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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勾践传

_2 佚名(现代)
  王僚厅中坐定后,姬光在旁陪座。笙鼓和鸣、厨子、酒吏献酒献菜、依次由阶下卫士搜身后膝行而进。宴会开始,先是一班半裸美女表演歌舞,只听得美女唱起《鱼丽》之歌:“鱼丽于目,躯鲨;君子有酒,旨目多。鱼所于圉,鲂鳢;君子有酒,多目旨。鱼丽于圉,鳜鲤;君子有酒旨目有。物其多矣;维其嘉矣……”
  两名美女上前敬王僚酒,王僚左拥右抱,举爵对姬兄道:
  “王兄真是孤的知己,知道寡人爱吃鱼,连唱的歌词也是鱼,那么筵席中什么都有了,却单单不见鱼哩。”
  姬光道:“是该上烧炙鱼了,今天本是请大王来尝太湖庖人做的烧炙的。来,快献上炙鱼!”姬光直身一传唤,忽然嘴角痉挛了一下,向后一倒。
  “王兄,你怎么啦?”王僚停箸问。
  姬光道:“臣足疾举发,痛彻心髓,需用大帛缠紧,其痛方止。大王宽坐片刻,容臣入内裹好足再奉陪。”
  “王兄请自便。有美人相伴,寡人将尽享快乐。”王僚说罢,拥着两名美人浪笑。姬光悄然隐入密室。
  “烧炙鱼来也一”阶下一声高叫,王僚醉目一看,只见一个赤身的厨子手捧一盘,盘中一条大炙鱼正冒着热气,其香四溢。“好香,好香!”王僚闻香咂舌,那厨子一步步跪上前来,渐近王僚案前。
  那厨子将炙鱼放在案上道:“大王请尝鱼!”
  王僚双眼盯着盘中之鱼,刚想用银箸去挟,忽然那厨子一跃而起,手向鱼盘一探,一道毫光朝王僚一闪,“噌”地一声,“鱼肠”剑穿透王僚身上三重金甲,只听得王僚“啊”地一声,向后倒去,立时气绝。
  说时迟,那时快,阶下御林军在专诸一跃时,已知不妙,但专诸使刀之快只在瞬间,御林军迟到一步,一阵刀垛剑劈,将专诸剁成一堆肉泥。同时,一直候在屏风后的勾践立即率众甲士杀出,双方一阵混战,御林军的刀剑怎能敌得过勾践的“磐郢”剑,只见青光闪处,粉红色水气迷漫,那是血雾!
  御林军尸体都拖出去了,剩下了专诸那堆肉泥,肉泥中唯有一柄“鱼肠”宝剑完好。
  此时的姬光从密窟中出来,他走到那堆肉泥前,看了看,弯腰从中将“鱼肠”剑拾起,拭了血污后道:“‘鱼肠’不愧是宝刀,只一下就结果了王僚之命,好剑好剑,哈哈……”
  勾践不忍那堆肉泥摊在厅中,上前禀道:“大将军,那专壮士……
  姬光一笑道:“他吗,成了废物一堆,埋了吧!噢,给他老母每月送些米去。”
  一家将上前说道“大将军,专诸的老母昨天已经死了。”
  姬光一拍额头,顿悟道:“对、对,今天中午,专诸告诉某,说是他老娘为叫他忠心报答本将军,昨晚上吊死了,说是免他有后顾之忧。忠心可嘉!忠心可嘉!我也不能让他母子俩白死,专诸有个儿子叫专毅,那么给他儿子做个官,就封他为上卿吧。”
  姬光一转脸,又向勾践道:“剑子今晚立了大功,不错。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办。”
  勾践问:“什么事?”
  “王僚有一美姬,人唤兰香夫人,孤欲见她,恐她不从,请你去劝劝她,她也是越人,同乡人好说话,要她像你一样顺从于孤。她住灵岩山行越姬宫,你去吧!”
  勾践满腹疑虑,嗫嚅一下后方说了声:“是,遵命。”慢慢地转身而去。
  勾践刚一走,姬光忽地目露凶光,吩咐手下道:“盯着他,若他有异常举动,给孤拿下!”
  初更时分,勾践已到灵岩山山脚下的行宫,丘岑之上,古松森然,在幢幢森木间,一座小小行宫静静耸立,门楣上有三个金色篆字:“越姬宫”。
  宫门冷落,杂草丛生,勾践上得台阶,举手拍门,过了些时,门轻轻启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宫女像幽灵似地出现,揉揉眼打量勾践说:“半夜三更,敲门作啥?”
  勾践听口音便知是越人,于是道:“禀婆婆,我叫欧剑子,从越地来,欲求见越姬兰香夫人,烦请禀报。”
  白头宫人也听出勾践是越人,瘪瘪嘴说:“兰香夫人吗,住在幽兰阁,她不轻易见人,你是同乡,说不定会见你的,跟我来吧。”
  白头宫人在前引路,穿过月洞门,顺着卵石铺的通道前行,只见前面有个大花圃,右边有个凉阁,左边有一棚舍,这里所栽的所悬的无处不是越地的兰花,月光下幽兰正吐着缕缕香气,朦胧中勾践觉得眼前的景致与当年母亲居室前的情景十分相似,脚下便迟疑起来……前面传来了白头宫人的招呼声:“小同乡,过来!”勾践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快步上前,白头宫人指着林阴深处一个玲珑的小阁楼说:“喏,那悬着吊兰的楼便是兰香阁,夫人还未睡,刚才我已去通报了,她说既是越地来的,你可以上去隔着门说几句。”说罢一颠一颠顾自走了。
  兰香阁珠帘沉沉,绮窗内寒灯未尽,冷月下的阁楼孤零零地在寒风中耸立着,四周啾啾的虫鸣声给人平添了几分哀凄,几分惆怅。
  勾践登上楼梯依言立定在阁门外,恭身道:“越人欧剑子深夜相扰,请夫人见谅。”
  一声幽幽的长叹后,隔门一人柔声说:“无妨。先说说你是越地何处人氏吧。”
  勾践闻声吃了一惊,那声音竞像日思夜想的母亲,但这可能吗?
  为不致于唐突,他抑止内心激动,低声答道:“禀夫人,小可家住憔岘城内。”
  “憔岘城?你父母是谁?”里面那人声音有些颤抖。
  “这……”勾践欲言又止。
  “今年多大了?”室内人焦问。
  “十七岁。”
  “十七岁?哦,我儿也该十七岁了。”
  “敢问夫人,你是哪里人?”
  “和你同住一城。”
  “何时入吴?”
  “五年前!”
  “五年前,我……我是践子,难道……你……你……”未等勾践说出。门大开,一个披散着黑发、头上戴兰草编成的发箍、颈上挂贝壳的项链、着绣花细麻裙衫的越女现身,勾践只觉得血往上涌,“娘——”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呼叫声,勾践扑向兰香夫人——若兰,跪倒在亲娘的脚下。
  母子骤然相逢,悲喜之情自不必说。勾践扶若兰进房坐定,告诉王僚已死等情况后,便询问母亲入吴的原因。
  原来五年前若兰夫人随允常来到吴国,吴王僚见若兰貌美,便起了夺美之心,他要挟允常若不把妻子留下,不仅自身有杀身之祸,而且还要发兵攻打越地,允常无奈只得将若兰留下,泪别时,他答应有朝一日设法救她回国。
  听罢母亲的诉说,勾践心头十分沉重,他知道父亲根本无力救回母亲,甚至说也不敢来救。吴王僚已死,母亲本该脱离苦海了,可新主在众姬妾中第一个垂涎的却是她,而作为儿子却又是新主的帮凶!那么,难道忍心母亲再遭不幸吗?正沉思中,若兰夫人道:“你爹爹安排欧师傅和你入吴帮姬光成事,指望我早日回故居里与他团聚,其实,我也没有一天不记挂你父子,那姬大将军也真是守信义之人,这么快就令我们母子得以相聚,如此看来,见你爹爹的面也不会远了。”见母亲喜形泪涟涟,勾践隐瞒了姬光给自己的使命,强颜道:“娘,今夜你就可离吴返越,我在外面备有快马,我们现在就走。”
  若兰夫人闻言正色道:“践儿,你不是说是跟师傅一同来的吗?我们怎能撇下他而去,再说你也得代我面谢姬大将军,人家有恩于我们,我们可不能不辞而别呀。”“娘……”
  此时一人急步登楼,勾践一开门,见是姬光的一名心腹将士,那人道:
  “奉大将军令,请剑公子速回梅里。”
  “什么事?”勾践一愣问。
  “胜玉小姐被王僚死党抓去了!”
  姬光当皖登上王座自号为阖闾。表面看来一切顺利,但流血事件却不断发生。王僚的大部分旧属想到姬光内有伍子胥、孙武、伯豁一班人在场,外有夫差搬来的郑、齐之兵,围着王城,而王僚之子庆忌及几位大将都远在楚国攻打,消息隔断,若反抗无疑是自家找死,于是一个个俯首称臣,但内中也有几个不服的,便被伍子胥等人一个个当廷杀死。
  勾践那天当晚返回梅里,不见姬光,赶到王宫,方知胜玉并未出事,而是姬光需要他护驾而已,一场虚惊才算平静。他本想再去见母亲一面,无奈新王不允,要他候命左右,不得擅离。接下去三天中,勾践便配合伍子胥去捕杀王僚的眷属,王僚的妻子当晚即悬梁自杀,其余备府的公主、公子不论男女老幼皆不幸免,只有几个王僚的宠姬被一一押入王宫,听候吴王阖闾发落。
  这一天,宫中有些异样,望云台四周布满了御林军。阖闾将吴宫三百名宫女召集到宫廷教场分二队席地坐定,自己登上望云台下诏说:“尔等中有不少是王僚旧日的宠爱,今寡人为使宫中人有规有矩,特命孙武将军操演尔等,使之进退有序,不得擅自乱动。”
  此时勾践随孙武亦同登望云台,只听那孙武道:“三百宫人分左右两队,有前王宠姬二人为队长,左姬、右姬在哪里?”此时两名御林军带两姬入场,勾践往台下一看,只见二姬披铠甲,戴头盔,右手握剑,左手握盾,在催迫下快步入场后在队前立定。再仔细一看,那右姬竟然是母亲,顿时勾践心头紧张起来,而此时若兰夫人也认出了在台上的儿子,脸色刹时如同死灰。此时孙武传令将黄旗二面分授二姬后复道:“二姬听了:鼓声敲一通,两队齐起,二通鼓左队右旋,右队左旋,三通鼓起,上三步向台叩拜,山呼万岁,俟鸣金敛队而退。”
  众女皆窃窃私语,不明何故。
  一通鼓起,左右姬忙将黄旗挥舞,宫女或起或坐,参差不齐,有的还笑了起来。任值令官大声禁止,众女仍不听指挥。
  孙武怒道:“约束不明,申令不信,将之罪,依法当斩,剑子何在?”
  勾践大吃一惊,脸色骤变,抗议道:“两姬有何罪,你要问斩!”
  阖闾拈须,转脸向勾践,微合的双目中射出两道冷光:“怎么,你不忍心杀她们?”
  勾践再次抗争:“我的剑不杀无罪之人。”
  见勾践不肯动手,孙武大怒,两目暴张,怒发冲冠,大声道:“你若抗令,就先杀你,再杀二姬。”说罢拔剑朝向勾践走去。
  “让我死——”随着一声尖叫,右姬——若兰手中的剑已向颈上抹去。说时迟、那时快,虎贲军手起刀落,两名队长首级落地。
  “杀人啦”恐怖的声音飘游在空气中,台上、台下一片混乱。
  勾践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迅即飞下台奔至“右姬”身旁,悲愤中发出如枭的惨叫声:“不能死,不能死!”山岳为之震撼,勾践直向阖闾扑去……此时阖间一闪,怒喝道:“好个欧剑子!竟敢背叛孤!还不给我拿下!”
  牛首山古木参天,山势雄峻。半山坳的空地上,熔炉遍地,炉火耀天。百余架风箱半夜“呼哧呼哧”地响着,数百余名炉工日夜不停劳作着,他们上身赤膊,不断地投炉、拉炭、制模、烧铸,又秘密地将所铸兵器送到梅里。铸工们与世隔绝,新王登位之事毫无所知。
  此刻的欧冶子正忙碌着,他将信守诺言,将最后一口“湛庐”剑铸好交给姬光,从此他便可携“子”离开吴国了。而眼下正是宝剑出炉的最后一天。想到他将与久别的勾践见面,他的干劲更足了。
  欧冶子立在炉台上,仰头观察,只见天色阴晦,雾气迷蒙,这鬼天气,炉温升高可难了。”他嘟哝一声,吩咐炉工:“拉得快,才能送得猛,风力足,炉温才能升高。大家加把劲!”
  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直奔而来,炉台上的欧冶子手搭凉棚一看,为首的就是姬光。人马迅速来到了跟前,欧冶子下了炉台,立在阖闾马前,躬身道:“冶子不知大将军光临,请恕罪。”
  一将瞪眼喝斥道:“要叫大王。”
  欧冶子一怔后忙改口道:“大王……噢,恭喜恭喜!”
  阖闾冷冷道:“唔。湛庐剑铸得怎样了?”
  欧冶子道:“恭喜大王,今天即可铸成。”
  阖闾道:“这就好。不过,铸剑最好用童男祭炉,那剑就举世无双了。”
  欧冶子讶然道:“童男?祭炉?这……”
  阖闾道:“剑坯在炉中,饱饮人血,会淬得更坚锐,此法最好!”
  欧冶子摆摆手道:“不行不行,冶子铸剑,从未用过此法,实不敢从命。”
  阖闾阴冷一笑,命令道:“听着,有一人可以用来祭炉!”
  欧冶子抬头一看,只见人群中有人牵出一匹马,马鞍上绑着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勾践。
  欧冶子大惊道:“大王,小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用他祭炉?”
  阖闾走到欧冶子面前,又一声冷笑:“好个小儿!你俩扮演父子,心怀叵测,旋小技蛊惑人心,竞至伺机背叛我,幸亏被孤及时识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勾践悲声大叫:“父亲,我们错了。我们助纣为虐,杀了虎,助了狼。这人心狠手辣,苍天不佑,把越女当牲畜杀,她死得好惨哪!”
  欧冶子明白了。他镇静了下来,对姬光一躬身,森然说:“大王,事至如今,不必多言。只是炉中宝剑未就,要祭炉我有一妙法。只有照我办法,炉中之剑才不会半途而废。”
  “快说!”
  “你先将剑子放下,我说。”
  阖间令人将勾践松绑,欧冶子跑上前去,“父子”相拥,大放悲声。
  “父亲——”勾践凝视着师父喊了一声,抬头时目光相遇中,欧冶子看到勾践那双鹰目跳动的火焰,这火焰像红炉中闪跃的火。这目光中,已没有了少年的清纯和天真,而只有火一般的怨愤和惨痛。
  俄顷,欧冶子拍拍勾践的脊背说:“孩子,你全都懂了,他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你若能生还故国,一定要振兴越国,报仇雪恨!”
  说罢,欧冶子将勾践一推,大步回身,向阖闾走去。
  “大王,要使所铸之剑成为神剑,除非是铸剑师亲身投炉焚身以成神器,这样方能使百神临观,大王不信的话,冶子可以一试。”
  说罢猛然转身,直向炉台走去。还未等众人明白,欧冶子纵身一跃,投入炉中,顷刻,炉膛腾起一股高高的火焰。
  “父亲!”勾践追到火炉边,望着熊熊炉火悲愤欲绝。他弯腰拾起炉台上的无柄断剑,紧盯着马上的阖间,那鹰眼中射出两股慑人的剑光直向阖间的胸膛刺去,阖间不由自主倒退了几步,大声吼道:“快将这小子投入炉中!”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一声摧人肝腑的悲叫在谷中响起:
  “把我也投进去——”
  阖闾闻声大惊,转头见女儿骑着一匹红色骏马狂奔着直冲炉台,其势恰如一道红色狂飙从天而降。勾践赶紧掷剑跃身从炉台上一下跳到胜玉的马背上,那马驮着两人冲出人群疾驰而去。
  阖闾想不到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犹豫间那红色马已无踪影。“给我追!”他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
  火云驹驮着勾践、胜玉似腾云驾雾一般,出山谷朝郑国方向奔驰着。他俩要穿过天目山,绕道去郑国。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幕,胜玉已气喘吁吁,她紧紧贴在勾践的胸膛上,听到了他那急剧的心跳,感觉到了那火热的血液在流动,她终于找到他了。
  那天,勾践被姬光所抓,胜玉便立即被监护起来。今天她从侍卫口中听到父亲的为人,为了巩固自己的王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瞅空逃过了监护人的眼睛,拼死来救她的剑哥哥。
  马终于缓下步来,勾践放松了缰绳,让马缓步而行,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吻胜玉。他觉得她是那样的清纯,那样的温柔,可她又是那样的勇敢,在刀丛中不顾一切地救下自己,可自己又怎样?母亲死了,她舍身救子,死得那样的壮烈;师傅死了,死得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别人——并非亲生儿子的生命。现在该怎么办?该选择生还是选择死?沉思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背后传来,胜玉惊叫一声,——
  “快,到那边躲一躲。”勾践一拍马,跃过小溪,从斜径小道隐入林中。
  吴兵过后,勾践对胜玉道:“看来你父亲都布了兵,该往哪儿走?”
  胜玉思忖片刻,对勾践道:“我母亲是宋人,宋王是我外公,不如我们改北道,穿过虞山,投奔外公去,怎样?”
  勾践点头道:“那也好。既然小姐是宋王的外甥女,不用关文,谅必也能过境。”
  胜玉侧头嫣然一笑道:“那当然。我不妨将你说成……说成是未婚夫婿,不就行了。只是我们要穿过茫茫密林,无人指引,如何是好?”勾践拍拍胜玉的柔肩道:“你放心,我可招唤鹰来引路。”
  说罢,仰天打了个尖锐的唿哨。不多时,天空中闪电似地掠下一头巨鹰,勾践擎鹰停在他的臂上。
  “鹰兄,久违了。我现在要去宋国,烦你带路。”
  那鹰“嘎”地一声呜叫,张开巨翅,腾空盘旋在上空。
  “这鹰与你极熟,是你从越国带来的?”“是的。鹰的目力特异,虽身在百寻高空,地面上小鼠恐也难逃它的眼睛。何况我的鹰像你的马,极通灵性,有它引路,我们不会迷道。”
  巨鹰在树梢飞旋引路,两人相依在马上抄近路向宋国边境急行。穿过虞山,已到宋国边境。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听了胜玉的陈述,不阴不阳地一笑,挥了挥手中一卷素绢道:“不是末将不放你俩入境,刚刚我们收到宋王诏令,说是胜玉公主驾到,便请过境入宫相见,至于他人,一律不得入境。”
  “为什么?”胜玉生气地问。
  那将指了指素绢,复道:“因为此人并非公主未婚夫,实是吴廷罪囚。你外公说不是不肯见容,实是因为大王年迈力衰,他不想因小事与吴国为仇。这是吴王——你父亲派人送来的罪囚图形,请公主过目!”说罢将素绢抖开,胜玉一瞥,果然上面画着勾践之像,气得胜玉一拍火云驹,狠声道:“我们走,我再不想见外公了。”
  那将士也不追赶,任他俩离去。
  火云驹驮着这对年轻人又进入虞山密林。此时天竞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勾践皱眉道:“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说。”
  胜玉一忖道:“虞山顶上有齐姬庙,我们去那里吧。”
  两人催骑进入山谷狭道。顺着蜿蜒山道约摸走了半个时辰,山谷豁然开朗,面前呈现出一片空地,四周环绕着险峰峭壁。
  空地上有一座小小庙宇,上书“齐姬庙”三个鸟篆大字。庙前百余口长方形的石棺静静排列着,前方有一小亭,翘檐悬挂铜铃,风雨中铜铃叮咚作响,平添几分凄清悲凉之感。
  庙门紧闭着,勾践架鹰与胜玉推门入内,只见四壁萧条,香火沉寂,蜘蛛网结满雕梁。风吹起殿上神龛幔帐,所现出的女像却是天香国色,宛然如生,给冷庙增色不少。
  两个叩拜齐姬画像毕,勾践再次细观女像,复又瞧瞧胜玉,道:“神像怎么与你十分相似?”
  “她是我母亲。”胜玉凄然说。
  “你母亲?”勾践颇感意外。
  “记得我在湖心亭所讲的故事吗?其实,我说的就是我生母的事。”
  “如此说来,那可恶的男人便是你父亲?”
  “不错。死在他手上的女人不少,庙外的石棺内的冤鬼都是,有的是杖杀,有的是逼死,有的是自杀,有越女、楚女、齐女……”
  勾践想起了母亲之死,鹰目怒睁,切齿道:
  “他为何要这样做?”
  胜玉冷笑道:
  “他说征服女人和征服猛士骁将、征服国家没有两样,有无比的快感。谁要对他有些微冒犯,便难逃他的毒掌。”
  “那么,我师父和我并未冒犯过他,他为何非置我们于死地?”
  胜玉叹口气道:“你呀,初出茅庐的嫩头一个。你想想,留着你师父对他多不利,他是铸剑能手,活着还能铸出更好的利剑,死了不就绝了后患。至于你么?他怀疑你不是欧冶子的儿子,暗中派侍卫注意你的行动,你有不慎他就动了杀机,以免你把仇恨的种子带回越地,对他酿成后患。再说你有如此高超的剑术,不为他所用,就必被他所除,剑哥哥,现在你我都陷入了死地啊!”
  勾践听后暗暗点头。对胜玉实说道:“我是越地酋长的儿子叫勾践,越姬是我生母。”
  胜玉瞪着清澈的眸子,复又满脸的天真神色问勾践:“你是酋长的儿子,以后掌了权,也会变得铁石心肠杀人不眨眼吗?”
  勾践木桩般站着,久久不语。
  胜玉见勾践沉吟不言,知他打击太大,赶紧转了话头,含笑道:“好了好了,别谈这些烦心事了。我们在此无人干扰,该高兴才是。来,我们生火,弄点吃的,好吗?”
  经胜玉一说,勾践才发现两人湿漉漉的,自己倒不要紧,胜玉怎受得了?急忙道:“我去弄些枯草枯枝来,你等着。”说罢走了出去,不多时复回来,怀中抱了大捆枯枝乱草,取出火石,点了火,火堆烧得旺旺的,勾践将案上的供品拿来,都是些水果递给胜玉,两人一起吃果子聊以充饥。
  望着闪烁跳跃的火苗,勾践思绪万千,半晌,他恳挚地对胜玉说:“玉妹,这些日子来,你我朝夕相处,志趣相投,爱好相合,友情笃深。你是一弱女,却能在我临危关头,冒死相救,此种深恩,我永铭心头。人生在世,真情难求,你对我的真情我就是海枯石烂也会记着的。现我有一事向你请求,请你一定答应我。”
  胜玉抬头轻声说:“践哥哥,你说吧,我听着哩。”
  “你父虽毒,但虎毒不食子。为今之计,玉妹还是去宋国,暂避你父亲。至于我,若是命不该绝,或许能回转故土,到时我请父亲专程去宋国迎娶妹妹,倘若我不幸被你父捉拿,毕命于吴,妹妹可另择良缘,你能答允我吗?”
  “践哥哥,若说去宋国,想去我也不会跟你来这里了。你说虎毒不食子,对常人是这样,可我父亲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平日他将我当做不懂事的小女孩,但今天情况变了,他认为我叛逆了他,冒犯了他,对他的至尊地位是一种动摇,是绝不可饶的。至于我外公,他连自己亲生女儿受难时都不敢出手相救,何况是外孙女?我既然敢于救你,早已和你结成同心,愿与你同生共死。”
  “玉妹,你实在不应该来救我,你若有不测,我心中何安?”勾践扼腕长叹。
  “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我也不会束手待毙,我们可以远走高飞嘛。”
  “去哪里呢?……去你的家乡,你不是在山里隐过五年吗,我不在乎宫廷的公主生活,随你入山过隐居生活不是很好吗。”
  “那当然好,可得先逃出去才行。”
  “办法总比困难多呀,剑哥哥,只要一个人有所爱,爱得真诚,心有所属,那么,纵然九死一生,也是值得的。”
  胜玉的肺腑之言深深打动了勾践那颗年轻的心。他凝望着那双水灵灵深似海洋的明眸,无限感慨地说:“我母亲也与你母亲一样,同被男人遗弃。母亲来到吴国五年,我父从未提起她一个字,可我母亲却守身如玉,无非是忠于我父,最终落得如此下场。看来弄权之人,眼里永远只有利害而无人间至爱的。”
  胜玉闻言,破涕一笑道:“难得你也替女子鸣不平,我这一生就是为你而死,也是死而无憾的了。”
  勾践将胜玉轻轻搂过来,深情地说:
  “玉妹,人若无情,与禽兽无异。但愿能逃出你父的魔掌,双双回越,我将一生爱你,我要抚平你受伤的心,使你永远摆脱你父亲的阴影,使你从此不受惊吓,从此无忧无虑地生活,我爱你将到地老,到天荒!”
  胜玉蓦地抬头,泪流满面,颤声道:“哥,但愿永证此言,天日共鉴,我……我……”便情不自禁地紧紧搂住了勾践。
  万籁俱寂,破庙温暖如春。胜玉渐渐进入了梦乡,这一夜她睡得挺香,梦中她与他并骑到了大越,双双拜了天地……梦中她娇羞地笑了。
  清晨,勾践醒来,见胜玉仍甜睡不醒,不忍惊扰她,便用风氅将胜玉裹住,悄悄掩门出去觅食。
  大约盏茶时分,勾践从山腰猎了只野兔回来,离庙不远处,忽见庙门大开着。他快步入内一看,哪里还有胜玉的影子,地面上满是脚印,只留下一袭风氅。
  勾践冲出齐姬庙,狂呼胜玉的名字,不见人应,他四野一望,山的另一边隐隐传来人马嘈杂声,勾践飞身上马一勒马缰,尾随追去。
  突然,山口跃出一骑拦住了勾践去路,一看却是夫差。夫差看了看勾践说:“你一人敌得过一国之兵吗?你若聪明的话,还是听我的忠告,赶快逃走,以求生还,不然就是去送死。”说罢拍马离去。
  “玉妹——”勾践悲声长唤,那惨绝如怪枭之声在山峰间久久回响……
  胜玉被父亲押回梅里,当晚阖间派人送来一盘吃掉了一面的炙鱼和一柄“磐郢”剑,剑是在前一天阖闾从勾践身上收缴的。
  望着盘中剩鱼和“磐郢”剑,胜玉已知父亲的意思,她凄然一笑,对身旁哀哀欲绝的侍女如梦道:“我死后,你转告我父,就说我与剑哥哥生不能相聚,就让这柄宝剑长伴我于地下。”说罢泪如雨下。俄顷,拔剑自刎。
  数年后的一个清晨,一个身披黑色风氅的青年男子骑着一匹赤色骏马来到阊门外的“女坟墓”前,这个人整个脸似木刻而成,没有一丝生气,唯一活动的是咄咄逼人的一双鹰目,那鹰目精光四暴,阴鸷犀利。让人不寒而栗!此刻他站在“女坟墓”前,身子似在颤抖,那目光也随之变化,由冷峻变为痛楚。由痛楚变为绝望。他没有流泪,他的泪流进了心里,不,确切地讲,他的心在淌血,他在轻轻呼唤一个人:“玉妹,我的玉妹,风有寒暖,月有盈缺。你我早生一万年也好,迟生一万年也罢,却偏偏生在这弱肉强食诸侯纷争的年代里。你在人世十六年,唯一的愿望是过夫唱妇随、男耕女织的平和生活,我是多么地爱你,然而我作为堂堂男儿却无力保护你,使你在如花之年就惨遭夭折,我多么想与你一起回转故国,然而你已长眠地下,今天,我要走了,你芳魂有知,随我一同回去吧。”
  渐渐地那青年那双鹰眼湿润起来,当他勒马回身时,他那最后的一滴泪已流完,从此这个青年人为女人至老至死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凭吊毕,黑衣人低沉一喝,“火云驹”长嘶一声,四蹄骤扬,空中苍鹰引路,马如撒钹怒矢般向东南方奔去。   
第2章 楚越联盟
  火云驹驮着勾践疾驰奔走,这一天进入了大越会稽山麓。山色朦胧处,越国都城——憔岘大城隐约在望,鹰在空中盘旋,“嘎”地一声向下俯冲。
  勾践离国十载,先是逃出吴国,只身穿过大别山直达楚都,继而又深入中原腹地,周游列国,唯一伴随他的就是一本《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在当今诸侯纷争的年代里,有不战而使敌人屈服的吗?他苦苦寻求。如今故国在望,感慨万千的他一夹马肚,直向蠛岘城秘道奔去。
  憔岘大城建在会稽山北麓低洼盆地,这里四面环山,山峦起伏。怪石林立、古迹遍布。有识阴阳的人说,这盆地却似一个阴阳八卦图,曲曲折折、扑朔迷离的鸟道若断若连,好像卦爻一般,是以外族人进入这腹地就像误入了八卦阵,叫人进去出不得。允常被越民拥立为王,在此建城却另有一层苦衷。与其说是在这状似八卦的盆地上建立国都,倒不如说是越族土著筑巢躲避吴人袭击更为确切。
  憔岘大城依山而造。连绵数十里的城墙用土坯掺草混和筑成,用土坯墙作为国都的护城墙,显见筑城时十分仓促。
  越族,分外越、内越,不是山居就是水处,都邑随迁徙农业移动驻地,内越一支千百年来在太湖东部两岸建都设邑时间既长且久。
  自允常时代起,与越接壤的吴国屡屡为争夺渔猎之利对越开战,吴之都邑原在丹阳的梅里(今宁镇地区),越弱吴强,吴不断蚕食越地,越节节败退,最后越从太湖东部完全撤退,将都邑迁入会稽山麓,筑起了憔岘大城封山自守。其时吴王阖闾便将都邑从梅里迁到姑苏,筑起了吴城。
  越王允常既迁都噍岘,在这方贫脊的山地上,山居的越族人“随陵陆而耕种,或逐禽鹿而给食”。公元前510年,吴王阖闾大举伐越。面对强大的吴国,允常除退却外一筹莫展,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勾践,但儿子一去不返。又过了五年(即公元前505)也即勾践回国的前一年,允常称王,越国建立。
  勾践拍马来到憔岘城下,守城武士对外来者严阵以待,早就一字排开,倘若来者身份不明,身上便会成为刺猬。一名将军模样的人在堞楼传下话来说:“咄!来者何人,到此何干?”勾践马上遥观,依稀辨出这将军就是幼小伙伴灵姑浮。“灵姑浮,我是践子,”“践子……”灵姑浮俯身探视,凝视片刻,方吃准果是太子勾践,不由一拍扶栏,大呼道:“太子,太子回来了!快,快开城迎接!”灵姑浮大喜过望,一面敞开城门迎接太子归来,自己则从堞楼飞奔而下。
  “哦,总算见着你了,这几年去哪了……”小兄弟见面不胜亲呢,乐得紧紧相拥。“说来话长。姑浮,谈谈这里的事,我父亲他好吗?”“哎,老了,病在床上,国事由石买大夫说了算,不过,现在好了,你可为大王分担忧愁。”灵姑浮一拍勾践肩头,两人说着并肩进城而去。
  “怎么,全由石买作主。父亲他……”“别提啦,这个势利小人,仗手中握有兵权,作威作福,见利忘义,总以为大王已老,又无王储,事无巨细都得听他的。就拿这次楚国求救的事吧,大王欲出兵去救,他从中作梗,既不出兵,也不放人,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
  “楚国来人了,谁呢?”“申包胥的朋友文种偕范蠡护着楚公主逃出楚国,来到大越。申包胥自己去秦国乞师救楚,叫文种他们来越的目的是请我们出兵攻吴,首尾夹攻以救楚国。可恶这石买,见楚人两手空空投奔越国,没有好处便死活不让大王帮他们。
  “文种他们仍在此吗?”“可不是,在驿舍等候消息呢。”“几天了?”“半月前到的。同来的楚公主病恹恹的,看像是受了很大刺激。”勾践长叹一声,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吴军攻破郢都后,竞大肆蹂躏楚廷……真是亘古无有的奇耻大辱,这位公主能逃出来是万幸的了。”“听说她是平王之长女,昭王之大妹,生母孟赢是秦国公主,排起来是秦国之甥女呢。……‘原来楚昭王西奔时带的是小妹季芊!”“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呢?”“吴伐楚时我恰好在郢都,我是趁乱时潜回吴国,然后由吴返越的。”“难怪你对吴楚情况了若指掌。”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人烟稠密处。
  越王城主干街道呈井字状,这里清一色的干栏式房子,这种房子底部有粗木做柱脚,悬空而建,呈阁楼状,这类干栏式房子是越族所特有的,一则可以避洪水侵袭,其二可免遭野兽袭击。
  日当正午,市井两侧摆满了地摊,越族土著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作物物交换。所交换的大多是兽皮、稻谷、山货、瓷器、青铜器具等,人们吆喝呼唤,熙攘一片,谁也未曾注意到人群中的越太子勾践。
  顺着通衢大道,两人来到越王阅兵的广场,广场右侧是一个山坡削成的阅兵台,前方就是依山就势建造的越王宫。
  越王宫由宫殿、禹庙、住宅多院连接而成,这是组依山势自下而上的呈圆形的建筑群,四周是以草覆顶的“白屋”,禹庙雄踞正中,它用长方形素砖铺地,绳纹方砖砌墙,屋顶以陶质瓦片覆盖,每块瓦当绘有云纹,屋脊由印纹青瓷釉陶作筒瓦,上卧一条青铜冶铸而成的苍龙,龙头昂着向天作长吟状。登高远观,会稽山万山滴翠,越王宫四周灰色的草木却如云如雾,而雄伟的禹王庙宇宛如八卦中的圈点,既肃穆又庄严。
  绕过越王宫,顺着宫中小道,向左拐去,便进入一方圆形拱门,一名叫胥犴的将军挡住了灵姑浮的去路,“大王有疾,闲人免参,请回!”灵姑浮拱身道:“请禀报大王,就说太子回来了。”“太子?”胥犴信疑参半。勾践摘下身上黑色大氅,递了过去说:“请交给父王,就说儿臣勾践周游列国,今日方回。”“请少待!”胥犴接过大氅,急急返身入内。
  少顷传来允常口谕,命勾践速速晋见。灵姑浮轻轻一推勾践,自己则大步出宫,依旧去执巡去了。
  勾践返身随宫女进入一月形拱门。踏着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和路侧种植的兰花,勾践记起了自己的孩提之时。在这方小天地里,母亲曾给了他无限的温馨,他爱母亲,也爱兰花,可如今……“是践儿回来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送入了勾践的耳中,勾践蓦然从往日的回忆中拉回思绪,抬头时,他看到了土坯门墙旁倚着一人,“这难道是父王?不,十年时间难道会老成这样?!”勾践疾步上前,护住老者,“践儿,你……总算盼……盼到了你回来……”“父王!”“来人哪!”几名宫女走上前来,那神态怯怯的,仿佛对越王允常有些害怕。“你们为甚不照顾好我父王,为什么?”一位年纪较大的宫女欲待分说,允常缓缓挥手,宫女们便悄悄退了出去。“父王,你身边应有人服侍。”“不怪她们,自从你母亲走后,我一直……一直这样生活的。”“父王……”,“不要说了,你回来就好,走……快到大禹面前去磕几个头,是他保你平安回来的。”儿子的回来,给他带来莫大的慰藉。
  出拱门,顺曲折的磴道,勾践扶着允常来到了禹庙正殿。殿内立着几名寺人,祭桌上放置青铜鼎一只,另有瓜果上供,仰头观瞻,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裤脚高卷,脚穿草鞋的大禹赫然端立上方,背后是两柄巨斧。
  寺人捧上水酒,勾践双手接过,恭敬奉上祭台,尔后三跪九叩,跪拜大禹。
  礼毕,允常命寺人退下,转身。他那肃穆的神情中略带几分神秘,道:
  “今日在禹王爷面前,为父有件大事要告诉你,你要切记在心!”
  “是,父王。”勾践垂首应答。
  “其实,我们家的祖先是大禹,”允常一脸严肃地说。
  “大禹,这可能吗?!”勾践感到突然。
  “是这样的。大禹平定洪水后,舜临死指令将帝位禅让给禹,禹死后安葬在这会稽山。禹以下六世是帝少康,少康恐怕禹的祭祀断绝,就把他的一个叫杼的儿子封到越地。国号“无余”,杼与无余谐音,所以也称杼为无余的,无余生活朴素,宫室简陋,春秋两季到会稽山祭祀禹墓,传了六世,最后一个国君为人卑劣,不能自立,被编入了户籍中的平民,禹的祭祀断绝了。”
  “那后来呢?”
  “又过了十余代后,无余君的后裔被人民拥戴,大伙帮助供奉禹的祭祀,并拥立他为国君,叫他传接越的后嗣,这便是无壬君。无壬生了无咩,无降去世后就由你爷爷夫谭接位,你爷爷生了我,所以说,我们是大禹的后代。”
  尧舜时期,天下洪水泛滥,是大禹救民于水患,治平九州,三过家门不入,一匡天下,这故事勾践是早已耳濡目染,不想到这位夏朝开国之君还是自家的祖宗,这一点勾践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父王,你说我们是大禹苗裔,不知有何凭证?”
  “无余是‘于越’国号之谐音,这是夏少康帝亲赐的。”
  “无余、于越、无余、于越……”勾践来回踱步反复念之。
  允常干咳了几声后复道:
  “其实,并不至此,看到了大禹背后的两柄大斧了嘛,你要近前细看。”
  勾践绕过祭台,转到大禹神像背后,细观并列于后壁上的两把大斧。只见这两件大钺均系玉质,玉器质地精良,器体匀薄,两面都雕有极为精细的饕餮纹,另一端还有似龙非龙的图腾。木柄上镶嵌近百颗小米粒般的玉粒,其中一件有王族的铭记“越”字。
  “父王,这是两柄大斧。”
  “王儿,这不叫大斧,它是王钺!这两件大钺来历久远,是夏朝传世至宝。它与斧不同形却用途有异,斧乃一般工具,而钺却是王权、军权的象征。它可是我们祖上世代留传的传家至宝呀。”
  “是这样的。那么,这钺上的“遮”字不知何种解释?”
  “‘魃,是第一个执称钺王的‘中国之人’,此人即大禹也。自古祭禹卜辞中从未出现过禹字,而卜辞‘魃’却有多处。其实,夏、禹、戊皆意会字,‘邀’是‘禹’字的初文,那是颂扬大禹战功。如今,禹征三苗的赫赫战功被人淡忘,而对禹王治水的圣绩刻骨铭心,他已不仅仅是夏族的,受到了天下人的拥戴,成了天人共主,因而,‘魑’字省去了‘夏,而加上了治水利器‘t’,这便是今天出现的禹字。你看金文禹字作“J匕”’与‘戍’相似,其实,‘J匕”’和‘禹’本系同一人”。允常一边说,一边指着祭桌上放置的一只古鼎,这只鼎为立耳敛口唇环圈底提足式,鼎上刻有铭文,“J匕鼎”两字。
  “禹鼎!”勾践细观这禹字果状如“‘J匕’字,与“戍”字颇为相似。“那于越与戊又有何关联?”
  经儿子又一提问,允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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