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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春秋集释

_2 吴则虞 (现代)
〔一四〕俞樾云:「『里穷而无告』,义不可通。据下文云:『民饥饿穷约而无告,』即承此文言之,则此文亦当作『穷约而无告』矣。『里』字上疑当有『乡』字,据上文云:『怀宝乡有数十,饥民里有数家,』以乡里并言,是其证也。晏子原文盖云:『故乡里穷约而无告,无乐有上矣;饥饿而无告,无乐有君矣。』因脱『乡』字『约』字,遂不可通耳。上文『怀宝』乃『坏室』之误(说本王氏念孙),此所谓『穷约』者,即承上『坏室乡有数十』而言;所谓『饥饿』者,即承上『饥氓里有数家』而言。」
〔一五〕孙星衍云:「左传『策名委质』,服虔注:『古者始仕必先书名于策,』『奉数之筴』,谓持策以待书事也。『筴』当为『策』,隶书多以『束』为『夹』。」◎刘师培校补云:「『数』下疑有挩字,『数』与『计』同。」
〔一六〕则虞案:「使上」之「使」字,疑在「民饥饿穷约而无告」句之上。刘师培以「百官之吏」,「之」为衍文,「吏」为「使」讹,属下读,非是。「百官之吏」者,即荀子不苟篇之「官人百吏」,「吏」非讹字。「淫湎」,黄本误作「淫酒」。
〔一七〕苏时学爻山笔话(下简出姓名)云:「请身,谓乞身也。」
〔一八〕则虞案:黄本「从」作「追」。
〔一九〕孙星衍云:「言兼程以进。」◎于鬯云「『兼』盖读为『歉』,涂长而足力不足及之,故曰『歉于涂而不能逮』,下文因有趣驾之事。孙星衍音义谓兼程以进,非也。兼程以进,何以不能逮乎?或云:当读为『{雨兼}』,说文雨部云『{雨兼},久雨也』,与上文霖雨之说亦可合。」◎则虞案:孙于之说皆非。「兼」疑「溓」之假借,考工记轮人「虽有深泥,亦弗之溓也」,郑司农云:「『溓』读为『黏』。」说文:「黏,相着也。」今霖雨十七日,泥塞于涂,黏着不易行,故曰「兼于涂而不能逮」。
〔二十〕孙星衍云:「诗传:『趣,趋也。』」◎卢文弨云:「『趣』与『促』同。」◎则虞案:皆失之。「趣」通「取」,庄子齐物论「趣舍不同」,即「取舍不同」。释名释言语:「取,趣也,」是其证。此云「令趣驾」者,上云「晏子徒行见景公」,此云「走而出」,亦必徒行。「公从之,兼于涂」,公亦徒行以从,为其不能逮,故命取驾。
〔二一〕则虞案:疑有挩文。
〔二二〕孙星衍云:「尔雅释宫:『五达谓之康。』」
〔二三〕卢文弨云:「『倍』与『背』同。」◎孙星衍云:「『倍』读如『负』。」◎则虞案:「援」者,助也。鲁语:「夫为四邻之援,」注:「所攀援以为助也。」
〔二四〕文廷式云:「『约』当作『为』,草书形似而讹。」◎则虞案:此「约」字不当训为约束。楚辞招魂注:「屈也。」此云寡人固不足以屈夫子,其如社稷百姓何。
〔二五〕则虞案:「存」者,易系辞疏:「存,谓保其终也。」「幸存寡人」,谓幸保寡人。
〔二六〕则虞案:「请奉」,凌本作「请本」,误。
〔二七〕孙星衍云:「一本作『涂』。『涂』『途』古字,『涂』俗字。」
〔二八〕孙星衍云:「命禀,言给之禀也。下云『柏』,则此或臣名。」◎俞樾云:「孙说与前文义未合;后说稍近之,然亦非也。禀乃官名,即周官廪人也。『禀』『廪』古字通耳。使之巡行氓间,有乏食者周给之,正廪人之事。」◎苏舆云:「俞说非也。若是廪人,似不当但言『禀』(下云『伯』,失同),疑当以臣名为是。」
〔二九〕则虞案:荀子天论注:「本,谓农桑也,」故布缕得言本。
〔三十〕孙星衍云:「此字符刻本并作『期』。」◎则虞案:吴勉学本、凌本、活字本同。
〔三一〕孙星衍云:「薪橑,御雨之具。」◎则虞案:误。管子侈靡:「雕卵然后瀹之,雕橑然后爨之。」橑亦薪也,薪橑所以供炊爨,非御雨之用。上言「无委积之氓」,「无委积」者,指无积薪者言;下言「以毕霖雨」者,言所与之薪足以毕久雨而及雨霁。
〔三二〕孙星衍云:「柏即柏据。」◎俞樾云:「按『柏』亦官名也,与上文『命禀』一律,古『柏』与『伯』通,故汉书古今人表『伯与』作『柏誉』,『伯益』作『柏益』,『伯封』作『柏封』,『逢伯陵』作『逢柏陵』,是其证也。此『柏』字亦当作『伯』。管子轻重丁篇:『令谓左右伯沐涂树之枝,』然则此所谓『伯』,即左右伯也,其职即古之常伯。周书立政篇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文选藉田赋注引应劭汉官仪曰:『侍中,周成王常伯任。』是古之常伯,犹汉之侍中,乃近臣也。说文攴部:『〈白攴〉,迮也,』引周书『常〈白攴〉常任,』〈白攴〉训迮,有迫成之意,是此官名本当作『〈白攴〉』,『伯』『柏』并假字也。发金予民,出自内府之藏,故使近臣将命焉。」◎苏舆云:「『令』当作『命』,与上文一律,『命』『令』形近而讹。『柏』,孙说是。」
〔三三〕则虞案:「不能御」者,不能御风雨也,「御」下似挩二字。
〔三四〕则虞案:黄本上方校语云:「『寡』当作『家』。」刘师培云:「校语非。」
〔三五〕孙星衍云:「毕后,谓后葬也。既予之金,将责其缓葬之罪。」◎王念孙云:「『死』字与上下文义不相属,盖衍字也。『三日而毕』当绝句,此言巡氓者限三日而毕事,如有后期者,则以不用令之罪罪之也。下文云『三日,吏告毕上,』是其证。孙以『毕后』连读,云:『毕后,谓后葬也,』盖因上文『死』字而误。」◎俞樾云:「按『死三日而毕』五字为句,『死』当作『终』,字之误也。古文『终』字或作『〈歺冬〉』,广雅释诂曰:『〈歺冬〉,竟也,』『〈歺冬〉』与『〈歺人〉』相似,因致误耳。『巡求氓寡用财乏者,终三日而毕』,若过三日,是不用令,将治以罪,故曰『后者若不用令之罪』。下文云『三日,吏告毕上』,是适如其期,无敢后也。」◎黄以周云:「孙王二说皆未是。『巡』即上『命禀巡』『命柏巡』之『巡』,『求氓寡』与『用财乏』对文,『死』句绝,言有隐匿其数,少与金者死;后三日之期者,如不用令之罪也。下文『三日,吏告毕上』,言无后期。『贫氓万七千家,用粟九十七万锺』云云,言其求氓众,用财多。」◎苏舆云:「『寡用财乏』,王说是;『死三日而毕』,俞说是。」◎于省吾云:「王、俞、黄三家之说并误。书之一厄也。『死』、『尸』古字通,金文及古籍斯例习见。按主管其事曰尸,犹今人言职务,尔雅释诂:『职,尸,主也。』是『职』『尸』同训。谏上第七『而职计莫之从』,职计犹尸计,麦尊,死咸,谓职事毕也。上言巡求氓寡用财乏者,此云尸三日而毕,言其职尸之事,三日而毕也。」◎则虞案:「死三日而毕,」俞说亦未允。「死」字疑「比」字之讹,说文:「皆,俱词也,从比。」徐锴曰:「比,皆也。」此云如是施为者,皆限以三日而毕。
〔三六〕孙星衍云:「『撤』当为『彻』。」
〔三七〕孙星衍云:「说文:『鬻,鬻也,或作飦。』玉篇:『飦,记言切。』」
〔三八〕孙星衍云:「诗传『弗,去也。』『拂』与『弗』同,言屏去之。」又云:「说文『嗛,口有所衔也。』『哜,尝也。』『齐』与『哜』同,言减去口味。扬子法言问神篇:『狄牙能喊,狄牙不能齐不齐之口。』『喊』亦『嗛』俗字。」◎王念孙云:「案孙云『减去口味』是也;而引说文『嗛,口有所衔也』,『哜,尝也』,则非此所谓嗛齐者矣。予谓:嗛者,快也,庄子盗跖篇曰:『口嗛于刍豢醪醴之味。』释文:『嗛,苦簟反。』赵策曰:『膳啖之嗛于口,』魏策曰:『齐桓公夜半不嗛,易牙乃煎敖燔炙,和调五味而进之。』高注:『嗛,快也。『齐』读若『剂』。郑注周官盐人曰:『齐事,和五味之事。』又注少仪曰:『齐,谓食羹酱饮有齐和者也。』高注吕氏春秋本味篇曰:『齐,和分也。』淮南本经篇曰:『煎敖焚炙调齐和之适然。』则此所云『嗛齐』者,谓齐和之嗛于口者也。」◎洪颐烜云:「『辟拂』当作『辟席』。文选上林赋『逡巡避廗』,李善注:『「廗」与「席」古字通。』『廗』『拂』字形相近。或云:席以拂拭为敬,故『辟席』亦谓之『辟拂』。史记孟轲列传『侧行襒席』,索隐:『张揖三苍字诂:「襒,拂也,」』即其证。」◎苏时学云:「『辟』当读如『嬖』,『辟拂』,疑即女嬖充下陈者。下言:『辟拂三千,谢于下陈』,可证。『齐』读如『斋』,『嗛齐』,谓茹素也。」◎黄以周云:「『辟拂』迭韵字,亦作『〈足敝〉〈足薛〉』,皆状歌舞之貌。下云『辟拂三千,谢于下陈』,与『人侍三,士侍四,出之关外』相对为文,是辟拂亦侍御之幸臣也。上云『马不食府粟,狗不食飦肉』,言减物畜之饲;此云『辟拂嗛齐,酒徒减赐』,『辟拂』与『酒徒』对文,言减幸臣之禄。『嗛』『歉』古多通用,说文『歉,食不满也。』『齐』与『哜』通。音义是。」◎苏舆云:「文选上林赋注引韩诗章句云:『辟,除也。』『辟拂嗛齐』,犹言除去甘味。黄从『〈足敝〉〈足薛〉』,而引南都赋以为状歌舞貌,殊为未合。既指幸臣,不得但言其歌舞状,且『〈足敝〉〈足薛〉』与『酒徒』,亦非对文,又与下『谢于下陈』之文不类,孙说自安。『嗛齐』,王说是。」◎刘师培补释云:「案黄说是,惟『齐』从孙说,则非。『齐』即『资』之假字也。诗大雅楚茨,礼记玉藻篇郑注引作『荠』,楚词离骚王注又作『薋』,此『齐』『资』古通之证。左传僖公三十三年『惟是脯资饩牵竭矣』杜注:『资,粮也。』国语晋语『资困穷』,韦注:『资,禀也。』『嗛资』者,即减省所给之禄养也,故与『减赐』并文,『齐』假为『资』,犹『采荠』之或作『采薋』,『齐盛』之或作『资盛』也。」◎长孙元龄晏子春秋考云:「通鉴辨误:『王僧虔奏,大明中即以宫悬合鞞拂。』按『鞞拂』皆舞名。『辟拂』即『鞞拂』,盖舞人也。嗛,不足貌。『齐』,『赍』省字。言舞人赍去者不多,酒徒亦所赐少也。」◎于省吾云:「孙星衍改『拂』为『弗』,改『齐』为『哜』,训为减去口味,殊为牵强,且不释『辟』字,义尤不憭;王念孙以『嗛齐』为快和,是从孙弗去之训也;苏舆训『辟』为除,除去甘味,殊无所指;黄以周以辟拂为侍御之幸臣,义则近是;而谓辟拂襒〈足薛〉皆状歌舞之貌亦非。辟,辅也,与『弼』义相因。盂鼎『乃辟一人』,克鼎『辟天子』,师望鼎『用辟于先王』,牧殷『命女辟百寮有司事』,〈舆,下“八改皿”〉盨『用辟我一人』,辟均谓辅佐,乃古义之仅存者。『辟拂』犹言辅拂,刘师培谓『齐』『资』古通,是也;『辟拂嗛资』与『酒徒减赐』对文,言辅拂损于资给,酒徒减于赏赐也。」
〔三九〕则虞案:黄本作「九千七万锺」,误。
〔四十〕孙星衍云:「一本脱『用』字,非。言富民出金也。」◎则虞案:黄本、吴勉学本正脱「用」字。此云用金三千以赐坏室之民。凡有三事:「贫氓万七千家,用粟九十七万锺」为一事,即上「命禀巡氓,家有布缕之本而绝食者,使有终月之委,绝本之家,使有期年之食」。「薪橑万三千乘者」为二事,即上云「无委积之氓,与之薪橑」也。「怀宝二千七百家,用金三千」者为三事,即上「命柏巡氓,家室不能御者予之金」是也。
〔四一〕则虞案:诗羔羊「退食自公」,郑云:「退食,谓减膳也。」后汉书杨秉传注同。孔疏引孙毓云:「自非天灾,无减膳之制。」今齐霖雨十七日,故景公退食,与诗义合。鲁诗说「退食自公,私门不开」,言自公朝退而就食,非退归私家,故私门不开。此云「就内退食」,则非公朝,与鲁诗违。晏子引诗,其义多与毛郑义合,而与三家殊,有涉于礼制者尤显。
〔四二〕则虞案:礼记曲礼「士无故不彻琴瑟」,注:「忧乐不相干也。故,谓灾患丧病。」云士,亦上通于君。景公琴瑟不张,钟鼓不陈,非为节俭,实恤灾眚也。
〔四三〕孙星衍云:「『虞』同『娱』。」◎苏时学云:「『虞』或『虑』字之讹。」◎则虞案:苏说是。「留」者,「流」之同音假借,考工记「寒奠体则张而不流」,注:「流,移也。」此云「足以留思虑」者,即移情易虑之谓。此请退者有二:左右便嬖,一也;可令舞歌以移情者,二也。
〔四四〕孙星衍云:「尔雅释宫:『堂途谓之陈。』言所退歌舞思虞之人谢于堂下而去。」◎黄以周云:「谓歌舞者三千人,皆谢去之。上云『请退歌舞』,谓此。」◎苏舆云:「孙说非也。文选李斯上秦始皇书李善注:『下陈,犹后列也,』谢于下陈,犹辞去不与于后列耳,下篇『愿得充数乎下陈』,是其证。」◎则虞案:苏说是也。
〔四五〕卢文弨云:「当是予以三日、四日之限。」◎俞樾云「按三谓三日,四谓四日;人则以三日为期,士则稍优容之,以四日为期,皆使得办装也。」◎黄以周云:「当依元刻本作『人侍三,士侍四』。『人侍』『士侍』,即所谓『嬖御人』『嬖御士』也,『三』『四』,人数。『出之关外』,谓逐去之。上云『请退左右』,谓此。」◎则虞案:黄说近是。景元钞本「人待」「士待」皆作「待」,活字本、嘉靖本下「待」字作「侍」。
    景公夜听新乐而不朝晏子谏第六
  晏子朝,杜扃望羊待于朝〔一〕。晏子曰:「君奚故不朝?」对曰:「君夜发不可以朝〔二〕。」晏子曰:「何故?」对曰:「梁丘据扃〔三〕入歌人虞〔四〕,变齐音。」晏子退朝,命宗祝修礼而拘虞〔五〕,公闻之而怒曰:「何故而拘虞?」晏子曰:「以新乐淫君〔六〕。」公曰:「诸侯之事,百官之政,寡人愿以请子。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夫子无与焉〔七〕。夫乐,何必夫故哉〔八〕?」对曰:「夫乐亡而礼从之,礼亡而政从之,政亡而国从之。国衰〔九〕,臣惧君之逆政之行。有歌〔一十〕,纣作北里〔一一〕,幽厉之声,顾夫淫以鄙而偕亡〔一二〕。君奚轻变夫故哉?」公曰:「不幸有社稷之业,不择言而出之,请受命矣。」
〔一〕 孙星衍云:「杜,姓;扃,名。望羊,犹仿佯也。史记孔子世家『眼如望羊』,集解:『王肃曰:「望羊,望羊视也。」』」◎于鬯云:「『杜扃』,当谓门关闭耳。说文户部云:『扃,外闭之关也,』是也。下文云『君奚故不朝』,正因杜扃而发问也。盖君出朝必门辟,无用扃杜矣。孙星衍音义云:『杜,姓,扃,名,』疑非。又云:『望羊,犹仿佯也,』或云望羊,或转是人名。」◎则虞案:孙云「杜姓扃名」固臆测,于云「门关闭」,亦非。诸侯之制,雉门内曰治朝,路门内曰燕朝,凡朝,皆指治朝言。朝于治朝,群臣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视之。景公夜发不朝,是晨兴未莅治朝听政无疑。然治朝无堂无阶,廷之前更无门户,杜门云者,自无门之可杜。若谓指雉门言,雉门为诸侯之正门,屏雉门内,所谓「邦君树塞门」者是,自亦无可扃者。于说不可从。
〔二〕 群书拾补「以」下有「朝」字,卢文弨云「旧脱」。◎于省吾云:「卢文弨谓『朝』字旧脱,按无『朝』字是也。『以』,『已』,字通,详经传释词。上云『君奚故不朝』,此对曰『君夜发,不可已』,是『不可已』正承『君奚故不朝』言,无庸意补『朝』字明矣。」◎则虞案:黄本上方校语及苏时学笔话俱云脱「朝」字,指海本、苏舆本皆据补,是也。于说非。「夜发」者,卢文弨云:「谓夜不寐也。」
〔三〕 卢文弨、苏时学俱云「据」下「扃」字衍文。◎文廷式云:「扃,密也。吕览君守篇:『扃而又闭天之用密,』是『扃』字之义。」
〔四〕 虞者,苏时学云:「歌者名」。◎则虞案:文选啸赋注引晏子春秋:「虞公善歌,以新声感景公,晏子退朝而拘之。」又注云:「汉兴,又有虞公,即刘向别录曰:『有人歌赋楚汉兴以来善雅歌者鲁人虞公,发声清哀,远动梁尘。』」是虞公为乐人善歌者之称。
〔五〕 宗祝,孙星衍云「官名」。
〔六〕 则虞案:新乐者,指变齐音言。
〔七〕 孙星衍云:「『与』读如『豫』。」
〔八〕 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吴勉学本、子汇本皆作「夫乐何夫必攻哉」,黄本上方校语云「『何夫』之『夫』疑。」杨本作「夫乐何失必攻哉」。(黄以周云:「凌本作『夫乐何失必攻哉』,盖杨本之误。」)孙星衍据下文「君奚轻变夫故哉」,订「攻」为「故」,又「夫」「必」乙。指海本、苏舆本同。
〔九〕 刘师培补释云:「『政亡而国从之衰』为句,『之』下『国』字衍。」
〔一十〕孙星衍云:「疑有脱文。文选卷五引此书『桀作东歌南音』,当在此。」◎则虞案:元本、活字本、嘉靖本,各本「从之」之下有「国衰臣惧君之逆政之行有」等十一字,顾广圻云:「以下十一字,在下章『惰君』之下,错误入此。」
〔一一〕则虞案:史记殷本纪:「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文心雕龙乐府篇:「涂山歌于候人,始为南音;有娀谣乎飞燕,始为北音。」与此说异。
〔一二〕孙星衍云:「幽厉,周二王。『顾夫淫以鄙』,『里』『鄙』『为』韵,谓二王所作之音。」
    景公燕赏无功而罪有司晏子谏第七
  景公燕赏于国内,万锺者三,千锺者五,令三出〔一〕,而职计莫之从〔二〕。公怒,令免职计〔三〕,令三出,而士师莫之从〔四〕。公不说。晏子见,公谓晏子曰:「寡人闻君国者,爱人则能利之,恶人则能疏之。今寡人爱人不能利,恶人不能疏,失君道矣。」晏子曰:「婴闻之,君正臣从谓之顺,君僻臣从谓之逆。今君赏谗谀之民〔五〕,而令吏必从,则是使君失其道,臣失其守也。先王之立爱,以劝善也〔六〕,其立恶〔七〕,以禁暴也。昔者三代之兴也,利于国者爱之,害于国者恶之,故明所爱而贤良众,明所恶而邪僻灭,是以天下治平〔八〕,百姓和集。及其衰也,行安简易,身安逸乐,顺于己者爱之,逆于己者恶之,故明所爱而邪僻繁,明所恶而贤良灭,离散百姓,危覆社稷。君上不度圣王之兴〔九〕,而下不观惰君之衰,臣惧君之逆政之行〔一十〕,有司不敢争,以覆社稷,危宗庙。〔一一〕」公曰:「寡人不知也,请从士师之策。」国内之禄,所收者三也〔一二〕。
〔一〕 则虞案:治要「令」作「命」,下「令三出」同。
〔二〕 孙星衍云:「沈启南本注云:『一作「职计算之」,』并下『士师』亦同。」◎黄以周云:「『职计莫之从』,元刻本同。校语云:『一本作「职计算之」,』下『士师』同。」
〔三〕 则虞案:治要「令」下衍「之」字。
〔四〕 王念孙云:「治要作『职计筴之,士师筴之』。治要是也。『筴』,隶书『策』字也。据下文云『请从士师之策』,则本作『策之』明矣。(策之,盖谓以策书谏也,故曰『请从士师之策。』)一本作『筭之』者,俗书『筭』字或作『算』,与『筴』字相似也,故『筴之』误为『算之』。今本作『莫之从』者,『筭』字或作『算』,而隶书从『竹』从『草』之字多相乱,故『算』字或书作『莫』,形与『莫』相似,故『算之』又误为『莫之』。后人不解『莫之』二字之义,又见下文有『令吏必从』之语,因加『从』字,以曲为附会耳。」◎孙诒让札迻云:「治要引是也。『筴』与『策』同,下文云『请从士师之策』可证。」◎俞樾云:「按王说非也。『职计莫之从』『士师莫之从』,文义甚明;若作『筴之』,则义转晦矣。王氏谓『以策书谏』,无论以策书谏不可仅谓之『策』,且亦岂待令三出而始谏乎?令三出而莫之从,正见其持之坚;若令三出而始谏,转病其谏之晚矣。盖晏子原文正作『莫之从』,传写夺『从』字,则『莫之』二字于义未足,后人因下文有『请从士师之策』句,以意妄改之,或为『筴』,或为『算』。礼记仲尼燕居篇注曰:『策,谋也。』文选运命论注引仓颉曰:『算,计也。』是『策』『算』义相近;疑下文『请从士师之策』或作『请从士师之算』,后人各据所见本改之耳。不作『策』而作『筴』者,因『策』字之形与『莫』字不类也。即此可知原文之作『莫』矣。晏子曰:『今君赏谗谀之民,而令吏必从,』正指两『莫之从』者而言。凡古书之义,必求其安,未可喜新而厌故也。」◎苏舆云:「下文『君正臣从』『君僻臣从』之『从』,亦是承『莫之从』说,观于文曰『公怒』,曰『公不说』,令莫之从,斯怒而不说耳,俞说是也。」
〔五〕 王念孙云:「按『民』本作『臣』,凡以谗谀事君者,皆臣也,非民也。下篇云:『景公信用谗佞,赏无功,罚不辜,』则此篇之万锺、千锺,皆是赏谗谀之臣,而非赏民也。治要正作『赏谗谀之臣』。」◎苏舆云:「晏子文本作『民』,不必从治要作『臣』,此与尚书盘庚『斅于民』之『民』同训,盖兼臣民言之。民可统臣,臣不可统民,景公所赏,祗是国中幸嬖之人,如酒徒(前云『酒徒减赐』,可见平日原有重赐)御夫(后云『欲禄御夫以万锺』可证)之类,非必有爵位之贵,故以『民』统之。」◎则虞案:苏说是也。治要作「臣」者,避太宗讳。
〔六〕 则虞案:治要「劝」作「亲」。
〔七〕 王念孙云:「按『立恶』本作『去恶』,去恶斯可以禁暴,今作『立恶』,则文义相反矣。『去』本作『{大公}』,『立』本作『{大一}』,二形相似,又涉上句『立爱』而误也。治要正作『去恶』。」◎俞樾云:「按王说非也。此『恶』字乃爱恶之恶,非善恶之恶,若改『立恶』为『去恶』,则上句『立爱』之文又不可通,必改为『立善』始得矣。礼记祭义篇:『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此云『立爱』『立恶』,义与彼同,不当改『立』为『去』。治要作『去恶』,乃后人不知『立』字之义而妄改之耳。」◎陶鸿庆云:「俞说是也。『立爱』『立恶』,犹言『立赏』『立罚』,下文『明所爱而贤良众,明所恶而邪僻灭』,正申言此义。
〔八〕 则虞案:治要作「平治」。
〔九〕 则虞案:「君上」之上疑有「今」字。
〔一十〕则虞案:治要无「臣惧君之」四字。
〔一一〕则虞案:治要有「矣」字。
〔一二〕则虞案:治要无「国内之禄」等九字,此句似残缺。
    景公信用谗佞赏罚失中晏子谏第八〔一〕
  景公信用谗佞〔二〕,赏无功,罚不辜。晏子谏曰:「臣闻明君望圣人而信其教〔三〕,不闻听谗佞以诛赏。今与左右相说颂也〔四〕,曰:『比死者勉为乐乎〔五〕!吾安能为仁而愈黥民耳矣〔六〕!』故内宠之妾〔七〕,迫夺于国,外宠之臣,矫夺于鄙,执法之吏,并荷百姓〔八〕。民愁苦约病〔九〕,而奸驱尤佚〔一十〕,隐情奄恶〔一一〕,蔽谄其上〔一二〕,故虽有至圣大贤,岂能胜若谗哉〔一三〕!是以忠臣之常有灾伤也〔一四〕。臣闻古者之士,可与得之,不可与失之;可与进之,不可与退之。臣请逃之矣。」遂鞭马而出〔一五〕。公使韩子休追之〔一六〕,曰:「孤不仁,不能顺教,以至此极〔一七〕,夫子休国焉而往〔一八〕,寡人将从而后〔一九〕。」晏子遂鞭马而返。其仆曰:「向之去何速?今之返又何速?」晏子曰:「非子之所知也,公之言至矣。」
〔一〕 则虞案:绵眇阁本此章误连上章。
〔二〕 刘师培校补云:「册府元龟二百五十三『信』作『任』。」
〔三〕 刘师培校补云:「元龟『望』作『望见』。」◎则虞案「望」当读如诗都人士「万民所望」之「望」谓仰望,非望见也,元龟误。
〔四〕 孙星衍云:「『说』,今本作『悦』,非。本书多作『说』,据以订正。」◎则虞案:「今与左右」,杨本『今』作『令』。
〔五〕 孙星衍云:「比死,言将及死也。」◎苏舆云「即唐风『且以喜乐,宛其死矣』意。」◎则虞案:苏说不尽合,见下释。
〔六〕 孙星衍云:「说文:『黥,墨在面也。』言不为乐,仅愈罪人,犹二世云『监门之养』。墨者守门,盖古有是语,一本作『黔』。」◎苏舆云:「愈,犹赡养,意为仁乃安民之事。『黥』当为『黔』,黔民即黎民,言吾但勉为乐耳,不欲为仁以为安民之事也。下文云云,正申明此意。孙说疑非。」◎则虞案:苏说恐非。此句当合上句观之,此之「黥民」,即上句之「比死者」也;此谗佞之人极言之辞,比死者且勉为喜乐,我何能依为仁义之行,仅胜于刑人也哉。黄本「黥」作「黯」,误。
〔七〕 苏舆云:「左传作『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僭令于鄙』。」◎则虞案:见左昭三十年传晏子对齐侯之言。绵眇阁本重「之」字。
〔八〕 孙星衍云:「『荷』读如『苛』,经典多以『荷』为『苛』。」◎洪颐烜云:「『荷』即『苛』字,礼记檀弓『下无苛政』,释文:『本亦作「荷」。』左氏昭十三年传『苛慝不作』,释文『「荷」本或作「荷」。』隶释衡方碑『纠剔荷忒』,街弹碑『吏无荷扰之烦』,『苛』皆作『荷』。」
〔九〕 则虞案:约者,犹言贫困也。论语「不可以久处约」,皇疏:「贫困也,」是其证。
〔一十〕于省吾云:「王念孙谓『尤佚』即『溢尤』,是也。按『奸驱』不词,『奸驱』本应作『奸匿』,『匿』古『慝』字。盖『匿』字讹作『区』,后人不解而改为『驱』耳。」◎则虞案:「奸驱」之「驱」,疑为「区」之假字。荀子大略注「区,藏也,」奸人之所藏,故曰「奸驱」。左传「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句法正同。「富」与「藏」义亦近,「尤佚」即「溢尤」,谓益甚也。
〔一一〕卢文弨云:「『奄』『掩』同。」◎则虞案:苏时学说合。
〔一二〕王念孙云「按『蔽』者,拥蔽;『谄』者,谄谀;二字义不相近,不当以『蔽谄』连文。『谄』当为『謟』,字之误也,『謟』读若『滔』,滔者,惑也,谓隐其情,掩其恶,以蔽惑其君也。尔雅『蛊,滔疑也』,疑即惑也。管子五辅篇曰:『上滔君上,而下惑百姓。』」
〔一三〕则虞案:若,犹彼也。
〔一四〕王念孙云:「『之』字衍。」◎则虞案:有「之」字义亦通,不为衍。
〔一五〕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作「而马」,绵眇阁本、吴勉学本、吴刻乙。
〔一六〕王念孙云:「姓韩名子休。」◎孙诒让云:「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云:『齐景公游少海,传骑从中来谒曰:「婴疾甚,且死,恐公后之。」景公曰:「趋驾烦且之乘,」使驺子韩枢御之。』此韩子休疑即彼驺子韩枢也。」
〔一七〕王念孙云:「案『顺教』即『训教』。」◎苏舆云:「王说非。言不能顺承其教以至此极。『顺』固有『训』义,而非此之所谓『顺』也。」◎则虞案:此句与上文「望圣人而信其教」而来,「不能顺教」,即不能信其教。「以至此极」,加深言之耳。
〔一八〕孙星衍云:「言弃国而去。」◎苏时学云:「当作『而焉往』。」
〔一九〕苏舆云:「而,犹汝也。」
    景公爱嬖妾随其所欲晏子谏第九
  翟王子羡臣于景公〔一〕,以重驾〔二〕,公观之而不说也。嬖人婴子欲观之〔三〕,公曰:「及晏子寝病也。」居囿中台上以观之,婴子说之,因为之请曰:「厚禄之!」公许诺。晏子起病而见公,公曰:「翟王子羡之驾,寡人甚说之,请使之示乎〔四〕?」晏子曰:「驾御之事,臣无职焉。」公曰:「寡人一乐之,是欲禄之以万锺,其足乎〔五〕?」对曰:「昔卫士东野之驾也〔六〕,公说之,婴子不说,公曰不说〔七〕,遂不观。今翟王子羡之驾也,公不说,婴子说,公因说之;为请,公许之,则是妇人为制也。且不乐治人,而乐治马,不厚禄贤人,而厚禄御夫〔八〕。昔者先君桓公之地狭于今〔九〕,修法治,广政教,以霸诸侯。今君,一诸侯无能亲也〔一十〕,岁凶年饥〔一一〕,道途死者相望也。君不此忧耻,而惟图耳目之乐,不修先君之功烈〔一二〕,而惟饰驾御之伎,则公不顾民而忘国甚矣〔一三〕。且诗曰:『载骖载驷,君子所诫〔一四〕。』夫驾八,固非制也〔一五〕,今又重此,其为非制也,不滋甚乎!且君苟美乐之,国必众为之,田猎则不便,道行致远则不可,然而用马数倍〔一六〕,此非御下之道也。淫于耳目,不当民务〔一七〕,此圣王之所禁也。君苟美乐之,诸侯必或效我,君无厚德善政以被诸侯,而易之以僻,此非所以子民、彰名、致远、亲邻国之道也〔一八〕。且贤良废灭,孤寡不振,而听嬖妾以禄御夫以蓄怨〔一九〕,与民为雠之道也。诗曰:『哲夫成城,哲妇倾城〔二十〕。』今君不免成城之求〔二一〕,而惟倾城之务,国之亡日至矣。君其图之!」公曰:「善。」遂不复观,乃罢归翟王子羡,而疏嬖人婴子。
〔一〕 孙星衍云:「翟王之子名羡。」
〔二〕 卢文弨云:「『以』下似当有『干景公』三字。」◎苏舆云「『干』『于』形近,此疑传写者误以『干』为『于』,遂谬加『臣』字于上耳。『臣』字当衍,卢臆增,未可从。」◎于鬯云「『驾』下当有『八』字,盖即因『公』字上首正『八』字,传写脱去一『八』字耳。下文云『夫驾八固非制也,今又重此,其为非制不滋甚乎』,则此文作『以重驾八』显甚。重驾八者,即驾八而又重之,谓十六马也。第曰『以重驾』,则义不白。」
〔三〕 孙星衍云:「婴子,景公之妾也。」
〔四〕 陶鸿庆云:「『乎』当为『子』字之误,故晏子曰『驾御之事,臣无职焉』。」◎则虞案:示,犹寘也,陈也,使翟王子羡陈之,作「乎」义通。
〔五〕 陶鸿庆云:「『一』疑为『美』之坏字,下文云『且君苟美乐之,国必众为之』,又云『君苟美乐之,诸侯必或效我』,并其证。」◎则虞案:黄本上方校语云:「『是』下疑脱『以』字,」非也。如有「以」字,与「其足乎」语气不合。「是」字恐衍文。归有光评点本自「欲」字截读,义亦通。
〔六〕 孙星衍云:「卫国之士姓东野,荀子哀公篇:『定公问于颜渊曰:「东野子之善驭乎?」』又曰:『东野毕之马失,』未知即其人否。」
〔七〕 卢文弨云:「『曰』讹。」◎黄以周云:「『曰』字误。元刻本作『因』。」◎则虞案:黄说非是。元刻本作「曰」,不作「因」,作「因」者,吴勉学本如是。活字本、嘉靖本、绵眇阁本、子汇本、凌本、杨本皆作「曰」,不作「因」,以文气观之,作「曰」者意自顺。「公曰不说」者,非实不说,因婴子之不说而诡称曰不说;下云「公因说之」,公初不悦,因婴子而说之,为请厚禄而许之,故用「因」字,义各有当,情意自见。此「曰」字非讹。
〔八〕 则虞案:此句有二读:杨慎、归有光自「御」字截;凌本自「夫」字截,是也。下云「以禄御夫以蓄怨」是「御夫」连文之证。
〔九〕 孙星衍云:「『狭』当为『陕』,说文『隘也,』玉篇『陕』作『狭』。」
〔一十〕则虞案:自「君」字逗,「一」疑衍文。
〔一一〕黄以周云:「『饥』当从元刻作『饥』。」◎则虞案:活字本、杨本、凌刻、归有光评本、吴本、指海本皆作「饥」。
〔一二〕则虞案:黄本「先君」作「先王」。
〔一三〕则虞案:上下文皆称「君」,不称「公」,此「公」字当为「君」字之误。
〔一四〕孙星衍云:「小雅采菽之诗,『诫』作『届』,笺:『极也。』按:当从此。说文:『诫,敕也。』」◎王念孙曰「按孙说非也。晏子引诗亦作『届』,今作『诫』者,俗音乱之也。『届』者,至也,『君子所届』者,君子至也,『所』,语词耳。(说见释词。按『君子』,谓来朝之诸侯也。郑笺:『届,极也,诸侯将朝王则骖乘,乘四马而往,此之服饰,君子法制之极也。』与诗意不合。)若改『届』为『诫』,而训为诫敕,则其不可通者有二:『届』字以由为声(『由』古,『块』字,于古音属至部),于古音属至部,其上声则为旨部,其入声则为质部。诗中用『届』字者,小雅节南山与『惠』、『戾』、『阕』为韵,小弁与『嘒』『淠』『寐』为韵,采菽与『淠』、『嘒』、『驷』为韵,大雅瞻卭与『疾』为韵。以上与『届』为韵之字,古音皆在至部。若『诫』字则以『戒』为声,于古音属志部,其上声则为止部,其入声则为职部。诗中用『戒』字者,小雅采薇与『翼』、『服』、『棘』为韵,大田与『事』、『耜』、『亩』为韵,大雅常武与『国』为韵,易震象传与『得』为韵,楚辞天问与『代』为韵。以上与『戒』为韵之字,古音皆在志部。此两部之音,今人读之相近,而古音则绝不相通,至于老庄诸子,无不皆然。此非精于三代两汉之音者,固不能辨也。今改『届』为『诫』也,则与『淠』『嘒』、『驷』之音不协。此其不可通者一也。下文云:『夫驾八,固非制也,今又重此,其为非制也,不滋甚乎。』是晏子之意,谓古之诸侯所驾不过四马,今驾八则非制矣,况又倍之乎。故引诗『载骖载驷』云云以谏也。若云『载骖载驷,君子所诫』,则三马、四马亦当诫矣,三马四马当诫,则诸侯但可驾两马矣,岂其然乎!此其不可通者二也。检王伯厚诗考所载异字。曾无『君子所诫』之文,盖伯厚所见本尚未误作『诫』也,乃反以子书中之误字为是,而以经文为非,见异思迁而不顾其安,是惑也。」◎苏舆云:「王说是。马瑞辰释诗引此,遂据以为假借字,殆不然欤!」
〔一五〕则虞案:「八固非制也」者,谓古无此制也。夏制,天子始六马,荀卿言「六马仰秣」,公羊言「天子驾六」,白虎通言天子之马六,示有事于天地四方。盖言夏制也。商周损之以四,商颂「八鸾鎗鎗」,诗车攻、吉日「四牡庞庞」,「四牡孔阜」,皆天子之事也。后世又复用六马。史记称始皇以水数制乘六马,西京赋「天子驾雕轸六骏」,是后世之制亦无八马,故曰非制。
〔一六〕则虞案:诸侯之大夫,大事驾四,诗采虬言方叔,曰「乘其四骐」,四牡言使臣,曰「四牡騑騑,不嫌与天子诸侯同数。惟天子乘龙,诸侯乘騋,大夫乘驹,是其异耳。大夫小事驾二,左襄二十七年传「陈成子以乘车两马赐颜涿聚之子,晏子解右骖以遗越石是也。此云「国必众为之」者,言大夫以上皆效之用十六马也。「用马数倍」者,言大夫四马,今用十六马,则增马四倍,故云。
〔一七〕张纯一引墨子非命中篇「昔者三代之暴王,不缪其耳目之淫,不顾其国家百姓之政」,义同。
〔一八〕陶鸿庆云:「『远』下疑脱『人』字。」
〔一九〕刘师培校补云:「『以』疑『此』讹。」◎陶鸿庆云「『蓄怨』上当有「此所」二字,上文云『此非所以子民、彰名、致远、亲邻国之道也』,词有反正,而文例正同。」
〔二十〕孙星衍云:「大雅瞻卭之诗。」◎则虞案:晏子春秋引诗与毛诗多合,说已见前。鲁诗『哲』作『悊』,列女传、汉书谷永传引瞻卭皆作『悊』,此作『哲』,亦毛诗文。
〔二一〕卢文弨云:「元刻作『免』,疑是『克』误。」◎黄以周引俞樾说云:「『免』疑作『勉』。」◎则虞案:活字本、嘉靖本、吴刻本皆作「免」,吴勉学本、子汇本、杨本、凌本、归评本、皆作为「思」。作「思」义亦通。
    景公敕五子之傅而失言晏子谏第十
  景公有男子五人〔一〕,所使傅之者,皆有车百乘者也〔二〕,晏子为一焉。公召其傅曰:「勉之!将以而所傅为子〔三〕。」及晏子,晏子辞曰:「君命其臣,据其肩以尽其力,臣敢不勉乎!今有之家〔四〕,此一国之权臣也,人人以君命命之曰:『将以而所傅为子,』此离树别党〔五〕,倾国之道也,婴不敢受命,愿君图之〔六〕!」
〔一〕 孙星衍云:「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公子鉏、公子阳生。时荼尚未生。」◎则虞案:史记作「公子寿、驹、黔、驵、阳生。索隐云:「凡五公子。」
〔二〕 则虞案:「傅」,元本、活字本、嘉靖本、吴怀保本皆误作「传」,下「召其傅」亦误。「有车百乘者」,谓大夫也,孟子梁惠王赵注:「百乘之家,谓大国之卿,食采邑有兵车百乘之富者也,若齐崔,卫宁,晋六卿等。」
〔三〕 孙星衍云:「言以所傅之善者为世子也。」◎则虞案:公召其傅,乃召傅者五人,分别召而谓之也。「而」即「汝」,谓以汝所傅者为太子也,故晏子以离树别党谏之。
〔四〕 俞樾云:「按『今有之家』,文义未明。上文云:『景公有男子五人,所使傅之者,皆有车百乘者也,』疑此当云『今有车百乘之家』,传写夺之耳。」◎于省吾云:「按俞说非是。之,犹是也,详经传释词。是家即承上文『有车百乘者』言,非有夺文也。」◎则虞案:黄本上方校语云:「句可疑。」
〔五〕 孙星衍云:「已树太子而离间之,又别立党。」
〔六〕 则虞案:「愿君」,元刻本作「顾君」,活字本、嘉靖本、吴勉学本、子汇本、杨本、凌本仍作「顾」。吴怀保本作「愿」,顾校亦作「愿」。
    景公欲废适子阳生而立荼晏子谏第十一〔一〕
  淳于人〔二〕纳女于景公〔三〕,生孺子荼〔四〕,景公爱之。诸臣谋欲废公子阳生而立荼〔五〕,公以告晏子〔六〕。晏子曰:「不可〔七〕。夫以贱匹贵,国之害也;置大立少,乱之本也〔八〕。夫阳生,生而长〔九〕,国人戴之,君其勿易!夫服位有等,故贱不陵贵;立子有礼,故孽不乱宗。愿君教荼以礼而勿陷于邪,导之以义而勿湛于利。长少行其道,宗孽得其伦。夫阳生敢毋使荼餍粱肉之味,玩金石之声,而有患乎〔一十〕?废长立少,不可以教下;尊孽卑宗,不可以利所爱。长少无等,宗孽无别,是设贼树奸之本也〔一一〕。君其图之!古之明君,非不知繁乐也,以为乐淫则哀,非不知立爱也,以为义失则忧〔一二〕。是故制乐以节,立子以道。若夫恃谗谀以事君者〔一三〕,不足以责信。今君用谗人之谋,听乱夫之言也〔一四〕,废长立少;臣恐后人之有因君之过以资其邪,废少而立长以成其利者。君其图之!」公不听。景公没,田氏杀君荼,立阳生;〔一五〕杀阳生,立简公〔一六〕;杀简公而取齐国。
〔一〕 则虞案:杨本缺。此齐人之言也。公羊传记齐事独翔实,晏子齐人,记之者亦齐人,故于齐事往往与公羊合。此章曰:「若夫恃谗谀以事君者,不足以责信,」有所指而言,其事惟公羊有之。哀六年传:「景公谓陈乞曰:『吾欲立舍,何如?』陈乞曰:『所乐乎为君者,欲立之则立之,不欲立则不立。君如欲立之,则臣请立之。』阳生谓陈乞曰:『吾闻子盖将不欲立我也。』陈乞曰:『夫千乘之主,将废正而立不正,必杀正者。吾不立子者,所以生子者也。走矣!』与之玉节而走之。」后果陈乞立阳生而弒荼,所谓谗谀不足信者殆谓此(与左氏传异)。又曰:「臣恐后人之有因君之过以资其邪,废少而立长以成其利者,」此亦指陈乞言也。废少,杀荼也;立长,立阳生也。成其利,田氏因专齐政。据此,足以与公羊互发,清人治公羊者,惜俱未之及。
〔二〕 孙星衍云:「括地志:『淳于国,在密州安丘县东北二十里。』」
〔三〕 孙星衍云:「左传『鬻姒之子荼嬖。』服虔注:『鬻姒,景公妾,淳于人所纳,』盖本此。(惠栋云:『未详所出』,误。)史记齐世家:『景公宠妾芮姬。』」◎则虞案:左传作姓「姒」,史记作「芮」。邹诞生本作「芮姁」,见史记索隐。
〔四〕 孙星衍云:「公羊传作『舍』,音相近。左传云『安孺子』,史记作『晏』。」◎则虞案:孙云公羊者,见公羊哀公六年传文,「音相近」者,「荼」「舍」古音同部也。谷梁传亦作「荼」,音舒。左传「安孺子」者,为左传哀公六年传文。窃疑此当云「生子荼」,「孺」字后人误增。史记齐世家:「景公宠妾芮姬生子荼,下文始云:「太子荼立,是为晏孺子。」又书「晏孺子元年春」。左哀六年「以安孺子如赖」,亦即位后文。此始生,故不当有「孺」字。
〔五〕 则虞案:左传哀公五年传:「诸子鬻姒之子荼嬖,诸大夫恐其为大子也,言于公曰:『君之齿长矣,未有大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间于忧虞,则有疾疢,亦姑谋乐,何忧于无君!』公疾,使国惠子、高昭子立荼,寘群公子于莱。」史记齐世家同,俱无诸臣谋废阳生之明文。惟左传有鲍子「孺子牛」之对,史记有「景公之命」云云。诸臣之谋,或亦有之,可与此互证。
〔六〕 则虞案:此误也。史记景公四十八年,书「是岁晏婴卒」,五十八年荼始生,去晏子之死有十载,安有告晏子之事!追叙者未之审耳。
〔七〕 则虞案:治要无「曰」字,黄本「可」下有「也」字。
〔八〕 王念孙云:「按『置大』本作『置子』,今本『子』作『大』者,后人不晓『子』字之义而妄改之也。『子』,即太子也,『置子立少』,谓废太子而立少子也。上章公谓五子之傅曰:『勉之!将以而所傅为子,』本章曰:『立子有礼,故孽不乱宗,』皆其明证矣。治要正作『置子立少』。」◎俞樾云:「按王说非也。下文云『废长立少,不可以教下,』又云:『今君用谗人之谋,听乱夫之言也,废长立少,臣恐后人之有因君之过以资其邪,废少而立长,以成其利者,』并以『长』『少』对言,则此文亦当作『置大立少』。国语周语曰:『是以小怨置大德也,』韦注曰:『置,犹废也。』然则置大立少,犹云废大立少,正与废长立少同义。晏子原文疑本作『置大立小,乱之本也』,『大』与『小』对,犹『长』与『少』对也。后人因下文『立少』字两见,因亦改为『立少』耳。『少』『小』音义并相近,故易淆乱。仪礼乡饮酒礼『主人少退』,注云:『少退,少避,』释文作『小避』。特牲馈食礼『挂于季指』,注云:『季,小也,』释文作『季少』。并其证也。王氏不知『少』为『小』字之误,而反以『置大』为『置子』,失之矣。」
〔九〕 孙星衍云:「今本脱一『生』字,以意增。阳生,悼公。」◎王念孙云:「孙加『生』字,非也。此文本作『夫阳生长而国人戴之』,言阳生长于荼而为国人所戴也。今本『长而』误作『而长』,又加『生』字于其上,则赘矣。群书治要正作『夫阳生长而国人戴之』。」◎苏时学曰:「案当作『阳生长而国人戴之』,孙本重『生』字,亦是。」
〔一十〕孙星衍云:「言阳生虽为君,荼亦得享声色而无患也。」
〔一一〕则虞案:黄本「贼」作「残」。
〔一二〕黄以周云:「元刻脱『为』字。」◎则虞案:活字本、吴刻均脱;嘉靖本、绵眇阁本、吴勉学本、吴怀保本、子汇本、凌本均有「为」字。又治要作「以为义失而忧」。
〔一三〕苏舆云:「『恃』,治要作『持』。」
〔一四〕苏舆云:「治要无『听』字『也』字文义较适。此『也』字系羡文。」
〔一五〕则虞案:治要无「君」字,与「立阳生」作一句读,下文「杀阳生,立简公」与此文句相同,有「君」字者是。
〔一六〕孙星衍云:「田氏,陈乞、陈常也。『田』『陈』声相近,经典通用。乞弒荼,常弒简公者,阳生则鲍牧所弒,以为田氏者,乞使之。」◎则虞案:田氏杀君荼,见春秋哀公六年经传。弒荼者,朱毛阳生;春秋书陈乞者,所以着祸由乞始,此云与春秋合。杀阳生见哀十年经。简公,即悼公子壬,亦景公子。史记齐世家:「田常弒简公于州,田常乃立简公弟骜,是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相之,专齐之政。平公卒,子宣公积立。宣公卒,子康公贷立。康公十九年,田常曾孙田和始为诸侯,迁康公海滨。二十六年,康公卒,吕氏遂绝其嗣,田氏卒有齐国。」
    景公病久不愈欲诛祝史以谢晏子谏第十二〔一〕
  景公疥且疟〔二〕,期年不已〔三〕。召会谴〔四〕、梁丘据、晏子而问焉,曰:「寡人之病病矣〔五〕,使史固与祝佗〔六〕巡山川宗庙,牺牲珪璧,莫不备具,数其常多先君桓公〔七〕,桓公一则寡人再。病不已,滋甚,予欲杀二子者以说于上帝,其可乎?」会谴、梁丘据曰:「可〔八〕。」晏子不对。公曰:「晏子何如?」晏子曰:「君以祝为有益乎?」公曰:「然〔九〕。」「若以为有益〔一十〕,则诅亦有损也。君疏辅而远拂〔一一〕,忠臣拥塞,谏言不出。臣闻之,近臣嘿,远臣瘖〔一二〕,众口铄金〔一三〕。今自聊摄以东〔一四〕,姑尤以西者〔一五〕,此其人民众矣,百姓之咎怨诽谤,诅君于上帝者多矣。一国诅,两人祝,虽善祝者不能胜也〔一六〕。且夫祝直言情,则谤吾君也;隐匿过,则欺上帝也〔一七〕。上帝神,则不可欺;上帝不神,祝亦无益。愿君察之也。不然,刑无罪〔一八〕,夏商所以灭也。」公曰:「善解余惑〔一九〕,加冠!」命会谴毋治齐国之政,梁丘据毋治宾客之事,兼属之乎晏子〔二十〕。晏子辞,不得命,受相退,把政,改月而君病悛〔二一〕。公曰:「昔吾先君桓公,以管子为有力〔二二〕,邑狐与谷〔二三〕,以共宗庙之鲜〔二四〕,赐其忠臣,则是多忠臣者。子今忠臣也,寡人请赐子州款〔二五〕。」辞曰:「管子有一美,婴不如也;有一恶,婴不忍为也,其宗庙之养鲜也〔二六〕。」终辞而不受。
〔一〕 则虞案:黄本、杨本此章下有景公饮酒乐及景公至自畋、景公赏赐及后宫三章,与元本不同。
〔二〕 孙星衍云:「说文:『疥,搔也。』颜之推家训以为『痎』字。左传昭二十年『齐侯疥遂痁』,杜预注:『痁,疟疾。』」◎苏舆云:「『疥』不当作『痎』。周礼疾医『夏时有痒疥疾,秋时有疟寒疾』,贾疏云:『四月纯阳用事,五月已后,阴气始起,惟水沴火,水为甲,疥有甲,故有疥痒之疾。』素问生气通天论:『春伤于风邪,气流连乃为洞泄,夏伤于暑,秋为疾疟。』疟论:『风之与疟也,相似同类。』疥亦风所致,故转而为疟也。」◎则虞案:苏说是。以「疥」为「痎」,此六朝人之误。颜氏家训书证篇,左昭二十年正义引袁狎云「疥当为痎」,释文引梁元帝音「该」,作「痎」,皆误。说文「痁」篆下引左传作「齐侯遂痁」,可证。痁者,说文云「有热疟。」疥者,搔也。齐侯疾愈一年,其初疥痒,热入于脏府,遂成为热疟。左传曰:「疥遂痁,」此云「疥且疟」,曰「遂」,曰「且」,以明先后之序。宋咸熙惜阴日记卷五有考,可参阅。
〔三〕 则虞案:左传作「期而不瘳」,与外篇第七章同。
〔四〕 孙星衍云:「会谴,姓会,名谴。」卢文弨云:「『会谴』即左传之『裔款』,外篇所载与传同。』◎则虞案:事见左昭二十年传,杜注云:「二子齐嬖大夫。」
〔五〕 孙星衍云:「说文:『病,疾加也。』高诱注吕氏春秋『病,困也。』」
〔六〕 孙星衍云:「周礼『史以书叙昭穆』,盖小史也,名固。祝佗,祝官,名佗。」◎卢文弨曰:「左传作『祝固史嚚』,外篇同。」◎俞樾云「按卫祝鮀,汉书古今人表作『祝佗』,是祝佗卫人,未闻齐亦有祝佗也。『佗』疑『佞』字之误。昭二十年左传『君盍诛于祝固史嚚』,此云『史固祝佞』,即彼『祝固史嚚』也。『祝』『史』互错,『嚚』与『佞』声近而误耳。」◎苏舆云:「左传服虔注:『祝固,齐太祝;史嚚,太史也。谓祝史之固陋嚚暗,不能尽礼也。』李贻德贾服注辑述云:『传云「诛于祝固史嚚」,似言于祝诛其固,于史诛其嚚者,故释之如是。』今此云『使史固与祝佗』,足征其为人名矣,疑服偶有不照也。」◎则虞案:苏说是。左庄三十二年传又有「史嚚」,又正义引世族谱齐杂人内有祝固史嚚,是皆人名。此史固与祝佗皆为人名无疑。
〔七〕 王念孙云:「『数其常多先君桓公』,文不成义,当作『其数常多于先君桓公』,谓所用牺牲珪璧之数,常多于桓公也,故下文曰『桓公一则寡人再』。今本『其数』误作『数其』,又脱『于』字。」◎苏时学云:「案数语脱误,不可疏解。」◎苏舆云:「此句并无脱误。『数其常』,谓以常数数之,即下所谓『桓公一则寡人再』者;『多先君桓公』,即多于先君桓公。古语如是,不必添『于』字。」◎陶鸿庆云:「王氏谓『数其』当为『其数』,是也。又谓『多』下脱『于』字,则非。『常多先君』者,即常多于先君也。古人文字简直,多有此例。本篇第八章云『吾安能为仁而愈黥民耳矣』,谓愈于黥民也;第十四章云『楚巫微导裔款以见景公』,谓导于裔款也,并省去『于』字。史记骠骑列传『所斩获功已多大将军』,言功多于大将军也,例与此同。此主倒误说也。」◎则虞案:陶说是。
〔八〕 则虞案:此与左传有出入。左昭二十年传文云:「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诸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嚚以辞宾!』公说,告晏子。」云云。
〔九〕 孙星衍云:「『若以为有益』上,疑脱『晏子曰』三字。」◎黄以周云:「卢校本旁注『晏子免冠曰』五字,云:『下文有「加冠」二字,则此当有「晏子免冠」之文。』」
〔一十〕则虞案:左传作「祝有益也,诅亦有损」。此「为」字之上疑挩「祝」字。
〔一一〕孙星衍云:「远拂,诗传:『佛,辅也。』『拂』与『佛』同。」◎于鬯云:「案『拂』当读为『{弗弓}』,『{弗弓}』,古『弼』字,辅即左辅,拂即右弼。杂上篇云:『则内无拂,而外无辅,辅拂无一人,』亦用『拂』字。」◎苏舆云:「『拂』读为『弼』。弼,所以辅正弓弩者也。荀子臣道篇:『有能比知同力,率群臣百吏而相与强君挢君,君虽不安,不能不听,遂以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国谓之辅;有能抗君之命,窃君之重,反君之事,以安国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国之大利谓之拂。』是辅拂原有分别,不得训『拂』为『辅』。孙说失之。」
〔一二〕孙星衍云:「『嘿』当为『默』。说文:『瘖,不能言也。』玉篇:『于深切。』」◎苏舆云:「『瘖』同『喑』。说苑正谏篇『下无言则谓之喑』。」◎则虞案:黄本「嘿」正作「默」。
〔一三〕苏舆云:「此言见周语韦注:『铄,销也。』」
〔一四〕孙星衍云:「聊摄,杜预注左传:『聊摄,齐西界也。平原聊城县有摄城。』」◎则虞案:「摄」,一作「聂」。
〔一五〕孙星衍云:「姑尤,杜预注左传:『姑尤,齐西界也。姑水尤水,皆在城阳郡东南入海。』」◎则虞案:此二水绕齐东界,故云「姑尤以西」。
〔一六〕则虞案:此与左传合。传云:「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
〔一七〕则虞案:左传作「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上下说辞,左氏与此皆不同,外篇却与左传合。
〔一八〕孙星衍云:「一本『刑』作『则』,非。」
〔一九〕孙星衍云:「『余』,一本作『予』。」◎黄以周云:「元刻本作『予』。」◎则虞案:凌本误作「子」。
〔二十〕则虞案:「之乎」,齐人语也,即「诸」字,齐人语缓,公羊又作「之诸」。
〔二一〕孙星衍云:「说文:『悛,止也,』玉篇『且泉切』。」◎则虞案:即今之「痊」字,方言:「致也。自山而东或曰悛。」
〔二二〕于鬯云:「力,犹功也。周礼司勋职云『治功曰力。』(下文『多』字亦当即司勋职『战功日多』之『多』,然文有脱。)」
〔二三〕「邑狐」,孙星衍云:「一本作『孤』,地未详。吾友洪亮吉曰『狐骀』,近是。『与谷』者,左传昭十一年:『申无宇曰「齐桓公城谷而置管仲焉」。』杜预释例:『济北谷城中有管仲井。』」◎则虞案:城谷,见春秋庄三十二年经。左传云:「城小谷,为管仲也。」』案齐有谷,鲁有小谷。公羊经「城小谷」,解云:「二传作『小』字,与左氏异。」是左传作「城谷」,二传作「城小谷」。今本左氏之「小」字,必后人误添,此三传今古文之分也。此云「邑狐与谷」,不作「小谷」,与左氏古文合。
〔二四〕长孙元龄云:「左氏襄三十年传:『丰卷将祭,请田焉,弗许,曰:「唯君用鲜,众给而已。」』杜注:『鲜,野兽,众臣祭以刍豢为足。』然则桓公赐邑于管仲,不啻食采,兼以为狩地,犹鲁用重祭之比也。」
〔二五〕孙星衍云:「地名,未详。」
〔二六〕孙星衍云:「『其宗庙之养鲜也』,言非宗庙常礼,故以为恶。左传:『鸟兽之肉不登于俎』」。◎于省吾云:「按『养鲜』不词,『养』本应作『羞』,尔雅释诂:『羞,进也。』周礼庖人『与其荐羞之物』,注:『备品物曰荐,致滋味乃为羞。』然则『羞鲜』即进鲜。说文古文『养』作『〈羊攴〉』,甲骨文及金文『羞』字均作『〈羊又〉』,形近易讹。」◎则虞案:孙说有误。「其宗庙之养鲜也」七字,疑后人字旁注文,其意即指上文「邑狐与谷,共宗庙之鲜」而言,后阑入正文,致失其解。
    景公怒封人之祝不逊晏子谏第十三〔一〕
  景公游于麦丘〔二〕,问其封人曰〔三〕:「年几何矣?」对曰:「鄙人之年八十五矣〔四〕。」公曰:「寿哉〔五〕!子其祝我。〔六〕」封人曰:「使君之年长于胡〔七〕,宜国家。」公曰:「善哉!子其复之。」曰:「使君之嗣,寿皆若鄙臣之年〔八〕。」公曰:「善哉!子其复之。」封人曰:「使君无得罪于民。」公曰:「诚有鄙民得罪于君则可〔九〕,安有君得罪于民者乎?」晏子谏曰〔一十〕:「君过矣!彼疏者有罪,戚者治之,贱者有罪,贵者治之;君得罪于民,谁将治之〔一一〕?敢问:桀纣,君诛乎,民诛乎,」公曰:「寡人固也〔一二〕。」于是赐封人麦丘以为邑。
〔一〕 则虞案:治要此章在杂上,元本、活字本、嘉靖本作「祝之」,顾广圻依目录校之。
〔二〕 孙星衍云:「韩诗外传作『桓公逐白鹿至麦丘之邦』。新序杂事篇作『桓公田至麦丘』。」
〔三〕 刘师培补释云:「案韩诗外传十以此为桓公事。其言曰『齐桓公逐白鹿至麦丘之邦,遇人曰:「何谓者也?」对曰:「麦丘之邦人。」』新序杂事篇作『臣麦丘之邑人』,虽所记与此殊,然足证此文之『封』即『邦』字之假,犹书序『邦诸侯』之假『封』为『邦』也。『邦人』即邑人,非官名之封人也。」◎则虞案:刘说可信,此「封人」盖沿庄子天地篇「尧观乎华,华封人曰:『嘻!请祝圣人』」而改。治要「何」下无「矣」字。
〔四〕 孙星衍云:「韩诗外传新序『五』作『三』。」◎刘师培校补云:「案太平寰宇记十二,以麦丘属谯县,引桓谭新论云:『齐桓公行见麦丘人,问其年几何,对曰:「八十三矣。」公曰:「以子寿祝寡人乎?」答曰:「使主君甚寿,金玉是贱,以人为宝。」』(下云:『即此邑人也。』)虽桓氏所据非此文,然亦作『三』不作『五』,与韩诗外传新序同,或『五』为讹字。」
〔五〕 则虞案:外传作「美哉」,新序作「美哉寿乎」。此「寿哉」疑「善哉」之讹。下文两言「善哉」,此句当一律。「善」者,此善其寿,下善其言。「善」「美」形义皆近,故外传新序易为「美」字。此文今作「寿」者,后人不知「善哉」之义而改之也。
〔六〕 则虞案:新序作「子其以子寿祝寡人」。
〔七〕 孙星衍云:「诗『胡考之宁』,传:『胡,寿也。』谥法解:『弥年寿考曰胡,保民耆艾曰胡。』」◎洪颐烜云「『胡』即『遐』字通用。诗南山有台『遐不眉寿』,郑笺:『遐,远也。』『遐』又通作『瑕』,礼记表记『瑕不谓矣』,郑注:『瑕之言胡也,』皆同声假借字。与孙说合。◎俞樾云:「『胡』者,盖谓齐之先君胡公静也,诗齐谱正义言:『胡公历懿王、孝王、夷王,是其享国久矣。』谥法:『保民耆艾曰胡,』则胡公寿考令终可知,故封人以为祝辞。而史记乃有见杀之说,或传闻之异,不足据也。」◎苏舆云:「俞说较优。」◎则虞案:治要引作「使君之年,长于国家」。
〔八〕 孙星衍云:「『嗣』『年』为韵。」◎王念孙曰:「按『曰』上原有『封人』二字,『鄙臣』作『鄙人』,与上下文同一例,今本脱『封人』二字,『鄙人』又误作『鄙臣』。治要作『封人曰:使君之嗣寿,皆若鄙人之年』。」◎则虞案:指海本据补「封人」二字。
〔九〕 陶鸿庆云:「得罪于君,不专指鄙民;当以『诚有鄙』三字为句,盖谓封人之言鄙野而无义理也。上文封人两答景公,皆自谓鄙人,故景公以此谐之。」◎则虞案:陶说非是。外传作「无使群臣百姓得罪于吾君,无使吾君得罪于群臣百姓」。此章下云「诚有鄙民得罪于君则可,安有君得罪于民者乎」,以「民得罪君」与「君得罪民」并提,即承上文而来。「使君无得罪于民」下,似脱「使民无得罪于君」一句,「鄙」字衍文。
〔一十〕则虞案:治要作「对曰」。
〔一一〕则虞案:自「彼疏者」至「谁将治之」二十六字,治要无。
〔一二〕则虞案:「固也」,治要作「过矣」。
    景公欲使楚巫致五帝以明德晏子谏第十四
  楚巫微导裔款以见景公〔一〕,侍坐三日,景公说之。楚巫曰:「公,明神之主〔二〕,帝王之君也。公即位有七年矣〔三〕,事未大济者,明神未至也〔四〕。请致五帝〔五〕,以明君德。」景公再拜稽首。楚巫曰:「请巡国郊以观帝位。」至于牛山而不敢登〔六〕,曰:「五帝之位,在于国南,请斋而后登之〔七〕。」公命百官供斋具于楚巫之所,裔款视事。晏子闻之而见于公曰:「公令楚巫斋牛山乎?」公曰:「然。致五帝以明寡人之德,神将降福于寡人,其有所济乎?」晏子曰:「君之言过矣!古之王者,德厚足以安世,行广足以容众,诸侯戴之,以为君长,百姓归之,以为父母。是故天地四时和而不失,星辰日月顺而不乱,德厚行广,配天象时,然后为帝王之君,明神之主。古者不慢行而繁祭,不轻身而恃巫〔八〕。今政乱而行僻,而求五帝之明德也〔九〕?弃贤而用巫,而求帝王之在身也?夫民不苟德〔一十〕,福不苟降,君之帝王,不亦难乎〔一一〕!惜乎!君位之高,所论之卑也。」公曰:「裔款以楚巫命寡人曰:『试尝见而观焉〔一二〕。』寡人见而说之,信其道,行其言。今夫子讥之,请逐楚巫而拘裔款。」晏子曰:「楚巫不可出。」公曰:「何故?」对曰:「楚巫出,诸侯必或受之。公信之,以过于内,不知;〔一三〕出以易诸侯于外〔一四〕,不仁。请东楚巫而拘裔款〔一五〕。」公曰:「诺。」故曰〔一六〕:送楚巫于东,而拘裔款于国也。
〔一〕 孙星衍云:「楚之巫名微。导,引之也。姓裔,名款。」◎王念孙云:「微,盖楚巫之名,御览作『征』。孙以导为引,非也。『导』本作『道』,此后人不晓文义而改之也。道者,由也。裔款,齐之佞臣,故荐楚巫于景公,是楚巫由裔款而见景公也。下文曰『裔款以楚巫命寡人,』是其证。若作『导』而训为『引』,则是楚巫引裔款以见景公,与本事相反矣。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引此正作『道』。」◎则虞案:王训「道」为「由」,是也。以「微」为「征」之误,征乃楚巫名,非也。苟征为楚巫名,下文当出「楚巫征」,不当独略「征」字。窃以此「微」字当为「媺」字之讹,古与「媄」通。「媄」,说文:「色好也,」后用「美」而少用「媄」与「媺」。此章言雩祭,雩祭皆用女巫。此楚巫色美,裔款因以进,故下文一则曰「公悦之」,景公自谓曰「寡人见而说之」。夫说之者,先说其色而后信其言也。后「媺」讹为「征」,而「征」又讹为「微」,致失其义。祀五帝为雩,雩必用女巫,详下。
〔二〕 则虞案:顾广圻改元本「神明」为「明神」。孙星衍音义出「神明之主」,而刻本仍作「明神」。御览四百五十六引及活字本、吴怀保本、杨本、凌本、吴勉学本、子汇本俱作「明神」,下文「明神未至」,亦作「明神」。作「明神」者是。「晏子曰」下「神明之主」亦当作「明神之主」,故乙。
〔三〕 王念孙云:「案『有』上有『十』字,而今本脱之。『有』读为『又』,若云『即位有七年』,则『有』字可删矣。太平御览引此正作『十有七年』。」◎则虞案:指海本据增。
〔四〕 孙星衍云:「尔雅释言:『济,益也。』太平御览作『神明』。」
〔五〕 孙星衍云:「五帝,五方之帝。」◎苏舆云:「五帝之名,见于孔子家语及大戴礼,其说有二:其一,孔子答季康子以伏羲配木,神农配火,黄帝配土,少昊配金,颛顼配水,此言数圣人革命改号,取法于五行之帝,非五帝定名也。其一则孔子所答宰予五帝德,曰黄帝,曰颛顼,曰帝喾,曰尧,曰舜。史公所述五帝纪是也。皇甫谧作帝王代纪,苏辙作古史,郑樵作通志,则并祖孔安国,以伏羲、神农、黄帝为三皇,少昊、颛顼、帝喾、尧、舜为五帝,五峰双湖胡氏又主秦博士天皇、地皇、人皇之议,而以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为五帝。窃谓诸说唯史公较为有据,道原刘氏以胡说为定论者,恐非。」◎则虞案:苏舆之说,与此章之义无涉。下文云「巡国郊以观帝位」,是合五帝于坛而祭之也。此惟天子之大雩如此,大雩在南郊,鲁用天子礼乐,故鲁之南门曰雩门。诸侯不然,雩则雩上公而不能雩上帝,今齐欲以五帝祀之,则于礼僭矣,故晏子以为慢行。惟古雩用女巫,女巫舞雩见于周礼春官「司巫」及「女巫」,檀弓亦有望之愚妇人之讥,此楚巫当亦为女巫,故景公怜其色之美。五帝之名,出于巫史,巫咸、甘、石三家天文之书,以人事定星位,甘氏中官,有天皇大帝一星在钩陈口中,又有五帝内坐五星在华盖下。史记天官书多用甘氏星经,又有五星五帝坐在南官盖中宫,天皇大帝象圜丘,五帝内座象郊,南官五帝座象明堂。甘公石申皆周人,其所据当三代古书,此五帝者,当以此说为是。苏说,后儒依托之辞也。
〔六〕 孙星衍云:「水经注淄水:『自山东北流径牛山西,又径临淄县故城南。』元和郡县志:『牛山在临淄县南二十五里。』」
〔七〕 孙星衍云:「御览『斋』下有『具』字。」◎苏舆云;「请斋,谓请致斋也。言致斋而后能登,非请斋具而登之也。御览『具』字缘下『斋具』而衍耳。」◎则虞案:苏说是也。下云「公令楚巫斋牛山乎」,是斋为楚巫之斋;其具,景公供之耳。黄本「斋」作「齐」。
〔八〕 则虞案:「恃巫」,张纯一本改「恃诬」。下文「弃贤而用巫」,此「恃巫」即「用巫」之意,张改非。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公令楚巫」至「神明之主」八十五字。
〔九〕 苏舆云:「『也』当读『邪』,下同。」◎则虞案:凌本「明」作「其」,误。
〔一十〕则虞案:御览引作「苟得」。
〔一一〕则虞案:宋本御览「君之帝王不亦难乎」以上残缺,此处独完,作「而求帝王,不亦难乎」,是也。此正申说上二「不苟」之义,「而」字一转。
〔一二〕刘师培补释:「尝即试也,小尔雅广言篇曰:『尝,试也,』『尝』『试』义同,『试』盖后人旁注之字,嗣并入正文,今当删。」
〔一三〕孙星衍云:「『知』读如『智』。」◎苏舆云:「案『过于内』,言使公获过于内也。」
〔一四〕孙星衍云:「易见,轻见也。」◎卢文弨云:「言我不信而使外诸侯信之,是之谓易。」◎黄以周云:「书般庚『无俾易种于兹新邑』,孔疏云:『「易」即今俗语云「相染易」。』俞云:『易读如「恶之易也」之「易」,』是也。或云:『易』古『敡』字,非。」
〔一五〕长孙元龄云:「左传襄十九年:『遂东太子光。』齐原东国,则齐东者齐之边裔,以为流放之地。东楚巫者,放之于东裔也。」
〔一六〕卢文弨云:「『故』下『曰』字衍。东滨海,不与诸侯邻。」◎陶鸿庆云:「『曰』盖『因』字之误,第九章『公曰「不说」,遂不观』,『曰』字符刻本作『因』,即其例。」◎刘师培校补同。◎则虞案:陶刘说非是。「曰」盖「囚」字之讹也,左定公九年传:「执阳虎,将东之。阳虎愿东,乃囚诸西鄙。」言囚而逐之。此亦然。「囚」与「拘」相对。
    景公欲祠灵山河伯以祷雨晏子谏第十五
  齐大旱逾时〔一〕,景公召群臣问曰〔二〕:「天不雨久矣,民且有饥色〔三〕。吾使人卜,云〔四〕,祟在高山广水〔五〕。寡人欲少赋敛以祠灵山〔六〕,可乎?」群臣莫对〔七〕。晏子进曰:「不可〔八〕!祠此无益也。夫灵山固以石为身〔九〕,以草木为发,天久不雨〔一十〕,发将焦,身将热〔一一〕,彼独不欲雨乎〔一二〕?祠之无益〔一三〕。」公曰:「不然〔一四〕,吾欲祠河伯〔一五〕,可乎?」晏子曰:「不可〔一六〕!河伯以水为国〔一七〕,以鱼鳖为民〔一八〕,天久不雨,泉将下,百川竭〔一九〕,国将亡〔二十〕,民将灭矣,彼独不欲雨乎〔二一〕?祠之何益!」景公曰:「今为之柰何?」晏子曰:「君诚避宫殿暴露〔二二〕,与灵山河伯共忧〔二三〕,其幸而雨乎〔二四〕!」于是景公出野居暴露〔二五〕,三日〔二六〕,天果大雨,民尽得种时〔二七〕。景公曰:「善哉!晏子之言,可无用乎!其维有德〔二八〕。」
〔一〕 则虞案:太平御览三十八、又八百七十九、又九百三十二、艺文类聚一百、合璧事类二、记纂渊海五引俱作「齐大旱」,无「逾时」二字。说苑辨物作「齐大旱之时」。元本「时」作「峕」,「时」「峕」古今字,今当一律作「时」。
〔二〕 刘师培校补云:「案寰宇记十八引作『问群臣』,事文类聚前集五引作『乃召群臣而问』。」◎则虞案:合璧事类二引「问」上有「而」字。
〔三〕 黄以周云:「『饥』当依元刻本作『饥』。」说苑、艺文类聚两引俱作「饥」,惟御览引作为「饥」,元本作「饥」,顾校改为「饥」耳。◎则虞案:「且」,御览八百七十引作「皆」,三十八引仍作「且」。艺文类聚一百作「民且饥色」,七引作「民有饥色」。
〔四〕 王念孙云:「案『卜云』本作『卜之』,此草书之误也,若作『云』,则当别为一句,破碎不成文理矣。艺文类聚灾异部、御览咎征部六并引作『吾使人卜之』,说苑辨物篇同。」
〔五〕 则虞案:御览三十八引作『旅在高山广泽」,又八百七十九、艺文类聚七及一百俱引作「广泽」。说苑辨物、寰宇记十八亦作为「泽」。
〔六〕 孙星衍云:「言少少赋民,以为祭山之费。『祠』,初学记、御览作『祀』。」◎卢文弨云「『祠』,御览八百七十九作『招』。按周礼男巫『旁招以茅』,招,四方之所望祭者。他卷亦或作『祠』作『祀』。」◎王念孙云「案作『招』者,误字也。御览固多误字,不必附会以周官之『旁招』。且祠是祭名,而招非祭名,可言『祠灵山』『祠河伯』,不可言『招灵山』『招河伯』也。(周官『男巫掌望祀望衍授号,旁招以茅』。望是祭名,而招非祭名,故可言『望于山川』,不可言『招于山川』。)按下文『晏子曰「祠此无益也」』,『公曰「吾欲祠河伯」』,其字皆作『祠』。又此章标题云『景公欲祠灵山河伯,』其字亦作『祠』,则此文之本作『祠灵山』,明矣。御览咎征部虽作『招灵山』,而下文之『祠此无益』及『祠河伯』仍作『祠』,则『招』为『祠』之误,明矣。初学记天部下、御览时序部二十并引作『祀灵山』,『祀』『祠』古字通,则仍是『祠』字。艺文类聚山部、灾异部及御览天部十一并引作『祠灵山』,说苑同。」◎则虞案:初学记二、宋本御览十一、三十八又八百七十九、合璧事类二引俱作「祠」,无作「招」者,王说是也。
〔七〕 刘师培校补云:「艺文类聚一百引作『群臣皆莫有对者』,御览八百七十九引同,无『有』字。」
〔八〕 则虞案:合璧事类二引「不」上有「此」字。
〔九〕 孙星衍云:「『固』,初学记作『故』。『为发』,艺文类聚、太平御览作『毛发』,非。」◎刘师培校补云「寰宇记引作『为毛发』。庄子逍遥游释文引地理书云:『山川草木为发,』则『毛』为衍字。」◎则虞案:御览十一、三十八、记纂渊海卷五引皆无「固」字。艺文类聚七引误作「因」,又类聚七、又一百、御览十一、三十八、八百七十九、合璧事类二引皆有「毛」字。此「毛」字恐沿说苑增。
〔一十〕孙星衍云:「『久』,初学记、御览作『苟』。」◎则虞案:御览三十八、八百七十九、记纂渊海五引皆无「久」字。
〔一一〕则虞案:初学记二、御览十一引无「将」字。史容山谷诗外集卷四注,两「将」字俱作「且」。御览三十八引作「发毛将焦」。类聚一百、御览十一、八百七十九、合璧事类二皆作「燋」,寰宇记十八作「焦枯」。合璧事类「热」又作「〈爇,下“灬改火”」。
〔一二〕则虞案:初学记二引「独」上有「久旱」二字。类聚七引「独」作「焉」,寰宇记作「犹」,史容山谷诗注引作「岂」,皆无「彼」字。
〔一三〕王念孙云:「『祠之无益』,案『无益』本作『何益』,上文已言『祠此无益矣』,故复作问词以终之曰『祠之何益』。若云『祠之无益』,则直与上文相复矣。说苑作『无益』,亦后人依误本晏子改之。下文论祠河伯之事,先言『无益』,而后言『何益』,正与此文相应。艺文类聚山部、灾异部及御览天部、咎征部、地部三并引作『祠之何益』,御览时序部作『祀之何益』,皆是『何』字。」◎则虞案:记纂渊海五引作「何益」,寰宇记、合璧事类俱作「无益」。
〔一四〕则虞案:御览十一、合璧事类二、记纂渊海五引皆无「不然」二字,御览八百七十九引有。
〔一五〕则虞案:御览十一引无「吾欲」二字。
〔一六〕则虞案:后汉书卷六十一周举传引作「晏子谏曰」,御览十一引无「不可」二字,说苑「可」字下有「祠此无益也」五字。刘师培云:「证以上节,似当有。」
〔一七〕则虞案:后汉书周举传引「河」上有「夫」字,「国」上有「城」字,说苑、事文聚类前集五,「国」上亦有「城」字。
〔一八〕孙星衍云:「『鳖』,说苑作『鳖』,是。俗从『鱼』。」
〔一九〕则虞案:御览八百七十九引「泉」上有「水」字,「川」下有「将」字,事文类聚前集五、合璧事类二、记纂渊海五,「川」下均有「将」字。案说苑作为「水泉将下,百川将竭」,指海本已据增「水」「将」二字,是也。
〔二十〕则虞案:御览八百七十九、记纂渊海五引「国」下无「将」字。事文类聚前集五、合璧事类二引作「国民将亡矣」。
〔二一〕则虞案:说苑「不欲」作「不用」。御览十一引无「彼」字。
〔二二〕则虞案:御览八百七十九、记纂渊海五引「诚」作「试」,「暴」作「曝」,以下句「幸」字观之,「试」字义长。「暴露」者,孙星衍云:「说文:『暴,晞也。从日出廾米。』玉篇:『步卜切,又蒲报切。』」
〔二三〕则虞案:御览八百七十九、记纂渊海五引作「与山河共忧」。事文类聚、合璧事类引「共」下皆有「其」字。
〔二四〕则虞案:初学记二引作「当雨」,御览十一、三十五引作为「其索雨乎」。作「幸」字是,「索」「幸」形近而讹。
〔二五〕王念孙云:「『野』下本无『居』字,『出野暴露』四字连读,后人误以『出』字绝句,故又于『野』下加『居』字耳。初学记、太平御览引此皆无『居』字,说苑同。」◎则虞案:王说是也。御览八百七十九引「出野」作「即出」,事文类聚作「乃出」,足见不从「出」字绝读。
〔二六〕则虞案:初学记、御览十一引无「三日」二字。
〔二七〕孙星衍云:「『时』读如『莳』,说文:『更别穜。』说苑作『树』。」
〔二八〕则虞案:说苑「德」下有「也」字。
    景公贪长有国之乐晏子谏第十六
  景公将观于淄上〔一〕,与晏子闲立〔二〕。公喟然叹曰〔三〕:「呜呼!使国可长保而传于子孙〔四〕,岂不乐哉?」晏子对曰:「婴闻明王不徒立〔五〕,百姓不虚至。今君以政乱国,以行弃民久矣,而声欲保之〔六〕,不亦难乎!婴闻之,能长保国者,能终善者也。诸侯并立,能终善者为长;列士并学〔七〕,能终善者为师。昔先君桓公,其方任贤而赞德之时〔八〕,亡国恃以存,危国仰以安,是以民乐其政而世高其德,行远征暴,劳者不疾,驱海内使朝天子,而诸侯不怨〔九〕。当是时,盛君之行不能进焉〔一十〕。及其卒而衰,怠于德而并于乐〔一一〕,身溺于妇侍而谋因竖刁〔一二〕,是以民苦其政,而世非其行,故身死乎胡宫而不举〔一三〕,虫出而不收〔一四〕。当是时也,桀纣之卒不能恶焉〔一五〕。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六〕。』不能终善者,不遂其君〔一七〕。今君临民若寇雠〔一八〕,见善若避热〔一九〕,乱政而危贤,必逆于众,肆欲于民,而诛虐于下〔二十〕,恐及于身〔二一〕。婴之年老,不能待于君使矣〔二二〕,行不能革〔二三〕,则持节以没世耳〔二四〕。」
〔一〕 王念孙云:「『将』字后人所加。『与晏子闲立』,即谓『于淄上』也。则上句本无『将』字明矣。群书治要及太平御览人事部六十九皆无『将』字。」◎淄上者,孙星衍云:「『淄』当为『菑』,地理志:『泰山莱芜,菑水所出,东至博昌入泲,幽州〈{穴浸},中“又改巾”〉。』括地志:『淄州县东北七十里原山,淄水所出,俗传云禹理水功毕,土石黑,数里之中,波若漆,故谓之淄水也。』」
〔二〕 则虞案:治要、御览四百二十八引无此句。
〔三〕 则虞案:治要引无「公」字。
〔四〕 则虞案:治要引无「于」字,御览「于」作「之」。
〔五〕 则虞案:治要「闻」下有「之」字。
〔六〕 王念孙云:「案『声』字义不可通,盖衍文也。群书治要无。」◎于省吾云:「按王说非是。治要不解『声』字之义而删之也,不可为据。声、犹言也,大戴记子张问入官『发乎声』,注『声、言也』,鬼谷子反应『以无形求有声』,注『声即言也』。吕氏春秋论人『听则观其所行』,『听』『声』字通,谓言则观其所行。」
〔七〕 则虞案:治要「学」作「立」。
〔八〕 则虞案:治要「方」上无「其」字。
〔九〕 孙星衍云:「『存』、『安』为韵,『德』、『疾』、『怨』为韵,『怨』急读得之。」
〔一十〕卢文弨云:「言不能有加也。」
〔一一〕于鬯云:「『并』本有『从』义,故其字从『从』,从,持二也。说文从部云:『并,相从也。』然则『并于乐』犹云『从于乐』也。问下篇云:『从南历时而不反谓之流,从下而不反谓之连,从兽而不归谓之荒,从乐而不归谓之亡,』彼四『从』字正可解此『并』字。『并于乐』,犹彼言『从乐』也。又后章云『是以从欲而轻诛』,『从乐』即『从欲』也。后章又云『今君嗜酒而并于乐』,放此。或云『并』读为『屏』,或为『庰』。『屏』『庰』皆训『蔽』,见说文尸部、广部。谓为淫乐所蔽,故云『蔽于乐』。」
〔一二〕孙星衍云:「治要『因』下有『于』字,『刁』,古作『刀』。」◎王念孙云:「案『因』下亦有『于』字,与上句对文,而今本脱之。群书治要有。」◎顾广圻云:「『因』当作『困』。」◎钱熙祚云:「『因』为『困』误。」◎则虞案:指海本据补「于」字。
〔一三〕孙星衍云:「胡宫,史记正义引颜师古云:『身死乎寿宫,』『胡』之言『胡寿』,盖一宫二名。」◎则虞案:史记正义引颜师古曰云者,乃颜氏引吕氏春秋知接篇文,亦作「寿宫」。张纯一云:「胡宫即齐先君胡公静之宫,胡公寿考,故亦称『寿宫』。」此说似是而非之也。齐世家言胡公都薄姑,献公徙临淄,地非一处,寿宫自非胡公之宫明矣。且古亦未有以先公之号名宫室者,所云不足信。
〔一四〕孙星衍云:「管子小称篇:『堂巫、易牙、竖刁、公子开方,四子作难,围公一室不得出,乃援素幭以裹首而绝死。十一日,虫出于户,乃知桓公之死也,葬以杨门之扇。』史记齐世家:『桓公尸在床,六十日尸虫出于户。』」◎则虞案:吕氏春秋知接作「虫流出于户上」。
〔一五〕孙星衍云:「不能更恶于此也。」
〔一六〕孙星衍云:「大雅荡之篇。」
〔一七〕则虞案:治要「君」作「国」。
〔一八〕则虞案:御览四百二十八引「若」作「如」。
〔一九〕则虞案:御览四百二十八引下有「不亦难乎」四字。
〔二十〕王念孙云:「『诛虐』,本作『虐诛』,『虐诛』与『肆欲』对文,倒言之则文义不顺。群书治要正作『虐诛』。」◎则虞案:治要「于」作「其」。
〔二一〕则虞案:治要「身」下有「矣」字。
〔二二〕王念孙云:「案『于』字涉上文四『于』字而衍。外上篇曰『婴老不能待君之事』,文义与此同,则本无『于』字,明矣。群书治要无。」◎于省吾云:按『使』字不词,本应作『事』,金文『使』『事』同字,外篇第十五『婴老不能待公之事』,义与此同。」
〔二三〕孙星衍云:「仓颉篇:『革,戒也。』说文;『諽,更也,』『革』省文。」
〔二四〕则虞案:治要「耳」作「矣」。
    景公登牛山悲去国而死晏子谏第十七
  景公游于牛山〔一〕,北临其国城〔二〕而流涕曰:「若何堂堂去此而死乎〔四〕!」艾孔〔五〕、梁丘据皆从而〔六〕泣〔七〕。晏子独笑于旁〔八〕,公刷涕而顾晏子曰〔九〕:「寡人今日游悲,〔一十〕孔与据皆从寡人而涕泣,子之独笑,何也?」晏子对曰:「使贤者常守之,则太公、桓公将常守之矣〔一一〕;使勇者常守之,则庄公、灵公将常守之矣〔一二〕。数君者将守之,则吾君安得此位而立焉〔一三〕?以其迭处之,迭去之,至于君也,而独为之流涕,是不仁也。不仁之君见一,谄谀之臣见二〔一四〕,此臣之所以独窃笑也〔一五〕。」
〔一〕 孙星衍云:「文选注作『牛首山』。括地志:『齐桓公墓在临淄县南二十一里牛山上,亦名鼎足山,一名牛首堈。』」◎则虞案:史记齐世家正义引同。
〔二〕 则虞案:文选卷十三注引作「临齐国」。凌本自「北」字截读,非也。「北临」犹「北面」,与下章作「北面望睹齐国」同。
〔三〕 则虞案:文选卷十三注引作「乃流涕而叹曰」。御览二十八、六十二两引皆无「而」字。韩诗外传十、列子力命俱用此文。外传上有「美哉国乎,郁郁泰山」,列子作「美哉国乎,郁郁芊芊」,此处似挩二句。
〔四〕 则虞案:列子作「若何滴滴去此国而死乎」。盖「滂」作为「(图) 」,与「滴」形近而讹。文选卷十三注引作「奈何去此堂堂国者而死乎」,韩诗外传同。窃疑此处本作「若何去此旁旁而死乎」,「旁旁」,大也,又盛也,见广雅释训;「堂堂」亦训「盛」,见剧秦美新注。是「堂堂」即「旁旁」之假借,后讹为「滂」,而越在「去此」之上,因前后有「流涕从而泣」语,致误为滂沱之义。又文选二十八、六十一注引皆无「滂滂」二字。
〔五〕 孙星衍云:「姓艾,名孔。列子作『史孔』。」◎卢文弨云:「列子『史』,释文仍作『「艾」,五盖切』。」◎苏舆云:「艾,齐地。孔盖以地为氏。」◎刘师培校补云:「元和姓纂十四『泰艾姓』条云:『晏子春秋齐大夫艾孔之后。』即左传裔款也。」◎则虞案:是也。本书又作会谴,皆齐人音殊。
〔六〕 则虞案:文选二十八、六十注引无「从而」二字。
〔七〕 则虞案:列子「而泣曰」下有「臣赖君之赐,疏食恶肉,可得而食,驽马棱车,可得而乘也,且犹不欲死,而况吾君乎」。韩诗外传十略同。或晏子原有此文,后挩耳。
〔八〕 则虞案:文选二十八、六十注引无「于旁」二字,十三引作「晏子独笑曰」。
〔九〕 则虞案:列子作「雪涕」,文选二十八注引作「公收涕而问之,晏子曰」。卷六十引与二十八注同,惟「涕」作「泪」。
〔一十〕则虞案:列子「日」下有「之」字,当据补。
〔一一〕则虞案:文选二十八、又六十注引作「使贤者常守,则太公桓公有之」。
〔一二〕孙星衍云:「灵公名环,庄公父。史记齐世家:『二十七年,晋使中行献子伐齐,齐师败,灵公走入临淄。晏婴止灵公,灵公勿从,曰:「君亦无勇矣。」』亦好勇之证。」◎苏舆云:「『庄公』当在『灵公』下,传写误倒。」◎则虞案:列子「勇」上有「有」字,文选二十八、六十注引作「使勇者常守,则庄公有之」。
〔一三〕则虞案:文选二十八、六十一注引作「吾君安得有此」。列子、外传犹有文一段,盖兼用谏第十八之文。
〔一四〕则虞案:列子作「见不臣之君,见谄谀之臣,臣见此二者」。外传作「见怯君一而谀臣二」,文选二十八、六十作「见不臣之君一,谄谀之臣二」。
〔一五〕则虞案:文选两引皆无「窃」字。
    景公游公阜一日有三过言晏子谏第十八〔一〕
  景公出游于公阜〔二〕,北面望睹齐国曰〔三〕:「呜呼!使古而无死,何如〔四〕?」晏子曰:「昔者上帝以人之殁为善〔五〕,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六〕。若使古而无死,丁公、太公将有齐国〔七〕,桓、襄、文、武将皆相之〔八〕,君将戴笠衣褐〔九〕,执铫耨〔一十〕以蹲行畎亩之中〔一一〕,孰暇患死!」公忿然作色,〔一二〕不说。无几何而梁丘据御六马而来〔一三〕,公曰:「是谁也?」晏子曰:「据也。」公曰:「何如〔一四〕?」曰:「大暑而疾驰,甚者马死,薄者马伤,非据孰敢为之〔一五〕!」公曰:「据与我和者夫〔一六〕!」晏子曰:「此所谓同也〔一七〕,所谓和者〔一八〕,君甘则臣酸,君淡则臣咸。今据也甘君亦甘〔一九〕,所谓同也,安得为和!」公忿然作色〔二十〕,不说。无几何,日暮,〔二一〕公西面望睹彗星〔二二〕,召伯常骞,使禳去之〔二三〕。晏子曰:「不可!此天教也。日月之气,风雨不时,彗星之出,天为民之乱见之,故诏之妖祥〔二四〕,以戒不敬〔二五〕。今君若设文而受谏〔二六〕,谒圣贤人,虽不去彗,星将自亡〔二七〕。今君嗜酒而并于乐,政不饰而宽于小人〔二八〕,近谗好优,恶文而疏圣贤人,何暇在彗〔二九〕!茀又将见矣〔三十〕。」公忿然作色〔三一〕,不说。及晏子卒〔三二〕,公出,背而泣曰〔三三〕:「呜呼!昔者从夫子而游公阜,夫子一日而三责我〔三四〕,今谁责寡人哉!〔三五〕」
〔一〕 则虞案:此章三责,皆与左氏合。一曰「古而无死」者,此即用左昭二十年传文。传曰:「饮酒乐,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晏子对曰:『古而无死,则古之人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萴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大公因之。古者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二曰梁丘据驰及和同之对者,亦昭二十年传文。传曰:「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台,子犹遄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小火酰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且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又曰:『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三曰禳除彗星者,见左昭二十六年传文。传曰:「齐有彗星,齐侯使禳之。晏子曰:『无益也,祗取诬焉。天道不謟,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于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乱,民卒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公说,乃止。」三者皆与左氏合,而辞有不同。
〔二〕 则虞案:初学记十八引作「公皋」,无「于」字。治要及御览七百六十五引作「景公出游」。公阜者,孙星衍云:「不详其地。」长孙元龄云:「『公』与『堂』篆体颇似。左传庄九年杜注:『齐地。』◎则虞案:「堂阜」又见文十五年传,堂阜即今山东蒙阴县,与鲁界,去齐之都城远甚,且「公」「堂」篆体不相近,长孙之言未可信。左传作「遄台」,在临淄西南,此云北望,盖即其地。
〔三〕 则虞案:初学记无「睹」字。
〔四〕 陶鸿庆云:「昭二十年左传:『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此文『何如』上当补『其乐』二字,意始明。」◎则虞案:治要作「如何」,初学记引无「使」字,桓谭新论形神引作「何若」。
〔五〕 孙星衍云:「『死』,一本作『没』,非。」◎王念孙云:「案孙本改『没』为『死』,非。『没』亦『死』也,不必依上下文改『没』为『死』,元刻本及治要皆作『没』,自是旧本如此。」◎则虞案:列子天瑞引作「善哉古之有死也」;治要引无「者」字;新论、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吴怀保本、杨本、凌本、吴本、指海本,「死」均作「没」,惟吴勉学本作「死」。
〔六〕 孙星衍云:「列子天瑞篇引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则虞案:新论「伏」作「如」。
〔七〕 孙星衍云:「丁公,名伋,太公子。说文作『玎』,谥法解『述义不克曰丁。』」◎则虞案:初学记无「若使」「丁公」四字,「将」作「长」,治要有「大公」二字,御览七百六十五引亦无「丁公」。孙云「丁公名伋」云者,齐世家「子丁公吕伋」,古今人表同。「说文作玎」云者,说文玎篆下云:「公子伋谥曰玎公。」「谥法」云者,齐世家正义引同。案丁公子曰乙公,乙公子曰癸公,此丁、乙、癸乃周初以干支为名,非谥,说文文有脱讹。左昭三年传作「大公丁公」。此处「丁公」二字当在「大公」二字之下。
〔八〕 孙星衍云:「襄公,名诸儿;文公,名赤;武公,名寿;皆齐君。」
〔九〕 则虞案:韩诗外传、治要「君」上俱有「吾」字。御览七百六十五引「君」作「吾」。
〔一十〕孙星衍云:「说文:『铫,田器;耨,薅器也。』玉篇『铫,弋昭切。』『耨』当为『〈木辱〉』。」◎则虞案:杨本「铫」作「锸」。
〔一一〕则虞案:御览七百六十五引无「蹲」字,「中」下有「也」字。韩诗外传十作「立乎畎亩之中」。
〔一二〕则虞案:初学记十八、治要俱无「忿然作色」四字。
〔一三〕孙星衍云:「『御』,初学记作『乘』。景公驾八,则据御六,皆僭也。」◎王念孙云:「按『御』本作『乘』。此后人以意改之也。『梁丘据乘六马而来』,言其僭也,若改『乘』为『御』,则似为景公御六马矣。」◎黄以周亦以为当从治要及初学记作「乘」。◎陶鸿庆云:「作『御』者是也。下文晏子曰:『大暑而疾驰,甚者马死,薄者马伤,非据孰敢为之!』玩其语意,是据所御者,正是景公之车,故晏子言疾驰伤马,非据莫敢为也。果如王说,晏子当斥其僭,不当如是云云矣。礼记曲礼篇:『乘君之乘车,不敢旷左,左必式。』郑注云『君存恶空其位,』是古者人臣得乘君车之证。」◎则虞案:初学记无「何」「而」「而来」四字。治要「梁」上亦无「而」字,指海本据王说改「御」为「乘」。
〔一四〕王念孙云:「按『何如』二字与上下文义不相属,疑当作为『何以知之』(言何以知其为据),故晏子对曰:『大暑而疾驰,非据孰敢为之!』今本『知』误作『如』,又脱『以之』二字。」◎则虞案:指海本改作「何以知之」。
〔一五〕则虞案:初学记、御览皆无「曰大暑」至「敢为之」二十字。
〔一六〕则虞案:左昭二十年传作「唯据与我和夫」,初学记引晏子无「者」字,「夫」作「乎」,文苑英华七百四十九王志愔应正论引同。
〔一七〕则虞案:初学记、御览四百二十八引晏子俱作「此同也」,应正论引作「此同也,非和也」,左昭二十年传作「据亦同也,焉得为和」,此即用其文而辞稍略。「非和也」三字当据增,与下句始联贯。
〔一八〕御览四百二十八引作「和者」。应正论作「夫和者」。
〔一九〕王念孙云:「按『今据也甘君亦甘』,本作『今据也君甘亦甘』。『君甘亦甘』,谓据之同于君,非谓君之同于据也。若倒言之,则非其旨矣。治要及御览人事部六十九并作『今据也君甘亦甘』。」◎苏舆云:「王说是。『君甘亦甘』,即左传『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意。」◎则虞案:王苏说是也。应正论作「君甘亦甘」,御览四百二十八引作「君甘则甘」,可证。指海本据王说乙,杨本作「今据也甘」句,「君亦甘」句,误。
〔二十〕则虞案:初学记、治要均无「忿然作色」四字。
〔二一〕则虞案:治要无「日暮」二字,初学记无「何日暮」三字。
〔二二〕则虞案:治要「面」作「北」。
〔二三〕孙星衍云:「骞,字伯常,名骞。」◎则虞案:治要「禳」作「攘」,「去」上有「而」字。续汉书天文志注引「召」作「使」,无下「使」字。
〔二四〕孙星衍云:「『诏』当为『绍』,说文无『诏』字,见二世刻石。」
〔二五〕则虞案:治要「戒」作「诫」。
〔二六〕俞樾云:「按『设』疑『说』字之误。『说』读为『悦』,下文云『恶文而疏圣贤人』,『恶文』与『说文』正相对成义。」◎陶鸿庆云:「『设』,犹假也,『文』,谓天象,高诱注淮南天文训云:『文者,象也,』是也。此承上文『诏之妖祥,以戒不敬』,言君当假以自警耳。下云『恶文』,正指景公禳彗言之。俞氏以『设文』二字难通,疑『设』为『说』字之误而读为『悦』,则所谓『文』者何所指乎。」◎于省吾云:按俞说非是。『设』『翕』古字多通用,书盘庚『各设中于乃心』,汉石经『设』作『翕』,墨子修身『设壮日盛』,即『翕庄日盛』,均其证也。书皋陶谟『翕受敷施』,伪传『翕,合也』,『合』与『受』义相因,『翕受』謰语,『翕文』亦『受文』之义。下云『恶文而疏圣贤人』,『疏』亦与『恶』义相因。」◎则虞案:以下文「近谗好优,恶文而疏圣贤人」勘之,此句当作「设文受谏而谒圣贤人」,文义始顺。
〔二七〕文廷式云:「『星』当作『彗』,下文『何暇在彗』,亦无『星』字。」
〔二八〕于鬯云:「『饰』当读为『饬』。小戴月令记孔疏云:『定本「饰」俗本作「饬」,』庄子渔父篇陆释云:『「饰」,本作「饬」,』并其例也。诗六月篇毛传云:『饬,正也。』国语吴语韦解云:『饬,治也。』然则『政不饬』者,谓政不正政不治耳,作『饰』非义。」
〔二九〕于鬯云:「『何暇』,语助,若言『岂但』。」◎则虞案:治要上方校语云:「在疑去。」刘师培引戴望校语同。
〔三十〕孙星衍云:「『茀』,谷梁传:『孛之为言犹茀也。』」◎则虞案:「茀」即「孛」,亦彗之类。天官书索隐曰「茀即孛星」。春秋文十四年『有星孛入于北斗」,易纬「彗茀将将」,皆以「茀」为之,盖茀之状与彗略异,光芒四射,如草木旁出。
〔三一〕则虞案:治要亦有「忿然作色」四字。
〔三二〕则虞案:治要作「无几何,晏子卒」。
〔三三〕孙星衍云:「初学记作『出位屏而泣』。白帖亦作『泣』,今本『泣』作『立』,非。」◎王念孙云:「按此文本作『公出屏而立』,『立』即『泣』字也。古者天子外屏,诸侯内屏,此言晏子卒而朝无谏言(见下文),景公出屏而见群臣,因思晏子而泣也。今本『出屏』作『出背』,则义不可通。初学记引作『出位屏而泣』,『位』字乃衍文耳。『泣』各本皆作『立』,考集韵『泣』字又音立,云:『猋泣疾貌,』是『泣』与『立』同音,故哭泣之『泣』,亦通作『立』。治要正作『公出屏而立』。」◎则虞案:指海本已改作「出屏而泣」。
〔三四〕孙星衍云:「谓谏古而无死、据与我和及禳彗星。左传齐景公言古而无死及据与我和事在鲁昭二十年,齐有彗星事在鲁昭二十六年,与景公自云一日三责者不合。然春秋经不书齐彗星,或左氏于二十六年举齐侯与晏子论陈氏之事,并溯晏子彗星之对,亦以彗星为陈氏之祥也。是此书足证左传之不及。太史公十二诸侯年表误以彗星在鲁昭二十六年而小异。」◎则虞案:初学记、治要「三」上俱无「而」字,治要又无「公阜」二字。「昔者」二字。文廷式云:「『昔者』当作『昔吾』。」
〔三五〕孙星衍云:「『谁』,一本作『孰』。」◎则虞案:治要、初学记、白孔六帖三十九引俱作「今孰责寡人乎」。元刻本重「今」字,无「谁」字,误。吴勉学本、杨本、凌本、吴本皆作「谁」。活字本、绵眇阁本作「孰」,吴怀保本空一格。
    景公游寒涂不恤死胔晏子谏第十九〔一〕
  景公出游于寒涂,睹死胔〔二〕,默然不问〔三〕。晏子谏曰:〔四〕「昔吾先君桓公出游,睹饥者与之食,睹疾者与之财〔五〕,使令不劳力,籍敛不费民〔六〕。先君将游,百姓皆说曰:『君当幸游吾乡乎!』今君游于寒涂,据四十里之氓,殚财不足以奉敛,尽力不能周役民氓,饥寒冻馁,死胔相望〔七〕,而君不问,失君道矣。财屈力竭,下无以亲上;骄泰奢侈,上无以亲下。上下交离,君臣无亲,此三代之所以衰也〔八〕。今君行之,婴惧公族之危,以为异姓之福也。」公曰:「然!为上而忘下,厚藉敛而忘民〔九〕,吾罪大矣。」于是敛死胔,发粟于民〔一十〕,据四十里之氓〔一一〕不服政其年〔一二〕,公三月不出游〔一三〕。
〔一〕 则虞案:杨本此章缺。
〔二〕 孙星衍云:「太平御览作『瘠』,下同。说文『{此骨}』,或从『肉』。汉书注臣瓒曰:『枯骨曰骼,有肉曰胔。』师古曰:『才赐切,胔瘠声之缓急。』」
〔三〕 孙星衍云:「『默』,太平御览作『嘿』,俗。」
〔四〕 则虞案:御览四百八十六引无「谏」字。
〔五〕 则虞案:御览四百八十六引无两「之」字。「饥」作「饥」,「疾」作「病」。
〔六〕 孙星衍云:「『籍敛』,荀子君道篇『籍敛忘费』,墨子非乐篇『厚耤敛乎万民』。」
〔七〕 孙星衍云:「『馁』当为『餧』。」◎则虞案:御览引作「馁」,「胔」作「瘠。」
〔八〕 孙星衍云:「一本作『哀』,非。」
〔九〕 黄以周云:「元刻本上作『籍敛』,此作『藉敛』,孙刻本『籍敛』『藉敛』亦多错出,卢校本并改作。『藉敛』。」
〔一十〕孙星衍云:「『于民』,太平御览作『赈民』。」◎则虞案:御览四百八十六引「胔」作「瘠」,「民」作「贫」。孙氏作「赈民」,非。
〔一一〕苏舆云:「『氓』,旧刻及浙局本作『民』。」◎黄以周云:「『民』,元刻作『氓』,与上同,今改从元刻。」◎则虞案:吴勉学本正作「民」。
〔一二〕王念孙云:「按『其』为『期』,『不服政期年』,即王制所云『期不从政』也。『公三月不出游』,『三月』与『期年』正相对。」◎苏时学云:「『不服政』,谓宽其力。『其』与『期』通。」
〔一三〕则虞案:御览引无「公」字。
    景公衣狐白裘不知天寒晏子谏第二十
  景公之时,雨雪三日而不霁〔一〕。公被狐白之裘〔二〕,坐堂侧陛〔三〕。晏子入见,立有间,公曰:〔四〕:「怪哉〔五〕!雨雪日而天不寒〔六〕。」晏子对曰:「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婴闻古之贤君饱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七〕,逸而知人之劳〔八〕。今君不知也。」公曰:「善!寡人闻命矣。」乃令出裘发粟,与饥寒〔九〕。令所睹于涂者〔一十〕,无问其乡;所睹于里者,无问其家;循国计数,无言其名〔一一〕。士既事者兼月,疾者兼岁〔一二〕。孔子闻之曰:「晏子能明其所欲,景公能行其所善也。」
〔一〕 则虞案:艺文类聚二、意林卷一、文选二十四卷注、事类赋注三、御览十二、三十四、又六百九十四引皆作「雨雪三日」,无「而不霁」三字,归评本无「之」字,亦无「而」字。
〔二〕 孙星衍云:「『公被』,意林、文选注、艺文类聚作『披』。」◎则虞案:胡刻选注、聚珍版意林、明刻艺文类聚二皆作「被」,与孙见有异。御览三十四、六百九十四引作「披」,事文类聚前集十二作「衣」。
〔三〕 王念孙云:「按此本作『坐于堂侧阶』,今本脱『于』字,『阶』字又误作『陛』。凡经传中言坐于某处者,『于』字皆不可省。治要及钞本北堂书钞衣冠部三(明陈禹谟本依俗本晏子改『阶』为『陛』,而『于』字尚未删)并引作『坐于堂侧阶』,意林及文选何晏景福殿赋注、曹植赠丁仪诗注、谢朓郡内登望诗注并引作『坐于堂侧』,虽详略不同,而皆有『于』字。又经传皆言『恻阶』(顾命『立于侧阶』,杂记『升自侧阶』),无言『侧陛』者。当依治要、北堂书钞作『坐于堂侧阶』。」◎则虞案:王说是也。册府元龟二百四十二引亦作「阶」。
〔四〕 孙星衍云:「『公曰』,意林作『谓晏子曰』。」
〔五〕 则虞案:意林脱「怪哉」二字。
〔六〕 则虞案:文选卷二十四注引作「雨雪三日天下不寒何也」,艺文类聚二、御览十二、三十四、六百九十四引作「雨雪三日不寒」。意林、事文类聚作「三日雨雪而天不寒」。
〔七〕 则虞案:北堂书钞百五十二引作「古之贤君温饱而能知民饥寒」,艺文类聚二,御览十二、三十四、六百九十四、事类赋三引无两「之」字。又六百九十四引「贤」下有「者」字,记纂渊海六十七亦作「贤者」,惟「者」下无「君」字;意林「而」皆作「则」。
〔八〕 则虞案:意林、文选注、书钞、艺文类聚、御览、记纂渊海均无此句,册府元龟引有,「劳」下有「者」
〔九〕 则虞案:此有二说:一曰作「出裘」者,刘师培云:「案治要『令』作『命』,事类赋注三引『出』作『脱』,『与』上有『以』字,『寒』下有『者』字,册府元龟有『以』字,玉海百九十五所引亦有『者』字,事文类聚亦作『以与饥贫者』,是『以』字『者』字碻为挩文。又御览六百九十四引作『公乃命出裘以与寒,发粟以与饥』,书钞百五十二引作『乃出裘衣发仓粟以拯饥寒,民皆悦之也』。与此均殊。」案:文选卷十三注引作「出裘发粟以与饥人」,艺文类聚二、御览三十四作「出裘发粟以与饥寒者」,事类赋作「脱裘发粟」,王念孙从此。二曰作「去裘」者,俞樾云:「按国中之寒者何限,必人人衣之以裘,势必无以给之。且文王之民,老者衣帛而已,未闻其衣裘也。『出裘』当作『去裘』,意林作『公乃去裘』,是也。公本被狐白之裘,闻晏子之言不安于心,令左右之人为之去裘,故曰『乃令去裘』也。『发粟与饥寒』,本作『发粟与饥人』,因『去裘』误作『出裘』,遂改『饥人』为『饥寒』,艺文类聚、御览诸书引此文,又因『饥寒』二字于文未安,于『饥寒』下增『者』字,皆非晏子原文也。文选雪赋注引作『以与饥人』,可据以订正。」苏舆云:「俞说是,第从意林作『去』,则泥矣。『出』即『去』,无烦改字以就其说。诗宾筵郑笺、荀子大略篇杨注、史记韩长孺传索隐皆训『出』作『去』,并其证矣。」是苏舆以前一说也。
〔一十〕则虞案:绵眇阁本、吴勉学本作「今」。
〔一一〕则虞案:归评本作「无名其言」,误。
〔一二〕苏舆云:「兼月,兼一月之粟;兼岁,兼一岁之粟。『事』,谓已有职业可任者,故但兼月;『疾』则病苦无能为之人,故须兼岁乃可自给也。」◎长孙元龄云:「事者,谓冠昏丧祭等多用度之事。」
    景公异荧惑守虚而不去晏子谏第二十一
  景公之时,荧惑守于虚〔一〕,期年不去〔二〕。公异之,召晏子而问曰〔三〕:「吾闻之,人行善者天赏之,行不善者天殃之。荧惑,天罚也〔四〕,今留虚,其孰当之?」晏子曰:「齐当之。」公不说,曰:「天下大国十二〔五〕,皆曰诸侯,齐独何以当〔六〕?」晏子曰:「虚,齐野也〔七〕。且天之下殃〔八〕,固干富强〔九〕,为善不用〔一十〕,出政不行,贤人使远,谗人反昌,百姓疾怨,自为祈祥〔一一〕,录录强食〔一二〕,进死何伤!是以列舍无次,变星有芒〔一三〕,荧惑回逆,孽星在旁,有贤不用,安得不亡!〔一四〕」公曰:「可去乎?」对曰:「可致者可去,不可致者不可去。」公曰:「寡人为之若何?」对曰:「盍去冤聚之狱〔一五〕,使反田矣;散百官之财,施之民矣;振孤寡而敬老人矣〔一六〕。夫若是者,百恶可去,何独是孽乎〔一七〕!」公曰:「善。」行之三月,而荧惑迁〔一八〕。
〔一〕 则虞案:御览七引无「之」「于」字。
〔二〕 则虞案:御览七引作无「不」字。
〔三〕 刘师培校补云:「案开元占经三十二引作『公问晏子曰』。」
〔四〕 孙星衍云:「史记索隐引春秋文耀钩『赤帝,赤熛怒之神为荧惑,位南方,礼失则罚出』。」
〔五〕 苏时学云:「案景公时,晋、秦、齐、楚、吴、越最为大国,次则鲁、卫、宋、郑、陈、蔡,亦名邦也。故于诸国中独举十二为言,史记有十二诸侯年表,盖亦本此。」
〔六〕 王念孙云:「此承上文两『当之』而言,则『当』下亦有『之』字,而今本脱之。」◎刘师培校补云:「元龟作『何以独当之』,占经引作『齐何以独当之』。」◎则虞案:句下当据补「之」字。
〔七〕 则虞案:御览七引「虚,齐之分野」,占经引「虚,齐分野」。
〔八〕 刘师培校补云:「占经作『天下之殃』。」
〔九〕 孙星衍云:「太平御览节其文,作『当强为善』,非。」◎黄以周云:「『疆』字误,元刻本作『强』,音义不误。」◎则虞案:活字本、浙局本作「疆」,杨本、凌本、吴本均作「强」。
〔一十〕于鬯云:「既曰『为善』,又言『不用』,『用』与『为』当何别之?盖此『用』宜读为『勇』,『勇』谐『甬』声,『甬』即谐『用』声,故可借『用』为『勇』。『为善不勇』,与下句『出政不行』相对,『为』与『勇』、『出』与『行』字别,轻重一例也。且下文又云『有贤不用』,若此『用』非假字,则文亦犯复矣。」
〔一一〕陶鸿庆云:「『祈』读为『机』。周礼肆师职『及其祈珥』,故书『祈』作『几』,郑云『「祈」当为进禨之「禨」』也。禨,妖祥也。」◎则虞案:陶说是也。元龟「祈」作「灾」。
〔一二〕孙星衍云:「汉书萧曹赞『录录未有奇节』,师古曰:『录录,犹鹿鹿,言在凡鹿之中也。』」◎于鬯云:「『强』当为『强勉』之『强』,非『富强』之『强』,依说文当作『勥』,『勥』之古文作『{强力}』,正谐『强』声也。『食』当读为『饰』,尔雅释诂云:『食,伪也,』是正读『食』为『饰』,故训『食』为『伪』。『强饰』者,谓其强辨饰非耳,此即承上文『百姓疾怨,自为祈祥』而言。夫百姓既疾怨矣,而犹自为祈祥,苟非强饰其辞,何以祈祥乎?故曰『录录强食』,强食,强饰也,『食』字若从饮食义必不可解。录录,犹历录耳,重言与双声一也。」
〔一三〕刘师培校补云。「元龟作『不尝』,『尝』或『常』字,与此异。」
〔一四〕孙星衍云:「上皆韵语。」
〔一五〕刘师培校补云:「占经引『去』作『出』,元龟同。」
〔一六〕孙星衍云:「『田』、『民』、『人』为韵。」
〔一七〕刘师培校补云:「元龟作『独孽星乎』。」
〔一八〕刘师培校补云:「占经引『迁』作『乃迁也』。」
    景公将伐宋瞢二丈夫立而怒晏子谏第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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