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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思维〔法〕列维-布留尔

_44 列维-布留尔(法)
(供物)。
为这个孩子祝福吧,让他活着长大吧,让他发财吧,为了我
①E。
Thomas:“LeBokaha,”
(N。
E。
Transval)。
BuletindelaSociétédeGéographiedeNeuchatel,vi。
p。
161—2(1895)。
b②H。
A。
Jounod:LesBa-Ronga,p。
394—5。
-- 492
原 始 思 维584
们在将来探望他时他能够宰牛待我们……神呵,你们真是不中用,你们只是给我们找麻烦。
我们给你们送了这么多的礼,可是你们根本不听我们的!我们什么都没有!某某神呵(说出那个按骨卜的指示而致祭的神的名字,这个神被认为是发。。
怒了并且唆使其他神给村里带来祸害和降病给孩子)
,你真是可恨极了!你不让我们发财。所有走运的人都是其他神帮助的!现在我们给你送了这份礼……叫你的祖先们吧,也叫这个病孩的父亲的祖先们吧;要知道,他的父亲的族人没有把他的母亲偷走;他的族人们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来的(亦即他们付给了这个妇女的身价)。到祭坛来吧!
来吃吧,来享用我们的公牛吧。“
(所说的公牛往往是一只母鸡)
①。
这篇祷告的口吻很难说是有礼貌的。玖诺注意到这些祷告一般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深厚的宗教感情,无论如何它们是绝对不恭敬的。
在祭祀的时候,“土人们嬉笑着,大声地谈话,跳舞,唱着猥亵的歌曲,甚至指东道西来打断祷告,为什么家务事相互吵嘴。主祭坐在由骨卜指定的坐位上,以十分淡漠的神气直盯着前方,用单调乏味的声调说着话。在他的姿势里,既没有恐惧的表情,甚至也没有恭敬的表现。假如这些神是真正实实在在的老头子,是活人,他就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跟他们谈话了。”
②但是,假如遇到了灾难,假如国家遭到饥荒和旱灾,祷告就变成热烈而谦恭的了。在对待祖先的态度上常见的不拘礼节,部分地可以由活人与死人之间存
①H。
A。
Jounod:TheLifeofaSouthAfricanTribe,i。
p。
368。
②H。
A。
Jounod:TheLifeofaSouthAfricanTribe,i。
p。
385。
-- 493
684原 始 思 维
在着的经常联系来解释。
祖先们仍然是社会集体的一部分,这个集体的安宁以至它的生存都取决于他们的心意,而他们又是经常从活人那里得到食物和礼品。在这个意义上说,活人与彼世的人是同吃一锅饭的。然而,对于班图人来说,彼世和现世是没有区别的。活人求助于死人,正如死人需要活人一样。关于死人就在近处、他们的力量、他们对其他人的命运或者对自然现象的影响的集体表象,是如此经常活现在每个人的意识中,并占有如此巨大的地位,以至这些集体表象竟变成了他的生命的一部分。

永远在暗中威胁着活人的魂、巫术和妖术的无处不有,死人与活人生活的密切接触,——这一切表象的总和,对原始人来说都是取之不尽的情感之源;原始人的智力活动的最重要特征就在这里。原始思维不仅是神秘的,亦即时时刻刻都趋向于神秘力量一边;它不仅是原逻辑的,亦即对矛盾律往往是不关心的;而且,这种思维所想象的因果关系也是与我们所熟悉的那个类型不同,同时,这第三个特征又是与头两个密切联系着的。
据我们的理解,原因与结果之间的联系必然把现象从时间上联系起来并从而制约这些现象,而且,这些现象是被安置在一个不可逆的序列中。此外,原因与结果的序列是互为继续彼此交织而至于无穷的。如康德所说,宇宙万物都处于普遍的相互影响中,但是,不管系统多么复杂,我们总是把这些现象排列在因果序列中,这对我们的思维来说,无疑是
-- 494
原 始 思 维784
宇宙体系的基础,简言之,是我们的经验的基础。
但原始人的思维却根本不是这样来看问题的。如我们所见到的那样,它把一切或者差不多一切发生着的事物都归因于秘密或神秘的力量如巫师、鬼魂、神灵等等的影响。他这样作,无疑也象我们那样服从着同一个心理本能。然而,不论是原因还是结果,对我们来说都同样在时间上和几乎永远在空间上被感知,但原始思维却只容许自己在所与时刻感知这两个条件中的一个,另一个条件则包括在看不见的和感知不到的东西的总和中。
诚然,这个总和在原始人看来是同样实在的,它和前者一样是被直接感知的,这一事实乃是原始思维的特征之一;但是,这两个相异条件之间的联系,与我们想象的因果联系有着深刻的差别。两个条件之一(我们叫做原因)
,对原始思维来说,是与被感觉器官所感知的世界的实在和事物没有可见的联系的。原因是超空间的,因而至少从某一方面说也是超时间的。当然,原因是在结果之先,比如新死的人感到了愤恨才使他去给活人们带来这种那种灾难。但是,作为“原因”的那些神秘的力量仍然不为一般的知觉方法所看见和感知,这一事实不允许在时间上和空间上来确定这些力量,而且常常也不允许把它们加以人格化。这些力量可说是从一个不可及的地方冒出来,辐射出去,充塞着整个宇宙;它们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原始人,所以后者感到它们同时在几个地方出现而不以为奇。原始思维中这样形成起来的经验世界,可能显得比我们的经验世界更丰富,如我已经指出过的那样,这不仅是因为这种经验包含了我们的经验所不包含的那些因
-- 495
84原 始 思 维
素,而且还因为它的结构不同。对原始思维来说,这些神秘因素就象是构成了某种补充尺度,这种尺度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这不完全是空间尺度,勿宁说它是经验的总和的尺度。
正是这个经验的特殊性质,导致了原始人把我们不能想象的那些因果联系形式看成简单而自然的形式。
对原逻辑思维来说,原因与结果是以两种并无本质差别的形式呈现出来的。有时候,集体表象迫使接受某种确定的前关联;比如说,假如违犯了某种禁忌,就会发生某种灾难,或者反过来,假如发生了什么灾难,这就是因为违犯了什么禁忌。或者是,把显而易见的事实一般地归因于神秘原因的作用;瘟疫流行可以认为是祖先的愤怒或者巫师的坏心眼造成的;而且,这一点是可以证实的,这或者是通过占卜,或者是让那些被怀疑为使用巫术的人受神意裁判。不管在哪种情形下,原因与结果之间的联系都是直接的。原始思维不容许中间环节,或者,即使它承认它们,至少它也认为它们无足轻重,而且对它们丝毫不予注意。
当我们说中毒引起死亡,我们想到的是紧接着服毒以后以一定次序出现的若干现象。比如说,毒物在身体里对某种组织、某些消化器官发生了作用,这个作用及于神经中枢,然后及于呼吸器官等等,直到最后全部生理机能都停止了。对原始思维来说,假如毒物发生作用,这只是因为受害者“注定”了必死。死亡和巫术的致命作用两者之间的联系是确定不移的,一切中间现象都没有意义。它们只是由于巫师的意志尤其是由于他的力量才发生的。假如巫师愿意,可以出现根本不同的中间现象。巫师所利用的甚至不是一个过程。关
-- 496
原 始 思 维984
于这种必然从一定时刻开始的过程的观念本身,要求对一定现象的因果制约性有清楚的概念。
原始思维不拥有这种概念。
它用关于驯服的工具的表象来代替了这种概念,如鳄鱼受巫师指示叼走牺牲者。
鳄鱼定会叼走牺牲者但这并不是因为人不谨慎而让自己遭到它的袭击。
相反的,按照原始人的见解,假如鳄鱼不作为巫师的工具来行动,它就不会伤害人。
同样,由毒引起的瘫痪、剧痛以至死亡,绝不是身体里存在着毒的必然后果,这只是神秘力量选择来杀死牺牲者的一些手段而已。
我们现在看到了使原始思维不关心第二性原因的根本理由。原始人的思维习惯于那种可说是隐藏着这些原因的网络的因果关系类型。虽然自然原因构成了通过时间和空间来展开的链条,但神秘原因(原始思维几乎永远趋向于它们,它们是超空间的,有时甚至也是超时间的)则排斥这样一些链条的观念本身。这些原因的作用只能是直接的。即或这个作用是在远处发生(在施巫术时常有这种情形)
,即或这个作用只是过了一定时期才表现出来,但它仍然被想象成(或者更正确地说,被感觉成)
是不通过任何中间环节而表现出来的。
彻头彻尾神秘的联系(或者往往必须补充说前关联)直接把神秘的力量与由它产生的结果联系起来,不管这后果是在多么遥远的地方产生的。这种思维差不多从来不提出怎样。。
的问题。同时,神秘的因果关系的直接性质,则等于甚至超过我们叫做感性的、理性的或直觉的明显性的那种东西。前关联的本质必须是确定无疑和显而易见的。当土人们看见欧洲人不相信这种本质时,他们为这些欧洲人感到惋惜,或者
-- 497
094原 始 思 维
断言适合于他们的东西不适合于白种人。这个结论是完全正确的,但不是在他们所认为的那种意义上。
这个神秘的直接的因果关系的类型在他们的意识中的优势,赋予他们的思维(就其整体而言)以这样一些属性,这些属性使我们深入这个思维的过程变得如此困难。因为,他们所认识的时间和空间,显然并不恰恰是我们所认识的那种东西,——我说的我们认识的东西是指在日常生活中,不是指在科学或哲学的思维中。我们能不能想象,假如我们不习惯于把现象看成是由因果关系彼此联系起来的东西,我们所习惯的时间的观念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正因为这些现象对我们来说是安排在一些有着确定而可测量的间隔的不可逆序列中(而且我们完全不必想到它们)
,正因为我们是把结果和原因想象成安排在周围空间的体系中,所以我们才觉得时间也是划分成一些彼此相等并以正确的规律一一接续的部分的均量。但在那些不顾现象在空间中的有规则序列和至少是有意识地不重视原因和结果的不可逆序列的意识中,又是怎样想象时间的呢?失去了这个支柱的时间观念,只能是不清楚的、不确定的观念。它更可能近似持续时间的主观感觉,与柏格森(H。
Bergson)描写过的那种持续时间(。。。。durée)不无相似之处,它勉强说得上是一个表象。
我们似乎觉得,我们的时间观念是人的意识的一个合乎自然的属性。然而,这是一种错误的想法。对原始思维来说,这种时间观念差不多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个思维能看出所与现象与超空间的神秘力量之间的直接的因果关系。
-- 498
原 始 思 维194
如胡伯特指出的那样①,与其说原始思维是按照时间的客观属性来想象它,还不如说这个思维是根据它的主观属性而拥有某种时间感。
波斯曼写道:“住在内地更远的地区的黑人是以一种十分有趣的方式来区分时间的,这就是把时间分成吉祥的和不祥的。在某些地区,大吉日持续19天,小吉日(要知道,他们就是这样分的)
7天;他们在这两个时期之间算出7天不详日,这7天实际上是他们的休假日,因为他们在这几天里不出门旅行,不行军,不作任何要紧的事,而是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度过。“
②这里很容易看出吉祥日(fasti)
和不祥日(nefasti)
的古典分法。
这些时期和特别日子的特征是在这些时候表现神秘的力量;原始思维差不多只是专注在它们身上。某些研究者明确地指出过这一点。例如,“我们欧洲人所说的过去,是与现在联系着的,而现在又是与将来联系着的。但是,这些人相信生命是由两种连续的和相互包含的存在构成的,亦即由包含在神灵的东西中的人的东西和包含在人的东西中的神灵的东西构成的,对他们来说,时间实际上不象我们看到的那样是有区分的。
同样,它是既没有价值,也没有对象,因此他们是以一种欧洲人根本不能理解的漠不关心和轻视的态度来对待它的。“
③列奥纳德少校的报道中的这段出色的话,也可能象他想要说明的表象本身那样,显得有点模糊。可是,那些既生活在看不见的实在的世界中同时又生活在我们叫做客观实在的那个世界中的人们的表象,本
①HubertetMaus:Mélangesd‘histoiredesréligions,p。
197etseq。
②Bosman:VoyagedeGuinée,p。
164。
(edit。
1705)。
③MajorA。
G。
Leonard:TheLowerNigerandItsTribes,p。
181。
-- 499
294原 始 思 维
来就是这样的。
上面所谈的关于时间的一切,根据同一些理由也适用于空间。我们想象为绝对均质的空间不仅是几何学的空间,而且如它在我们的日常观念中呈现出来的那样,它也是我们所想象的这样一种背景,这种背景与在它上面映现出来的客体没有什么关系。不管现象在空间的这个或那个区域出现,不管在北方或南方、上面或下面、右边或左边,这一点在我们看来无论如何与现象本身无关,它只是让我们能够把它们安置在空间中,能够去测量它们。但是,这种关于空间的观念只能为那些习惯于观察第二性原因的序列的头脑所掌握,这些序列实际上是不变的,不管它们出现在空间中的哪个区域。
我们想一想那些在趋向上根本不同、首先是和差不多完全是醉心于以直接方式表现其作用的神秘力量的头脑吧。这些头脑不会把空间想象成均质的和非物质的量。相反的,它们会觉得空间是赋有性质的东西;不同的空间区域赋有自己的特殊属性;它们将分享在它们里面表现出的神秘力量。空间与其说是被想象到,不如说是被感觉到,而空间中的不同方向。。。
和位置也将在质上彼此不同。
因此,不管事情多么明显,原始人不把均质空间与均质时间作为自己的意识的合乎自然的材料。原始人无疑和我们完全一样是在空间中行动着;他投出自己的武器或者希望达到一定的目的时,无疑也善于和我们一样,有时甚至比我们更好地迅速找到方向、测量距离,等等。然而,在空间中行动是一回事,关于这个空间的观念又是另一回事。这里和因果关系的情形是一样的。原始人经常利用原因与结果之间的
-- 500
原 始 思 维394
实际联系。
比如他们在制造工具时,在设计自己的套索时,常常表现了机灵,这种机灵说明了对于原因与结果之间的联系的十分精确的观察。能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他们关于因果关系的观念和我们的一样呢?要作出肯定的结论,就应当假定:拥有某种活动方法,同时就意味着善于分析这个活动,并对伴随着这个活动的心理或生理的过程有推理的认识。
然而,这种假设只要一摆出来,就可以看到它站不住脚。
当我们把原始思维的经验描写成不同于我们的经验时,我们谈的是由他们的集体表象给他们形成的世界的问题。以行动的观点看来,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和动物一样)在空间中移动,他们借助工具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工具的使用又必须以原因与结果之间的实际联系为前提,假如他们不象我们那样(和象动物那样)适应这种客观联系,他们立刻就会灭亡。但是,实际上使他们成为人的那种东西,恰恰就是社会集体不满足于为活着而行动的那种东西。每个人对于他在其中生活着或行动着的那个现实都有一个绝对符合该集体的结构的表象。实际上,他们的智力所主要趋向的目标,与作为实际活动和职业的基础的客观联系是不相同的。
因而,在彻底神秘的和原逻辑的原始思维中,不仅经验的材料,而且经验的范围,都是与我们的不相符合的。柏格森的著名理论(这个理论要我们通过具体的持续时间与实际上是均量的空间相混,来把时间想象成均量)
,看来是不能适用于原始思维的。只有在已经发达的民族中,当神秘的前关联削弱并表现出瓦解的趋势时,当对第二性原因及其结果的注意已经变成较巩固的习惯时,空间才会在表象中变成均质
-- 501
494原 始 思 维
的,而时间也开始变成均质的。这样一来,我们的经验的范围就渐渐地显现出来,确立起来和巩固起来了。
很晚以后,当自我意识引导我们把这些观念变成我们自己的东西时,我们才不得不相信它们是我们的意识的构成因素,——如从前哲学家们常说的先天的因素。对低等民族的集体表象的观察和分析,绝不能证实这个假设。
-- 502
第十一章
原始思维的基本特征①Ⅰ
对上述事实(这些事实很容易得到其他许多事实的证明)的分析,再一次引导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原始人的思维本质上是神秘的。
这个基本特征决定了原始人的思维、感觉和行为的整个方式,这一点使得探索他们的思维的趋向变得极端困难。原始思维从那些在他们那里和在我们这里都相似的感性印象出发,来了一个急转弯,沿着我们所不知道的道路飞驰而去,使我们很快就望不见它的踪影。假如我们试图去猜测,为什么原始人这样或那样行事或者不这样不那样行事,他们在所与场合中抱的是什么偏见,什么动机刺激他们去遵守这个或那个风俗,那么,我们很可能会出错。我们可以找到一种多多少少讲得通的“解释”
,但这种解释什九是错误的。
非洲的“神意裁判”就是这方面的一个例子。要把它们
①这一章本是列维-布留尔的另一部著作——《Lamentalitéprimitive》的最后一章——《结论》,现按俄文本补了这个标题。——汉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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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4原 始 思 维
解释成目的在于发现罪犯,要在它们里面看出与中世纪的神裁判甚或与古希腊的神裁判相似(但与它们相距不太远)的什么审判程序,就意味着使自己注定了完全不理解它们,注定了要象过去几个世纪中西非和南非的传教士们那样对于可怜的黑人的令人难解的愚妄惊奇不已。然而,假如深入土人的思维和感觉的方式,假如追溯他们的行为所依据的集体表象和情感,就会发现他们的行为一点儿也不愚蠢。
相反的,它是他们的思维和感觉的正当结果。以他们的观点看来,神意裁判乃是一种唯一能够揭露体现在社会集体的一个或几个成员身上的凶恶力量的“酸性试验”。
只有这种试验才拥有必需的神秘能力来摧毁上述凶恶力量或者至少可以使它不能为害。除非他们愿意看到无穷无尽的灾难和死亡,他们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神意裁判的;而白种人的一切非难在他们看来似乎都是没有道理的,正如他们的方法使白种人觉得荒谬一样,因为后者没有见到这些方法的存在的理由。。。。。。
我们所见到的原始人对欧洲人用来给他们治病的医疗方法的误解,虽说没有那么大的悲剧性,但也是相当有代表性的。要消除这种误解,必须弄清土人们关于疾病和治疗、关于“白种人医生”开的药品和规定的医疗制度、关于原始人因执行白种人医生的医嘱而期待着的后果等等的概念。
此外,我们必须在如此不同于我们的表象的根源中去认识那些作为原始思维的基础的彻底神秘的互渗和因果关系的概念。
假如第一批与土人密切接触过的白种人细心地揭露并消除这一类必定经常发生的误解,我们就会在他们那里找到为
-- 504
原 始 思 维794
我们在这里竭力进行的研究所需要的宝贵材料。但是,这种情形没有发生,而这方面的机会也已失之交臂。那些最早与原始民族进行经常来往的欧洲人,惦念着的根本不是观察原始人的思维和感觉,不是准确地报导和叙述他们所获得的材料,即或他们中间一些人理解了这个长期的、细致而复杂的任务,他们也大都不能好好地完成这个任务。须知要在这类事业中获得成功,必须精通土人的语言。在这里,掌握语言即使到了能够不费力地与他们进行日常生活的交往,能够把希望和命令传达给他们,能够从他们那里获得有关日常生活的有益知识,仍然是不够的。这里,还需要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原始语言常常表现了惊人的语法复杂性和词汇的丰富性,它们属于与我们所熟悉的印欧语型或闪语型极不相同的类型。要把握土人们的那些有时使我们大惑不解的观念的微妙之处,要探明这些观念怎样在神话、传说、仪式中彼此联系起来,那就绝对需要掌握他们的语言的精神和细节。可是有多少人能够大致不差地满足这个条件呢?
一个英国行政官谈到新几内亚的那些从来没有见过欧洲人的巴布亚人时说:“在我们和土人们的交往中,最大的困难是使他们懂得对他们说的话的准确意义和把握他们所说的话的准确意义。”
①在这种场合下碰到一起的两类思维彼此是多么格格不入,双方的习惯是多么不一样,表达方式又是多么不同呵!欧洲人差不多是不假思索地利用抽象思维,他们的语言使简单的逻辑运算变得如此轻而易举,可说是不费吹灰
①“Papua,”AnualReport,p。
128(191)。
-- 505
894原 始 思 维
之力。但在原始人那里,思维、语言则差不多只具有具体的性质。
一个精细的观察者说:“爱斯基摩人的推理方法给我们一种非常表面化的印象,因为他们不习惯于保持我们叫做推理的确定路线的那种东西或者一个单一的孤立的主题;换句话说,他们的思维没有上升到抽象化或逻辑公式的程度,而是固守着一些观察或情势的图景,这些图景的变化规律是我们所难以捉摸的。”
①简而言之,我们的思维首先是“概念的”思维,而原始人的思维则根本不是这样的。所以说,欧洲人即使掌握了土人的语言,即使看起来也象他们那样说话,但要象他们那样思维,是不可能的,至少是很困难的。。。
当研究者记录他们在低等民族那里发现的制度、风俗、信仰的时候,他们利用的是(而且又怎么能够不是?)他们觉得与被描写的实在相符合的概念。然而,正因为这是一些为欧洲人的思维所固有的被逻辑气氛包围着的概念,所以,他们的描写歪曲了他们想要表达的东西。翻译等于是背叛。这类例子实在太多。为了表示和身体一起构成原始人的人身的那个看不见的存在物,或者更正确地说那些看不见的存在物,差不多所有的研究者都使用了“灵魂”一词。我们知道,采用原始人所没有的这个概念,产生了多少错误和混乱。从前有个时候享有极大威望而现在仍然拥有许多拥护者的那个完整的理论体系就是奠立在这样一种假设上,即在原始人那里存在着和我们相似的关于“灵魂”或“灵”的概念。在“家
①H。
P。
Stensby:“ContributionstotheEthnologyandAnthropologyofthePolarEskimo,”MedelelseromGroenland,xiv。
p。
374—5(1910)。
-- 506
原 始 思 维994
庭“
、“婚姻”
、“财产”等等用语方面也有同样的情形。研究者们为了描写那些与我们的制度有着似乎惊人的相似处的制度,不得不利用上述那些概念。然而,我们已经见到,细致的研究表明了,原始人的集体表象如不加以歪曲,就不能容纳在我们的概念的框子里。
我们举一个不需要作长篇分析的简单例子吧。观察者们总是给土人们在某些地区(在美拉尼西亚和其他地方)用于交换的贝壳加上“货币”的名称。不久前,杜恩瓦尔德指出,这种“贝币”
(Muschelgeld)并不准确符合我们叫做“货币”
的那种东西。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使我们能够把不论什么东西换成另外的东西的中介物的问题(是硬币还是纸币,这无关紧要)。这是一种万能的交换媒介。但是,美拉尼西亚人根本没有这种普遍概念。他们的观念是比较具体的。所罗门群岛的土人和他们的邻人一样,使用贝壳买东西,但是永远带上极为确定的特点。
杜恩瓦尔德说:“这种货币用于两个主要目的:第一、购买妻子;第二、用于战争中获得同盟者和给那些不论由于普通的杀害还是在战斗中被杀的死者的亲属支付应给的赔偿。
“由此我们明白了,‘货币’实在说来并不为经济目的服务,它是专用于完成某些社会职能的。我们刚在上面指出的货币的使用所要达到的那些目的,也使我们明白了为什么首领首先要担负起为贝币宝库的积累和保管而操心的任务。他把这些‘基金’保存在专用的茅屋里……它们为他效这样的劳,比如说,当他手下的人想要给自己买个老婆,他就把它们作为贷款交给这些人……精致的玛瑙贝币还可以用来‘作
-- 507
05原 始 思 维
饰物‘。
在布因,这种货币与环饰一样作为贵重的标志起着重要的作用。……猪也是宝贵的标志,它可以用于各种各样的支付,特别是用于那些在形形色色的场合中为土人们所必不可少的有许多人参加的节日盛大宴会中。“
至于真正的交易,倒是见不到使用任何货币,即使是贝币。土人们也做换货交易,但是在这里,换货交易是有特色的,甚至是有定规的。杜恩瓦尔德说:“特别是在以物易物的交换中,某一些确定的东西只能与另一些确定的东西交换,例如矛换镯,水果换烟草,猪换刀。土人们十分乐意交换适用的东西;例如用芋头或椰子换烟草,武器换饰物(矛换镯或玻璃珠串)
,等等。“

我们不需要继续来引述杜恩瓦尔德所作的所罗门群岛土人的经济生活的有趣的描写了。上面的引文足以说明我们的“货币”
的概念是在多么微小的程度上适用于这些土人所使用的“贝币”。因而,假如可以说他们拥有“货币”
,那么,我们对于这种东西只能得出一个极不固定和极不准确的观念。
然而,对贝币所服务的专门目的的精心细致的研究,却能使我们比较深刻地认识某些制度,同时,这种研究还能使我们更好地理解那些不运用一般的抽象概念和由于缺乏我们叫做货币的那种东西而进行以一些确定的东西换另一些确定的东西的交换的土人的思维。
对原始民族的观察者们用来表现原始人的集体表象和描
①R。
Thurnwald:ForschungenaufdenBismarck-ArchipelundenSaloCmoInseln,i。
p。
38—40。
-- 508
原 始 思 维105
写他们的制度的其他抽象术语,也可以进行这样的批判分析。
因而,由于事物本性固有的必然性,亦即由于原始人的思维和语言与我们的思维和语言之间的深刻差异,学术界拥有的用于研究原始思维的大部分文献,都只能以极大的谨慎并作了深入的批判分析以后才能使用。最早的宗教界和非宗教界的观察者们几乎总是不由自主地把他们所报导的制度和信仰变了样子和加以歪曲,因为他们都毫不踌躇地采用自己熟悉的术语来表现它们。
继之而起的观察者也是依样画葫芦,而且,这种歪曲又因为下面的情况而加深,这就是现在原始人的制度和信仰已经受到白种人的影响,并由于白种人文化的熏陶作用,原始人的思维也和他们的语言一样,开始受到了迅速解体的威胁。另方面,要是不在那些就近观察了原始人、作为原始人的近邻和在他们中间生活过、既参加过他们的日常生活又参加过他们的宗教仪式(当然是在有这种仪式的场合下)的人们的描写中去寻找为研究这种思维所必需的材料,又到什么地方去找呢?学术界没有其他文献资料。这些文献资料的不可避免的不完善,内容的贫乏,差不多足可解释在这个问题上学术进展的缓慢和迄今所获得的结果不可靠的原因。
然而,这种困难并不是绝对不可克服的。凡是学术资料由目击者的实际观察材料组成的一切学科,都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遇到了这一类的困难,但内部和外部批判的规程在我们时代是制定得相当完善的,它们用于人种志学的文献资料,和用于其他方面一样,都是十分有效的。此外,随着原始思维的分析有了适当的进步,并获得了一些可以认为是可靠的
-- 509
205原 始 思 维
结果,研究者们也拥有了更多和更稳定的标准,用以检验旧的和新的实际观察材料的价值;这时,研究者也能够更好地判断,在每一件实际观察材料中什么东西应该抛弃和什么东西应该保留。最后,对原始人的思维的本质特征的令人满意的知识,也有助于对他们的制度作更加深入而彻底的研究。
这第一阶段熬过去了,以下各阶段的研究就更容易了,或者至少是比较容易着手了。

原始思维和我们的思维一样关心事物发生的原因,但它是循着根本不同的方向去寻找这些原因的。原始思维是在一个到处都有着无数神秘力量在经常起作用或者即将起作用的世界中进行活动的。如我们已经见到的那样,任何事情,即使是稍微有点儿不平常的事情,都立刻被认为是这种或那种神秘力量的表现。假如在田地需要水分的时候下了雨,那是因为祖先们和当地的神灵得到了满足,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亲善。假如持续的干旱枯死了庄稼和引起了牲畜的死亡,那一定是违犯了什么禁忌,或者是某个认为自己受了委屈的祖先。。
在要求对他表示尊敬。同样,离开看不见的力量的支持,任何事情都得不到成功。假如没有好兆头,假如社会集体的神秘的保护者没有正式许诺自己的帮助,假如打算去猎捕的动物自己不表示同意被猎捕,假如猎具和渔具没有经过神圣化并带上巫术的力量,等等,这时,原始人就不去打猎或捕鱼,就不行军,就不去耕田或修建住宅。简而言之,看得见的世界和看不见的世界是统一的,在任何时刻里,看得见的世界
-- 510
原 始 思 维305
的事件都取决于看不见的力量。用这一点也可以解释梦、兆头、上千种形形色色的占卜、祭祀、咒语、宗教仪式和巫术在原始人的生活中所占的地位。用这一点还可以解释为什么原始人忽视我们叫做自然原因的那种东西,并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个似乎是唯一有效的神秘原因上。假定人患了什么脏器病,假定他被蛇咬了,假定他被倒下来的树砸死了,假定他被老虎或者鳄鱼吃掉了,原始思维不是在疾病里、在蛇身上、在树身上、在老虎或者鳄鱼身上见到原因:假如这个人死了,那无疑是因为有某个巫师“注定了”他必死和把他“出卖了”。在这里,树、动物只是工具,缺了这个工具,可以换成另一个,用不用哪个工具可说决定于使用它们的那个看不见的力量的意愿。
对于具有这种趋向的思维来说,纯粹物质的东西是不存在的。对它来说,一切有关自然现象的问题都不是象对我们那样提出来的。当我们想要解释什么事情,我们是在类似现象的系列中去寻找那些必需的并足可解释该现象的条件。假如我们成功地确定了这些条件,我们就不再需要什么了;知道了一般规律,我们就满足了。
原始人的态度则根本不同。
他也可能发现他所关心的那个现象的一定的前件,而且,为了行动,他是十分重视自己的观察的。但是,真正的原因他将永远在看不见的力量的世界中去寻找,在我们叫做自然的那种东西以外的地方去寻找,在真正“形而上的”王国中去寻找。简而言之,我们的问题对他们说来不成问题,而他们的问题也是我们所素昧平生的。这就是为什么假如我们绞尽脑汁去追问他会给我们的什么问题作出什么解答,假如去想象
-- 511
405原 始 思 维
这样的解答并企图从这种解答中作出能够解释这个或那个原始制度的结论,我们就会发现我们是在钻牛犄角。
例如,詹姆斯。弗莱节尔想把图腾崇拜的理论用于解释原始人对受孕的生理过程的无知。关于最低级的原始人怎样想象人的生殖机能以及他们以什么方式来形成怀孕的观念的问题,曾进行了长时期的争论。然而,先来研究一下原始思维能不能以一种可以让上述争论获得不论什么肯定的结论的形式来提出受胎的问题,也许是不无好处的。
可以毫不踌躇地断言,假如具有这种趋向的思维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受胎现象上,则它并不停留在这一现象的生理条件方面。它知道这些生理条件也罢,不知道或者很少知道也罢,反正它是要忽视它们的,因为它必定要在另外的地方,在看不见的力量的世界中去寻找原因。要不然,它看待这个现象时的观点必须与它看待自然界其他一切现象时的观点不同。这样一来,这个问题就成了一个特殊的例外;原始思维必须采取反常的立场来对待它,必须努力弄清它的第二性原因;但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我们这样来认为。如果说在原始人看来,任何人的死都不是“自然的”死,则根据同样的理由,任何人的生也不可能是自然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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