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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推荐】笛安《西决》

_10 笛安(当代)
“不用就这么倒掉吧。”南音委屈的拖长了声音“那不是浪费粮食嘛——不然这样好了我重新煮一锅给大家吃这个——这个其实味道跟黑芝麻糊也差不多——让大伯吃吃看你说好不好——”她的眼睛顿时亮了“我看这个东西其实跟大伯每天吃的东西差不多嘛他反正只能吃类似的东西——”
突然间她沉默了接着她难以置信的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我居然——我居然忘记了。”
“南音。”看着她仿佛受了惊吓的表情我突然间有点不放心。
她眼里泪光一闪:“哥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是刚刚才真的反应过来我再也见不到大伯了。”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忘。”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天已经快要亮了窗外的天空呈现出一片掺着灰的冰蓝色。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什么比昼夜交替时候的天空更寂寞。
“哥。”南音打开冰箱寻找新的汤圆她的声音明显比几分钟前沉静了很多“等一会儿天亮了你要不要再去东霓姐姐那儿一趟呢?”
“我会去。”我回答“不过我想她多半还是不会来的。
“我们真的不要告诉大家她已经回来了么?”南音有点困惑“毕竟这是大伯的葬礼呀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是的没错郑东霓在三天前回到了龙城只不过只有我和南音知道。她并不打算出现在大伯的葬礼上她告诉三婶她在美国的签证出了点小问题所以她不能回来给大伯送行她不准我和南音向任何人透露她的行踪。
她的酒店房间里一片凌乱。郑成功小朋友安然的在这一片凌乱中酗睡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看上去比什么人都聪明。
“西决你这么早就来了。”她开心的对我挥舞着手上的几张户型图“今天陪我去看房子好不好?其实我一天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住了我们郑成功都不喜欢这里一到晚上就哭——”
“今天你爸出殡你不会不记得。”我剪短的打断了她。
“那又关我什么事?”她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接着嫣然一笑“回来的机票是我上个月前就买好的我那个时候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
“郑东霓。大妈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我们其实都担心她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精神有点补正常她把你爸爸的尸体在家里放了三天硬说大伯还醒来跟她说过话你真的应该去看看她。”
“哈!”她扬起眉毛短促的笑了一声“这倒是很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郑东霓现在换套衣服跟我走是来得及的。”
“别烦我。”她颓然的扔掉那几张户型图歪在沙上蜷曲着身子寻找她的烟盒。
“我跟你说过一百次。”我忍无可忍“跟郑成功同处一室的时候你不要抽烟。”
她以同样的、忍无可忍的申请瞟着我:“对我儿子来说最痛苦的麻烦事就是长寿所以我不在乎。”
“郑东霓大伯活着的时候其实很想念你。”
“郑西决。”她疲倦的托着腮“你可不可以绕了我。”
几天来我们的谈话总是这么结束。
最终我们顺利的办完了大伯的葬礼唯一的一点麻烦就是三叔和三婶需要一遍一遍的向各色人等用夸张的修辞解释郑东霓缺席的原因大伯被另外一管用来制造云的大烟囱送到了一个好地方在那里说不定他可以把往日的屈辱和不安写成歌词终日歌唱直到他现他最终做得到原谅自己说不定他可以随意的剪裁时间把那个一拳打飞情敌的自己做成一个壮美的铜雕取名“青春”可以供人欣赏但是供自己忘却因为那其实也不过是些纷乱的幻象因为非常美和非常丑的东西本质其实不同都起源于奢望。
大伯请你保佑郑东霓请你不要怪罪她她毕竟受过了太多不应该经受的苦难毕竟前面还有那么多忍不完的苦难在等她她一直记得你曾经带着她去看世界上最纯粹的火树银花其实在她心里你一直都是个英雄。你曾经优美的在黑暗里奔跑捡起来被后裔射死的太阳把他们熔化你汲取了他们的力量来捍卫你自己的漏*点和你美丽绝伦的情人。大伯你要知道她比任何人都难以忍受你的英雄暮年你的穷途末路。她恨你是因为你的陨落。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站在大伯的遗像面前最后一次鞠躬。
郑东霓的新家位于龙城南端的科技园附近一个很漂亮的新小区她站在十八楼上可以随心所欲的凝视护城河缓慢的流动。
很大的房子对于一个人和一个婴儿来说过分空旷了点客厅里可以打羽毛球她的家具很少因此这个地方更是让人有种长驱直入的错觉。虽然是新装修好的也会莫名其妙的产生刚刚被洗劫一空的印象。
她依然美丽可是他整个人就像这所房子一样不容分说的萧条搬进来的第一天她扔给我和南音一人一把钥匙懒洋洋的说:“想带男人或者女人过来的话随时都可以。”然后她就抱紧了膝盖端坐在空旷的客厅的地板上。自从这次回龙城来这个姿势就变成了她最常见的样子她常常可以一个人在地板上呆坐上四五个小时甚至更久阳光无遮无拦的笼罩她整个身体然后一点点偏移再然后就完全离开她她似乎无所谓好像变成了这间房子里一个不慎被摆在正中央的瓷器。
我说:“你是怎么打算以后的?”
她说:“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龙城。”
我说:“还有呢?”
她说:“休息一段时间再去找另外一些男人。”然后似乎为自己简洁的幽默感娇娇慵的一笑。
我说:“你总的常带着郑成功去晒晒太阳。”
她一言不静静地看着我好像我说了句蠢话。
我说:“我们带郑成功一起出去吃饭?”
她说:“我懒得站起来。”
我说:“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她说:“不用。你听说过会有人懒得吃饭么?我就是。”她笑了“我一想到从客厅到厨房的冰箱要走那么多步就马上不饿了。”
我说:“你至少可以打电话叫外卖。”
她说:“我懒得拨号关键是我一想到我要从这儿站起来去卧室找我的钱包给送外卖的人开门付钱再把钱包放回去——这个程序让我觉得头大还是算了。”
我说:“这样下去你会完蛋。”
她说:“我知道今天早上我现我家里一点钱都没有了可是我怎么样也鼓不起勇气来下楼去aTm取钱你来的正好帮帮我行不行?拜托了去我钱包里拿那张民生银行的卡别搞错了那张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郑南音错愕的站在一边看着这个荒谬的场景。
我们两个人下楼取钱的时候南音认真的跟我说:“哥我觉得咱们得带她去看看医生。”
“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她只是心情不好可能过一段日子会好的。”我叹气“咱们只能多照顾她这些天学校里快要期末考试了我很忙你多来看看她她家里缺什么东西你就帮她买——”
“不是的。”南音用力的摇头“我觉得不对劲。哥你以前有没有注意过郑成功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
我顿时觉得脊背上寒冷刺骨。
“你是说脊背上?”我干涩的问 。
“不是腿上右腿的小腿肚子上。”南音狐疑的眨眼睛“我不确定郑成功身上有胎记昨天我一个人来看她的时候她就那么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我进门的时候就听见郑成功哭的声音可是她一动不动她说没关系的让他哭一会儿他自然就不哭了然后我就去抱郑成功嘛——我就看见郑成功的小腿上有三个紫色的印儿她说那是胎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
我转身朝郑东霓的家飞奔而去毫不犹豫的把郑南音甩在身后。
从我不顾一切的眼光看过去整条街的景物呈现一种萧条的快感我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奔跑带起了身边的一阵风久违了的感觉唯一的不同之处是今天笼罩我整个人的是一种庞大得让我羞于启齿的恐惧。
我慌乱的开门的时候就听见了郑成功尖利的哭声那哭声真切的穿破了钥匙碰撞防盗门的零落声响我甚至弄不清楚那扇门究竟是打开的还是被我撞开的郑东霓以刚才的姿势坐在地板上像抓一件衬衣那样抓着郑成功的肩膀——或者说起初我真的以为她是在逆着阳光抖动一件衬衣她抓着小小的郑成功逼近她的脸嘴里不急不徐的重复着一句话:“你再哭你再哭——再哭我就掐死你你信不信——”声音不高语调甚至是温柔的。
我全身的血液顿时涌上了脑袋我记不清我是怎么扑上去怎么把郑成功从她手上夺回来也记不清郑南音什么时候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屋里记不清我自己如何把郑成功交到目瞪口呆的南音怀里我只记得在南音接过郑成功的那一刻我看见了郑成功露在婴儿装外面的肩膀上又多了几个青紫色的圆圆的印记和我以前看到的一摸一样。
我只记得我捏紧了郑东霓的下巴她甚至不挣扎只是含着泪惊愕的看着我我听见自己问她:“你答应过我没有你不会再这样对他?”她嘴唇被我手指挤压的变了形微微的嚅动着却不出声音。“说!”我冲她吼“你答应过我没有?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你们这些讨厌自己孩子的女人全***该死!”我的手掌毫不犹豫的落在她脸颊上她无声的倾斜的倒在地板上像棵被拦腰砍断的植物。
“哥哥——”我听见南音悲怆的声音。
时间和空间是在旋转中归于沉寂的沉寂就意味着我意识到我做了什么郑东霓静悄悄的看着我有一股血从她嘴角流下来她很随便的用手一抹这样她的整个下巴都变红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眼神像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我不安的扶住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郑东霓?”
她慢慢的摇头:“我不相信。”然后慌乱的笑了笑“怎么会呢。你刚才的那种语气。那种表情怎么那么像那么像我爸爸——”
我抱紧了她我无地自容。
“姐我不是有意的。”我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她说:“我知道。”
南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可怜巴巴的凑近我们然后抱着郑成功钻到了我们俩之间我们四个人于是紧紧的抱在一起分享彼此的眼泪血液力量以及体温。
“哥哥姐姐”南音小声说“你们不要打架。”
郑成功似乎非常快就恢复了好心情我们的耳边充斥着愉快的外星语言。我依稀记得上一次我们三个人这样亲密无间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天我翻墙进去南音的幼儿园把她偷出来郑东霓在外面等着我们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逃跑我已经不记得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好像仅仅是因为南音不喜欢去幼儿园。总之我们“逃亡”的路途上我们三个人也这样紧的依靠在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那时候我才九岁可是我的身体里就像现在一样紧紧绷着很多跟微妙的弦。这些弦在空气中轻轻一颤我就满心凄凉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那就是相依为命。
我和南音把郑成功带回了家里暂时交给三婶——大妈在丧礼结束之后就固执的搬了回去于是三婶的生活又多了一顶极为重要的内容——据说一般的婴儿在郑成功这么大的时候就会爬行了可是郑成功不会郑成功甚至连坐都坐不稳。三婶顿时认为自己责任重大开始想各种办法训练郑成功坐稳每一点点微笑的进步都能让她心满意足整日喜滋滋的说明天你一定要告诉东霓小宝贝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郑东霓依然像是一株寄生在她房子里的植物。
我说:“你该给这个地方装个固定电话了。”
她说:“ 我才不要。”
我说:“和我回去见见三叔三婶吧。”
她说:“帮帮忙西决我连下楼取钱都没有力气你慈悲好不好。”
我说:“这周我们带你去医院去看心理门诊你不去也得去。”
她却说:“西决你知道不知道——”她停顿了片刻“骨灰能不能做dna测试的?”
我说:“好像不行。”
她静静的问:“为什么?”
我回答:“dna测试需要有机物。比如血液、头、肌肉、可是骨灰无机物没法提取的。”
她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的微笑:“你确定么?”
我反问:“你希望能测还是不能测?”
她笑了说:“我不知道。”
然后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接着她开始抖她说:“我现在总是这样突然间就觉得困了。”
她紧紧的蜷成一团枕着我的膝盖那表情像是在等待宣读刑期那样等待着睡眠的降临。
“西决。”她的声音轻的好像耳语“我爸爸死了。”
我说:“我知道。可是你要好好活着。”
“为什么呀。”她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
“为了郑成功。为了你妈妈。他们都需要你。”
“还有更有趣的事情可以吸引人活下去么?”她甜蜜的微笑。
“更有趣的事情——”我想了想“有。你一直都有的嗜好你喜欢拆散我和我的女朋友你得好好活着养精蓄锐才有力气耍阴谋一次又一次的破坏我的好事这算有趣的事情么?”
“这件事好像稍微有趣一点。”她怡然自得的闭上了眼睛“西决我累了我累的都——都打算原谅所有的事情了你说夸张么?”
“太夸张了这一点都不像郑东霓。”
“西决我是个好人吗?”
“你不是。”我斩钉截铁。
“和你比没有人是好人。”她的手指轻轻的扫着我的脸颊“你要答应我西决你永远不要变成坏人如果有一天我现连你都变成了坏人那我就真的没有力气活下去了。”
“永远不要变成坏人。”我微笑着重复她的话“你们这些坏人就是喜欢向比人提过分的要求。”
“真的呀。”她不好意思的把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口齿不清的说:“西决我已经告诉你了吧我爸爸死了。”
“是你告诉我了。”
“西决我恨他。”
“可是他很想念你。”
“为什么呀——”她像个孩子那样揉了揉眼睛困惑的问。
“因为你走的太远了他知道你再也不会回家所以他只能想念你。”
“现在他真的只能想念我了因为他死了。”她的声音近似呓语“你知道的对不对我爸爸死了。
“我知道。”我紧紧的楼主她“我还知道你也很想念他。”
“为什么呀。”她像是在唱童谣那样一唱三叹的重复着“我爸爸死了”和“为什么呀”。
我不记得那天我回答了多少个这样的“为什么”。后来她终于睡着了。她让自己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面睡梦中嘴角微微上翘于是我知道等她醒来她就能熬过来她一定可以熬过来然后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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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北北
( 本章字数:6183 更新时间:2011-2-28 19:38:00 )
三叔的客厅里多了一张放大了的彩照那是我们在2oo8年的大年初二拍的挂在雪白的墙壁上每个人的笑容都很明显坐在正中央的就是三叔和三婶三叔不大擅长拍照面对镜头表情总是显得拘谨。不过这张算是不错。三婶看上去很漂亮。她的同事们都说这张照片上的她一点都不像一个四十八岁的女人三婶于是心花怒放的把这张相片拿去放大挂在客厅里好让以后的客人们都能这样称赞她三婶怀里这个穿着深蓝色婴儿装的小家伙就是郑成功小朋友三婶连日来的训练成效显著他现在笃定的坐在三婶的膝盖上依然是那种看似在思考的严肃眼神一副坐稳江山的满足三叔的左边的小叔——本张照片的摄影器材是小叔提供的——那段时间他莫名其妙的迷恋上了摄影。于是就在网上买了一个很专业的数码单眼相机——价格人民币八千伍佰元整这个相机在小叔和陈嫣的婚姻里有着里程碑的意义——为了它他们俩第一次大吵一架陈嫣怒冲冠的坐在这个客厅里向三婶控诉小叔是多么不靠谱南音不屑的小声说:“废话小叔要是真的是个靠谱的人也不会娶她。”照片上三婶的右边就是陈嫣了骄傲的挺着她庞大的肚子胖了很多但是她自认为自己美丽得不得了。我正是在这场围绕着相机的争吵中确定了她现在过着幸福的生活很好。她以一种我们当初谁都没有想到的方式深深融入了这个家的血脉不可分割。
介绍完了照片的前排后排的自然就是我们三个左边的不用说是郑东霓。家里的男性客人见到这张照片时十有**眼光都会在她身上小心翼翼的停顿一下几个月以来的煎熬让她消瘦了很多不过她的精神倒是在恢复。虽然她的笑容现在总是有种很脆弱的绚烂但是无论如何她总算常常微笑了中间的这个是我。没什么可说的我一直都是个乏善可陈的人。我的右边自然是郑南音公主殿下。她脸上这副硕大的黑框眼睛让她看上去更像个兔子——因为拍照的那一天她不慎把自己的隐形眼镜掉进了下水道没有办法只能以这种形象出镜。不过她的笑容依然由衷的甜蜜——仔细看看就会现她的眼睛多少有点偏离镜头因为她看着的是那个拍照片的人。
帮我们拍照片的人是苏远智——没错就是那个苏远智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知道今天我也不大弄得清楚全部经过。若要讲述的话需要把时间稍稍往前推移一点点。
2oo8年的春节是在一场接着一场的大雪里迫近的。
龙城也在下雪一夜之间若是起得够早能在清晨6点推开窗子就能看到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地。那段时间几乎每天的清晨我都可以再我们楼前那片雪地里可耻的留下第一串脚印。现在我整日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因为。2oo7年9月起我当了班主任三年里我将陪伴同一班学生我觉得这样很好。
只不过在学校里我再也不可能听见郑南音那句夸张到讽刺的“郑老师好”其实我很怀念那段南音做我学生的日子不过时光是样不可能回头的东西郑南音小姐已经是大二的学生了。
1月底电视新闻报纸和网络上连篇累牍的都是关于雪灾的报道我也只当那是新闻而已学校里刚刚考完期末考试放寒假之前有很多事情是我必须忙的。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郑南音的电话的她打到了我的办公室。
“哥是我。”我的面前摊了一堆成绩表我丝毫没有觉察出她声音里那种一样的平静。
“南音应该已经放假了吧是明天还是后天?”
她说:“已经放假了不过哥我现在在广州。”
这就是我的小妹在今年年初漫天大雪里创造的奇迹了她像孟姜女一样千里寻夫在白云机场取消大部分航班的前一天安然抵达然后她就非常顺利的被雪灾困在了广州她还不如孟姜女因为她要寻的是一个已经一年多都不再有消息的钱男友她认为她应该亲自动手把苏远智从端木芳手里抢回来然后她就这么做了。
我当然知道这一年以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他。但是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触动了她让她决定在一个最危险、最不合适的时候来一场这样的壮举。
“郑南音你活得不耐烦了——”我咬牙切齿不断的抽着冷气“你现在在哪里?”
“我们在火车站。”听她的声音我能想到她喜笑颜开的表情我当然没有忽略她说“我们”于是我知道她成功了我的小妹总是被上天眷顾着的。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上个礼拜跟我借了三千块钱说是要买新手机该不会…..”
“没错哥”她说“我现在后悔了我应该多借一点跟你说我想买新的笔记本什么的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会被困在这里多久完全不知道火车什么时候会开真糟糕。”
在广州的几天里究竟生过什么她不肯告诉我总之那个叫苏远智的男孩子终于彻底的输给了她不要命的热情她掉进黄河也不回头的蛮干以及影藏在这莽撞漏*点后面的小阴谋。
我真的小看了南音。
他们抵达龙城的时候比火车票上写着的抵达日期整整晚了八天对然南音遭受了三叔三婶的一通狂轰滥炸以及过年期间不准自由行动的惩罚。但是我们大家还算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
寒假即将结束的某天中午南音非常认真的说她要请我吃饭。
我自然是料到了苏远智也在场的。
南音特别殷勤的帮我倒上了啤酒:“哥今天是苏远智的二十二岁生日。”
“那很好啊。”我漫不经心的看了苏远智一眼。他非常自觉地向我举起了他的杯子。
“哥是二十二岁生日。”南音用力的重复着这个年龄令我大感不解。
“算了。”她用力的甩了甩头这个时候苏远智抢先一步说:“郑老师我和南音今天结婚了。”
南音恰到好处的补充了一句:“哥哥男生只要到了二十二岁女生满了二十岁的话现在在校大学生也是可以结婚的。”
我还能说什么?我当时有个错觉以为我的眼珠子一定从眼眶里弹了出来掉进面前的啤酒杯但是当我现我还能清晰的看到南音递过来的那本“中华人民共和国结婚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过是错觉而已。
我恢复语言能力以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非常卑鄙我说:“南音你绝对不能告诉三叔三婶我比他们知道得早。”
“放心。”她仍然嬉皮笑脸。
若你真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接受现实未尝不是好的。
那应该是我这辈子最漫长的一顿午餐看着眼前的郑南音和苏远智不知道为什么耳朵似乎总是不能立刻捕捉到他们的谈话脑子里最清晰的都是南音小时候的事情。
有一次我故意躲起来吓唬她。她果然上了当站在正午的太阳里哇哇大哭南音小的时候哭起来很可怕像是身上装了个负责哭的开关开关一旦开启了如果没有人去帮她从“on”调成“oFF”她是不会停的她一边哭一边执着的寻找我“哥哥哥哥——”路过一个垃圾箱的时候她极为不放心的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看似乎认为我会呆在里面。
现在她就坐在我的对面变成一个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的——小新娘。只是有什么东西在微妙的变化着我记得那个时候在学校里看到她和苏远智并肩行走的样子总是让我火冒三丈。因为南音那个时候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走路而像是准备跳火坑可是现在当她真的义无反顾的跳进了人生最大的火坑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反倒坦然坦然并且平淡。
苏远智的变化也很大我自然是永远忘不了当初他那副被自我膨胀支撑起来的从容不迫。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着实令人不齿可现在我不知道这一年半里他经历了什么一定是经历了一些东西的——至少经历了闪电结婚他说话的方式看人的眼神包括全身上下倒是没了那份人工气息非常浓的淡然卸去了那层伪装后我才知道他在很多时候都是腼腆的。不是特别善于言辞反倒多了些可爱之处。
然后他们不经意间对看一眼相视一笑。
在这个年节的气氛还没散尽的餐馆里眼前这个私定终身的南音让我莫名其妙的有些悲凉南音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拼尽了最好的年华里最干净的勇气你像普罗米修斯那样从你自己生命最深处偷来了只要一点点就可以燎原的漏*点你认为你用它们做了一件值得的事情但是你想听真话吗?你搭上的这些最珍贵的东西把你和你的男人变成了一对最平凡的饮食男女。
话说回来最珍贵的力量其实只能用来浪费你不是浪费在这件事情伤就是浪费在那件事情上。
算了我不准备告诉你这个你终有一天会现的生命的名字叫做徒劳你越晚知道这个越好。
白灼虾上来的时候南音欢呼着夹起了第一只拿掉虾头的时候我注意他有点微微的迟疑她不喜欢吃虾头过去她总是习惯性的把虾头交给我这个尽责的垃圾桶现在她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这个红彤彤的虾头端正的丢进了苏远智的盘子里脸色微微一红。
“她从小就不喜欢虾头。”我替她解释着心理面深深地一颤。
跟着我端起了面前的杯子对苏远智说:“你要对她好。”
苏远智有点慌乱但是他依然接招了。他语气很坚定的说:“当然。”
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郑东霓的电话:“你们赶紧回家吧。”她语气紧张“三叔三婶他们都在医院陈嫣陈嫣她已经进产房了。”
苏远智留在餐馆里买单我拉着南音的手跳上了我们看见的一辆橙色的公车。
“哥哥。”她兴奋的说“你说郑北北是弟弟还是妹妹?”
“我押妹妹。”我微笑。
“那我押弟弟。”南音很坚决“我想要个小弟弟我才不要妹妹呢!你想现在我是郑成功的小姨可是如果郑北北是个妹妹的话我就不是小姨了就荣升成了大姨——还大姨妈呢这么难听。”
我笑着揉她的头幸灾乐祸的说:“等着瞧好了你爸你妈会杀了你。”
她脖子一梗佯装英雄好汉。
“你们俩的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不知道反正大学毕业后我就要跟他待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我们会去哪里不过哥哥”她不放心的看着我“不管我走到什么地方你都会在家里等着我的只要我回家我就能够找到你的对吧?”
“当然。”
“那样就好了。”她心满意足的深呼吸。
“可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要把他重新追回来?”
她答非所问:“因为那个时候我总是问自己如果我哥哥处在我的位置上他会怎么做?我觉得你会像我这么做的。”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二百五么?”我惊讶。
“你怎么那么笨啊!”南音瞪圆了眼睛“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是我就算是背叛了你的人你也还是会一直喜欢的既然还是会喜欢那为什么不让他回来呢?你一定要我讲得这么肉麻么?”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又开始不知疲倦的唱歌。郑东霓的声音在另一头兴奋的告诉我郑北北终于正式来到了这个世界我们四个人东西南北总算是凑齐了。
其实那不算重要我只不过是突然想起来我第一次看见南音时候的场景那时候我六岁南音——不到十天我无比好奇无比欣喜的站在小小的摇篮前面看着这个奇怪的小秃瓢儿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个就是“妹妹”。在我看来她就和一只稀罕的小动物没有区别我伸出手指扫扫她的脸蛋她小小的鼻翼有些不满的微微翕动了一下可是眼睛依然是紧闭着的。那时候我开心得大气都不敢出。“南音——”我学着大人们那样叫她我只是想逗她笑一笑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根本听不懂我说话也不知道不到十天的她还不会笑。
我怀着和六岁那年一摸一样的欣喜想象着郑北北的笑容想象着整个地球随着郑北北的笑容而绽放蔚蓝的海洋在天空中冲刷流淌所以白云才能自由的改变形状。
你问我郑北北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不行南音不让我说。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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