亲之刑也,见周礼秋官『掌戮』疏引郑康成易注。」◎苏舆云:「孙说是。『敕意』,所谓革心也,革心上德,故云谳可焚。下云『常致其苦,而严听其狱,痛诛其罪,非婴所知』,正承此,反言以诘公不焚谳之非耳。卢误以下『焚如』为刑,遂不可通矣。」◎则虞案:易噬嗑:「君子以明罚敕法」,敕,谓理也,求也。上云「敕其功」者,求其治狱之功也;此云「敕其意」者,求在狱之情也。求其功不求其情,则一能书者足以任其事;如欲求其情,则民无欲残其室家以奉其上者,则比户之可诛矣。「比而焚之」,犹孟子所谓「将比今之诸侯而诛之也」;「焚」疑「偾」之假借,汉书韩王信传「偾于吴」,集注:「犹毙也;」左襄二十四年传「象有齿以焚其身」,注:「毙也。」后人忘「焚」「偾」通假之义,而泥于火焚,致失其解。
〔七〕 苏舆云:「句绝。『比』下当有『而』字,『如是』,犹云若是,属下为义,卢联读非。」◎陶鸿庆云:「『比焚如』三字不可晓,疑『焚如』本作『如焚』,『如』与『而』同,『比如焚』即晏子所谓比而焚之也。『焚』,孙氏以为焚其谳,是也。校者不知『如』之为『而』,以为文不可通,辄乙其文为『焚如』,卢校因解为『焚如之刑』,斯为不伦矣。」
〔八〕 孙星衍云:「『貉』当为『貉』。」◎刘师培校补云:「黄本『貉』作『貉』。」
〔九〕 则虞案:元刻本、黄本、子汇本、吴勉学本「余」作「余」。
〔一十〕孙星衍云:「言争鸡豚而相伤也。」
〔一一〕王念孙云:「按『得』字义不可通,当是『待』字之误。『可立而待也』,见孟子。」◎苏时学说同王。◎俞樾云:「按『得』字义不可通,乃『见』字之误,史记赵世家『未得一城』,赵策『得』作『见』。留侯世家『果见谷城山下黄石』,汉书『见』作『得』,盖『得』字古作『〈得,去彳〉』,其上从『见』,故『见』『得』二字往往相混。」◎则虞案:指海本作「待」。
〔一二〕苏舆云:「『论』读为『伦』。伦,等也,言审其贵贱之等也。作『论』者,借字耳。」
〔一三〕孙星衍云:「文选三都赋序『玉卮无当』,刘渊林注:『当,底也,去声。』」
〔一四〕则虞案:御览八百四十引俱无「之」「以」字,四百九十三引无「以」字。
〔一五〕孙星衍云:「『雕』,一本作『雕』,正字。」◎则虞案:御览两引无「皆」字。元本、子汇本作「雕」。
〔一六〕孙星衍云:「言操火。」◎王引之云:「火能烧薪,烟则不能烧薪,『烟』当为『熛』(下『操烟』同)。说文:『熛,火飞也,读若标。』一切经音义十四引三仓曰:『熛,迸火也。』淮南说林篇曰:『一家失熛,百家皆烧。』史记淮阴侯传曰:『熛至风起。』汉书叙传曰:『胜广熛起,梁籍扇烈。』是熛即火也。故曰:『操寸之熛,天下不能足之以薪。』『熛』『烟』字相似,世人多见『烟』,少见『熛』,故诸书『熛』字多误作『烟』。说见吕氏春秋『烟火』下。」◎苏时学曰:「案即一星之火可以燎原之意。」◎则虞案:指海本已改作「熛」。
〔一七〕苏舆云:「『足』下疑有『之』字,而传写者夺之。」◎则虞案:非夺「之」字,上句「之」字或衍文也。
〔一八〕苏舆云:「肆,犹列也。」
〔一九〕黄以周云:「元刻脱『之』字。」◎则虞案:活字本、吴本亦脱,吴勉学本、子汇本、杨本、凌本、孙本均有。
〔二十〕则虞案:黄本「听」作「德」。
    景公欲杀犯所爱之槐者晏子谏第二〔一〕
  景公有所爱槐〔二〕,令吏谨守之〔三〕,植木县之,下令曰:〔四〕「犯槐者刑,伤之者死〔五〕。」有不闻令,醉而犯之者〔六〕,公闻之曰:「是先犯我令。」使吏拘之,且加罪焉〔七〕。其女子往辞晏子之家〔八〕,托曰〔九〕:「负廓之民贱妾〔一十〕,请有道于相国〔一一〕,不胜其欲〔一二〕,愿得充数乎下陈〔一三〕。」晏子闻之,笑曰:「婴其淫于色乎?何为老而见奔〔一四〕?虽然,是必有故。」令内之。女子入门,晏子望见之,曰:「怪哉!有深忧。」进而问焉,曰:「所忧何也?」对曰:「君树槐县令,犯之者刑,伤之者死。妾父不仁〔一五〕,不闻令,醉而犯之,吏将加罪焉〔一六〕。妾闻之,明君莅国立政,不损禄,不益刑,又不以私恚害公法〔一七〕,不为禽兽伤人民〔一八〕,不为草木伤禽兽〔一九〕,不为野草伤禾苗。吾君欲以树木之故杀妾父,孤妾身〔二十〕,此令行于民而法于国矣。虽然,妾闻之,勇士不以众强凌孤独,明惠之君不拂是以行其所欲〔二一〕。此譬之犹自治鱼鳖者也〔二二〕,去其腥臊者而已〔二三〕。昧墨与人比居庾肆,而教人危坐〔二四〕。今君出令于民,苟可法于国〔二五〕,而善益于后世,则父死亦当矣,妾为之收亦宜矣。甚乎!今之令不然,以树木之故,罪法妾父,妾恐其伤察吏之法,而害明君之义也〔二六〕。邻国闻之,皆谓吾君爱树而贱人,其可乎〔二七〕?愿相国察妾言以裁犯禁者。」晏子曰:「甚矣!吾将为子言之于君。」使人送之归。明日,早朝〔二八〕,而复于公曰〔二九〕:「婴闻之,穷民财力以供嗜欲谓之暴〔三十〕,崇玩好,威严拟乎君谓之逆〔三一〕,刑杀不辜谓之贼〔三二〕。此三者,守国之大殃〔三三〕。今君穷民财力,以羡馁食之具〔三四〕,繁锺鼓之乐,极宫室之观,行暴之大者〔三五〕;崇玩好,县爱槐之令,载过者驰,步过者趋,威严拟乎君,逆之明者也〔三六〕;犯槐者刑,伤槐者死,刑杀不称〔三七〕,贼民之深者。君享国,〔三八〕德行未见于众〔三九〕,而三辟着于国〔四十〕,婴恐其不可以莅国子民也〔四一〕。」公曰〔四二〕:「微大夫教寡人〔四三〕,几有大罪以累社稷,今子大夫教之,社稷之福,寡人受命矣〔四四〕。」晏子出,公令趣罢守槐之役〔四五〕,拔置县之木,废伤槐之法〔四六〕,出犯槐之囚。
〔一〕 则虞案:管同谓晏子书为六朝人为之,且有谓采集列女传诸书为之说者。今以此章与列女传互勘,列女传剪割增衍,痕迹宛然。是刘向据晏子春秋并杂以鲁诗之说,其中「昧墨」「庾肆」诸语,刘氏且失其读,故又以他事实之。管同之说非也。
〔二〕 则虞案:白帖三十九引、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俱无「所」字,御览五百一十九引「槐」下有「树」字。
〔三〕 则虞案:类聚二十四、御览四百十五、五百一十九引无「谨」字,列女传齐伤槐女及类聚八十八引俱作「使人守之」。
〔四〕 则虞案:类聚二十四、御览四百五十六只一「令」字,类聚八十八、事文类聚二十三作「令曰。」
〔五〕 则虞案:列女传、类聚八十八、御览四百五十六、五百一十九、九百五十四、事类赋注二十五、事文类聚二十三引作「伤槐者死」,惟御览四百十五作「伤之」,下文作「犯之者刑,伤之者死」,亦沿列女传而讹。
〔六〕 则虞案:类聚二十四作「有过而犯之」者,八十八、御览九百五十四、事类赋注、事文类聚作「有醉而伤槐」,御览五百一十九引与此同,无「过」字。孙星衍云:「『令』」,御览作『命』。今见宋本御览皆作「令」,不作「命」。
〔七〕 则虞案:艺文类聚二十四作「君令吏收而拘之,将加罪焉」,御览四百十五、五百一十九俱作「吏收而拘之,将加罪焉」,御览九百五十四、事类赋、事文类聚俱作「且加刑焉」。列女传:「景公闻之曰:『是先犯我令。』使吏拘之,且加罪焉。」今本晏子盖沿列女传而增「公闻之曰:『是先犯我令』」九字。
〔八〕 则虞案:御览四百十五引作「其子女往晏子家」,九百五十四作「其子惧而告晏子」,事类赋作「其女告晏子」,事文类聚同,惟「告」作「说」。是此「辞」字乃辞说也。各本皆无「女」字。洪颐烜云:「左氏成二年传『必以萧同叔子为质』,杜预注:『子,女也。』孟子告子下『踰东家墙而搂其处子』,赵岐注:『处子,处女也。』凡言子者男女之通称,俗本『子』上增『女』字,非是。」黄以周亦云:「不必增『女』字。」
〔九〕 则虞案:御览四百十五作「说曰」,五百一十九及事文类聚作「说晏子曰」,此「托」字盖为「说」字之形讹。
〔一十〕孙星衍云:「『负廓』即『负郭』,俗加。」◎则虞案:御览四百十五诸引「贱妾」皆从下句读,俱无「负郭之民」四字,此恐沿列女传下文有「幸得充城郭为公民」语而增。
〔一一〕则虞案:列女传无此句。道者,陈请也。
〔一二〕则虞案:列女传「不」上有「贱妾」二字,案有者是也。苟无「贱妾」二字,是晏子不胜其欲矣。此「不胜其欲」,乃女子之自媒之诡词。
〔一三〕则虞案:列女传无「陈」字。
〔一四〕则虞案:列女传「其」下有「有」字,「淫」下有「于」字,「奔」作「奔」。孙星衍云:「见奔,见淫奔也。」
〔一五〕于鬯云:「『仁』当读为『佞』,『佞』谐『仁』声(小徐本说文如此,大徐从信省),故得假借。小尔雅广言云:『佞,才也。』『妾父不佞』者,谓妾父不才耳。问上篇云『寡人持不仁』,不仁亦不佞也。俱不合据本字读。」◎孙诒让札迻同。
〔一六〕则虞案:列女传作「妾父幸得充城郭为公民,见阴阳不调,风雨不时,五谷不滋之故,祷于名山神水不胜曲叶之味,先犯君令,醉至于此,罪故当死」。此盖刘向之所增益,以明女之善辞令也。
〔一七〕则虞案:列女传作「妾闻明君之莅国也,不损禄而加刑,又不以私恚害公法」,与此微异。黄本「恚」作「意」。
〔一八〕则虞案:列女传作「不为六畜伤民人」,御览五百一十九、事文类聚二十三引作「不为禽兽以杀人」,又御览四百十五引作「不为禽兽伤人」。
〔一九〕则虞案:列女传无「不为草木」句。
〔二十〕则虞案:御览四百十五、五百一十九、事文类聚二十三引「吾」作「今」,类聚又无「身」字。
〔二一〕则虞案:「不拂是以行其所欲」,即伪大禹谟之「罔咈百姓以欲己之欲」也。「拂」通「咈」,「是」通「戾」,「盩」「咈」「戾」同义。书尧典「咈哉」,传「戾也」。
〔二二〕则虞案:治者,魝也。说文:「楚人谓治鱼也。」
〔二三〕卢文弨云:「此与下『昧墨』『教人危坐』两喻,俱不甚可了,或以去其腥臊,则于鱼鳖无伤也『昧墨』犹言『黑暗』,黑暗之中教人危坐,人其从之乎?言人不能从也。」◎苏舆云:「腥臊,皆害鱼鳖之味者,治鱼鳖但去其害味之物,不全弃鱼鳖,以喻治国者但去其有害于国之人,不欲以小故而全去之也。」
〔二四〕黄本「昧」作为「脉」,上方校语云:「一作『昧』。」◎孙星衍云:「『昧』,读如冒昧,『墨』,言贪墨。」◎苏时学云:「『昧墨』疑当作『寐嘿』,盖偃息之意,言己不能危坐而欲以教人。」◎于鬯云:「此二句对文,则『昧墨』下亦当有『而』字,『昧墨』者,孙星衍音义解为『贪墨』是也。『居庾』二字当乙转,庾即今之『稻堆』,说见诗楚茨篇校。『比庾』者,此庾与彼庾相肩比也,己贪墨而与人比庾,则人将疑之矣。『居』本『踞』字,说文尸部云:『居,蹲也,』是也。己踞肆而教人危坐,则人弗从之矣。此二句当是古语,而伤槐女称述之以明景公之不自省察而徒罪人也。『庾』『居』二字误倒,致文不可读。」◎苏舆云:「此疑处己于安而陷人于危意。」◎于省吾云:「按『庾』乃『唐』之讹。淮南子修务:『司马庾谏曰』,高注:『庾、秦大夫也,或作唐,』是其证。庄子田子方『是求马于唐肆也』,唐肆,乃古人成语。」◎则虞案:「譬之」以下四句,不知系何处错简飘寄于此,不类不伦,强为之释,转成理障。列女传此段改作「宋景公之时大旱」云云,史通讥其事代乖剌,盖在刘向之时已失其读,故刘氏以他事实之。
〔二五〕孙星衍云:「『可』,一本作『有』。」
〔二六〕则虞案:御览五百十九、事文类聚二十三引作「害明君之政,损明君之义」,御览四百十五引作「妾恐害明君之义」。
〔二七〕则虞案:御览九百五十四引「邻」上有「妾恐」二字,无「皆」字,「树」作「槐」,无「其」字,「贱」作「残」。
〔二八〕孙星衍云:「『早』,一本作『蚤』。」◎则虞案:活字本,嘉靖本、子汇本作「蚤」,吴勉学本作「早」。
〔二九〕则虞案:御览五百十九、事文类聚引作「而复其言于君」。
〔三十〕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民」作「人」,「供」作「从」,列女传作「穷民财力谓之暴」。
〔三一〕卢文弨云:「言一玩好之物耳,而其威严乃拟乎君,犯之则有罪也。」◎则虞案:列女传作「崇玩好,严威令,谓之逆」。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拟乎君」三字。案有者是也。下文云:「崇玩好,县爱槐之令,载过者驰,步过者趋,威严拟乎君,逆之明者也。」此云「威严拟乎君」,即约下文而言。
〔三二〕王念孙云:「按『不辜』本作『不称』,此后人以意改也。『不称』,谓不当也,下文曰『刑杀不称,贼民之深者』,即承此文言之。御览人事部九十七引此正作『刑杀不称谓之贼』,列女传辩通传作『不正』,亦是不称之意,故知『辜』字为后人所改。」◎则虞案:指海本已改。
〔三三〕黄以周云:「御览下有『也』字。」◎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此」字「也」字。
〔三四〕孙星衍云:「诗传:『羡,余也。』」◎卢文弨云:「列女传作『以美饮食之具』。」◎王念孙云:「按『馁食』二字,义不可通。列女传作『美饮食之具』,『美』与『羡』义得两通,『饮食』与『锺鼓』『宫室』对文,则『馁』为『饮』之误明矣。」◎黄以周云:「当依列女传作『以美饮食之具』,卢梁校本并同。」◎于鬯云:「『馁』,当本作『妥』,盖即涉「食」字而误加食旁,说文女部云:『妥,安也。』『妥食』者,谓所便安与所饮食,二字平列,与下文『锺鼓』『宫室』比偶,作『馁食』则不辞矣。王念孙杂志依列女齐伤槐女传作『饮食』,谓『馁』为『饮』之误,然诚作『饮食』,文义浅显,何缘误『饮』为『馁』,『馁』『饮』字形又不相肖,故疑晏子之文亦不与传同。」◎则虞案:「具」,活字本、嘉靖本、吴勉学本、子汇本、凌本误作「贝」,指海本「馁」改作「饮」。
〔三五〕则虞案:列女传下有「也」字。
〔三六〕苏舆云:「『也』字当衍,『逆』上或有夺字。」◎则虞案:「也」字非衍文,列女传「逆」上有「是」字,下有「民」字,当据补。
〔三七〕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刑煞』,今本脱『刑』字,非」◎黄以周云:「元刻脱『刑』字。」◎则虞案:列女传「称」作「正」,类聚作「犯槐者死」,无「伤槐者」句,盖节引也。活字本、吴勉学本、凌本俱脱「刑」字。
〔三八〕孙星衍:「艺文类聚作『飨』。」◎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亦作「飨」。
〔三九〕则虞案:白帖作「德未及于众」,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众」作「民」。
〔四十〕孙星衍云:「白帖作『刑僻如危国』,艺文类聚亦作『刑僻』。」◎苏舆云:「三辟,暴、逆、贼。」
〔四一〕则虞案:白帖引作「是不可以莅国安民也」,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民」作「人」。
〔四二〕孙星衍云:「艺文类聚、御览下有『善』字。」
〔四三〕刘师培云:「戴校云:『当作「微子大夫教」。』」
〔四四〕则虞案:列女传作「寡人敬受命」。
〔四五〕黄以周云:「『趣』,御览作『吏』。」◎则虞案:御览四百十五、五百一十九两引「令」下皆有「吏」字,列女传作「实时命罢守槐之役」,「实时」,即趣也。
〔四六〕则虞案:御览四百一十五、五百一十九两引无「废伤槐之法」句。又九百五十四下有「罢其禁」三字。
    景公逐得斩竹者囚之晏子谏第三〔一〕
  景公树竹,令吏谨守之〔二〕。公出,过之,有斩竹者焉〔三〕,公以车逐〔四〕,得而拘之,将加罪焉。晏子入见〔五〕,曰:「君亦闻吾先君丁公乎〔六〕?」公曰:「何如?」晏子曰:「丁公伐曲沃〔七〕,胜之,止其财,出其民。公日自莅之〔八〕,有舆死人以出者,公怪之,令吏视之〔九〕,则其中金与玉焉〔一十〕。吏请杀其人,收其金玉〔一一〕。公曰:『以兵降城〔一二〕,以众图财〔一三〕,不仁。且吾闻之〔一四〕,人君者〔一五〕,宽惠慈众,不身传诛〔一六〕。』令舍之〔一七〕。」公曰:「善!」晏子退,公令出斩竹之囚〔一八〕。
〔一〕 则虞案;场本无此章。
〔二〕 则虞案;初学记二十、艺文类聚二十四引皆无「谨」字。
〔三〕 则虞案:元刻误「轩」,活字本剜改,嘉靖本、吴怀保本仍作「轩」。
〔四〕 卢文弨云:「初学记『逐』下有『之』字。」
〔五〕 则虞案:初学记、类聚皆无「入见」二字。
〔六〕 苏舆云:「『君』,音义作『公』,注云:『公,艺文类聚作「君」,是。』此盖据类聚改。」
〔七〕 王念孙云:「案『曲沃』本作『曲城』,此后人妄改之也。『曲城』,一作『曲成』,汉书地理志:『东莱郡有曲成县,高帝六年封虫达为曲成侯者也。其故城在今莱州府掖县东北。』史记齐世家云:『太公东就国,莱侯来伐,与之争营邱。』又云:『营邱边莱。』然则齐莱接壤,故丁公有伐曲城之事,若春秋之曲沃,即今之绛州闻喜县东,距营邱二千余里,丁公安得有伐曲沃之事乎?艺文类聚人部八引此正作『伐曲城』。」◎苏时学云:「『曲沃』当作『曲城』,纪年『成王十四年,齐师围曲城,克之』,即其事也。」◎则虞案:指海本已改作『曲城』。
〔八〕 苏舆云:「『日』旧刻作『曰』,拾补作『日』,旁注『曰字』。」◎黄以周云:「原本『曰』字误,今从拾补。」◎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子汇本、凌本皆作「曰」,类聚二十四引无此句。
〔九〕 则虞案:类聚无「吏」字。
〔一十〕王念孙云:「案『金』上有『有』字,而今本脱之,则文义不明。」◎则虞案:类聚无「与」字,指海本已增「有」字。
〔一一〕则虞案:元刻本、嘉靖本作「〈壮,士改又〉其人下」;活字本、吴怀保本作「〈壮,士改又〉其人丁」;绵眇阁本、吴勉学本子汇本作「收其金玉」。「人下」「人丁」皆「金玉」二字之残。
〔一二〕孙星衍云:「『降』,艺文类聚作『攻』。」
〔一三〕苏舆云:「『图』,各本作『围』,音义据艺文类聚正作为『图』,今改从音义。」
〔一四〕则虞案:类聚无此句。
〔一五〕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君人者』。」◎则虞案:初学记二十亦作「君人者」。
〔一六〕孙星衍云:「『传』读为『专』。艺文类聚作『身不妄诛』。」◎则虞案:「不身传诛」者,言人君罪人当付吏治之,不亲传令行刑戮也。读为「专」,非是。
〔一七〕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令吏舍之』。」
〔一八〕则虞案:类聚「囚」下有「舍之」二字。
    景公以抟治之兵未成功将杀之晏子谏第四
  景公令兵抟治〔一〕,当〈月葛〉冰月之间而寒〔二〕,民多冻馁,而功不成。公怒曰:「为我杀兵二人〔三〕。」晏子曰:「诺。」少间,晏子曰:「昔者先君庄公之伐于晋也,其役杀兵四人,今令而杀兵二人,是师杀之半也〔四〕。」公曰:「诺!是寡人之过也。」令止之。
〔一〕 孙星衍云:「疑抟埴,埴治声相近。」◎王念孙云「案『治』者,〈尃瓦〉也。『抟治』,谓抟土为〈尃瓦〉。广雅曰:『治,〈尃瓦〉也。』◎则虞案:元刻本作「冶」。
〔二〕 孙星衍云:『〈月葛〉』当为『腊』,左传:『虞不腊矣。』说文:『冬至后三戊腊祭百神。』」◎苏舆云:「浙刻本『〈月葛〉』改『腊』。」◎于省吾云:「按下第十三亦有『冰月服之』之语,陈(图) 殷『冰月丁亥』,吴式芬谓冰月见晏子春秋,即十一月也。」
〔三〕 则虞案:黄本「兵」作「其」。
〔四〕 孙星衍云:「『师杀』,犹言『军兴』。」◎卢文弨云「元刻作『杀师』,是。」◎苏时学云;「『师杀』二字误倒,二为四之半也。」◎黄以周云:「凌本同元刻。」◎刘师培云:「『令』字疑衍,黄本无『杀』字。」◎则虞案;吴勉学本作「师杀」,活字本、杨本、子汇本皆作「杀师」。
    景公冬起大台之役晏子谏第五〔一〕
  晏子使于鲁,比其返也〔二〕,景公使国人起大台之役,岁寒不已,冻馁之者乡有焉〔三〕,国人望晏子。晏子至,已复事,公延坐〔四〕,饮酒乐,晏子曰:「君若赐臣,臣请歌之。」歌曰:「庶民之言曰:『冻水洗我,若之何!太上靡散我,若之何〔五〕!』」歌终,喟然叹而流涕〔六〕。公就止之曰〔七〕:「夫子曷为至此〔八〕?殆为大台之役夫!寡人将速罢之〔九〕。」晏子再拜。出而不言,遂如大台,执朴鞭其不务者,曰:「吾细人也,皆有盖庐〔一十〕,以避燥湿,君为壹台而不速成〔一一〕,何为〔一二〕?」国人皆曰:「晏子助天为虐〔一三〕。」晏子归,未至,而君出令趣罢役,车驰而人趋。仲尼闻之,喟然叹曰:「古之善为人臣者,声名归之君〔一四〕,祸灾归之身〔一五〕,入则切磋其君之不善〔一六〕,出则高誉其君之德义〔一七〕,是以虽事惰君,能使垂衣裳,朝诸侯,不敢伐其功。当此道者,其晏子是耶!」
〔一〕 则虞案:左襄十七年传:「宋皇国父为大宰,为平公筑台,妨于农功,子罕请俟农功之毕,公弗许。筑者讴曰:『泽门之皙,实兴我役;邑中之黔,实慰我心。』子罕闻之,亲执扑,以行筑者,而抶其不勉者,曰:『吾侪小人皆有阖庐,以辟燥湿寒暑,今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为役?』讴者乃止。或问其故,子罕曰:『宋国区区,而有诅有祝,祸之本也。』」下接「齐晏桓子卒,晏婴麤缞斩」云云。此恐传闻异辞故所记不同。其歌甚古,必非后人所伪托。
〔二〕 则虞案:景公起台,在晏子既行未返之时,不当云「比其返也」。又下既云「晏子至」,此又云「返」,亦重复。「返」即「反」,古「反」「出」二字形近易混,此「反」当为「出」字之讹,说见吴大澄字说,不繁引。
〔三〕 卢文弨云:「『之』字疑衍。」◎王念孙云:「案此文本作『役之冻馁者乡有焉』。今本『之』字误在『冻馁』下,又夺去『役』字。艺文类聚岁时部下、初学记人部中、御览时序部十九,并引作『役之冻馁者』。」◎则虞案:北堂书钞一百五十六及御览三十四引亦无「之」字。
〔四〕 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公延晏子坐』,今本『延』作为『乃』,非。」◎则虞案:元本、活字本、杨本、子汇本、凌本俱作「乃」;北堂书钞、初学记十八、艺文类聚五、事文类聚十二引皆作「公延晏子坐」。
〔五〕 则虞案:北堂书钞、艺文类聚、事文类聚集引俱作「庶人之冻,我若之何;奉上靡弊,我若之何」。「太上」者,孙星衍云「太上,尊辞。」「散」者,苏时学云:「『散』当为『敝』,『敝』与『散』相近而讹,下章言『靡敝』,是也。」◎文廷式云:「此文当作『太上散我若之何』,『靡』字涉下文『太上之靡散』而衍,太上散,犹老子言朴散也。『洗』『散』古韵互协。」◎刘师培云:「今考淮南原道训云:『而不可靡散』;要略曰:『靡散大宗。』」
〔六〕 王念孙云:「案『叹而』二字后人所加,上言『喟然』,下言『流涕』,则『喟然』之为叹可知,无庸更加『叹而』二字。艺文类聚、初学记并引作『喟然流涕』,无『叹而』二字。谏上篇『公喟然』,后人加『叹』字,谬与此同。」◎则虞案:指海本已删「叹而」二字。
〔七〕 则虞案:艺文类聚五无「就」字。
〔八〕 则虞案:初学记、艺文类聚「子」上俱无「夫」字。
〔九〕 则虞案:初学记、类聚俱无「速」字。
〔一十〕卢文弨曰:「盖,音盍。」◎俞樾云:「案『盖』乃『盍』字之误,『盍』读为『阖』,襄十七年左传『吾侪小人,皆有阖庐,以避燥湿寒暑』,语意与此同。」◎则虞案:俞说是也。御览一百七十七引正作「阖庐」,吕氏春秋知化篇「吴为丘墟,祸及阖庐」,「阖庐」,亦民居也。
〔一一〕卢文弨云:「句上御览有『今』字,『壹』作『一』。」
〔一二〕苏舆云:「『何为』二字,文义不完。左传襄十八年载子罕事作『何以为役』。」◎则虞案:事见襄十七年传,见前引。
〔一三〕则虞案:「曰」字当为「〈吕,左边为一竖〉」字形近而讹,御览一百七十七引正作「以」。
〔一四〕则虞案:御览引「声」作「美」。
〔一五〕则虞案:凌本「祸」作「〈祻,固上加丿〉」。
〔一六〕孙星衍云:「『磋』当为『瑳』。」
〔一七〕则虞案:吴怀保本「高」作「交」。
    景公为长庲欲美之晏子谏第六
  景公为长庲〔一〕,将欲美之,有风雨作,公与晏子入坐饮酒,致堂上之乐。酒酣,晏子作歌曰:「穗乎不得获〔二〕,秋风至兮殚零落〔三〕,风雨之拂杀也〔四〕,太上之靡弊也。」歌终,顾而流涕,张躬而舞〔五〕。公就晏子而止之曰:「今日夫子为赐而诫于寡人〔六〕,是寡人之罪。」遂废酒,罢役,不果成长庲。
〔一〕 孙星衍云:「一本注云:『庲,舍也。』御览注云:『音来,舍也。』玉篇同。当为『斄』之省文。」◎刘师培云:「原本玉篇广部引埤庲仓云:『长庲,台,齐景公作也。』」◎则虞案:广韵十六咍「庲,舍也」。虞喜志林作「长府」。孙云「一本有注云」者,元本、活字本、绵眇阁本、子汇本正如是。
〔二〕 孙星衍云:「『穗』,御览作『种』。」◎王念孙云:「案『穗乎』本作『穗兮』,与下句文同一例,隶书『兮』『乎』相似,故『兮』误为『乎』,御览人事部九十七引此正作『穗兮』。」◎于鬯云:「『穗乎』二字疑当复迭,歌体七字句。」◎则虞案:于云当作七字句,是也。「穗乎」复迭未必然,虞喜志林「禾有穗兮不得获」,是所挩者为「禾有」二字。「乎」亦「兮」字之形讹,当据校补。
〔三〕 孙星衍云:「『殚』,御览作『草』,或『单』字,言尽零落也。『获』『落』为韵。」
〔四〕 孙星衍云:「御览作『拂煞』,今本作『弗』,非。『杀』读如『{杀米}』,说文:『〈米悉〉{杀米},散之也。』」◎黄以周云:「『拂』,元刻作『弗』,凌本同。『弗』古『拂』字,御览作『拂杀之』,下作『靡弊之』,无『太上之』三字。」◎则虞案:活字本、吴勉学本、杨本、子汇本俱作「弗」。
〔五〕 孙星衍云:「御览作『张掖而儛』。」◎王念孙案:「『张躬』,即『张肱』也(『躬』字古读若『肱』,故与『肱』通。汉司隶校尉杨涣石门颂『川泽股躬』,『躬』即『肱』字)。故左传郑公孙黑肱字子张。钞本御览脱『躬』字,刻本作『张掖』,乃后人以意补耳,不可从。」
〔六〕 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为」作「有」,「诫」作「讥」,无「于」字。
    景公为邹之长涂晏子谏第七
  景公筑路寝之台〔一〕,三年未息;又为长庲之役〔二〕,二年未息;又为邹之长涂〔三〕。晏子谏曰:「百姓之力勤矣!公不息乎〔四〕?」公曰:「涂将成矣,请成而息之。」对曰:「明君不屈民财者,不得其利;不穷民力者,不得其乐〔五〕。昔者楚灵王作顷宫〔六〕,三年未息也;又为章华之台〔七〕,五年又不息也;干溪之役〔八〕,八年,百姓之力不足而自息也〔九〕。灵王死于干溪,而民不与君归〔一十〕。今君不遵明君之义,而循灵王之迹〔一一〕,婴惧君有暴民之行〔一二〕,而不睹长庲之乐也,不若息之。」公曰:「善!非夫子者,寡人不知得罪于百姓深也。」于是令勿委坏〔一三〕,余财勿收〔一四〕,斩板而去之〔一五〕。
〔一〕 孙星衍云:「公羊传:『路寝者何?正寝也。』」
〔二〕 苏舆云:「治要『又』上有『而』字。」
〔三〕 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三年未息,又为长庲之役」句,又「二年」作「三年」,「又」上有「而」字,「涂」作「途」。
〔四〕 苏舆云:「治要『公』作『君』。」
〔五〕 王念孙云:「案此文本作『君屈民财者,不得其利;穷民力者,不得其乐』。屈者,竭也(见吕氏春秋慎势篇注,淮南原道篇注)。言君竭民之财,将以求利也,而必不得其利;穷民之力,将以为乐也,而必不得其乐,故下文云:『婴惧君有暴民之行,而不睹长庲之乐也。』今本『君』上衍『明』字(此涉下文不遵『明君之义』而衍),『屈』『穷』二字上又各衍一『不』字(此涉下文两『不得』而衍),则义不可通矣。治要正作『君屈民财者不得其利,穷民力者不得其乐』。」◎刘师培校补云:「此当作『明君不屈民财,不穷民力,君屈民财者不得其利,穷民力者不得其乐』。治要所引省『明君……』二语,今本挩误相兼。」◎陶鸿庆云:「王氏从群书治要,谓『明』字及两『不』字皆衍文;然下文云『今君不遵明君之义,而循灵王之迹』,皆承上而言,则『明』字非衍文矣。疑两『者』字上当重『屈民财,穷民力』六字,而写者夺之。」
〔六〕 卢文弨云:「『顷』,元刻作『倾』。」◎黄以周云:「凌本同元刻。」◎苏舆云:「治要『作』下有『为』字,『顷』作『顿』。」
〔七〕 孙星衍云:「左传昭七年『楚子成章华之台』,杜预注『台在今华容城内。』」
〔八〕 孙星衍云:「『溪』当从左传为『溪』,昭二十年传『楚子次于干溪』,杜预注:『在谯国城父县南。』」
〔九〕 王念孙云:「案自『又为章华之台』以下,文有脱误。治要作『又为章华之台,五年未息也;而又为干溪之役,八年,百姓之力不足而自息也』,文义较为顺适。」◎于鬯云:「案此谓百姓叛也。曰百姓之力不足而息,特善其辞耳。然非上息之,而百姓自息,非叛而何。下章云『楚灵王不废干溪之役,起章华之台,而民叛之』,即可证。」◎则虞案:「息」上「自」字各本俱挩,兹补。
〔一十〕则虞案:治要无「于」字「君」字。
〔一一〕苏舆云:「治要『遵』作『道』,『循』作『修』,形近而相乱。」
〔一二〕苏舆云:「治要『有』上有『之』字。」
〔一三〕孙星衍云:「已成勿毁。」◎孙诒让云:「『坏』当为『壤』,形之误也。景公为邹之长涂,须征委壤土,令罢役,故令勿委壤也。孙氏音义释『令勿委坏』云『已成勿坏』,乃缘误为训,失之。」◎则虞案:孙诒让之说是也。此云「勿委壤」,下云「斩板」,俱言辍其役。
〔一四〕则虞案:「财」通「材」。
〔一五〕孙星衍云:「礼记檀弓『今一日而三斩板而已封』,郑氏注:『板,盖广二尺,长六尺;斩板,谓断莫缩也。』」◎黄以周云:「郑注檀弓云『谓断莫缩也』,『莫』当依宋本作『其』,谓断其束板之绳,音义引误。」◎则虞案;檀弓孔疏云:「所安板侧于两边,而用绳令立,后复立土于板之上,中央筑之,令土与板平,则斩所约板,绳断而更置于见筑土上,又置土其中。」此言筑坟法。筑路之法,盖亦先立板,故此云「斩板」,移而去之,以示勿筑。
    景公春夏游猎兴役晏子谏第八〔一〕
  景公春夏游猎〔二〕,又起大台之役。晏子谏曰:「春夏起役,且游猎〔三〕,夺民农时,国家空虚,不可。」景公曰:「吾闻相贤者国治〔四〕,臣忠者主逸。吾年无几矣,欲遂吾所乐,卒吾所好,子其息矣。」晏子曰:「昔文王不敢盘于游田〔五〕,故国昌而民安。楚灵王不废干溪之役〔六〕,起章华之台,而民叛之〔七〕。今君不革〔八〕,将危社稷,而为诸侯笑。臣闻忠臣不避死,谏不违罪。君不听臣,臣将逝矣〔九〕。」景公曰:「唯唯,将弛罢之。」未几,朝韦囧解役而归〔一十〕。
〔一〕 则虞案:杨本无此章。
〔二〕 则虞案:御览十九引无「春」字。
〔三〕 则虞案:御览十九引无「且」字。
〔四〕 孙星衍云:「『治』,御览作『成』。」◎则虞案:宋本御览「成」作「治」。
〔五〕 苏舆云:「音义作『盘游于田』,注云:『御览作「盘于游田」。』此盖据御览改。」◎则虞案:各本俱作「盘游于田」。
〔六〕 孙星衍云:「『溪』,御览作『溪』,今本从『水』,俗。据此,知前『溪』亦『溪』误也。」◎刘师培校补云:「黄本作『奚』。」
〔七〕 孙星衍云:「『田』、『安』、『叛』为韵。」
〔八〕 孙星衍云:「『革』,御览作『思』。」
〔九〕 苏舆云:「『逝』,各本作『游』,『游』『逝』形近而讹。拾补作『逝』,旁注云:『「游」讹。』」◎黄以周云:「『游』当依元刻作『逝』,今改从元刻。」◎则虞案:元刻本作「游」,吴刻改「逝」,御览引亦作「逝」,子汇本误不成字。
〔一十〕孙星衍云:「朝韦囧未详,或人名。」◎俞樾云「按韦囧人名。朝者,召也。刘向九叹远逝篇曰:『朝四灵于九滨。』王逸注曰:『朝,召也。』左传『蔡朝吴』,公羊传作『昭吴』,是『朝』与『昭』通,故亦与『召』通。上文『景公曰:「唯唯,将弛罢之」』,故未几召韦囧解役而归也。后人不知古书之假『朝』为『召』,故不得其解,若从孙氏以『朝韦囧』三字为人名,则彼自解役而归,与景公无与,即不足见晏子匡谏之功矣。」◎苏舆云:「俞说是。」
    景公猎休坐地晏子席而谏第九
  景公猎休,坐地而食〔一〕,晏子后至,左右灭葭而席〔二〕。公不说〔三〕,曰:「寡人不席而坐地,二三子莫席,而子独搴草而坐之〔四〕,何也〔五〕?」晏子对曰:「臣闻介冑坐陈不席〔六〕,狱讼不席,尸坐堂上不席〔七〕,三者皆忧也。故不敢以忧侍坐。〔八〕」公曰:「诺〔九〕。」令人下席曰〔一十〕:「大夫皆席,寡人亦席矣〔一一〕。」
〔一〕 则虞案:北堂书钞一百三十三、艺文类聚六十九、御览七百九引与此同。御览三百九十三引无「而」字,一千引无「而食」二字。
〔二〕 则虞案:「左右」二字恐衍文。晏子后至。独搴草而坐,是搴草者,晏子自为,非左右为之也,故景公有此问。北堂书钞、类聚、御览三百九十三、七百九、一千引皆无「左右」二字。「席」,书钞、类聚及御览一千引皆作「坐」,七百九「灭」误作「戍」。「灭」者,孙星衍云:「说文:『搣,批也;批,捽也。』『搣』与『灭』同。」
〔三〕 则虞案:御览一千引作「公问其故□□」。
〔四〕 孙星衍云:「『搴』,『〈扌寒〉』省文。说文:『〈扌寒〉,拔取也。』」
〔五〕 则虞案:说苑杂言篇作「寡人自以坐地,二三子皆坐地,吾子独搴草而坐之,何也」。书钞、类聚皆作「子独席何也」,御览七百九同,惟「独」作「犹」。
〔六〕 则虞案:书钞、类聚、御览一千皆无「陈」字,御览三百九十二、元刻本、活字本及明刻各本俱作「阵」,「坐陈」不辞,「陈」字恐后人所增。
〔七〕 孙星衍云:「艺文类聚、御览作『狱户不席』,『户』盖『尸』之误。说苑作『唯丧与狱坐于地』,盖约此文也。『尸坐堂上』,言尸在堂,则坐者不席与。」◎王念孙云:「案尸为死人,则不言坐堂上。御览百卉部七引作『尸在堂』,是也(檀弓『知悼子在堂』)。今本『在』作『坐』者,涉上下诸『坐』字而误,『上』字疑亦后人所加。」◎则虞案:指海本已改「坐」为「在」。
〔八〕 则虞案:说苑作「今不敢以丧狱之事侍于君矣」。书钞、类聚、御览七百九、三百九十三引「故」上皆有「以」字,三百九十三、一千引皆无「故」字,又「侍坐」作「示君」。
〔九〕 王念孙云:「案『诺』本作『善』,『父曰善』者,善晏子之席而后坐也。凡晏子有所请于公者,则下有『公曰诺』之文,此是晏子自言其所以设席之故,非有所请于公,公无为诺之也。盖『善』与『若』字相似,『善』误为『若』(后第十四『善其衣服节俭』,谏上篇『公曰善』,杂下篇『以善为师』,今本『善』字并误作『若』),后人因改为『诺』耳。北堂书钞服饰部二、艺文类聚服饰部上、御览服用部十一引此并作『公曰善』。」◎则虞案:指海本已改作「善」。
〔一十〕则虞案:御览一千引无「曰」字「诺」字。
〔一一〕则虞案:类聚引无「矣」字。
    景公猎逢蛇虎以为不祥晏子谏第十
  景公出猎,上山见虎,下泽见蛇。归,召晏子而问之曰:「今日寡人出猎,上山则见虎,下泽则见蛇,殆所谓不祥也〔一〕?」晏子对曰〔二〕:「国有三不祥,是不与焉。夫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三不祥也。所谓不祥〔四〕,乃若此者。今上山见虎〔五〕,虎之室也;下泽见蛇,蛇之穴也〔六〕。如虎之室,如蛇之穴〔七〕,而见之,曷为不祥也〔八〕!」
〔一〕 则虞案:说苑君道篇引「谓」下有「之」字,意林三引作为「此不祥耶」。
〔二〕 则虞案:说苑、章林皆无「曰」字。
〔三〕 苏舆云:「任,任以事也。」
〔四〕 则虞案:说苑有「也」字。董桂新读书偶笔云:「晏子春秋云:『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此即孟子所云『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意也。」
〔五〕 则虞案:元刻本、嘉庆本「上」误「止」。
〔六〕 孙星衍云:「『室』、『穴』为韵。」
〔七〕 苏舆云:「『如』,犹『于』也,言于虎室蛇穴而见之也。庄子德充符篇:『申徒嘉谓子产曰:「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言无执政于此者也。吕氏春秋爱士篇曰:『人之困穷,甚如饥寒。』言甚于饥寒也。史记汲黯传曰:『丞相宏燕见,上或时不冠,至如黯见,上不冠不见也。』言至于黯见,则上必冠也。并『如』『于』同之证。王氏释词『如训于』条下,独遗此文未引,亦一疏矣。」◎文廷式云:「『如』,往也。」
〔八〕 则虞案:意林引作「何不祥也」。
    景公为台成又欲为钟晏子谏第十一〔一〕
  景公为台,〔二〕台成,又欲为钟〔三〕。晏子谏曰:「君国者不乐民之哀。君不胜欲,既筑台矣,今复为钟〔四〕,是重敛于民,民必哀矣〔五〕。夫敛民之哀,而以为乐,不祥〔六〕,非所以君国者。」公乃止〔七〕。
〔一〕 则虞案:此章讥景公之非礼也。失礼之事,又岂未祀而燕哉?古之制,天子钟三等:曰特钟,配十二正律,为十二辰钟;曰大编钟镈;曰小编钟。诸侯钟二等,无特钟。今齐侯为泰吕钟,即天子十二正律之特钟,其僭礼甚矣。故吕氏春秋侈乐篇以为「齐之衰也」。贵直篇又云:「无使齐之大吕陈之廷。」今徒讥其未祀而燕,是舍其大而举其微矣。晏子春秋之作者,约当秦统一之际,礼乐法度,虽已湮沉,然闻当时大吕之作,晏子有讥谏之言,故略举其事以存之,恐当时晏子进谏之词犹不止此。此章存天子诸侯钟虡之制,足补飨礼之佚,似非汉后人所能伪托。
〔二〕 孙星衍云:「意林作『作台』,下『为钟』同。」◎则虞案:凌本「景」误「晏」,吴勉学本误连上章。
〔三〕 苏舆云:「旧刻『钟』『锺』参错,二字古本通用,据说文作『钟』为是,今一例从『钟』。」◎则虞案:元刻本并作「钟」,意林作「欲复作钟」。
〔四〕 孙星衍云:「白帖作『又约民为钟』。」
〔五〕 则虞案:说苑正谏篇引此作「君不胜欲,为台,今复欲为钟,是重敛于民,民之哀矣」。艺文类聚二十四作「君今既已筑台矣,又敛于民为钟,则民必哀矣」。俱与此小异。
〔六〕 孙星衍云:「意林作『敛民作钟』,又『必哀,敛哀以乐,不祥』。」◎则虞案:类聚引无「夫」「之」「而」三字。
〔七〕 则虞案:类聚、白帖俱引作「非所以君民也」,此「国」字当为唐人所改。说苑「公」上有「景」字。
    景公为泰吕成将以燕飨晏子谏第十二〔一〕
  景公为泰吕成〔二〕,谓晏子曰:「吾欲与夫子燕。」对曰:「未祀先君而以燕,非礼也〔三〕。」公曰:「何以礼为?」对曰:「夫礼者,民之纪,纪乱则民失,乱纪失民,危道也。」公曰:「善。」乃以祀焉。
〔一〕 则虞案:元本、活字各本皆脱「燕」字,顾广圻据目录补。绵眇阁本、子汇本与上章误连。
〔二〕 孙星衍云:「吕氏春秋侈乐篇『齐之衰也,作为大吕』,高诱注:『大吕,阴律十二也。』」◎洪颐烜云:「吕氏春秋贵直篇:『无使齐之大吕陈之廷』,史记乐毅列传『大吕陈于玄英』,索隐:『大吕,齐锺名,即景公所铸。』」◎则虞案:各本皆无「为」字,兹据题增。
〔三〕 则虞案:标题曰「将以燕飨晏子」,为此题者,其知礼矣。周礼大宗伯「以飨燕之礼,亲四方之宾客」,飨在庙而燕在寝,凡飨皆先祼献而后燕食,是飨兼祭礼与燕礼也。燕于寝,主于尽欢。此云「泰吕成,景公谓晏子」云者,必景公在庙言之。庙非燕大夫之所,飨燕先祭,故晏子以非礼谏之。
    景公为履而饰以金玉晏子谏第十三〔一〕
  景公为履〔二〕,黄金之綦〔三〕,饰以银〔四〕,连以珠,良玉之絇〔五〕,其长尺〔六〕,冰月服之以听朝。晏子朝,公迎之,履重,仅能举足〔七〕,问曰:「天寒乎?」晏子曰:「君奚问天之寒也〔八〕?古圣人制衣服也〔九〕,冬轻而暖〔一十〕,夏轻而凊〔一一〕,今君之履〔一二〕,冰月服之,是重寒也〔一三〕,履重不节〔一四〕,是过任也,失生之情矣。故鲁工不知寒温之节〔一五〕,轻重之量,以害正生〔一六〕,其罪一也;作服不常,以笑诸侯〔一七〕,其罪二也;用财无功〔一八〕,以怨百姓,其罪三也。请拘而使吏度之〔一九〕。」公苦〔二十〕,请释之。晏子曰:「不可。婴闻之,苦身为善者,其赏厚;苦身为非者,其罪重。」公不对。晏子出,令吏拘鲁工,令人送之境〔二一〕,使不得入〔二二〕。公撤履〔二三〕,不复服也。
〔一〕 则虞案:金綦玉絇,其制未闻。春申君食客珠履三千,盖亦战国时制,至汉犹存。「饰」上目录有「而」字,各本皆挩,兹据补。
〔二〕 孙诒让云:「据下文云『故鲁工不知寒温之节,轻重之量,以害正生』(『生』、『性』字同),又云『令吏拘鲁工』,则此当云『使鲁工为履』,今本盖有挩文。」◎则虞案:北堂书钞一百三十六、艺文类聚八十三、八十四、六百九十七、八百三、八百一十引并无「使鲁工」诸字,古人文省,不如是之琐,孙说非是。
〔三〕 孙星衍云:「礼记内则『屦着綦』,郑氏注:『綦,履系也。』」◎则虞案:仪礼士丧礼「组綦系于踵」,注:「履系也,所以拘止履也。」其本字当作「(图) 」,说文:「帛苍艾色。」是綦本以帛,而景公易以黄金。
〔四〕 孙星衍云:「『银』,艺文类聚、文选注作『组』。」◎苏舆云:「文选注见吊魏武帝文,作『组』于义较长。」◎则虞案:苏说未审。艺文类聚八十三、八十四引皆无此句,北堂书钞一百三十六、御览六百九十七、八百三引皆作「银」。下云「履重仅能举之」,履之所以重者,金银珠玉使为之也。且「饰」之云者,言饰于綦之上,组綦本一物,见仪礼士丧礼,组非饰物也。
〔五〕 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句』,通。礼记玉藻『童子不履絇』,郑氏注:『絇,履头饰也。』说文:『絇,纑绳约也,读若鸠。』◎则虞案:谷梁襄二十四年传「卫侯之弟专出奔晋,织絇邯郸」,杨士勋疏引麋信云:「絇着履舄之头,即周礼絇繶及纯是也。」是絇为染丝编织而成,景公易以良玉耳。「絇」元本、活字本、嘉靖本皆误作「朐」,御览六百九十七误作「钩」。
〔六〕 则虞案:北堂书钞百三十六「尺」下有「许」字。
〔七〕 则虞案:御览六百九十七引作「履重,仆不能举之」,又八百一十引作「仅能举之」,类聚八十四引作「举足」,「足」「之」草书形近致讹。
〔八〕 则虞案:类聚八十四、御览六百九十七引皆无「君奚问」句。
〔九〕 则虞案:类聚、御览四百九十三皆作「古者圣人制衣服」,御览六百九十七作「古之制衣服」。
〔一十〕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暖』。」
〔一一〕孙星衍云:「『凊』今本作『清』,非。说文:『凊,寒也。』玉篇:『七性切。』」◎黄以周云:「元刻作『清』,卢校本同。」◎刘师培校补云:「御览六百九十七引『暖』作『暖』,类聚八十四、御览四百九十三、六百九十七并引作『夏轻而清』,孙刊本改『清』为『凊』,非。」◎则虞案:御览六百九十七「履轻」误作「履重」,明刻各本皆作「清」。
〔一二〕王念孙云:「案『今君之履』,本作『今金玉之履』。上文曰『景公为履,黄金之綦,饰以银,连以珠,良玉之朐,其长尺,冰月服之听朝』,故曰:『今金玉之履,冰月服之,是重寒也。』今本作『今君之履』而无『金玉』二字,则与『重寒』之义了不相涉矣。艺文类聚宝部下、御览人事部三十四、服章十四,引此并作『今金玉之履』。」◎于省吾云:「按王说非是『今君之履』,即指上文『景公为履』之『履』言,景公以金银珠玉饰履,晏子称『今君之履』,『今』字义至明显,非别有所指也。」◎则虞案:指海本已改作「今金玉之履」。
〔一三〕则虞案:御览六百九十七「寒」上有「而」字。
〔一四〕于省吾云:「按『节』犹『适』也。吕氏春秋重己『故圣人必先适欲』,注:『适犹节也,』下第二十四『二子同桃而节,冶专其桃而宜』,『节』亦『适』也。」◎则虞案:御览百九十三「重」下有「可」字,「可」字不当有。「节」,杨本凌本误作「饰」。
〔一五〕则虞案:「故」字疑衍。
〔一六〕苏舆云:「生,性也。『正生』,犹言『常性』。」
〔一七〕苏舆云:「言作不常之服,以为笑于诸侯。」
〔一八〕苏舆云:「言无功于国。」◎则虞案:吴怀保本作「工」。
〔一九〕苏舆云:「言审度其罪之轻重而置之罚。」
〔二十〕王念孙云:「案『公』下脱『曰』字,『苦』上亦有脱文,盖谓鲁工之为此履甚苦也(『请释之』别为一句)。下文晏子曰『苦身为善者其赏厚,苦身为非者其罪重』,二『苦』字正与此相应。今本『公苦』二字之间,脱去数字,则文不成义。」◎文廷式云「『苦』当作『曰』,涉下文而误。」◎于省吾云:「按此句无脱文,王说非是。『苦』本应作『固』,『苦』『固』音近,又涉下文两『苦』字而讹,『固』,犹『必』也,详经传释词,『公固请释之』,即『公必请释之』也。」
〔二一〕孙星衍云:「『境』,当为『竟』。」
〔二二〕孙星衍云:「今本『使』作『吏』,非,以意改之。」
〔二三〕孙星衍云:「『撤』当为『彻』。」◎则虞案:孙说是也。御览六百九十七引作「彻」。
    景公欲以圣王之居服而致诸侯晏子谏第十四〔一〕
  景公问晏子曰:「吾欲服圣王之服,居圣王之室〔二〕,如此,则诸侯其至乎?」晏子对曰〔三〕:「法其节俭则可,法其服,居其室,无益也〔四〕。三王不同服而王,非以服致诸侯也,诚于爱民,果于行善,天下怀其德而归其义,若其衣服节俭而众说也〔五〕。夫冠足以修敬,不务其饰;衣足以掩形御寒,不务其美。衣不务于隅眦之削〔六〕,冠无觚羸之理〔七〕,身服不杂彩,首服不镂刻。且古者尝有紩衣挛领而王天下者〔八〕其义好生而恶杀,节上而羡下〔九〕,天下不朝其服,而共归其义。古者尝有处橧巢窟穴〔一十〕而不恶〔一一〕,予而不取,天下不朝其室,而共归其仁。及三代作服,为益敬也〔一二〕,首服足以修敬,而不重也,身服足以行洁〔一三〕,而不害于动作。服之轻重便于身,用财之费顺于民。其不为橧巢者,以避风也;其不为窟穴者〔一四〕,以避湿也。是故明堂之制,〔一五〕下之润湿〔一六〕,不能及也;上之寒暑,不能入也〔一七〕。土事不文,木事不镂〔一八〕,示民知节也〔一九〕。及其衰也,衣服之侈过足以敬〔二十〕,宫室之美过避润湿,用力甚多,用财甚费〔二一〕,与民为雠。今君欲法圣王之服〔二二〕,不法其制,法其节俭也,则虽未成治,庶其有益也。今君穷台榭之高〔二三〕,极污池之深而不止〔二四〕,务于刻镂之巧,文章之观而不厌,则亦与民而雠矣〔二五〕。若臣之虑,恐国之危,而公不平也〔二六〕。公乃愿致诸侯,不亦难乎!公之言过矣。」
〔一〕 则虞案:目录无「之」字,「居服」二字亦宜乙。
〔二〕 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二『王』字皆作『人』。」◎则虞案:御览一百七十四引两「王」字不作「人」。
〔三〕 则虞案:御览无「晏子」二字。
〔四〕 王念孙云:「案『居其』二字衍,上文以『居圣王之室』与『服圣王之服』对文,此文则以『法其服室』与『法其节俭』对文,不当更有『居其』二字,御览居处部二引无。」◎于省吾云:「王说非是。但以对文为改此文之证,不可为训,御览约省此文,尤不足据。『法其服,居其室,无益也』,并三字句,古质错落,最为可喜。古书虽讹牾,然后人改之,必有所由,若本作『法其服室』,论其文法,非与后世不合,论其语义,后人非不能解,何以改之哉!」◎则虞案:艺文类聚六十四亦无「居其」二字,句末无「也」字。
〔五〕 王念孙云:「案『若』当为『善』字之误也(谏上篇『公曰善』,杂下篇『以善为师』,今本『善』字并误『若』)。『怀其德』、『归其义』、『善其节俭』三者相对为文,惟其善之,是以悦之。今本『善』误作『若』,则义不可通。」◎则虞案:各本皆作「悦」,指海本改「若」为「善」。
〔六〕 孙星衍云:「『肶』,玉篇同『膍』,婢脂切。淮南本经训『衣无隅差之削』,高诱注:『隅,角也,差,邪也,古者质,皆全幅为衣裳,无有邪角削杀也。』此作『肶』,盖言『连』。」◎王念孙云:「案孙训『肶』为『连』,则下与『削』字不相属,上与『隅』字不相比附矣。谓『肶』当为『〈目比〉』字之误也,『〈目比〉』或作『眦』,淮南齐俗篇『衣不务于奇丽之容,隅眦之制』是也。隅眦者,隅差也。隅,角也;差,邪也。幅之削者,必有隅差之形,故曰『衣不务于隅眦之削』,即淮南所云『衣无隅差之削也』。原道篇又云:『隅〈目差〉智故,曲巧伪诈。』隅〈目差〉,即隅差,亦即隅眦也。凡字之从『此』从『差』者,声相近而字亦相通。墉风『玼兮玼兮』,沉重云:『玼,本或作「瑳」。』小雅『屡舞傞傞』,说文引作『姕姕』,月令『掩骼埋胔』,吕氏春秋孟春篇『胔』作『髊』,皆其例也。」◎苏舆云:「王说是。淮南『隅〈目差〉智故』之『隅』,字或作『偶』,衣邪谓之隅差,人邪谓之偶〈目差〉,声义并近矣。卢校本从淮南作『隅差』。」◎则虞案:此句似当作「衣无隅眦之削」,「不务」二字沿上文而衍,「于」盖「无」字之形讹。
〔七〕 孙星衍云:「淮南本经训作『嬴』,高诱注:『觚嬴之理,谓若马目笼相阑干也,言无者,冠文取平直而已也。『嬴』读『指端嬴文』之『嬴』(『嬴』俱当作『蠃』)。星衍谓觚方文,嬴圆文也。」◎苏舆案:「卢校本从淮南作『觚嬴』。」◎刘师培补释云「荀子儒效篇云『解果其冠』,杨注引或说云:『解果,狭隘也。或曰:「说苑淳于髡言蟹螺宜禾,盖高地也。」今冠盖亦比之。』考『蟹螺』史记作『瓯窭』,即『岣嵝』之异文,有狭曲而高之义。『解果其冠』,冠之中高旁狭者也。『觚嬴』当作『解嬴』,即『解果』之异文,与荀子同。至『解』误为『觚』,『臝』误为『嬴』,而其义不可通矣。」
〔八〕 则虞案:初学记九引无「尝」字,「者」下有「矣」字,「紩衣挛领」者,孙星衍云:「说文:『紩,缝也』;『挛,系也』。」卢文弨云:「『挛领』,即『卷领』,亦云『句领』。淮南子汜论训:『古有鍪而绻领以王天下者矣。』荀子哀公篇杨注引尚书大传:『古之人,衣上有冒而句领者』,注云:『古之人,三皇时也;句领,绕颈也。』」苏舆云:「易『有孚挛如』,马注:『挛,连也。』『连』亦『系』意,与说文合。」
〔九〕 苏舆云:「『其义』疑当为『其政』,今作『义』者,盖缘下『其义』讹也。好生恶杀,节上羡下,言为政之实,若云『其义』,便不可通。荀子哀公篇:『古之王者,有务而拘领者矣,其政好生而恶杀焉。』恉正同此,亦『义』为『政』误之证矣。」
〔一十〕孙星衍云:「『橧』当为『竲』,说文:『北地高楼无屋者。』御览作『层』,明俗从『木』。初学记、御览下有『王天下者』四字,疑今本脱之。」◎则虞案:初学记、御览七十九引俱无「尝」字,元本无「窟」字,顾广圻云:「当有『窟』字。」吴勉学本、子汇本已有之。指海本据补「王天下者」四字。又绵眇阁本、杨本「橧」作「橹」。作「橧」作「橹」,皆有所本。作「橹」者,礼记礼运:「夏则居橹巢。」足利本「橧」作「橹」。洪颐烜云:「太平御览五五引作『橹』,家语问礼篇亦作『橹』。刘熙释名云:『橹,露也。露,上无屋覆也。』左传:『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杜注:『巢车,车上加橹。』孔氏正义引说文云:『轈,兵高车,加巢以望敌也。橹。泽中守草楼也。』『巢』与『鲁』皆楼之别名。」是绵眇阁本、杨本作「橹」,不为误也。作「橧」者,礼记礼运北宋本作「橧」,家语注云:「聚柴为橧」,广雅释室:「橧,巢也。」广韵「竲,巢高,或作橧。」集韵「橧,聚薪以居也。」引礼运亦作「橧」,是唐宋以前人多作「橧」而不作「橹」。孙星衍谓「『橧』多为『竲』」,盖以说文无「橧」字,「橧」乃后起字也。惟案:「竲」为「高楼无屋」者,上古既无宫室之制,安有楼耶。疑本字当作「榛」。淮南子原道「本处榛巢」,注:「聚木曰榛」。又说林:「榛巢者处茂林安也,窟穴者托埵防便也。」是则「橧」之训「巢」,「橧」之训「聚薪」,又「橧巢」之与「窟穴」对文,其字为「榛」无疑矣。凡「秦」声「曾」声之字,古多相通,若「溱洧」之「溱」,说文作「潧」。此盖始假为「橧」,继误于「橹」欤?似较作「橹」者义长。孙志祖读书脞录「橹巢」「潧溱」同音两则可参考。
〔一一〕孙星衍云:「如上有『王天下者』四字,则此当作『好而不恶』。」◎刘师培校补云:「路史因提纪注引作『有处层巢窟穴而王天下,其仁爱而不恶』,足订此文之挩。」◎陶鸿庆云:「『而不恶』上当脱『其德爱』三字。上文云:『古者尝有紩衣挛领而王天下者,其义好生而恶杀,节上而羡下,天下不朝其服而共归其义』,两『其义』字上下相应。此云『古者尝有橧巢窟穴而王天下者,其德爱而不恶,予而不取,天下不朝其室而共归其仁』,仁,亦德也,『其仁』『其德』,亦上下相应也。知此作『其德』者,与上文『其义』云云皆承上『天下怀其德而归其义』而言。淮南汜论训云『古者有鍪而绻领以王天下者矣,其德生而不辱,予而不夺,天下不非其服』同。『怀其德』,即本此,而小异其文。」◎则虞案:从路史注引是,「下归其仁」即承上而来。
〔一二〕孙星衍云:「一本作『益益』,非。」
〔一三〕孙星衍云:「『洁』当为『絜』。」
〔一四〕陶鸿庆云:「『不为穴』,当依上文作『不为窟穴』。」兹补。
〔一五〕孙星衍云:「高诱注淮南云:『明堂,王者布政之堂,上圆下方,堂四出各有左右房,谓之个,凡十二所。王者月居其房,告朔朝历颁宣其令,谓之明堂;其中可以序昭穆,谓之太庙;其上可以望氛祥,书云物,谓之灵台;其外圆似璧,谓之辟雍。诸侯之制,半天子之宫。』」
〔一六〕孙星衍云:「一本作『湿』。」◎黄以周云:「续汉书郊祀志中注引作『下之温湿』。」◎刘师培云:「文选魏都赋注、白帖三十七、路史禅通纪并作『燥湿』。」
〔一七〕刘师培校补云:「大戴礼盛德篇卢注引无『能』字,下『不能入也』句同。」◎则虞案:白帖无二「也」字。
〔一八〕孙星衍云:「淮南本经训『古者明堂之制,下之润湿弗能及,上之雾露弗能入,四方之风弗能袭,土事不文,木工不斲,金器不镂』,用此文而增『金器不镂』,谬也。明堂之上尚质,安有金器,以此知晏子书之是。」◎黄以周云:「续汉书注引作『木工』,与淮南本经训合。」◎刘师培校补云:「大戴礼盛德篇卢注引作『木工』。」◎于省吾云:「按孙说非是,淮南书所谓『金器』非金银之金,即古彝器以铜为之,而通称之曰金。古彝器铭文,择其吉金以为某器之语习见,金器不镂,与尚质之义不悖。」
〔一九〕孙星衍云:「『知』,刘昭注续汉志、文选注、白帖、御览皆作『知』,今本作『之』,非。章林作『足以示民也』。『及』、『入』、『节』为韵。」◎黄以周云:「『知』,元刻作『之』。」◎刘师培校补云:「卢注引『之』作『知』,路史注引作『以示人之节者』。」◎则虞案:白帖作「示人」,盖避唐讳改。
〔二十〕苏舆云:「上言『作服为益敬』,侈过于修敬之具,极奢靡也。」
〔二一〕则虞案:元刻本「财」误作「则」。
〔二二〕则虞案:当有「居圣王之室」五字。
〔二三〕孙星衍云:「『榭』当为『谢』,见荀子。古彝器铭以『宣射』为宣榭。」◎苏舆云:「孙说是,说文无『榭』。」
〔二四〕孙星衍云:「说文:『小池为污。』」
〔二五〕王念孙云:「案『而』本作『为』,此草书之误也,『亦』字正承上文『与民为雠』而言。」◎刘师培校补云:「『而』与『如』同。」
〔二六〕孙星衍云:「体不平安。」◎于鬯云:「『平』当读为『便』,『便』『平』一声之转,故古多通用。书尧典中诸『平』字,史记帝尧纪皆作『便』。国危则公不便矣,故曰『恐国之危而公不便也』。孙星衍音义云『体不平安』,义固不远。『便』亦训『安』,说文人部云:『便,安也。』惟读『平』为『便』,于文为习宜耳。问上篇『二臣恐国之危失,而公不得享也』,又『恶能彰先君之功烈,而继管子之业乎』,与此云『若臣之虑,恐国之危,而公不平也,公乃愿致诸侯,不亦难乎』,语意正同(下章亦有『婴恐国之流失,而公不得享也』之语)。然则『不平』即『不得享』之义。『不得享』,即『不便』也。」
    景公自矜冠裳游处之贵晏子谏第十五
  景公为西曲潢〔一〕,其深灭轨〔二〕,高三仞〔三〕,横木龙蛇,立木鸟兽〔四〕。公衣黼黻之衣〔五〕,素绣之裳〔六〕,一衣而五彩具焉〔七〕;带球玉而冠且〔八〕,被发乱首〔九〕,南面而立,傲然。晏子见,公曰:「昔仲父之霸何如?」晏子抑首而不对。公又曰:「昔管文仲之霸何如〔一十〕?」晏子对曰:「臣闻之,维翟人与龙蛇比〔一一〕,今君横木龙蛇,立木鸟兽,亦室一就矣〔一二〕,何暇在霸哉!且公伐宫室之美,矜衣服之丽,一衣而五彩具焉,带球玉而乱首被发,亦室一容矣,万乘之君,而壹心于邪〔一三〕,君之魂魄亡矣,以谁与图霸哉?」公下堂就晏子曰:「梁丘据、裔款以室之成告寡人,是以窃袭此服〔一四〕,与据为笑,又使夫子及〔一五〕,寡人请改室易服而敬听命,其可乎?」晏子曰:「夫二子营君以邪〔一六〕,公安得知道哉!且伐木不自其根,则蘗又生也,〔一七〕公何不去二子者,毋使耳目淫焉。」
〔一〕 孙星衍云:「说文:『潢,积水池。』」◎则虞案:北堂书钞一百二十九引无「西」字。
〔二〕 孙星衍云:「灭轨,谓灭一车也,以下云『高三仞』知之。诗『济盈不濡軏』,毛传『由辀以上为轨』,是改『轨』为『軏』字,与牡韵不协。据此,知直作『轨』为是,轨盖一车之通称与。」◎黄以周云:「音义改作『灭軏』。」◎苏舆云:「灭者,没也。轨,车〈车慧〉头也(一本诗释文),言〈车慧〉头没入水中也。(此与文选怀旧赋:『辙含冰以灭轨』不同,彼谓寒冬水浅之时,乘车济洛,辙中含冰,其迹漫灭,若水深则岂但灭辙而已。此乃状其潢池之深,则当谓水过〈车慧〉头,乃见其深,若谓水裁灭辙,则是浅池,非深池矣。段氏若膺合以为一,非。)不言『灭轴』而言『灭轨』者,就易见者言耳(诗毛传『由辀以上』,『辀』乃『轴』字之误,当依李成裕说改正)。轴在轸下,为轸所蔽,不若〈车慧〉头为人所见,犹诗言『濡轨』而不言『濡轴』,少仪『祭左右轨』而不『祭轴』,皆取其易见也。作『軏』者,盖形近而混,又因『軏』亦有『〈车慧〉头』之训故耳,不若从『轨』为优。音义标题仍作『軏』,盖承元刻,言其以灭轨为灭一车,于义欠晰。」◎则虞案:书钞引句首有「使」字,是,当据补。
〔三〕 于鬯云:「『高三仞』上当有阙文。据下文云『亦室一就矣』『亦室一容矣』(此倒装法,犹言『亦就一室矣』『亦容一室矣』),且云『公伐宫室之美』,又云『公下堂就晏子曰:「梁邱据、裔款以室之成告寡人」』,又云『请改室』,然则当谓『筑室于曲潢之上高三仞』耳。其文脱去,则『高三仞』之文无者。孙星衍音义云:『灭轨,谓灭一车也,以云「高三仞」知之。』是孙即谓车高三仞,殆不然。」
〔四〕 苏舆云:「立木,直木也。」
〔五〕 孙星衍云:「考工记:『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
〔六〕 孙星衍云:「说文:『素,白致缯也。』考工记:『五采备谓之绣。』」
〔七〕 孙星衍云:「『彩』,一本作『彩』,『彩』与『彩』皆当作『采』。」◎刘师培校补云「书钞百二十九引『素绣』作『縠绣』,彩』作『采』,御览六百九十六引同。上有『景公饮酒数日』六字,册府元龟二百五十三亦作『五采』。」◎则虞案:活字本作「一依」,嘉靖本已改作「一衣」,是两本之不同也。绵眇阁诸本俱作「衣」。
〔八〕 俞樾云:「按『且』当作『组』,说文系部:『组,绶属,其小者以为冕缨。』」◎苏舆云:「『且』」,拾补作『贝』,旁注『且』字作『贝』,是『贝』『且』盖形近而讹。」◎则虞案:凌本自「冠」字绝读。
〔九〕 则虞案:下文言「带球玉而乱首被发」,似此句「冠且」二字直衍文,「被发」二当在「乱首」下,于「发」字截读。冠以簪固于发,被发则不可以冠明矣。「带球玉」者,佩也,非置于冠,俞苏二说似泥。
〔一十〕孙星衍云:「『文』疑『敬』字之坏也。」◎张纯一云「据『公又曰』三字审校,此文作『昔仲父致霸何如』,今本『父』讹『文』,倒置『仲』上,后人又增一『管』字,遂与『又曰』义不合。」◎则虞案:杨本正作管仲父。
〔一一〕孙星衍云:「言在水乡与龙蛇为伍。史记吴世家『太伯文身』,集解应劭曰:『常在水中文其身,以象龙子,故不见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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